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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黑一见雪球儿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心中顿时发慌，连忙接话道：“双赢，双赢。”虽然他自己也不太确定双赢是什么意思。
　　苗俊看了看老黑，垂下眼睛，心中犯起了嘀咕。
　　诚然他确实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工作内容枯燥无聊，同事关系疏离无趣，上级看他不顺眼，客户个个难伺候，每天出门上班心情都跟上坟差不多，也没什么努力奋斗争取晋升的斗志，更是千万次地跟朋友聊天吐槽想辞职。
　　但是那毕竟都只是吐吐槽而已，尽管工作不喜欢，却也毕竟是谋生糊口不得已的手段，更何况虽然不喜欢，但实际上并没有多辛苦，薪资相较付出也算颇高，在这样的城市，免费住在这样的地段，这种自由支配的收入和时间已经让他过得很舒服了。
　　只是这样舒服的一切都是继父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给他的，纵然日子过得是自己的，却始终无法那么心安理得。他想辞职转行，想摆脱对继父的依赖，却又担心这样伤了继父的面子、影响他和母亲的关系，当然也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独立的能力。
　　如果做经纪人……说实话，他对经纪人的工作一点概念都没有。
　　老黑看苗俊始终蹙着眉头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了怒，心里愈发害怕，可又不愿意放弃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比起发传单，这赚得实在太多了，赚得多才有可能追到苗俊，为此，他绝对不能轻易退让。
　　“哥，”他迟疑着开了口，“我真的想当艺人，你说认字的问题，我会好好学，其他的事情，杜总说有人教，我虽然笨，但是……但是我会努力的。”
　　苗俊被老黑的话唤回了神，看着老黑，心中暗道：你那是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吗？你就完全不是普通的人类啊……
　　老黑见他还是不应，便将双手握在一起，学着作揖的模样，可怜巴巴地道：“哥，求求你了。”
　　“……”苗俊看他这样，实在心软，犹豫良久，说：“这样吧，过两天我跟你一起去找那个杜总谈。”
　　“嘶──”汪路延翻了个身，觉得头疼不已，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雪球儿，却是一阵恍惚，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醒啦？”雪球儿斜着眼道。
　　汪路延一手撑着床坐起来，一手按了按太阳，又举目四望一番，转头道：“你把我接回来的？”
　　雪球儿哼了一声，说：“我不管你谁管你啊？现在真是啊，知道我是个神仙了，愈发放纵，大白天的都敢在外头喝趴下了，知道我肯定得给你擦屁股呗？”
　　汪路延听了，才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去喝酒的原因，然后神色黯淡了几分，缓缓叹了口气。
　　雪球儿看着汪路延的模样，心中愈发不满，道：“行啦，不至于，不就是一个苗俊嘛，比他强的有的是，大不了我亲自出马再帮你物色合适的。”
　　汪路延一听，苦笑着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这回也是你出马的，结果怎么样？”
　　雪球儿眼睛一瞪：“你这埋怨我了？”
　　雪球儿的音量一高，震得汪路延愈发头疼，忙掐着太阳摆摆手说，“没有没有，不怪你。”
　　雪球儿白了他一眼，心中暗想，要想让他彻底放弃苗俊，最好还是真的帮他再找个对象才是。
　　“我想通了。”汪路延却又道。
　　“嗯？”雪球儿尚在出神。
　　“他如果真的不喜欢我，我也不勉强。”
　　雪球儿愣愣地看着汪路延，他也没想到，他独自喝了一顿酒，竟然就想明白了？
　　“当然，我还是要先确认一下他的意思。”汪路延一边按着头一边说，“他要是真的对我没感觉，我死缠烂打也没意思。爱情算个屁啊，没有爱情还有事业啊。多少人一辈子真的能遇到真爱？我对他……其实也不过就是之前看上了他的长相，一直没表白，搞得自己好像暗恋了两年似的，说到底不就是感动了自己吗，那有什么意义？他不喜欢我，我就及时收手。不谈恋爱单身一辈子也没什么可怕的啊。”
　　雪球儿听着他这一番话，越听越糊涂，又像真的想明白了，又像醉酒赌气的话，迟疑着说：“你……你想明白最好，但是也不至于啊，什么，单身一辈子。你才多大，哪儿就一辈子了？”
　　汪路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仰头望着天花板道：“我说这话也不是消极悲观的意思，我是真的这么觉得的。你说我一个同性恋，又不能结婚，又不能生小孩，那谈恋爱是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和爱的人在一起，享受爱情的甜蜜幸福吧？包括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既然这样，如果确实找不到一个真正爱的人，又何必勉强和没那么喜欢的人在一起呢？我已经单身了二十六年，不也照样好好的吗？继续单身下去，也没所谓啊。”
　　雪球儿张了张口，竟不知该怎么回应，想想似乎又很有道理，“啧”了一声，说：“你这话，倒有几分看破红尘的意思啊。”
　　汪路延淡淡地笑了笑，转头看向雪球儿，说：“也要感谢你啊，其实我也想过，一直单身的话还有个问题，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连拿个药的人都没有，要是急病死了，恐怕尸体臭了也没人知道。不过现在有你了，这个问题我也都不担心了。”
　　雪球儿愣了愣神，心道这话怎么听着不大对？这莫不是把我当做另一半了？心中却是一跳，又问：“若没有我呢？你还是要寻个伴的？”
　　汪路延的手还在轻轻地揉着太阳，笑笑说：“可能要吧，但也未必一定要爱人，朋友也不错啊，比如CC，我可以把客房租给他，一起搭伙过日子嘛。”
　　雪球儿听他如此说，笑道：“朋友和爱人终究不同的。”
　　汪路延笑道：“什么不同？不过是少了性生活吧？其实CC吧……我也可以啊，他之前也有那个意思，只不过我当时比较矜持就是了。”
　　雪球儿一听这话，登时放下了脸，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个模样看得过去的你便都不挑了呗？”
　　汪路延还未察觉雪球儿的不悦，犹自说道：“之前太理想化了，总觉得啪啪啪的话，尤其是第一次，必须得是真心喜欢的认真交往的，现在想想，又有什么意义呢？性和爱，本来也是可以分离的嘛。”
　　雪球儿气得咬牙切齿，化成猫的样子，冲着汪路延龇着牙“哈”了一声，转身跳下床跑去客厅挠猫抓板了。
　　汪路延纳闷地挠挠头：“干嘛哈我？嘶──”
　　还是头疼。
　　周四晚上，苗俊带着老黑赴了与燕紫的约。
　　他选了个不错的餐厅，又提前买了两张网上商城的代金卡，想着直接给钱还是不太好，送礼物又怕不实用，还是代金卡比较实际。
　　他拿不准燕紫帮这个忙究竟花了多少开销，不过办一张身份证，两千块的卡，他估摸着意思应该差不多。
　　然而令他没有料到的是，见面后燕紫却拿出来了一书包的文件资料。
　　“来，身份证，按十八岁做的，生日是跟你一天，身份证号回头自己记明白啊。”
　　“社保卡，挂在S大的。”
　　“学生证，这学期已经注册过了，不过学校那边给你做了休学，你要是想去上学了随时去学校办手续。”
　　“这是中学和小学的毕业证，简历我也给你打了一份，档案现在在S大放着。不过毕业照什么的是不太好弄了，但是应该也不会有人在意那种事的。”
　　“护照通行证什么的也都顺便给你办了，如果你要出境也方便。”
　　“三好学生、作文竞赛奖、奥数奖，奖状证书都在这里。”
　　“家庭关系是做的孤儿领养，你原来那个户口本可以扔了，这个是新的，你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苗俊目瞪口呆地看着燕紫一件件地讲解着，老黑则饶有兴致地一个个接过来仔细研究，了解着自己的新身份。
　　“你……你们……这么厉害？连我的户口本都能直接废掉？”苗俊惊叹道。
　　燕紫轻轻一笑：“有人嘛。”
　　苗俊眨巴眨巴眼，压低声音问：“是说在公安部有人吗？”
　　燕紫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我们的人。”
　　苗俊忽然觉得后背发凉，环顾四周，说：“这家店里……有没有啊？”
　　燕紫掩口一笑，说：“倒也没多到那个程度，只是现今这世道，凡人越来越厉害，过去仙妖才能办到的事，现在一部手机就都能解决了，我们才不得不互相帮衬，毕竟看着比凡人多些道行，论起来，却还算弱势群体呢。”
　　苗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燕紫笑道：“你不用害怕，我你也见过，我弟弟你也见过，我们在人间，就是贪图这红尘繁华，就是想享受这做人的乐趣，不会坏了凡人的规矩的。诚然品性有善有恶，但那种好食人好作恶的妖魔，自有神仙老道去收的。”
　　苗俊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毕竟还是觉得跟我的世界观有冲突，有点难以理解。”然后忙换了个话题，问道：“贷款的事情应该没问题吧？”
　　燕紫笑道：“没问题，手续就快办完了，下周就能交房了，也是解决了我一块心病。”
　　苗俊笑道：“还是不懂啊，你们为什么也要买房？”
　　“做人的乐趣嘛！”燕紫轻柔一笑，“凡人有的贪吃，有的贪财，有的虚荣，有的好色。我喜欢的就是像和凡人一样，历经生活的小小磨难，还房贷、加班、代购、旅游，多有意思啊！就像老黑，不是也要去学着当明星了嘛！”
　　苗俊一惊，“你……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嘛！”


第39章　第三十九条命　寸步不让
　　苗俊看了看老黑，转头向燕紫道：“其实我不是很支持他出道的，但是……怎么说……孩子大了……得尊重他的想法……”
　　燕紫“噗嗤”笑了一声，也看了看老黑，说：“要说老黑这外形，也确实是个当明星的材料。”
　　苗俊说：“驴粪球表面光也不行啊，你也是大美女啊，你弟、雪球儿也都是大帅哥啊，也没有说想要出道的啊——哎？你们妖精神仙的是不是都比普通人好看？”
　　燕紫想了想，微笑道：“若这么说，我们化成的样子确实都顺眼些，只是我们来凡间就是想过凡人的生活，那么高调也不是我们想要的，而若按过去来说，优伶戏子那还是下九流的行当呢，我们也不愿意做的。现在不同了，明星艺人倒像是人上人，只是曝光太多，难免给人盯上，容易惹来麻烦。”
　　苗俊听了一惊，连忙扒拉了老黑一把，“听见没有！惹麻烦！”
　　老黑一愣，疑惑地看向燕紫，燕紫忙解释道：“我是说我们做妖精的，若被那些执拗的和尚老道注意到，非要替天行道什么的，难免麻烦，只是你又不同，非妖非仙，现今就是个人，何况还有雪球儿罩着，若真是想当艺人，也并无不可。”
　　老黑听完，连连点头，笑着转头看向苗俊。
　　苗俊无奈，本想借燕紫吓唬吓唬老黑打消他这个念头，却未料反被她鼓励了两句，只得拾起了筷子，“吃菜，吃菜。”
　　燕紫瞧了瞧苗俊的神情，温柔笑道：“你也不必太担心，能出什么大的差错？便是老黑果真不适合当艺人，全世界都让他滚出娱乐圈了，那滚了就是了，还能要了命？”
　　苗俊尴尬一笑，心道要真出道我可是要赌上工作前途要陪他的，他滚出了我咋办？
　　又纠结了两天，周日下午，苗俊终于还是带着老黑走进了思文娱乐的大门。
　　出门之前他特意给老黑捯饬了一番，心想着此去抱着摆谱的心态，已琢磨好了各种办法刁难，只要对方不肯退让，立马翻脸走人，因此气势上一定要镇住。
　　“去了之后不许冲人傻乐，脸越臭越好，问你什么你都说‘这个问题要听我哥的意见’，然后全都交给我谈，明不明白？”苗俊一边给老黑扣着衣扣一边说道。
　　“明……明白……”最后一个扣子扣完有点勒，老黑感觉呼吸不太畅快。
　　苗俊看了看他，无奈又把扣子解开，“行吧，敞着也行。”
　　然后抬头一看，迎上老黑眼巴巴的眼神，只好又伸手抚了抚脖子。
　　“乖了乖了。”
　　“怎么样，合同您也看过了吧？”杜江绪一手拿着合同，一手转着一支签字笔，“有什么想法？”
　　苗俊微笑着翻了翻合同，看着自己在上头做的那些标注，抬起眼睛，说道，“首先，如果要签的话，我要当他的专职经纪人。”
　　杜江绪转笔的动作猛然停住，“你？你有经纪人资质吗？”
　　苗俊自然也查过当经纪人的要求，知道自己不符合，也准备好了说辞，笑道：“我说的经纪人并不是你理解的意思，专业业务上面的事情我可能不懂，但是我要和老──苗帅捆绑，公司对他做出的任何安排，不论是内部的业务培训还是外部的通告活动，我都要陪着他出席，负责他生活工作的一切细节安排。”
　　杜江绪听言笑了笑，说：“你说的这个……好像是助理啊。”
　　苗俊道：“有点像，但是我要经纪人的岗位和薪资待遇，拿固定工资加他的佣金抽成。”
　　杜江绪眉头一皱，道：“公司也要给他配专业经纪人的，你要一样的待遇，所有人的利益都要被压缩。”
　　苗俊道：“确实如此，那就要看你们的考量了。”
　　杜江绪手上的笔轻轻敲了敲桌面，又问：“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要求？”
　　苗俊看了看合同，又说：“十年太长，违约金一千万太高。”
　　杜江绪忍不住冷笑一声，说：“你要合约再签短一点，违约金还要降低？公司花大价钱把他包装好了然后让他随便毁约跳槽？”
　　苗俊笑道：“如果我们跟你们签，就不会抱着毁约的想法。但是你们公司到现在成立也就一年，一哥也就是个耿思齐，你让我们能有什么信心？包装不出什么效果，我们还要被巨额违约金压着一直被你们冷冻雪藏？这两个我不是同时要求，要么，期限三年，合作愉快我们再续约；要么，违约金降低，或者增加我们可以主动解约的条款。”
　　杜江绪听了这话，脸色有些难看，转头向助理道：“你去打个电话，把唐雨霏叫来。”
　　助理应声起了身，走出了会议室，杜江绪冷声道：“还有什么？”
　　苗俊轻轻一笑，说：“其他合同内容都写得太概括，我想知道，如果签约，你们能保证一年有多少收益？”
　　杜江绪道：“这个我们不能轻易作出承诺，但是绝对有专业的包装路线。对了，我上次已经和苗帅说过，马上可以做一个代言，能拿二十万。”
　　苗俊笑道：“一个代言只有二十万？”
　　杜江绪不满道：“你知道现在的市场价吗？他现在没有任何作品，只不过在网上有几张照片而已，这样就直接给了文和的代言，而且还和袁野合作，这个价位对新人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数字了。”
　　苗俊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那我能不能这样理解，这个水平，是一个起点，以后不会更低了，对吗？”
　　杜江绪想了想，说：“代言不会更低，但是其他通告不能保证。”
　　“好，”苗俊微微颔首，“如果我说的其他要求咱们这边都能接受的话，我们也就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了。不过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得先知会你们──苗帅是个文盲。”
　　“啊？”杜江绪眉头一皱，看看老黑，又转头向苗俊道，“什么意思？不是在上大学吗？之前不是还有作文奥数各种奖吗？我们本来给他设计的是学霸路线啊。”
　　苗俊冷冷一笑，说：“思文果然厉害啊，什么都能查到。”
　　杜江绪仍皱着眉，没有接话，苗俊又道：“你们有本事查到，我们就有本事造假，你们现在查到的，都是假的──不过你放心，这个不会有什么法律上的问题，只是你们必须知道，苗帅，现在差不多就是幼儿园小班学历水平，生活自理能力的话……五六年级吧。”
　　杜江绪听了这话，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纸笔，双手抱臂轻轻地靠在了椅背上。
　　苗俊继续说道：“所以我说我必须贴身跟着他，防止他出糗闯祸，也避免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杜江绪轻轻仰着头，仔细思索着这事的可操作性，从他专业的角度来看，老黑的长相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包装，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基本投入市场就能很快收到回报。
　　空有皮囊脑子不好使的花瓶他见过不少，但是目不识丁的他就从来没听过了，而且目不识丁，竟然能有合理合法的学历，这背后的事情似乎真的不简单。
　　苗俊看杜江绪神色犹疑，想了想自己也说得差不多了，便道：“情况就是这样的，如果公司能接受，我们可以签，如果不行，这一万块就还给您了。”说着就将那一沓钱从包里拿了出来。
　　杜江绪扬了扬手，说：“钱你先拿着，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再开个会讨论讨论，确定之后第一时间答复你。”
　　苗俊笑了笑，心想，这样你们要是都能答应，我都要怀疑你们是诈骗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