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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彼时楼下会客厅的记者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纵然脾气再好也压不住心里的那股燥。火，更何况还是这帮火气旺盛的记者们。有人站起来要冲出去找出版社的领导理论，没想到他刚有动作，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住。

　　　　保安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撂了一句：“楼下集体装修，电梯坏了，走不了，在这儿等着吧。”就把人赶了回来。

　　　　那人急了，怒吼一句：“你们这是非。法。拘。留，我要告你们！”却没人搭理他。

　　　　他气急败坏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开始给自己的报社打电话，又找经贸国际的保安部投诉，可惜却是毫无回应。这个时间正常的公司都下班了，哪里还有人接电话呢。

　　　　他气不过，又冒死打了报社上司的私人电话，对方倒是接了，可听他把话说完后，上司却突然支支吾吾、驴唇不对马嘴来，一会儿说今天天气，一会儿又感叹报社近来工作量真大，他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对方，再次重申了自己的遭遇，没想到上司却彻底拉下了脸来。

　　　　“这事儿得怪你自己，跟我们报社没有半分关系。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对方冷冷地挂了电话。

　　　　他气得差点把电话摔到地上。

　　　　事实上，会客厅里的大部分记者都跟他一样，经历了投诉失败—找救援失败—气急败坏想摔手机的过程，这会儿大厅里面也是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焦躁得如同菜市场。

　　　　几乎所有的人都得不到自己老板的援手，每个人都吃了闭门羹。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过来，自己得罪的人究竟有多可怕。华林，到底是使了怎样的手腕，才使得国内众文娱出版业都噤若寒蝉？

　　　　一时间，记者们都又怕又恨，在心里将方易白咒骂了几百遍，又忍不住猜测方易白还会使什么后招来整治他们，一个个都懊丧愤恨至极。

　　　　有人愈加烦躁，干脆豁出去了，拿起手机就开始添油加醋地编排方易白，说他违。法。乱。纪，虐。待记者，胡写一通就要发到微博上。

　　　　可正在这时，会客厅的门被推开了。众人的目光立即齐刷刷地看过去，却又都失望地挪开了目光，忿忿撇过头去。

　　　　来人是杨助理，并不是方易白。

　　　　杨助理仿佛浑然未觉这房间里的焦躁情绪，她脸上挂着不疾不徐、恰到好处的微笑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盘的工作人员。

　　　　“抱歉啊各位，方总忙着处理事情，暂时脱不开身，只能委屈大家在这儿多等一会儿了。”她说着，站到一侧，指挥着身后的工作人员把盘里的热白开一一摆到各位记者面前。

　　　　有人看不惯她这幅假惺惺的作态——谁都知道这是方易白故意把他们拘在这儿的，还装什么？

　　　　“处理事情？处理什么事情？你们老板把我们白白拘在这儿几个小时，就一句抱歉就完了？”那人起身就要开骂，别的记者一听，也都一哄而上。

　　　　杨助理没露出丝毫怯态。她摆了个手势，笑了笑，照着方易白的吩咐扬声说道：“因为今天下午，在场的各位有人没有遵守事先和华林的约定，在采访时间以外围攻我社的签约作家，方总，当然是就此事正在进行处理。”

　　　　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音，一句一顿说得从容坦然，倒叫记者们听了，一时怔在那里。

　　　　“我想各位都心里有数，究竟是哪些人，又做了哪些毁约的事，甚至有人因为他个人鲁莽的行为，差点伤害到我社作者的人身安全，当然，我个人在这里没什么资格指责大家，我只是在为方总晚到的行为表示歉意。”杨助理嘴上说着道歉的话，面上的笑容却忽的少了几分温和，多了一丝严肃：“我在这里是想告诉大家，方总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晚到的。”

　　　　她说完这句话，扫视了一圈会客厅，摆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转身走了。

　　　　这群记者不得不又在这儿继续等了。只是这会儿，这些人刚才的火气暴躁仿佛不翼而飞，每个人都开始坐立不宁。

　　　　平时有什么事情，都是公司担着，自己这见了新闻就扑上去死咬的作风也是公司带出来的，可是现在，如果因为方易白的影响力，上司们撒手不管了，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恍惚忐忑之中，又过了两个小时。一阵清晰有力的脚步声忽而响起，从会客室外的走廊上一步步逼近。

　　　　记者们抬头，看到了方易白推门而入。

　　　　方易白与下午混乱之中的狼狈模样浑然不同。他此时一身纯黑色的西装，头发往后梳起，露出线条硬朗英俊的五官，他脸上不见丝毫疲惫神态，与这些在这儿苦等四个小时的记者不同，方易白就仿佛是刚踏上战场的将帅，一个眼神轻轻瞥过来，就有无形的压迫感冲顶而来。

　　　　这些记者已经等得又累又饿，又无力，眼见着方易白大步走过来，竟没了什么发火的力气，反而禁不住心里一凉，想起刚刚杨助理的话。

　　　　这恐怕是整治他们的后招来了……

　　　　可是方易白的面孔上却看不出一点发怒的迹象。他径直走向会客厅中央的主位沙发旁，坐了下来，双腿姿势优雅又大气地交叠着。

　　　　“首先，我要对自己的迟到，向各位表示歉意。”方易白唇角微勾，轻嗤了一声，“这些，是我为了表达我道歉的诚意，向各位准备的礼物，请笑纳。”

　　　　方易白向门口抬了抬眼，便有几个员工走进来，几人手中分别提着几大袋子，然后按照方易白的交代，到每个记者前分发东西。

　　　　原来是烟，竟是国内档次极高的一款香烟，一包的价格就抵得上他们写一篇新闻稿的稿酬，这面前的可是整整一条！记者中间有极个别是女士，那香烟也就替换成了知名品牌的一套护肤品。

　　　　记者们平时风里来雨里去，工资又不高，哪里抽过这样好的烟，一时都怔在那里，面面相觑。

　　　　不是说方易白肯定要整治他们吗？这怎么……

　　　　这些人在这儿枯等了几个小时，又是怒又是急又是忐忑又是疲惫，这会儿已经没了主意，傻愣愣地看着方易白面色平静的模样，再看看那高档香烟，就忍不住伸出了手。

　　　　方易白笑了，他看着这些人的举动，悠悠开口道：“慢着。”

　第48章　签协议书

　　　　这一出声；　打断了那几个人的动作；　记者们纷纷抬头；　看向方易白；　结果看到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

　　　　方易白笑着；　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道：“想拿烟可以；　但诸位首先要明白一点。”

　　　　“今天下午的事，往轻了说；　诸位是见猎心喜；　忘了分寸；　往重了说，那就是公众场合聚众闹事，公然诽谤他人，伤害他人人身安全。”方易白语气渐重，他话落时冷然挑眉；　神色不善地望着眼前的众人。

　　　　他说着；　把快尚杂志的那本特刊重重地撂过去，“扑通”一声，杂志正好落在了记者面前的茶几上。众人看过去；　都一眼望到杂志封面上那行意味深长的标题。

　　　　“如果我有心的话；　现在立即以这本杂志还有今天下午的监控录像起诉各位，诸位就会以恶意造谣、诽谤他人名誉的罪行向我社赔付数百万元的赔偿金。各位可以想想；　付这个钱；　值当么？”

　　　　有人听到这话；　倒吸一口气。

　　　　到了现在；　他们才反应过来，方易白今天下午搞的这一出，究竟用意何在。

　　　　先是白白晾他们几个小时不放人，又派自己的助理过来旁敲侧击，再到现在，先利。诱再威。逼，把他们拽在手心里玩得团团转。

　　　　记者们咬牙切齿，可又实实在在的无可奈何。平常这些公司老总们都惧怕记者，不敢得罪他们，生怕他们会写出对他们不利的文章发到报纸杂志上造成恶劣影响，记者们被这么好声好气惯了，自然也理所当然地把这种态度拿到了华林来。

　　　　没想到却碰了硬钉子。不，这哪里是钉子，这分明是铜墙铁壁！

　　　　众人正在沉默时，有个记者突然轻哼一声，他对着方易白不屑一笑：“你敢？”

　　　　“你就不怕我们把你非。法。拘。禁的事情说出去？”那人摇了摇手机，威胁道。

　　　　方易白眯眼看过去，杨助理连忙走到方易白身边低声耳语一阵，讲清了事情始末。

　　　　原来这记者等到心急愤恨处，在微博上将方易白胡乱编排了一阵，说他违。法。乱。纪，虐。待记者。杨助理时时刻刻盯着这些记者们的公众号、微博号，甫一发现这点，就立即赶过来报告了。

　　　　方易白不在意地笑了两声，他微微前仰了身子，面上不见喜怒：“我相信你会把它删掉的。”

　　　　“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你的上司，看他怎么说。”说完，他还向前伸出了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那记者死死盯着方易白的动作，眼睛里愤恨怀疑交织，僵持了半晌，还是掏出了手机拨下了上司的私人电话。

　　　　“滴——”整个会客厅这会儿都安静下来，电话的忙音回荡在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漫长。

　　　　终于，电话接通了，他松了口气，正准备开口询问，却被电话那头传来的破口大骂震住了，愣在那里。

　　　　“谁准许你私自写那些无凭无据的东西上传到网上的？谁给你的资格？你自己造谣生事就不要用公司职员的ID！”

　　　　“听好了，从今天起，你被解雇了。”

　　　　短短几句话，干净利落，对方说完这几句就撂了电话，空间里只余一片短促的忙音。

　　　　那记者彻底呆住了，茫然失措地盯着手机，心下惶然。

　　　　在座的所有记者都哑然失色了。他们本以为方易白的手段不过是向小出版社施压，以及动用法律手段，却没想到他竟做到了这个地步……

　　　　刚刚那个记者可是国内一家知名商业报社的职员，竟然就这么被解雇了。

　　　　骤然反应过来后，这些记者彻底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

　　　　方易白勾了勾唇角。

　　　　“大家不用担心，只要各位与我、与华林达成一个约定，并绝不毁约，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非但如此，我还会把诸位面前的这些礼品悉数赠与大家。”他说着，向杨助理示意了一下，杨助理立即将此前准备好的协议书分发下去。

　　　　协议书一式两份，各个记者一份，方易白这里留有一份。

　　　　方易白扬了扬手中的白皮纸，道：“只要各位在本协议的第三页最后签下名字，各位就立即可以走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记者们翻开协议一看，心里却是一惊。

　　　　那协议书的第一条，正写着这么一条规定——“乙方从今日以后，不允许以任何方式，在任何地点、任何平台上发布有关于今日在经贸国际发生的任何事情，尤其是与作家天上青鸾地上走有关的任何事情。凡违约者，一经发现，务要赔偿甲方三千万元人民币。”

　　　　三千万元……有记者恨恨地咬了咬牙，可是现在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地签了。

　　　　只可惜他们今天发掘的天上青鸾那么劲爆的新闻啊！

　　　　方易白一动不动地紧盯着这些记者的动作，亲眼确认每一个记者都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心下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才略微松动了一下。

　　　　他必须要把事情做绝到这种地步，才能真正确保清峦的安全。他根本无法想象，假如清峦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会发生怎样无可挽回的事情。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都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两个小时之前，为了向各个出版社施压，让他们守口如瓶、管束好自己的手下，方易白头一次向自己的家族求助——他求了自己的姨母，也就是顾晓棠的母亲涂荟娟。

　　　　涂荟娟是国内新闻出版总。局的人，专管报社杂志这一块，以涂荟娟手中的权。力，只消几个电话，就让今天所有当事的报社杂志社牢牢闭紧了嘴。

　　　　方易白真心感谢涂荟娟，为了答谢涂荟娟，他答应了涂荟娟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帮助涂荟娟在他们发行量最大的商业杂志上进行国。家。政。策的官宣，此前，方易白一向懒怠沾染政。治，只一心做纯粹的商业出版。为了他自己的理想，在当初刚创业一穷二白之时，他都没有求助于任何外力。

　　　　好歹，这次也算是一个交易，方易白心里并没有多大负担，只是临了，涂荟娟却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让他心下微沉。

　　　　涂荟娟说，“有一些事情，我不是不知道，而是希望你自己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可是如果你察觉不到，反而误入了歧途，我就不会置之不理。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自己能把握住分寸，这才算对你在国外的母亲有个交代。”涂荟娟说完这句话就不肯再多说，以自己要休息为由，挂了电话。

　　　　方易白却不由得在心里略微沉思。这段话似乎别有深意，又仿佛自己的什么事情被姨母知道了一般，令他隐隐觉得不安。难道是……

　　　　他心里咯噔一记，悬在了半空。

　第49章　三方会谈

　　　　这件事情到此算是震住了这些记者；　有这协议在手；　他们再把清峦的事情说出去；　就要付出万分惨痛的代价。

　　　　签完协议已经到了凌晨时分，记者们陆续心情颓丧地离开了；　出版社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方易白挥挥手；　让辛苦加班的工作人员赶快回去休息，杨助理也熬不住；　急忙回去了。可他自己却是没有半分睡意。

　　　　虽然疲惫，可这一整天发生的事让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心里静不下来。

　　　　他独自回到办公室里；　打开台灯；　孤身一人陷在这朦胧昏暗的灯光中；　一遍一遍地回想着这件事的每一个环节。

　　　　他生怕有什么漏洞被自己错过了。

　　　　那样羞怯腼腆；　不谙世事的清峦竟然；　他竟然有可能是异类……方易白感到不可思议；　可下一秒却又突然感到庆幸。

　　　　还好是自己看到了这个秘密；　还好有他挡在清峦的身旁；　如果是别人发现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方易白这么想着；　眉头又深深蹙起；　他思绪陡然紧绷起来；　目光悠悠地落在那本被他揉烂了的杂志上——倘若今天没有拦截掉快尚杂志的发行进度；　他就要酿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可是；　这条漏网之鱼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呢？他此前并没有给杨助理下过要调查全国所有娱乐杂志的命令。

　　　　更何况；　快尚是一个刚起步的、不显眼的小杂志社，如果不是有心专门盯着它，实在是很难发现它的动作。

　　　　方易白蓦然想起今天杨助理的话——“有人告知给我社知道……”

　　　　原来是有人告诉了他们！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难道是姨母涂荟娟吗？

　　　　除了涂荟娟以外，方易白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可隐隐的，心中又觉得说不出的古怪，只得暂且放下这个疑问，等到明天上班再去问杨助理。

　　　　可没想到一夜过后，他还没来得及问杨助理，手机上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来电显示是宜城本地。方易白犹豫了两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竟是个陌生的女声。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干练，背景安静得没有一丝杂声，方易白莫名地觉得，这个电话似乎是有备而来。不久，他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方先生您好。这会儿不打扰您工作吧？”女人开口格外礼貌，“有一件事情我想向您确认一下。”

　　　　方易白眉头微微一跳，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倾听着。

　　　　“请问，快尚杂志的特刊您已勒令停印了吧？如果这杂志不立刻停印的话，恐怕会引起一连串影响恶劣的后果，对您和叶先生都不好。所以一定要赶紧停印！”

　　　　女人的话里有着丝丝严肃的味道，她仿佛同方易白一样十分关注这个事情。

　　　　可方易白却没有心思注意这个，女人话音一落，他的脸色立即一变。

　　　　原来是这个人告知他们快尚杂志的事的。可她为什么会知道清峦的真名？！她刚刚称呼清峦为叶先生，而不是天上青鸾先生。

　　　　这个女人不仅看到了快尚杂志的专题报道，还知道了清峦在动物园的事，更知道了清峦的真名！

　　　　除了若水网的编辑和他自己以外，再没有什么人会知道清峦的真名——可这个女人，竟然知道。

　　　　方易白旋即收起刚刚的试探姿态，他不再沉默，果断沉声开口：“请问，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女人似是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早听说华林出版的方总是个谨慎过头的人，果然这样。”

　　　　“我叫邓玉皎，是新月影视经纪公司的经理，”女人说到这里，别有意味地一顿，声音轻扬了几度，“是……叶清峦的邻居。所以我当然会知道这件事，我也知道，天上青鸾地上走就是叶清峦。”

　　　　“我之所以会发现快尚的动作，是因为它是我手下签约艺人的合作杂志，但我之所以会告诉你们，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