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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声音干涩的发问：“那你……看到了什么？”
　　陆雨如实回答：“我看到了死气，以及……一缕魂。”
　　黄晓冰听了他的话，又往窗外看了一眼，交通已经在交警的疏通下恢复了正常，刚才的血泊也很快被清理过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瞪圆了双眼，惊诧道：“你的意思是，你能看到鬼？那刚才……刚才你不让我跟那个人，那个人说话……是不是他，他……”
　　

　　☆、阳魂（三）

　　“咦，原来这里早就有人了啊。”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道柔和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黄晓冰还未出口的话。
　　黄晓冰猛然扭头，只听见轻微的“咔嚓”一声，他忍不住□□出声，“哎呀，哎呀，我的脖子……”
　　“啊……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刚才梁导让我们过来先休息，等他们那边布置好了再过去。”来人一张带笑的娃娃脸，眉目清秀，声音温柔，几句话就说明白了他们出现在这里原因。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模样都十分好看的年轻人。
　　“没……没有，我们也是刚到。”黄晓冰忍着痛揉着自己的脖子，见到有外人过来也不好继续再跟陆雨讨论刚才的话题。
　　他正想跟那些人打招呼，抬眼却看到刚才还提到的人正站在那些人最后面，笑着跟他摆手，那熟悉的笑容他原本还觉得阳光帅气，现在再看，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诡异。
　　黄胖子被吓得差点厥过去，他颤抖着身体转头看向陆雨，声音里都带了哭腔：“表表表哥……”
　　陆雨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冲着黄晓冰伸出双手。黄晓冰有些莫名的看着他，就见他那双手摸上了自己几乎没有的脖子。
　　“哎呀。”在黄晓冰又一声惨叫中，脖子被扭了个方向。
　　“好了。”陆雨收回手，淡淡说了一句；“你很好，就是太胖子。”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句话了，但是现在重点是他胖不胖的问题吗？那个人，刚才还说到的那个人，都跑到门口了。他陆表哥作为一个鬼师，难道就没有一点表示？
　　陆雨还真的一点表示都没有。
　　黄晓冰看了看他又转头看向门口，那几个人已经走了进来，而那个大帅哥依然跟在他们后面笑得一脸灿烂。
　　见陆雨没有反应，黄晓冰不经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是他猜错了？他又看了一眼那个人，除了比较帅，好像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我叫蒙梦龙，本地人，今天很高兴能认识大家，请多多关照。”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娃娃脸笑着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黄胖子被他温柔的气质感染，心情不由得放松了许多。他这才注意到，那几个人似乎彼此都不认识，虽然是一起进来的，但是却没有任何交集。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再多的信息就没有了，毕竟大家都是竞争对手，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还有些防备的。其实说多了也没什么意思，这次来面试的人很多，而名额只有十个，谁知道今天第一次见面的人，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呢。
　　娱乐公司的储备新人，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才艺，但是外表肯定都是过得去的。
　　几个年轻人都是时下流行的装扮，却并不是千篇一律，而是各有特色，想必花了很多心思。
　　相对而言，陆雨就显得朴实了许多。他今天依然是休闲裤加衬衣的配置，过长的头发被黄晓冰拉去修理过，露出饱满的额头，面容显得更加精致。只是由于眼睛的关系，在室内还依然戴着墨镜。
　　陆雨几乎没有同龄的朋友，黄胖子已经算是这些年以来跟他说话最多的年轻人了。突然一下子跟这么多年轻人共处一室，他顿时有些不适应，等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只有高冷不好接近。陆雨本来就不善言辞，别人不找他说话，他也不会主动去聊天，最后就变成了其他人融洽的聊着天，而他却孤独的站在一旁。
　　黄晓冰看着有些不忍，拍了拍他的手臂，低声安慰：“咱们本来也不是为了当明星才来的，不跟他们说话也没事。”
　　陆雨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个……表哥，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黄晓冰眼睛不时瞟到那个人，看久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他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白的说出来，只能委婉的给陆雨一些暗示，希望他赶紧有点行动。
　　陆雨却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只单纯的以为他想问的是他的职业，于是如实回答：“抓鬼驱邪，画符，算命，看风水。”
　　“听上去好厉害啊……”
　　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黄晓冰惊讶的看着突然走过来的娃娃脸，这么远都听得见？
　　蒙梦龙走到他们面前站定，姿态闲散，脸上带着友好的微笑，目光温润的看着陆雨。“听说瞎子算命都特别准，你给我算一个呗。”
　　那几个还在说话的年轻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安静了一会儿，陆陆续续的也跟着娃娃脸围了过来。
　　陆雨抿了抿唇，来的时候在车上帮人算命把人得罪了的事还记忆犹新，他有些犹豫。
　　娃娃脸贴心的拿出钱包，拿出一张卡递了过去，“这是卦资，密码是6个6。”
　　众人不由得瞪圆了双眼，怎么现在算个命这么贵了吗？这人钱包里少说也有千把块钱，怎么就直接给卡了。
　　不一会儿，众人就见陆雨伸出手接了那张卡，面不改色的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众人：“……”
　　黄晓冰：“……”
　　还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接！
　　事情太玄幻，众人表示有些看不懂。总觉得一个是骗子一个是托，目的就是骗大家算命要钱。可是这场合似乎不太合适吧，大家不是来参加选秀的吗？
　　几个人神色各异，目光不由得都集中在两人身上，这才注意到陆雨的特殊情况。原本以为是戴着装逼的墨镜，现在才知道是为了挡住身体的缺陷。如果刚才不是娃娃脸说出来，陆雨也没有否认，大家根本不知道他是个瞎子。
　　陆雨收了卦资，伸出一只手摊在娃娃脸面前，淡淡开口：“手。”
　　蒙梦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盯着陆雨的手，显出几分严肃的神色，“原来是摸骨。”
　　陆雨嗯了一声，他从小便看不见，师父看相的本事是没办法学了，只好跟着师父另外一个朋友学了摸骨术。师父的那个朋友也是个瞎子，没有其他本事，只有这一技之长，临到老了也没个继承衣钵的，正好陆雨跟他情况一样，便把一身本事传给了他，也算对他的师父有个交代。
　　瞎子师父跟陆雨说过，这摸骨术一般只有瞎子才学得好，是老天可怜身残之人赏的饭吃。这世间灵气匮乏，妖魔鬼怪本就不多，需要找他抓鬼驱邪的情况更少。除了张辰山留给他的资产，算命可以说是他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现代人知道摸骨术的人很少，蒙梦龙一语道破，陆雨不由得高看他一眼，只是脸上淡淡的，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等了一会儿，刚才说话的人没有把手给他，于是他又补了一句：“把手给我。”
　　蒙梦龙这次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伸出右手放到了陆雨的手上。
　　陆雨握着他的手的那一瞬间，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汹涌澎湃如翻江倒海。他抓着那只手顿时一紧，嘴唇微动，默念了一句口诀。
　　其他人只看到陆雨的嘴巴动了动，只有蒙梦龙听到了那句“春风化雨。”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两人，沉寂的环境不由得让人心情紧张又心生期待。
　　陆雨抓着蒙梦龙的手没有再动，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过了许久，才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太大了，摸不出来。”
　　“……”众人内心一阵卧槽！别人裤子都脱了，你就说这个！什么叫太大了摸不出来，还有没有职业道德了！
　　当事人却没有太大的反应，蒙梦龙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他沉思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那你帮我看看今年4月份我要办的事，能不能成。”
　　陆雨这回答得倒是干脆：“没门。”
　　听到他的话，蒙梦龙脸上变换了好几种神色，从惊讶、失落、不甘到若有所思。他默默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神色有些萎靡的退到一旁。
　　众人被这一场莫名其妙的算命搞得满头问号。先是数目不详但肯定不少的卦资，再到算不出来和没门。现在算个命都这么随便了吗？这人到底会不会啊。
　　不过看蒙梦龙的反应，还真像那么回事。有人觉得这两人估计是认识的，专门演戏给大家看，还有的人觉得陆雨一副高人风范，肯定是有真本事，不然怎么能把刚才还笑眯眯的人说到换了一副模样。
　　“那个……大师，你也给我算算呗。”一道爽朗的声音从人群里冒了出来，带着几分忐忑。
　　刚才一直在旁边安静看着的黄晓冰突然瞪圆了双眼，他捂着心口，使劲扯了几下陆雨的衣袖。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从车库坐电梯上来遇到的那位大帅哥。
　　陆雨被黄晓冰扯得身体动了动，他轻拍了拍黄晓冰抓着他衣袖的手以示安慰，脸转到那人说话的方向。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个瞎子，却莫名有一种他在看着他的感觉。
　　大帅哥见陆雨没有说话，他突然打了个响指，笑道：“差点忘了，卦资。”
　　他从口袋里摸出钱包，也跟蒙梦龙一样，掏出一张卡来递过去，“密码是123456。”
　　众人：“……”土豪的世界真让人搞不懂。
　　这次，陆雨却没有接。
　　大帅哥脸上依然带着笑，他把卡又往前递了递，还自以为贴心的碰到陆雨的手。
　　陆雨依然没有动作，看得众人一脸惊叹。
　　“怎么？是嫌少吗？我身上就这么多钱了，里面大概有6位数吧，怎么会还不够。”大帅哥显得有些苦恼，英俊的脸皱起来，竟显得有几分可怜。
　　陆雨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摇了摇头，依旧面无表情道：“你没有命可算。”
　　大帅哥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怎么就……”
　　“张文涛，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门外突然传来一身大喊，众人不由得寻声看去，就见一个青年捂着嘴，满脸惊悚的看着大帅哥的方向。
　　大帅哥想说的话突然被打断，他转头看向口，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许志争，你喊什么喊，没见我在跟人说话吗？”
　　

　　☆、阳魂（四）

　　被叫做许志争的青年身材修长，体态匀称，面容只能说是清秀，跟休息室里的人相比，显得十分普通。他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他目光扫过休息室里的众人，又盯着大帅哥张文涛愣了好一会儿，像是确定了什么，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我就是……我以为你，你没事就好，也许是我看错了。
　　张文涛瞪了他一眼，“整天就知道一惊一乍的，还来得这么晚，你不是早就出门了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也不怕迟到了别人不要你。”
　　许志争又对他说了一句抱歉，张文涛才作罢。
　　他们两个很明显是认识的而且估计还非常熟，张文涛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性格挺好的阳光男孩，大家都没想到他还有这么脾气暴躁的一面。
　　他意识到周围的人看他的目光变化，想要再挽回已经来不及，他也懒得再装，索性直接臭着脸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到一旁，也没了心情再问陆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心思各异，还是有人相信陆雨是有真本事的，想要让他帮自己算算，陆雨却都拒绝了，给出的理由是“事不过三”，这是师父定下来的规矩。
　　很快就有人过来说场地布置好了，让他们过去。
　　陆雨参加的这档选秀节目名字叫“造星”，很直白的打造明星的意思。节目分为三个组，音乐、舞蹈、表演，基本涵盖了现在娱乐圈所有的表现形式。对外宣传的内容就是只要你有才艺，就算是路人，都有机会成为明星。
　　没错，说的就是路人。
　　在这个物欲横流，明星无限风光的年代，谁还没有个明星梦。考艺校像过独木桥，做网红又没那个勇气。当你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个人跟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想不想当明星呢。你多半会一笑置之，觉得这人就是个骗子。
　　后来某天突然看到一个节目，你被人询问是否想当明星的画面突然出现在屏幕上，你开口拒绝，而那些点头说想试试的人，他们后来参加了天影娱乐的海选，虽然有人被刷下来，但是机会曾经存在过，人生少了一份遗憾。有人凭着自己优秀的才艺，入选天影娱乐的储备艺人，离明星梦只有一步之遥。
　　人生在世，何不多给自己一个机会。
　　但是其实，娱乐圈有娱乐圈的规矩，所有的节目，都是有剧本的。
　　路人海选之前，公司内部早就有了计划，选出特定的人参与这个节目。一是为了节目效果，也是为了节目质量。
　　机会是给了，只是给了早有准备的人。
　　陆雨情况特殊，本来不太适合这样的节目，只是短时间内黄晓冰想不出让他接触到钟总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好在陆雨有特殊的声音技巧，参加唱歌组应该是没问题的。
　　原本打算的好好的，临到头了，黄晓冰反而紧张起来，他特意请了一天假陪着陆雨，就是怕出现什么意外。从进门到现在，除了遇到那个帅哥的意外，一切都挺顺利的。
　　他把陆雨送到面试间，目送着他进门，突然有种送孩子高考的家长的感觉。
　　门内的一切，对陆雨来说都是陌生的。他拿着导盲杆，步伐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面无表情的脸掩饰了内心有些紧张的情绪。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集体活动，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新奇的体验。
　　有工作人员见到进来的是一个盲人，贴心的走过去帮忙，陆雨道了谢，没有拒绝。
　　他站在工作人员引他过去的地方，窃窃私语不时飘进他的耳朵里，虽然说得很小声，但他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质疑的、同情的、怜悯的，在他的生命中经常出现，早就习惯了。
　　他并不在意，而是根据声音分析了目前的情况，屋子有十几个人，离他比较近的有五个人，两男三女，还大概猜到了他们的年纪。
　　黄晓冰跟他提过，面试的人是娱乐公司的前辈艺人，节目从他进入这个房间，就已经开始了。
　　“我觉得挺意外的，今天居然能见到一个盲人。”一道柔和的女声突然响起，“他还长得这么好看，我觉得就冲这个脸，我给他八分。”
　　“噗，董老师真会开玩笑，人都还没开口呢，你就给了八分，那接下来还要不要他唱歌了。”另外一个男声接话道。
　　那道女声笑道：“剩下的两分就看他唱歌怎么样了。”纸张翻动的声音，“哦……这个年轻人，他选的歌是《幽梦》，这不就是何老师你的成名曲么，真是让人期待啊。”
　　男声似乎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直接跟陆雨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陆雨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唱歌了，这跟黄晓冰跟他说好的不太一样，他们怎么没问他的梦想之类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清亮的声音突然在屋子里响起，正要放伴奏的音响师听得一愣，一时不知道是放还是不放，他看了一眼导演助理，助理对他摇了摇头。
　　一首歌清唱下来，许久都没有声音。陆雨只能从声音来分析判断当时的情形，众人的沉默让他有些无所适从，这是他第一次尝到内心忐忑的感觉。
　　他看不到众人惊讶赞赏的神情，直到听到陆续响起的掌声：“啪……啪……啪……”
　　“上帝给人关上一道门，肯定会给他开一道窗，是这么说的吧。”刚才那个女声再次在陆雨耳边响起，“无论是转音还是发声技巧，都跟你当年一模一样，要不是跟你认识这么多年，还以为你收了个徒弟呢。”
　　虽然只是一句调侃的话，但却包含了对陆雨满满的认可。
　　被调侃的人“嗯”一声，态度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说：“回去等消息吧。”
　　陆雨对他们点点头，转身直接出了面试间。
　　他全程除了刚进去的时候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唱了一首歌，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显得性格冷淡又沉默寡言。
　　“你也不夸人家一句，他都这样了还来参加这种节目，而且表现得还这么好。”临关门前，他听到一句女声的啧怪。
　　他用心抚上心脏的位置，有些暖暖的，久违的感觉。他想起多年以前，师父经常抚着他的头说“小雨做得很好，今晚给你加鸡腿吃。”没有掺杂敬畏和疏离的夸赞，让他心情舒畅，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浅笑。
　　陆雨只是不善言辞，并不是没有正常人的情感。他也会紧张，害怕，欢喜，忧愁。今天的感觉很新鲜，也让他觉得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