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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继续往回走。来的路和去的路不是同一条，何勋的本意是在天彻底黑之前，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空旷地住上一夜，等第二天公交大巴来接他们。
　　不过没走多远，陆嚣小朋友又在喊饿了！
　　何勋犯愁地看着最后一片面包，又看看陆嚣瘪瘪的小肚子，虽然自己也饿了，但考虑到晚上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还得靠他顶着，于是还是递到了他嘴里，忍住吞口水的冲动嘱咐道：“吃吧，吃了好上路。”
　　陆嚣两眼发绿地狠狠咬下一大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饿！不过就在他要把剩下的也吃完时，他想起了何勋似乎一直没吃过任何东西。
　　陆嚣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把面包从嘴里掰出一块：“哥哥，你也吃点。”
　　总算记得你哥哥我还挨饿着了，何勋瞪着那片面包，口干舌燥，但他忍着又把面包推了回去，嘴上很嫌弃地说：“老子才不吃你口水，快点，我们早点到公交站，那里植被少安全点。”
　　话虽如此，陆嚣吞下那面包时，何勋忍不住心里骂娘。
　　可是饶是把所有即时快餐面包吃完，陆嚣还是觉得头重脚轻饿得慌！在他诚实地表达自己想法后，何勋忍不住骂起娘。
　　天渐渐黑了，他们只是刚出沼泽圈，身处的地方是比人高出半米的灌木丛，并不算十分安全的地点，因为可能会有蛇虫出没。可是陆嚣分明一张白兮兮的小脸，在夜色里被衬托得格外明显格外可怜。
　　只能是考虑煮点干粮了。何勋这次准备的是方便碎米饭，只要有开水泡个十分钟就可以。因为强效保温瓶太重，所以他们就没带上，需要临时生火。
　　当然不像古代人那样需要捡树枝那么原始，何勋在原地搭了个架子后，底下放一块轻便的机动打火石，就把碗装碎米饭盒架在上面加热。水烧开后，又加了一点干肉末和脱水蔬菜进去。
　　陆嚣在旁边馋的一直咽口水，如果眼神真的能放光，估计那个碗都被他双眼灼出一个洞。
　　何勋看了他一眼，骂道：“出息！”
　　陆嚣的肚子咕噜噜巨响，很不争气地印证了何勋的话。
　　好不容易粥煮熟，孩子也顾不得烫嘴，端起来就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那些肉末和碎菜都不带嚼的。
　　何勋暗自对他的姿态摇头，正要端起另一小碗，准备填补他自己同样空虚的胃，突然看见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下片树林中泛起了火光。
　　那火光并不浓郁，亮了许久也不见扩大，显然不是火灾。过了一会，空气中传来一股股异香。何勋吸吸鼻子，分辨出那是某些草药的香气。
　　陆嚣也从饥饿中回过神，警觉地看向火光处，手心处隐约运起一股引力。
　　何勋按住他蠢蠢欲动的小手，轻声道：“别冲动，应该是人，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他们收拾好打火石和饭碗，轻手轻脚地靠近那处。
　　药香和柴火的气味原来越清晰，逐渐靠近光源所在时，隐约看见有人影在晃动。
　　何勋拨开遮挡视线的几棵小树，只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人背对着他们，看身形是个男人，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子并不高，身材非常清瘦，穿着一套看起来很凉爽的米白色亚麻布短装。他前面搭着好几个火架子，架子上晾着一些新摘下来的药草，显然是在烘烤它们，那男子时不时还用夹子夹起来翻一下。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其中一个架子上正熏烤着一只新鲜的还在滴血的鸡。
　　这大半夜的，又是荒郊野岭，此人居然在这片随时有兔虫出没的野外烧烤！简直是对大自然的挑衅！
　　何勋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走近一些，那男人烤得非常认真，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似的，还全神贯注地把那只鸡翻了一个面。
　　肥鸡被他的动作抖下一滴鸡油，滴在了他只穿着凉鞋的脚背。
　　男人轻呼了一声，蹲下身子使劲擦了擦。何勋注意到这人皮肤真是白得有些恐怖，似乎还很薄，那小小的滴油把他整只脚背都烫红了。陆嚣也是个白皮，但是是那种很健康的色泽，不像眼前这男人病态。
　　凉白衣，惨白皮，漆黑色中长发，怎么看怎么像孤魂野鬼！
　　“喂，”何勋咳嗽了一声，“这位老兄，你这是，在准备晚餐？”盯着那只鸡，他口水泛滥。
　　“老兄”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身体微微一抖，随即转过身来。
　　何勋的视线接触到他脸庞时眼睛都直了。
　　这个诡异的男子倒不是长相多完美，而是有种空灵的气息，他唇色非常淡，眼瞳像翡翠一样是水绿色的，加上全身白皙，整个人倒不像野鬼了，反倒是如同山间精灵。
　　男子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和一个精致俊俏的少年时，愣了一秒，竟然笑了笑，轻声道：“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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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蜗牛
　　男子声音像泉水一样好听；　笑得也如春天般温暖，何勋也朝他笑起来：“晚上好。”
　　不过脚步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带点谨慎地看着那精灵般的男子。陆嚣的戒备则更露骨，他则往前了一步，小男子汉似的挡在何勋面前，眉毛倒竖，整个人像要离弦的箭；　仿佛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能射出去。
　　不怪他们谨慎，实在大半夜出来这么个怪胎，很诡异！
　　男子似乎有点困惑；　但没在意他们的举动，只是往旁边让了两个位置，自顾自地说：”想烤火可以坐下来，晚上会比较冷；　而且可能有野兽。”
　　何勋站立了两秒钟，把人家从头到脚、从脚到头都看透似的；　手又暗自攥紧鞭子，才走近他，嘴上也不闲着，道：“你这个架子架了两天了吧。”
　　地上有很多烧过的灰；　显然男人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
　　男子“啊”了一声，似乎很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前天就从梧桐镇出来的。”
　　“你是梧桐镇居民吗？”
　　男子低头翻着火架上的药草：“还不是呢，我是其他镇上的，但是我们的镇被虫兽袭击了；　很多人只能往北逃，我现在还是临时居民。你们也是梧桐镇的吧？”
　　对方都交代自己来历了，何勋也没什么好隐藏的，就实话实说：“是的。我们不久前才成为正式居民。”
　　男子手上动作有条不紊，听到这里转过脸来，苦笑道：”梧桐镇的安置费很贵，你看我，辛辛苦苦出来就是为了多采点药草回去卖。”
　　“你是药剂师？医生？”
　　男子羞涩道：“只是会一点点药理，我并没有执医资格证……”
　　何勋看了一眼他那细细白白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臂，上面同样是个最便宜的通讯手环，便道：“留个联系方式吧。说不定以后我会跟你买药。”
　　俩人交换了通讯号，何勋记录着他的名字。这文弱的男人名字倒充满了童趣，叫李林宝。
　　“我的药铺子还没开张，因为没有足够的钱，可能要卖掉这批才付得起房租，到时候何先生若是需要买药草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我。”
　　李林宝一边说，一边很细致地弹了弾药草上的灰。火光印照在他白的几乎透明的脸庞上，说不出来的温柔秀美。
　　“我需要的还不少呢，红甘草、紫术、白石水、川贝母……”何勋把药方上的名字一一背了出来。
　　李林宝侧耳倾听，然后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大部分药草。只不过他卖得还挺贵的，比镇上那两家都贵一点点，对此李林宝虽然脸红，但坚持说：“我的药都是手工处理，药效比他们的要好，你别光看价格，要看疗效的。”
　　“好好好，李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到时候再联系。”
　　何勋嘴上吹着，用灼热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欣赏着美人，手从鞭子上悄无声息地撤了下来。
　　陆嚣鼓着一张小脸，十分不服气地瞪着那个李林宝，他实在是看不出这文文弱弱肤色病态的男人有什么好看！非要何勋看个没完没了！
　　他不知道何勋其实一直在警惕着，从没放下过戒备。
　　聊了一会，肥鸡的香味越来越浓郁，鸡油滴滴答答地滴在柴火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把三个人馋的肚子均发出了响亮的腹鸣！看来李林宝只是长得仙气了点，腹中烟火气可一点都没少。
　　不过这个时代食物都是宝贵的财富，何勋虽然口水泛滥，也没出声讨这口吃的，倒是李林宝盛情邀请起来。
　　“这只鸡是我捡到的，要是不嫌弃的话一起吃吧。”
　　陆嚣警惕地问：“捡到的？怎么捡？”
　　李林宝做了一个拾起，放下的动作：“这样捡。”
　　陆嚣敌意满满：“那我们怎么没遇到呢？”
　　李林宝想了想：“我运气好吧，这只鸡是被一队雇佣兵砍的，他们嫌弃鸡被兔虫咬过不肯吃，于是我就捡回来了。”
　　何勋要被他逗乐了：“兔虫口水有毒，你就不怕吃了拉肚子。”
　　“不会，我处理过它的伤口，现在已经没毒了。”李林宝给鸡身刷了一层盐巴，边涮边口水都流个不停，他不再说话，沉默而快速地给自己卸下了两个鸡腿，然后把剩下的鸡都给了他们。
　　那鸡很肥，又香又多油，火候也刚好，鲜嫩得不得了。李林宝蹲坐在地上，一手一只鸡腿，左右同时开工，吃相可以说十分野蛮，精灵王子一下子成了抠脚糙汉。
　　见他们不动，李林宝大口大口解决一只腿后疑惑道：“你们怎么不吃？不用客气的，我吃这两个就饱了。”
　　何勋见他吃得不亦乐乎，似乎确实没有毒素残留，才把那只鸡翻过来，跟陆嚣分食了。
　　咬下第一口鲜嫩的鸡肉时，何勋幸福的快要落泪，感觉是穿越后吃过的最好的肉，不仅香，而且分量足。
　　可是陆嚣吃得并不开心，只是小啃了几口，就气鼓鼓地坐到一边，冷眼看着何勋也逐渐没有吃相的动作，嘴巴都撅了起来。
　　一只鸡很快就剩下了鸡骨架，李林宝吃完晚餐又开始翻自己的药草。
　　何勋辨认出连翘、青石藤等等，好些药草都是他只在古书资料见过的，后来那些药草都在数百年的培植发展中变了样子，跟原来的模样已经大相径庭。因此看得津津有味。
　　李林宝翻完一批后打了个哈欠，对何勋歉意道：“我累了，要休息一下，你们随意，这些药就放在这里慢慢烤，不用管的。”
　　说着，他就往地上铺了一张毯子，还翻出一张薄毯——那毯子还是大红喜毯，裹在他身上就一下子从精灵变成了抠脚土冒。他躺下就睡，而且没多久就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着，既不担心半夜有虫兽袭击，也不担心何勋他们会偷东西，可以说十分心大！
　　何勋忍不住投来钦佩的目光，又转向一个晚上都不怎么吭声、似乎在赌气的陆嚣，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
　　陆嚣抿了抿嘴唇，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何勋十分不解：“生什么气？”
　　陆嚣似乎也挺累的，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低声道：“没有。”
　　“困？”
　　陆嚣点点头。
　　少年人都爱睡觉，何勋十分理解，便摆好姿势，指了指自己的大腿：“枕着哥睡一下……愣着干什么！快点，抓紧时间休息，一会还得继续往站口走的。”
　　陆嚣扭扭捏捏地刚蹲下来，瞥见何勋的大腿就在眼前，仿佛那不是腿而是玻璃，半天不敢完全放松，只是虚虚地悬在腿上。
　　何勋好笑地看着害羞的少年，明明之前还偷偷跑来跟自己睡觉的，也不知怎么回事，不过想来少年也是青春期的孩子了，可能抵触亲近了吧。他手微微用力，把陆嚣压实在自己腿上。
　　“快点睡。”这孩子可是他的打手，需要保持充沛的精力。
　　陆嚣那瞬间好像要窒息似的，忍不住猛吸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被纳米碳过滤，因此带着瘴气特有的异味，但陆嚣像闻到催。情香脸一样从脸红到了耳朵根，看起来非常可疑！
　　幸好晚上看不太清。
　　陆嚣享受了片刻，嘟囔问：“何勋哥哥不睡吗？”
　　“你先睡三个小时，一会换我。”
　　他可不像那个李林宝那么没心没肺，荒郊野岭的，必须有一个人清醒着才放心。
　　不过也是当初在玉米地练就了闭眼也能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的本事，致使他能一边守夜，一边休息，竟然也不觉得十分累，三小时过去后何勋并没有叫醒睡得很熟的陆嚣，而是又坚持了两个多小时，可以说非常的疼爱他了。
　　凌晨四点多时，何勋把孩子叫醒了。
　　陆嚣睁眼瞬间才想起没替换，惭愧得无地自容：“对不起，我就这么睡过去了，要不哥哥再休息一下吧……”
　　何勋摆摆手，这算什么啊，以前他还通宵达旦不吃不喝地玩网络游戏，比现在辛苦多了=　=何况这具身体年轻，熬夜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走吧，我们出发。”
　　此时李林宝还没醒来，他靠在自己的行李上，披着一张大喜被子，可笑，却又宛若红花中的精灵。此形容怪恶心的，不过没妨碍何勋很是欣赏了一番。
　　何勋本意直接走，谁知陆嚣突然孩子气地把李林宝叫醒：“喂！”
　　李林宝睡眼惺忪地起来，神色还很迷茫，直到认出他们，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问：“早上好，你们睡得好吗？”
　　“我们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陆嚣恶声恶气道。
　　何勋惊讶地看着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肯带人。
　　李林宝摇摇头：“我还没睡够呢。”
　　陆嚣眯起眼：“你……”
　　“你们是担心我吗？没关系的，我带够五天的干粮，还有一些药草没采到，我得多采点带回去才行，你们先走吧。”
　　李林宝感激地笑了笑，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打了个哈欠躺下来继续睡。
　　这家伙真是心大！
　　俩人于是带着自己的东西走了。一段距离后，何勋问：“你怎么想带他走？”
　　陆嚣哼道：“你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万一遇上兔虫肯定完蛋，跟着我们起码安全。”
　　何勋噗嗤一声笑道：“知道了救世主，不过我看他不需要我们保护，他应该是个异能者。”想了想又严谨道，“就算不是异能者，可能也有其他本事，也许会配制什么驱虫药。”毕竟李林宝是药剂师，敢在外面采药几天的肯定有两把刷子。
　　陆嚣没吭声，有点后悔刚才没用异能捏捏李林宝，他现在对自己以外的变异人都充满了好奇。
　　“我还没问你呢，刚才怎么要带他走？”何勋纳闷道，他都没想着要带上李林宝呢。
　　陆嚣目光清澈而纯粹，低声道：“你说过的，我以后要保护很多人，他不也是很多人中的一人吗？以后太远了，不如从现在做起。”
　　何勋心里一动，渐渐感到一股莫大的欣慰。
　　不愧是历史上造福过许多百姓的伟人，尽管因为异能而时不时暴走，但本性终究是善良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心怀天下了。或许他不做什么干预，陆嚣也不会泯灭人性变成杀人狂魔，最多体内淤积的黑暗情绪积压至最高点才爆发，与历史完全衔接起来罢了。
　　何勋很有哲理性地冒出一个想法：历史到底是可不可逆的呢？
　　不可逆，那就是他放任陆嚣完全不管，他最终还是成为伟人，并且结局自爆屠城；可逆的话结局就多种多样了，比如药水抑制了他的负面情绪，他喜乐安稳地过了一世，至于军功什么的，也许有，也许没有……
　　哎哎，太不可说，何勋甩了甩头，禁止自己发散思维。不管怎么样，陆嚣现在还是个未成年人，他领养的！他受不了陆嚣青涩的脸蛋浮现那种吓人的表情，还是老老实实给他调理吧。哪怕陆嚣不再是伟人，对人类史也不会有太大变化，顶多是文明再倒退几百年，终究会搞死那些烦人的虫族的。
　　他们逐渐远离李林宝所在的小树林，走了两个小时，天终于有了点亮度。
　　接着这点光辉，何勋不经意间观察到陆嚣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而且呼吸声比平时要大一些。
　　“你怎么了？”何勋的爪子伸过去晃了晃。
　　陆嚣脚下没停，但神情有些恍惚：“何勋哥哥。我好像又饿了，低血糖了吧，我能喝口水吗……”
　　何勋让他站好，仔仔细细地盯着他惨败的小脸，然后探了探额，没发烧，又捏了捏他前胸后背，当视线下移至他双腿上的泥泞时，猛地想到了什么。
　　“艹！”
　　何勋低咒一声，不由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