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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首先，你要先进入我的梦境，让我完全看到你……”

黑泽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天亮。这大概是他自医院醒来后，睡得最好的一天。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继续处理事务，而是又躺回去小睡一会。

何和难得看见黑泽睡到中午还没醒来，也没吵他，轻轻关上房门后，往另一头的病房走去。他特地来医院一趟，不打算就这样回去，想着乾脆去看魏扬的情况。

他才刚走到魏扬的病房前，门就从裡头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医疗嚮导，像是刚交代完魏扬什么事，口中还正说着话。她见到站在门前的哨兵，忽然愣了一下。

两人站在门口短暂的对视了一会。

直至裡头的魏扬问了一句怎么了，他们才同时回过神来。

何和知道自己挡路了，先往后退开一步。医疗嚮导大概也觉得莫名尴尬，对他点头示意，低着头走了。

双方擦身而过时，何和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他看了对方的背影一会，这才往病房裡头走去。

魏扬看见是何和时，笑了一下，“怎么突然过来了。”

“来看你的情况。”何和虽然说明来意，但仍有点心不在焉。

“医生说，我下礼拜就可以下床了。”

何和顺势问道：“医生？是刚才那位吗？”

魏扬看到何和有些急切的眼神，突然来了兴趣，“不是，她是医疗嚮导，来看我復原的情况。你们刚才在门口做什么？”

何和的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没做什么。”

魏扬盯了他一会，没有说话。

何和顶不住这样调侃的目光，只好说道：“我跟她，可能……”

魏扬反应过来了，“契合度高？”

“……嗯，可能吧。”

“那就去确认吧。”魏扬说道：“她人很好，聪明，尽责，有耐心，又是我的救命恩人。”

何和不晓得该接什么话，突然在某处就遇见了这个人，他现在好像有点明白白华的心情了，的确是挺一言难尽的。

魏扬彷彿过来人一般的口气道：“先不要急着排斥，相处看看。会在最好的时候相遇，这表示你们有缘份。”

何和知道魏扬的恋爱谈得很辛苦，尤其是最近终于有了成果，也没有特别反对他的话。

魏扬又说：“需要我帮你说好话吗？”

“………”

“还是想知道什么？”

“我……”何和想了一会，还是问：“她叫什么名字？”

看何和这样明明想知道却又不敢问的模样，魏扬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的是春天来了。

───

黑泽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去，是傍晚了。

他有些意外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正想坐起身时，却突然感觉到病房内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一双宽厚的手掌托住他的肩，将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坐好。黑泽并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只是有些不习惯。他们之间，向来都是公事比私事还多。除了白华那一次之外，他几乎没有为了自己的事情拜託过对方。

病房内没有开灯，黑泽调整好姿势后，才看向那张与自己神似而更为威严的脸，“您什么时候来的？”

男人坐回旁边的椅子上，就是简单的一张木椅也能坐出气势，“来一阵子了。”

“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熟，累了吧。”

黑泽没有接这句话。

男人也不在意，只说：“这么急着找我，出什么事了？”

“我们的计画可能洩漏出去了。”

“怎么回事？”男人比黑泽更沉得住气，半点脸色都没有变。

黑泽一五一十的把白华交代的事情说了，甚至毫不避讳的把他们的衍生能力也说出来。

男人问：“你有怀疑的人选？”

黑泽虽然摇头，但还是道：“在荒原峡谷时，我们一直都是团体行动的。如果队伍之中有人被施打药剂，我们一定会察觉，但事后并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唯一没人注意到的一次，是我跟安势在一起，他独自解决掉声音能力者……”

黑泽没有说完，但男人听清楚了，“我明白了。”

“如果……”

“还没铸成大错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但军法处置是少不了的。”

黑泽顿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

“如果你怀疑他，先想办法验证自己的话。”

“那后续安排……”

“既然你有办法，就全权交给你处理。我会牵制住那些人。”

“是。”

公事讨论完了，男人突然收歛气势，开口道：“很抱歉这么晚才来看你。”

在稍暗的病房内，黑泽竟然觉得此刻的男人脸上露出久违的温和。听见这样的关怀，他低下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人又问：“伤口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

“有空就回家去看看，你母亲早就原谅你了。”男人沉默一会，又说：“下次带着白华一起来吧。”

这已经是变相的承认白华的意思。黑泽心中一动，说道：“好。”

“我该走了。”

“我不送了。”

男人轻轻的嗯了一声，一身墨绿色的军装融入黑夜之中。

不久后，房门从外头打开，探望完魏扬的何和回来了，顺手打开房内的灯，“抱歉，我来晚了，下午看你还在睡，我就去魏扬那裡一趟了。”

黑泽说：“没关係，我也才刚睡醒。”

他说话时瞥向男人刚才坐着的地方，人已经不见了。

“刚才有人来过吗？”何和的鼻子一向很灵，他一进入病房内，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看起来分明没有问题。

黑泽虽然不怀疑何和，但何和与安势也有交情，但这次密谈最好还是不要有第三人知情。

所以他说：“没有。”






第67章　67　意识梦（十）


三天后，被抓走的其中一名异能者回来了。

那名嚮导全身伤痕累累，几乎是刚走进联合军的地界范围内就昏倒了。

黑泽收到这个消息时，那名异能者已经送到医院急救了，就在他的病房附近。此刻外头正围着一堆人，似乎都在等着那人的急救结果。

黑泽知道他死不了的。即便没有白华的警告，敌方刻意放回来的人，他也不会轻信。

再加上……

黑泽突然看向在外头待命的安势。经过这几天的调查，黑泽几乎能确定那名染上病毒的人是安势。他不是藉由何和，而是从旁人口中知道安势忘了某些事，特别是在自己受伤以及白华发狂时的这段记忆。如果是在自己离开后，声音能力者才对安势下手的话，时间点倒是对的上。

不过他也因此观察了安势三天，对方完全没有任何破绽。他甚至藉由触碰来读取他的心思，也完全没有问题。这样的试探只能让黑泽想到一种可能性，在被控制的期间，安势是没有任何记忆的，简单说，他也根本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事。因此更方便敌人行事。

想到这一点之后，他便会接着联想到，敌人的控制范围该有多大？

由上次的经验可知，如果这种药剂是需要精神力做为辅助的话，最远应该不可能超过十公里，那几乎已经是一个异能者释放精神力的最大极限了。最稳定的范围应该落在三至五公里内。也就是说，如果安势表现出异常，便能确定敌人就在附近了。

黑泽不确定在他待在医院的期间，敌人是否已经藉由接触安势获得情报了，但幸好现在发现还不晚，他必须假装什么都不知情。

后来果然如黑泽所料，那名异能者被抢救回来了。现在所有人正在等他清醒，询问情报。

而黑泽特别提了一项建议，检查那名异能者是否感染病毒。

就这样折腾了两天后，所有的报告结果都出炉了，除了外伤之外，其馀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病毒感染的迹象。

那名异能者自己也说，他能顺利回来，都是队友们牺牲自己的。他一路上惊险的逃了过来，有几次也差点被抓到了。他甚至带回了有用的消息，敌方的其中一个根据地。因为他们已经打草惊蛇的缘故，所以临渊立刻转换地点，他与剩下的同伴们虽然想逃走，但还是冒险跟了上去，就这样跟了一天之后才发现的。

他说得有模有样，连细节的部分都非常详细。如果不是因为黑泽事先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或许他也可能会因为冲动而误判情势。

但因为做过病毒检测的关係，所以几个联合军高层反而都相信那名异能者的话，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拟定战略，随时准备攻打过去了。毕竟时机是不等人的。

黑泽不能反驳，姑且不论其他人相不相信。他与白华能藉由梦境沟通的事都不能曝光，因为这很可能是他们反败为胜的机会。同时，也是能洗刷白华黑暗哨兵污名的唯一机会。

这是他在知道白华的衍生能力时就想好的安排。因此，他才需要先得到他父亲的首肯。

他们必须要裡应外合才能救得了白华。

但他必须在这个重要时刻沉得住气。黑泽请求出战的要求已经被驳回一次了，所以这次他不能参与，他需要在幕后盯住该注意的人。

这场临时会议结束后，黑泽私下找了这次作战指挥官。

他本来是该卧床休息的，却为了这件事而特地坐轮椅过来。如果黑泽没有受伤，他本该是出战的最好人选，但就算他伤得不重，上头大概也会顾虑他与白华的私情，而改用其他藉口拒绝。毕竟出任务时，最忌讳感情用事。

那名作战指挥官大概也是想到这一点，看着黑泽的眼神便带着些许怜悯。毕竟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更何况他们都已经先入为主的觉得黑泽是被白华欺骗了。他本来以为黑泽找自己是坚持要求出战，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来商量此次出兵的战术。

如果排除其他因素，黑泽的作战建议，倒是很值得一听的。

而黑泽的打算很简单，他必须把安势留下来。如果派安势出去，很有可能反被控制而导致任务失败，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虽然这次出战怎么看都是个陷阱，但他无法改变上头的决定，只能尽力安排妥当，因此他建议出战的人选为何和。

因为就算不是安势，何和也避不了这个任务。

黑泽一边述说自己的见解，一边委婉的提出建议，条理分明，句句切中要点。他仍是那个冷静的彷彿不会被任何事情影响的黑泽。

这样的建议最终被指挥官採纳了。

后来，黑泽又找了何和，私下交代他一些注意事项。

而此时的临渊已经回到根据地与秦聿碰面。这是他们自上次争吵后的再一次见面，气氛不怎么愉快，但双方手中各自握有筹码，还不至于到撕破脸的程度。

临渊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直言开口道：“我需要药剂。”

“你骗了我。”秦聿仍然非常在意这件事。

“我没骗你，人的确在我手上，只不过抓到一个而已。”

“为什么不把人带来？”

临渊面不改色的说着风凉话：“我说过了，等抓到另一个，我就会一起带过来。只有一个人你也做不了什么，他要是反抗起来，可能连我也压制不住。”

秦聿冷哼一声，明明知道对方在拖延时间，却也无可奈何，“你最好动作快一点，联合军已经开始行动了，能越快掌握住这两人，就越能避免变数。”

临渊再重复了一次同样的话，“这就是我打算找你谈的事，我需要药剂。”

“你要药剂做什么？”

“我抓到的那六名异能者，我打算利用他们。”

秦聿听到这裡，脸色总算缓和了点。即使临渊明摆着与自己作对，他们的目的仍是相同的。他又问：“上次你带来要我修改记忆的那名嚮导已经派回去了？”

“对，估计这个时间点他已经回去了。我想不出三天，他们就会派人出战。”

“你还真是清楚那些老傢伙的作风……”秦聿像是想起过往的事一样，笑着摇了摇头，“论行军作战，果然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

临渊没有接下对方的恭维话，只等着秦聿做出决定。

秦聿终于妥协，反正他的敌人本来就是那些人。他仍指望临渊多收服一点人手，反正只要最后他能控制住临渊就行了。

“我可以多给你一点东西，但别忘你答应过我的事。”

临渊似笑非笑的道：“那当然，我们还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






第68章　68　意识梦（十一）


翌日清晨，何和领着队伍出发了。

同样时间，临渊等人已经在那名嚮导透露出来的假地点做好陷阱佈置，只留下监视者在临时据点看守白华。

黑泽这几日仍旧透过梦境与白华进行沟通与训练，并透露自己的后续打算。而白华在黑泽的教导下，越来越能掌握这个能力的诀窍，不但能让黑泽看见自己，连梦境中的一些细节都开始能具体呈现，入梦时也不会轻易被监视者察觉。

他们已经商量好对策，现在就等着最重要的一步，白华必须想办法知道自己在哪裡。只要他能确定位置，黑泽就有办法找到他。

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

“我还没见到那个幕后主使者。”与其说白华没有任何逃走的打算，倒不如说是他是故意留下来等待机会。临渊他们的据点虽多，但总会有一个最重要的基地。而临渊一直没有带自己过去，这让白华合理怀疑，幕后主使者就在那个地方。

而从白华的叙述中，黑泽只能得出“临渊可能与幕后主使者产生了某种意见分歧”的结论，否则这一切行动都不合理。他甚至想像不出临渊会这样做的理由，但从对方的行事作风看来，反倒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白华。

他仍记得白华那时候的狂化反应。如果控制病毒对自控能力强大的黑暗哨兵也能制伏，那也一定能控制住临渊。这或许是幕后主使者深藏的想法？而临渊或许是从白华的反应中猜测到幕后主使者真正的企图，所以双方才起了内讧？

黑泽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相当接近真相了，但要不要让白华继续冒险还是个问题。

黑泽没有回应他的话，白华却已经下定决心，“就算这次抓到临渊，找不到幕后主使者的话，几年后，对方还是有可能捲土重来。就像现在的临渊这样，我必须留下来。”

黑泽听了这些话，抬眼去看白华，那明明是意识製造出来的景象，却真实的彷彿对方就站在自己眼前。他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或许从白华自愿卧底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了。所以他也只能说：“小心一点，随时与我保持联繫。”

白华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想办法让我知道你现在的位置。”

“好。”

两人中断连结没有多久，白华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些声响。这样的动静他并不陌生，上一次发生时，是临渊抓到己方的六名异能者。但他不记得黑泽有说过公会这几天会採取行动，而且他们不是还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吗？

这样一想，他突然变得警惕起来。来的人并不是救援的人，而是临渊他们自己的人。或许可能是……

房间的门突然碰的一声被打开。

白华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人，皮相是漂亮的，但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晒太阳的关係而显得过分苍白。他还没开口说话，余光就先瞥见监视者昏倒在门外。这下他什么都不用问了，眼前这个男人肯定不会是来放他走的。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用着贪婪的目光紧盯着白华，彷彿喃喃自语一样说道：“临渊以为把你藏起来，我就没有办法了。”

相对于这个人表现出的疯狂神色，白华反而显得异常冷静，“你是谁？”

“秦聿。”

也是自这天之后，黑泽断了与白华的联繫。

───

一周后，前方战线传来不好的消息。

所有派出去的异能者几乎都被敌方埋伏围杀，而何和下落不明。

黑泽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仍是担心，现在只希望何和能按照他当初吩咐的去做，让伤亡人数降至最低。

在医院待了将近四周的时间，这个时候的黑泽已经能下床行动了，只是还无法做太过剧烈的动作。但明知自己的身体是这样的情况，他还是再一次的请求出战。

不知道为什么自那天后，白华就没有在梦中出现了。他不想往坏处去想，但最有可能的原因只有两种，白华所做的事被发现了，或者白华处在被限制使用精神力的情况下。如果是后者那还好说，要是前者的话，他根本不敢想像白华会遭受怎么样的下场。更何况，他没有忘记敌方还有一位能够修改记忆的嚮导。

黑泽越想心越沉了下去，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越是关键的时刻，他就越要冷静面对才行。

战事失利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沉重的打击。但眼下伤亡的人数越来越多，人手明显不足。即便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上头也没有第一时间驳回黑泽的请求。但黑泽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必须要争取到这次的机会。

他趁着高层开会的时候，擅自闯入裡头。

此刻战略会议才进行到一半，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黑泽。黑羽上将甚至也在场，但他就那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彷彿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自己的儿子。

黑泽抬眼看了一下投影纪录，刚好正在挑选下次出战的人选。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