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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次是从家乡那小村庄里逃出来。
　　　　往后所有变成人的模样，都是因为叶明。
　　　　而这回以人的姿态走出叶明的家，跟着他来到公寓以外的世界里，也是第一次。
　　　　甘小岚有点怯。他都已经长过了叶明肩膀的个子，可好像不伸手拽着叶明的衣摆，他就不敢走路。
　　　　在公寓里都敢在阳台上搬着小板凳晾衣服，这么危险的事情都做，可现在却是露了怯。
　　　　叶明一出门也察觉到甘小岚的紧张，他索性转过身来，揪下抓着他衣摆的甘小岚的手，直接牵了上去。
　　　　甘小岚的手指尖有点冰凉，手心倒是很有温度。
　　　　他被牵着手时抬头去看叶明，而叶明脸上的微笑则让他安心下来。
　　　　叶明说：“别怕，我在。”
　　　　甘小岚点点头，又忍不住嘴硬了一下，“我也没有怕。”
　　　　叶明就笑，“那你拽我的衣服？”
　　　　“我是……”甘小岚说，“我是觉得这衣服设计感不行，走出来怕被别人笑。毕竟是你买的，也怕你伤了自尊心。”
　　　　都已经走到了车边，叶明听到他这么说，神情一怔。
　　　　“真的不好看吗？”
　　　　甘小岚调皮地向叶明眨眨眼，“我开玩笑！好看的。”
　　　　叶明被他搅得心情跌宕，又笑，觉得跟甘小岚是猫时一模一样，先挠一爪子，再用舌头舔舔。
　　　　小东西！
　　　　第38章
　　　　事实上叶明发现自己庸人自扰，想得太多。
　　　　来到社区派车所，叶明刚把车停稳，甘小岚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也不是第一次坐叶明的车，可以这种姿态，也是新鲜。
　　　　叶明见他下了车，也匆匆忙忙熄灭车辆跟着下车。
　　　　刚推开车门，就听到有个人说：“快看，那个男孩长得真好看，好像混血儿。”
　　　　是一对过来办理不知道什么业务的小情侣，其中女生指着甘小岚，一脸羡慕。
　　　　男生好像有点生气，道：“那么喜欢混血儿，还跟我？”
　　　　“傻不傻，我说可爱又没说喜欢，你吃什么醋……”
　　　　“我又没吃醋……”
　　　　诸如之类像是秀恩爱又像是在闹情绪的言语，随着他们离开而渐远渐轻。
　　　　甘小岚全程注意力都放在这个陌生新鲜又让他感到一点害怕的地方，没有听到那两个人在说什么。
　　　　然而走过他们身边的叶明却全都听到了。
　　　　叶明心想，甘小岚当然很可爱，这点毋庸置疑。
　　　　不是因为甘小岚是他的猫，所以他才有着如此明显的偏心。
　　　　因为事实本来就是如此。
　　　　而且，之前甘小岚虽然好像说过他身上的衣服设计得不怎么好看，现在单独拎出来看，就连叶明都觉得一般，可是，只要穿在甘小岚的身上，搭配起来就没那么糟糕，尤其被甘小岚的脸衬托之下，这些衣服搭配得反而更俏皮些。
　　　　叶明点点头，自己的眼光也不差嘛。
　　　　没有人对着甘小岚的头发指手画脚，叶明笑着松了口气。
　　　　都已经跑进派车所门前院子的甘小岚回头没看到叶明，又噔噔噔跑出来，去拉叶明的手。
　　　　叶明笑着问：“这么着急？”
　　　　“我才不着急呢。”甘小岚说，“是你走得慢。”
　　　　“好好。”叶明加快脚步跟过去。
　　　　走到门口，他们俩被一位女民警拦了下来。
　　　　民警问：“请问是叶明、叶先生，与甘小岚、甘先生吗？”
　　　　叶明奇怪地看着他，“我是，请问你……”
　　　　民警板着脸说：“你们二位办理的业务请跟我到隔壁来处理。”
　　　　叶明很快反应过来，他点点头，牵着甘小岚的手拉了拉，“好，我们走吧。”
　　　　民警带他们来到一间不大的办公室，四张办公桌两两相抵，但却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三个。
　　　　进门后，民警说：“劳烦你把门关一下，谢谢。”
　　　　叶明照办，再环顾一周，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办业务的地方。
　　　　可是，当他与甘小岚坐在办公桌边，发现桌上连指纹采集器都有，该是不用担心。
　　　　民警问叶明要来身份证和户口本，再从电脑上调出户籍档案，叶明瞟了眼，除了没有照片外，其他内容有鼻子有眼，仿佛世界上真有甘小岚这么一个“人”。
　　　　“甘小岚。”民警说，“来，对着摄像头拍照。”
　　　　“拍照？”甘小岚歪着脑袋，“对着哪里？”
　　　　甘小岚不是没有拍过照，可都是叶明举着相机对他咔嚓咔嚓的拍摄，所以他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民警的话是什么意思。
　　　　民警看了眼叶明，说：“你教他的东西不多啊。”
　　　　叶明听明白言下之意，连忙说：“会慢慢教的。”
　　　　民警指着电脑旁的黑色摄像头，对甘小岚耐心地说：“你把脸冲着这个小黑匣子，坐着别动，腰挺起来点。”
　　　　看到甘小岚还有点茫然，叶明赶紧扶着他的腰，让他坐直，面对摄像头，他还看了看电脑里的镜头，为他调整位置，还说：“小岚，微笑，笑一下。”
　　　　甘小岚对着黑漆漆的镜头笑不出来，民警倒也有耐心，还说：“不用微笑，脸拍出来就行。”
　　　　叶明还是希望甘小岚的证件照能好看些，别像他的证件照那般丑。
　　　　他轻轻勾住甘小岚的手指，说：“好好拍，晚上带你吃大餐。”
　　　　甘小岚一听欣喜，道了声“好哦！”，随即露出舒展温柔的微笑。
　　　　女民警眼疾手快，点下快门。
　　　　甘小岚的证件照留下他微笑的画面，至少叶明觉得比自己拍的好看多了，女民警也是这么想。
　　　　民警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从电脑后面又拿出个小黑匣子，“登录指纹。”
　　　　他也要吗？叶明奇怪地想，但还是让甘小岚乖乖听话去按手指。
　　　　倒是甘小岚只觉得你们人类好烦啊，怎么这个证那么个证，采集的东西那么多。
　　　　麻烦也就那么麻烦一下，而且还有叶明陪着他，甘小岚倒也耐下性子，听从民警的话。
　　　　很快，一旁的打印机“吐”出叶明的户口本，民警翻看了一下，就交到叶明的手里。
　　　　叶明翻开一看，头一页只有他一个人，下面本是空荡荡的页面现在又多了甘小岚的名字。
　　　　甘小岚也有点好奇，“我看看，我看看！”
　　　　他伸着手要来拿。
　　　　叶明拿着户口本的手绕过甘小岚的脖子，像是搂着他的肩膀似的，把户口本摊在他的面前。叶明指指上面一页，“我的。”又指指下面，“你。”
　　　　如此一看，这时候才能说他们是一家人了。
　　　　甘小岚就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高兴，他笑着点点头，“是你说的，一家人了！”
　　　　叶明怔了下，想不到他与甘小岚想到一起去，这让他很高兴。
　　　　此时，民警起身走到屋子一头角落的机器前面，在荧幕上不知道操作了什么，下面的出物口传来“哐啷”一声，掉出一张卡。
　　　　是甘小岚的身份证。
　　　　民警把身份证递给叶明，但叶明直接交给了甘小岚。
　　　　“你的身份证，你拿好。”叶明说。
　　　　甘小岚拿过自己的身份证，正面反面看了半天，只是觉得新奇。再摸摸裤子口袋，放这个东西进去好像有点硌腿，甘小岚便把身份证又还给叶明。
　　　　“还是放你这里吧。”甘小岚笑，“反正我也没地方放。”
　　　　叶明便为他收拾好，与自己的户口本放在一起。
　　　　等着民警在电脑上敲打完，她对叶明说：“好了，手续都办好了，他的身份证如果掉了，你找之前精管办上门找你们的负责人，让他来联系我，他的身份证只能从我这里重新补档。”
　　　　原来还是有这点麻烦的，叶明点点头，说自己记下了。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两人一同松了口气，看外面依旧阳光明媚的样子好像没什么区别，但实际还是有点不一样。
　　　　走上车后，叶明对甘小岚说：“我们先不回去。”
　　　　甘小岚奇怪地看着他，“嗯？你不去上班吗？”
　　　　“今天不去了。”叶明笑了笑，心道主要有个好老板，加上他最近工作处理得妥当，不去处理半天也不会有事。
　　　　甘小岚看着窗外，“那我们去哪里。”
　　　　叶明说：“带你去买鞋，再请你吃饭，能坚持吗？小岚？”说完还伸手摸了摸甘小岚的头发。
　　　　他那灰蓝色的头发现在看来十分顺眼，一点都不格格不入。
　　　　柔软的毛发穿过手指间，美妙的触感让叶明有点开始喜欢上摸他的头发。
　　　　甘小岚不讨厌被人摸头，但配上叶明的这句“能坚持吗”，反倒是让他有点误会。
　　　　“哼！”甘小岚说，“不要小看我！”
　　　　叶明只当他是有点小情绪，则是点点头说：“好，那就行，不过我们不会待很久，回去之后你可以尽情睡觉。”
　　　　甘小岚撅嘴，硬气道：“多久都没关系！我能行！”
　　　　看到甘小岚的小神情上简直要写着倔强两个字，叶明笑了笑，他赶紧开车来到附近的大型购物中心，两层楼各式男装女装，自然还有童装。
　　　　可走到门口甘小岚死活不往里走，还气鼓鼓地说：“我不是小孩子啊！”
　　　　最后还是在某家大型休闲衣裤品牌店里买了双适合他的休闲鞋。
　　　　然而叶明看着镜子中站在那里微笑照鞋子的甘小岚，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确没把甘小岚放在正确的位置上。
　　　　撇开甘小岚的另一种身份不说，眼前的甘小岚即便还未成年，但也看来并不是个小孩子。
　　　　叶明努力回忆了一下此前还第一次见到甘小岚时，他明明都还抱过甘小岚。
　　　　想了半天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而现在冷静过后，叶明发现，当时的甘小岚也是长手长腿，分明就是在青春期的高中生模样。
　　　　而他居然把甘小岚当成小孩子。
　　　　眼神向上，镜子里的甘小岚也看到叶明的目光。
　　　　甘小岚冲着叶明微笑，露出白洁光亮的牙齿，眼睛笑得弯弯，本来就好看的脸，带上这透着一股青春的劲儿，让叶明的内心突然一动。
　　　　这是一种什么心情？
　　　　叶明根本没摸出来。
　　　　一旁的甘小岚已经脑筋转了个弯，拉着叶明说：“吃大餐，吃大餐咯！”
　　　　叶明点头，“好好，吃大餐去。”
　　　　第39章
　　　　叶明本想带甘小岚吃烧烤，但他们走过烧烤店，甘小岚看到玻璃窗里别人桌上的烤肉“滋滋”的样子，突然缩到了叶明的身后。
　　　　看到甘小岚的动作，叶明忽然回过神，人家猫舌头，吃什么滚烫的烤肉。
　　　　于是叶明转身拉着甘小岚就走，再考虑要不要吃寿司的时候，甘小岚站在肯德基门口走不动道。
　　　　叶明一看挂在玻璃窗上巨大宣传海报，炸得金黄的鸡块被巧妙撕开，露出里面淌油的鸡肉，还是一丝一丝的那种。
　　　　难怪甘小岚拽着他不想走呢。
　　　　叶明说：“那就吃这个。”
　　　　甘小岚欢呼一声跑进肯德基。
　　　　从汉堡到炸鸡，哪个看起来鸡肉分量十足，叶明全都要了一份。
　　　　因为这家店生意好，商品轮转快，叶明还是担心会烫，拿了叉子把汉堡里的鸡块分成几份。
　　　　甘小岚就不讲究，他伸着鼻子嗅嗅，哪个看起来不烫那就拿起来吃，用手抓，反正在快餐店也没人觉得奇怪，而且能很好的掌握温度。
　　　　倒是叶明为了安慰自己要膳食均衡，特别自欺欺人地点了蔬菜色拉。
　　　　但是吃了两口他就吃不下去，太难吃了！被叶明放到一边。
　　　　再看到甘小岚吃得意犹未尽，也让叶明食指大动。
　　　　两人坐在快餐店里吃出满汉全席的味道来，叶明觉得，全仰赖甘小岚吃得那么香。
　　　　吃完晚饭，两人绕着夜晚的购物城外绕圈散步。
　　　　甘小岚穿着新买的鞋子，欢快地在叶明面前蹦蹦跳跳。
　　　　这时候，叶明察觉到甘小岚给他一种年龄上的错觉。
　　　　叶明见多了像甘小岚这个年龄了青少年，有书呆子款的，也有处在叛逆期的，还有一种与时俱进的说法，什么中二期。
　　　　可是像甘小岚这么活泼的，还真的很少见。
　　　　尤其他看起来如此天真无邪活泼开朗……
　　　　应该也没那么天真无邪，叶明心想，在家里吃猫粮的时候，没见他嘴软过。
　　　　想着，叶明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弧线。
　　　　他从裤兜里掏出烟来，叼了根，最近好像都没怎么抽，以前三天一包烟，真的烟鬼，抽得可凶。
　　　　捏在手心的这包烟貌似被他揣了两周，都没抽完。尤其近几天，忙工作的事情，忙甘小岚的事情，忙得连烟都忘记抽。
　　　　现在抽这么一口，有点赛神仙的感觉。
　　　　叶明在些许烟雾缭绕中走过去，正好看到甘小岚朝他走过来。
　　　　刚才跑的太远，甘小岚回头，差点没找着叶明。
　　　　然而还没开口，甘小岚就被烟味呛咳了两声，还往后退，“别抽……”
　　　　烟瘾才刚上来，就要他立马放下烟，这有点强人所难。
　　　　但叶明看到甘小岚脸上有点难受的表情，便立马找个垃圾桶，掐灭烟。
　　　　饶是如此，甘小岚也不想凑近叶明身边，“有股味儿。”
　　　　叶明抬手嗅嗅，“这么厉害吗？”
　　　　甘小岚点头，“衣服上都有，洗得时候会冒出来，特别呛。”
　　　　他说得格外真诚，显然不是胡编什么话出来吸引叶明的注意。而且说完之后，甘小岚就因为他身上还残留的一点烟味，又跑到前面去玩。
　　　　叶明拍拍身上的外衣，想借此掸落点烟味，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再回过神时，看到不远处甘小岚蹲在一道花坛边上。
　　　　花坛的边缘坐着不少一对对看起来是情侣的男男女女，靠近甘小岚的两个人正扭头看着甘小岚。
　　　　而甘小岚面向花坛一排矮灌木，不知道在看什么。
　　　　再等叶明走过去，才发现矮灌木下面蹲着一只流浪猫。
　　　　甘小岚好像在与他对话。
　　　　甘小岚：“喵？”
　　　　流浪猫：“喵喵～”
　　　　甘小岚：“喵～！”
　　　　流浪猫：“喵……喵喵……”
　　　　甘小岚：“喵喵喵！”
　　　　越说还越兴奋起来，甘小岚清脆的声音还发出近乎于“nya～nya～”的发音，听得让人觉得心都要跟着融化。
　　　　难怪他身边那对小情侣盯着甘小岚看，那女孩子还掏出手机，想要拍照。
　　　　甘小岚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已经引来周围人的旁观。
　　　　他刚才听到熟悉的叫声，才遇到他认识的流浪猫。
　　　　这流浪猫之前跟着三花和橘猫他们来到社区，后来被一户人家收养。
　　　　好景不长，那家人嫌弃这猫太能叫，更讨厌他拉屎怎么能那么臭，就挑了一个周末，开车把他送到这里来。
　　　　流浪猫不认识回去的路，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里，他只能在这里附近捡拾别人丢掉的食物。
　　　　甘小岚一听就很生气，收养人家之前都不好好考虑清楚的吗？！
　　　　流浪猫说在这里见到甘小岚特别意外，而且还看到他变成人的模样，说不定连白小扶都没有见过。
　　　　甘小岚告诉，白小扶还真没见过，猫老大也没见过。还问他想不想回去，想的话，他让叶明带他回去。
　　　　正当流浪猫问他叶明是谁的时候，甘小岚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件开衫外套兜头罩下来，把甘小岚盖得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拍照快门声响起，叶明朝那对小情侣看了看，小情侣显然对自己的行为被察觉特别不好意思，起身手牵手跑了。
　　　　甘小岚七手八脚地去抓衣服，抬头看到那只流浪猫不知道蹿到什么地方去了，有点生气，回头看到叶明蹲在他身边。
　　　　“你把他吓跑了！”甘小岚气鼓鼓地说道。
　　　　“嗯？遇到老乡猫了？”叶明问道。
　　　　他也有点不高兴，倒不是因为有只猫，而是刚才那对情侣居然在没有获得他同意的之下，竟然偷拍甘小岚。
　　　　甘小岚再可爱，也不准他们拍！
　　　　“老乡猫是什么……”甘小岚不懂，他冲着灌木丛喵喵叫了两声，那只流浪猫才重新钻出来。
　　　　可他有点害怕叶明。
　　　　甘小岚告诉他，这个人就是叶明，不用害怕，现在是他的饲主，会开车，也住在原来的小区，可以带他回去的！
　　　　流量猫看了眼叶明，对甘小岚说，这不就是那个身上气味很奇怪的家伙吗？
　　　　就算甘小岚刚才还因为叶明不由分说给他罩下外套而有点小情绪，这个时候却还是立马为叶明说话。
　　　　甘小岚说，他觉得叶明的味道没什么问题，可能是因为他抽烟。
　　　　其实流浪猫也不反感让叶明开车送他回去，他甚至巴不得这么做。所以一听到甘小岚这么说，立马点头，还说谢谢。
　　　　甘小岚把流浪猫从灌木丛里抱出来，摸摸他的脑袋，又对叶明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下。
　　　　叶明刚才蹲的时间久了，腿有点麻，此时已经坐在花坛边的围栏石墩子上，一边点头一边说，“小家伙挺可怜的啊，没问题，送他回去呗，举手之劳而已。”
　　　　甘小岚很高兴，他举起流浪猫说：“好啦，我们可以回去了！”
　　　　然而甘小岚说的是“人话”，流浪猫愣是听不懂，歪着脑袋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向甘小岚，像是在卖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