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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扬朝两人对视一眼，直接冲了出去。他一对上黑衣人立刻就使用精神力攻击，不打算让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

但黑衣人却好像已经察觉来人的企图，他的目光越过魏扬，甚至注意到躲在后头的黑泽与白华两人。

黑衣人突然对着他们笑了起来，说道：“我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围瞬间就陷入一片漆黑，他们已经掉入敌人的精神图景中，什麽也看不到，摸不着，而唯一能够沟通的只有声音。

他们只能互相呼喊对方的名字。然而声音在这个地方是具有杀伤力的，每个人多说一句话，头痛就更加剧一分。于是三人便停止说话，试图在一片漆黑中寻找队友。

黑衣人的精神图景裡头与黑泽所想的不同，但也很难说是不是对方刻意留手。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想用任何人的牺牲去验证自己的话。不过黑衣人至今都没有赶尽杀绝，而从他那句话的意思来判断，他大概能猜到他们至今都没有放弃捉回他们。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跟着他们来的魏扬才是真正的危险了。

就在黑泽这样想的时候，他与白华同时听见魏扬痛苦的闷哼。周围没有任何声音，所以绝对不是使用武力。

随着那样痛苦的□□越来越大，黑泽的不安感越来越重。他与白华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至少要先把魏扬给送出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华居然真的摸黑找到了黑泽的位置。他一隻手轻轻搭在黑泽的肩上，像是无声的安慰。

黑泽并不怀疑身后人的身分，甚至不用问白华是怎麽找到自己的。就像他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他们的信息素不会错认彼此。但显然黑衣人或许因为没有类似经验而忽略了这一点。

两人悄悄对调位置，虽然没有任何交流，但双方也都知道该怎麽做了。他们再次开启透视的能力，将这个精神图景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包含声音凝聚成精神力的模样，以及流动的方向。

而魏扬此刻正被声波凝聚而成的丝线给紧紧缠住身体，几乎快要窒息。

黑泽突然打了一声手势。

黑衣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他还来不及讶异时，白华就已经避开所有危险的地方，冲了上来。

黑衣人虽然是哨兵，但身体素质明显不行，再加上训练不足，立刻就被白华压着打。但这裡毕竟是他的地盘，他还是找到逃脱的机会抽身，然后果断的收起精神图景，往另一个方向逃走。

白华知道此刻如果不追上去，可能就会错失机会了。但他仍回头看一眼倒在地上的魏扬，有些犹豫不定。

魏扬虽然已经感到呼吸困难了，还是嘶声力竭的喊：“快追───”

这一喊，两人再没有犹豫，头也不回的追了上去。

魏扬趴在地上几乎无法动弹，但在濒临死亡的前一刻，他居然还在担心安势那边的战况。

真想再见你一面……

在他几乎就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先是缓慢，停顿一下，而后是急促的朝这裡跑过来的声音。

魏扬勉强睁开眼睛，在模煳的视线中看见安势的脸。

这是幻觉吗？

如果是的话，就这样死去，我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第53章　53　死亡之声（五）


在声音能力者离开的时候，围捕者不知道什麽原因也立刻收回精神图景，往峡谷深处逃走。安势本来打算继续追击下去，但就是因为听到魏扬的那嘶声力竭的一吼才时才突然改变主意，没想到赶过来时，看见的就是魏扬重伤倒地的情形。

他连忙蹲下，扶起魏扬的身体，让他用舒服的姿势躺在自己身上，伸手去测他的鼻息、颈动脉，还有心脏。

魏扬还有生命象徵，但是非常的微弱。

他正要收回手时，躺着的那人却突然伸手抓住他，“……真的是你？”

“是。”

魏扬似乎是想笑，但勉强扯动嘴角露出的却是痛苦的表情与□□。

安势握紧了他的手，“撑住，你得活下去。”

魏扬轻轻的摇了摇头，幅度不大，但安势还是看见了，“我内脏大出血，活不了了……能再看到你，我就很高兴了……”

“别说话了。”

魏扬坚持道：“不，我一定要说，你听着……虽然我是嚮导，但还是第一次……有人那样保护我。总共两次了……”

安势知道他指的是第一次在雨林中被狼群盯上的事，再加上这次……

“我、那时候……就对你……就喜欢你了。”

“我知道。”

“最后，能不能让我……”

安势以为他有什麽话想对自己说，连忙低下头来。

魏扬的动作非常吃力，但是却很坚定执着的亲在对方的脸上。他嘿嘿一笑，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对不起，这样我就……”

话还没说完，没想到安势直接转过头，准确无误的亲在他的唇上。

魏扬是愣住了，回过神之后只觉得眼眶热热的。这是安势第一次给他的回应，就算只是同情也无所谓。虽然还是太迟了……

“活下去。”安势却突然说道：“你活下去的话，我可以答应你。”

魏扬的眼中瞬间迸出光彩，眼角余光彷彿又看到了安势的精神体，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虽然我很讨厌牠……但因为是你，我会努力适应……我一定、一定……不能死……”

“我等你。”安势这时注意到脚步声，是前来收拾战场的医疗嚮导，他心中一动，发出声音让他们注意这个地方。

医疗嚮导很快就看见安势，连忙走了过来。

安势的手轻抚过魏扬的头髮，“……睡一觉，很快就会好的。”

魏扬轻轻的嗯了一声，顺从的闭上眼。

安势把人交给医疗嚮导，说道：“拜託妳了。”

那名医疗嚮导是个女孩子，听见安势说这句话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检查魏扬的伤势，随后皱了皱眉头。

从她的表情看来，安势就知道情况非常的不乐观，但那女孩子什麽放弃的话都没有说，只说：“交给我吧。”

她从觉醒之后就一直待在医疗组，对付病人家属相当有一套。但对前线的战士说的话又不能一样，即便是安慰话，她也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担心，他们必须毫无后顾之忧，才能安心作战。

那女孩子再一次强调道：“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他死的。”

安势点了点头，又深深的看了魏扬一眼，才转身离开。但他并没有继续执行追捕围捕者的任务，而是改往声音能力者的方向前进。

这时在峡谷深处，黑泽与白华一路紧追着黑衣人跑。

两人虽然都很担心魏扬的情况，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放弃了，那才是真正辜负他的心意。

“……白华，冷静一点。”黑泽察觉到白华的情绪似乎有些不稳。

白华收回多馀的心思，“我明白。”

黑衣人非常擅长利用地形隐藏自己，这一点，他们在地下城就已经见识过了。白华吃过一次亏，更不可能忘记。只见黑衣人在岩柱后头转个身就消失不见了，同样的情形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如果不是他们拥有这样的能力，说不定早就追丢了。

黑泽再一次找出对方的位置后，白华突然透过精神连结的方式问道：“他是不是一直在引导我们去某个方向？”

“对。”黑泽毫不犹豫的回答：“而且，我发现五百米外的围捕者也在往同样的方向跑。”

白华又问：“是陷阱？”

“应该是。”

“黑泽，这可能是个好机会。”

黑泽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回应，只说：“就算是陷阱，我们也得闯。绝对不能放过他……”

“我知道。”

他们最后跟着黑衣人进入一处圆形的峡谷中，发现四周都是悬崖陡壁，垂直角度将近九十度，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攀爬上去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出入口。

两人总算明白对方为什麽要引他们来这裡了，这裡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风谷，所有进入这裡的空气都会被迫流动，循环不息。

对黑衣人来说，这裡是最好的战场。同时，也是适合围捕者的狩猎场。

不久后，围捕者也到了，身后还跟着一些追兵。但白华发现，安势竟然不在这些人当中，一想到他可能已经发现魏扬的情况，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现在敌我双方的所有人都在这个地方会合了。排除不在场的安势，他们自己的人竟然只剩下九个。

从原先的十八个人到了这裡只剩下九个人，而对方除了受点伤之外，几乎没什麽大碍。这就是异能者之间实力的差距。当然，敌人的对战经验丰富，也是一项重要的决定因素。

黑泽也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但他必须兼顾战局，要考虑的更多，没有安势这个次席哨兵在，他跟白华势必要分心去对付另一个人。

白华知道黑泽在顾虑什麽，只说：“该怎麽做，你直接告诉我就是了。”

黑泽道：“你去对付围捕者，这个人交给我。”

白华看了他一眼，想说什麽又没能说出口，在战场上，他必须相信黑泽的判断才是。即便他不想黑泽去涉险这种私人情绪也要隐藏的很好。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之后，就朝围捕者的方向走去。

哨嚮搭档一旦拆开后，战力几乎就会减少一半，但他们没有任何选择。

此刻这个地方划分为两个战场。

围捕者简直就像怕他们两人反悔似的，先一步打开精神图景，将所有要对付他的人都纳入其中。

黑泽亲眼看着白华的背影消失，才转头去看那名黑衣人。

黑衣人像是饶有兴趣的盯着这一幕看，但始终默不作声。他在战场上碰过许多情况，无论是战友搭档间的合作无间，还是恋人间的生离死别，甚至是为了任何原因，但几乎没有一对像他们这样，将自己的感情压抑到极致，既克制又冷静。

他注意到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似乎是整个团队的领导者，顶着庞大的压力，背负着重担。但就在那个叫白华的哨兵离开视线之后，他像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开了，浅金色的眼眸变得冰冷，那裡头没有野心，没有慾望，只有强烈的杀意，以及纯粹的愤怒。

他知道那是为什麽，是为刚才那名嚮导的復仇。

他年轻的时候或许也曾有过那样的冲动。不，现在也有，只是目标不同。而对方这种极端两面的反应，让他突然就觉得有趣极了。

“想杀我吗？”影子难得的开了口，一出言就是挑衅，“你可以试试看。”






第54章　54　死亡之声（六）


黑泽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的望着他，对于那人的挑衅显然无动于衷。

影子的嘴角扯了扯，他不习惯笑，所以这个动作做起来让人感觉一脸凶恶的模样，但他是在讚赏这个年轻人的沉着冷静。他明白在战场上话多容易误事，也不再多说，直接打开自己的精神图景。

在周围陷入黑暗的同时，黑泽的余光瞥见角落有个人影快速而悄无声息的潜了进来。

他已经捕捉到那个人的气息了，是安势。

黑泽的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种念头，他与安势的配合并不能像白华那样有默契，在黑暗中他们甚至找不到彼此的位置。但他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这就够了，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帮安势把那个人给揪出来。

而黑泽目前能依赖的，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那人决不会这麽轻易杀掉自己。既然都看不见了，他乾脆闭上眼睛，扩大精神力去感知周遭的一切。

但影子根本不可能让黑泽如愿，这裡是他的领域，他能动用所有听得见与听不见的声音去干扰对方。

黑泽很快就感觉到头疼，越是想集中注意力就越无法集中。除此之外，他还听见同伴们的哀号声，除了安势之外，跟他一起进来的有三个人。他不知道他们遭受了什麽样的折磨，连受过刑讯手段的异能者都开始痛呼出声，其中一个人口中喃喃有词，像是出现了幻觉。

或许那是陷阱，也很有可能是真的。黑泽知道这是对方故意要让自己分心，最好是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

他又仔细听了一会，发现这裡头没有安势的声音。这表示那个人或许还不知情，这是好事。

他乾脆假装被头疼弄得烦躁不堪的模样，先是扑向离他最近的队友，但扑了个空，他什麽都没抓到，但声音仍持续在耳边响起。他又扑向下一个人，那名队友被他吓到，惊恐的逃离更远了，所有人都陷在自己的幻觉中。

黑泽彷彿也开始受到这种听不见的声音所影响，他头疼的症状慢慢减轻，取而代之的是像是能听见一种单调的旋律，像某种密码一样，两短一长，三长一短，两短两长……越仔细去听，那声音就愈来越大，近得如同在耳边响起……

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四周的黑暗已经完全消退。

他发现自己站在家裡庭院花圃中，身体是七岁时的模样。这个地方，这场景，他记得……

小他两岁的妹妹这时突然从后方的草丛中蹦出来，遮住他的眼，软声叫着：“哥哥，猜猜我是谁？”

黑泽立即抓住那双手，将人拉了过来。是他妹妹，的确是他妹妹。

小女孩见哥哥皱着眉，扁嘴歪着头问：“哥哥，你怎麽了？说好要给我的惊喜呢？”

黑泽听见这句话时，勐然将小女孩推开，大喝道：“离我远一点！黑琦，妳离我远一点───”

小女孩被推倒在地，受到惊吓突然大哭起来，但让她哭泣的原因不是跌倒了，而是自己最喜欢的哥哥骤然改变的态度，“哥哥，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她不断的重复这句话，哭的撕心裂肺，甚至还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抱住他。

黑泽很想逃走，但这时才发现自己该死的动弹不得。

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一幕。他就是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因为突来的觉醒力量爆发而导致妹妹的死亡。这种经历他不想再来一次。

黑泽全身僵硬，就算面对再强大的敌人，面对死亡的威胁，他也不曾这麽恐惧过，“离我远一点……妳会受伤……会死的……”

小女孩抱着他死活不肯放手，“不要，不要，我不要离开哥哥，你不要赶我走───”

“听话……这是为妳好……”

“我不要───”

所有的话语戛然而止，黑泽感觉眼前一片强光，历史再一次重演了。

黑暗又重回了他的视线中。他惊魂未定的喘着气，浑身都是冷汗，手指冰凉的吓人，但他什麽都感觉不到了，视网膜上彷彿还残留着那样残忍的一幕，大脑被迫似的不断重播回放。

等到他稍微冷静下来后，那种单调的旋律又响起来了。他用手摀住耳朵，却阻挡不了那声音的入侵。

他的眼前再一次出现光亮，再次回到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黑泽盯着花圃中那一株初开的野百合。

小女孩开心的从后头跑了过来，小小的手再一次摀住哥哥的眼睛，“哥哥，猜猜我是谁？”

黑泽笑了起来，没有任何反抗的道：“是小琦。”

“猜对了，哥哥好聪明。”小女孩一蹦一跳的跑到黑泽面前来，“我的奖励呢？”

黑泽的手指着前面的野百合，“在这裡。”

小女孩惊叹道：“好漂亮。”

“妈妈说，小琦以后也会像她一样，高贵、优雅又美丽。”

小女孩呵呵呵的笑了起来，抱着哥哥撒娇。

“小琦，哥哥跟妳玩一个游戏好吗？”

“什麽游戏？”

“躲猫猫。我数到二十下，妳要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被我找到，妳就算输了。”

“好。”小女孩一脸雀跃的表情，还没等到黑泽开始数，就先跑开了，“哥哥我还没准备好，你还不能开始数喔……”

二十秒之后，黑泽在离自己最近的围牆下，发现了妹妹的尸体。

第三次，当黑泽从一片光亮中回到黑暗世界时，已经变得意志消沉了。无论试了多少手段，他发现自己始终都无法逃离这个噩梦。

妹妹是他的心魔，是他愧疚、恐惧与害怕的根源。像是烙印一样，烫在身上一辈子都抹灭不掉。

躲在黑暗中的影子饶有兴趣的看着黑泽的反应。他喜欢看一个人从最初强烈的挣扎不甘，到最后彻底放弃的模样，就像被全世界给抛弃了。

他曾经非常深刻的体会到这种感觉，是秦聿给他希望，给他光明，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他决定永远追随他，至死不渝。

如今这种折磨反应在别人身上，总是让他百看不厌。

同样的戏码又上演了第四次、第五次……

影子实在是十分的好奇，这个年轻人究竟要几次才会精神崩溃呢。

就在他这样想的同时，身后突然传来强烈的杀气。即便他再弱，也是哨兵，感官仍是相当敏锐。他急忙往后一躲，虽然无法完全躲开，但至少避开了致命一击。

影子趁黑又往别处移动，但这次，那个人竟然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精确无误的追了上来。

这不可能！

影子以为这只是凑巧，又往不同的方向躲去，但每一次那个人都追上来了。

他最终被逼至角落，终于看清楚眼前攻击他的人，是那名曾经在地下城与他交手的哨兵，“你什麽时候溷进来的？”

安势答道：“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