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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丹-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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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他布下识魂阵,却没做什么,也算虚惊一场。
只是引魂丹引出的东西,必定都跟心魔有关——这老道又在顾清眠的心魔中,扮演什么角色?
“才发生两件事,我都看不懂了。”一旁程舟哀嚎:“接下来呢?接下来他是不是要长大了?”
“不懂。”子琀看了眼周围,觉得雾气并未出现:“可能后头还有,跟着他。”
这附近果然没有护卫,顾朝歌沿着走廊行了一段,却忽然有个人影扑上,一把捞起他:“见着了?”
顾朝歌“咯咯”笑起来,“别,别挠我!”
慕千山放下他。那时的少年业已长成,剑眉星目,容颜俊朗:“你这捣蛋鬼,居然瞒着宫里跑出来。”
“我方才都瞧见了,冬荷哭成什么样了——你就可着劲吓她罢。”
顾朝歌笑得眼泪都出来,此刻委屈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我平日很少吓人的。”
慕千山撇撇嘴:“不信。”
顾朝歌做了个鬼脸:“不信就不信。”
“哟。”慕千山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二殿下这是心野了,瓷实了,鬼脸都做起来了?”
顾朝歌敏捷躲开,有学有样:“哟,慕少爷这是变小了,小孩子屁股你也踢?”
慕千山一个鹞子翻身,拽住他手腕。这位“慕少爷”显然是武家出身,臂力惊人,直接将顾朝歌整人提在半空:“看你还闹不闹?快求饶,求饶我就放了你。”
顾朝歌哈哈大笑,偏不求饶。
外头不远放着几盆水缸,缸里开着一朵朵荷。有鸟雀停于缸沿,被二人一吓,扑棱棱飞起。
慕千山松手放了他:“说来怪了,你这么喜欢荷花?”
他上下打量:“一身荷花也就罢了,边上四个婢女,春夏秋冬又四朵花。”
顾朝歌甩甩手腕:“不是我喜欢,是我母妃喜欢。”
提及贵妃,他眼里一暗:“母妃这病已经很久了,父皇,皇兄求了多少药,还是——”他顿了顿:“如今来了个道士揭榜,偏提了一堆怪要求,父皇又不敢放皇子们去见他,我也是难得才偷溜出的。”
顾朝歌没有再说下去,转而笑了笑:“我原想着,秋啊冬啊的没花看,叫一叫给母妃听也是好的。”
天晴地朗,夏风缱绻。
慕千山一下拍他背上:“开心些。”
顾朝歌被他拍得向前两步,扭头道:“你轻点——”
他话忽的停住,但见慕千山手里抓了一把红绳,笑道:“我给你看件好玩事,我昨晚才从老爹那学的。”
顾朝歌摸摸乱发:“你要给我系发?”
慕千山做了个狰狞表情:“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看清了,这是红绳。”
许是发现这事顾朝歌完全不懂,慕千山得意道:“哟,还有你不晓得的,看好了!”
他手里翻动,笨拙地将三股红绳扭成麻花,一面扭一面解释:“我们南顾啊,不信神佛,不求月老,信奉天命可改,姻缘人定。故而新婚之夜,丈夫会于妻子发上系一圈红绳,寓意结发姻缘线,永世不相离。”
他折腾了半天,终于扭好,打了个结:“你瞧,这是双十结。结语是与卿相守,百岁无忧。”
顾朝歌莫名其妙:“我还远没到成亲的时候呢,你教我这个干嘛?”
慕千山红了脸,嘿嘿傻笑:“诶这,我就提前跟你说一声,我喜欢这个结。”
“你以后娶妻,可就不能梳这个了。你瞧,咱俩关系这么好,日后夫人们相聚,要是梳一样的红绳多不好啊——而且你懂我手笨,梳得没你好得多丢人。”
程舟后知后觉,感觉解开了千古谜题:“慕雪头上不也是这个结?怪不得顾途叫她叫夫人。”
那一厢,慕千山一边问一边拼命摇顾朝歌,顾朝歌被他摇得连声答应:“好好好,我不用我不用,我用其他的。”
“双十结给你用。”
慕千山十分得意。
顾朝歌:“不过话说回来,你有心上人了?”
慕千山一顿,沮丧道:“没。唉——王家的,李家的小子都成了亲,你皇兄也早早娶了太子妃,就我,咋都没见着个喜欢的。他们都成了亲系了红绳,就我一个不知道,所以我——”
顾朝歌:“所以你跑我前头来显摆了。”
慕千山傻笑:“你也是要成亲的嘛,这叫早教早练!”
“早教早练。”
他嘴里嘀咕着,手里提起那根红绳,看了两眼,小心收起。
艳阳下,红绳粗糙简单,然后拿着它的少年双颊泛红,郑重得像提着什么稀世珍宝。
扭成麻花,再结双十。
与卿相守,百岁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慕千山:再是条单身狗,绳子也得先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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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事情太多了~抱歉抱歉,我尽量每章字数多一点~养肥看养肥看!
日常比心~
第30章 第三章
慕千山收拾好他那份,又从袖中摸了摸,摸出许多系了结的红绳。他大方道:“来,你来挑一个,我教你。”
“这个绑得好看,可长脸了。”慕千山蹲着,将搅在一起的结绳分开。
顾朝歌兴致缺缺,却还是同他一并蹲下。摊开的绳结花里胡哨,各有千秋,慕千山一个个指,一个个念:“同心结,三生结……”
顾朝歌突然发话:“我要这个。”
程舟转头:“前辈,要去看看他——前辈?”
他回头,发现子琀不知何时已蹲在顾朝歌边上,看向地面。他指着的结极近华美,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红蝶。红是极红,烈焰染成;翅是极薄,宣纸铺就。
蝶翅不知是什么材质,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还绘了细小花纹,凑近了才看出——滚滚雷雨,巍巍雄山,汹汹江水……四面八方,绵延不尽。
汇天地于方寸,系河山于发间。
顾朝歌小心拿起,道:“这是用树枝固定的?又不大像。”
慕千山:“你到是眼尖——我还没说到这个结。”
顾朝歌:“那你现在说。”
“没人真扎这结,我也不会扎。”慕千山道,“好看是好看,但难,又不方便,常人日日梳是不可能的——这是蝶结,又叫上邪结。”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也是我今儿过来,路上难得看有人卖,就买回来图个乐子。”
那手艺人还死活不肯卖,亏得他下重金给带了过来。
顾朝歌一笑,塞进袖:“我定这个了,不准同我抢。”
慕千山哈哈大笑,忍不住打趣道:“那你日后得寻个大美人,方才震得住蝶结。”
“大美人怎么了?”顾朝歌道:“我就喜欢漂亮的。有一双丹凤眼,又漂亮又厉害的。”
子琀无由来地一愣,听他继续道:“最好还有些小脾气,活泼泼地会闹腾。这样逗起来才有意思。”
子琀抿了抿唇。
慕千山:“都说娶妻娶贤,你还反着啊?是不是——”
他忽而停住,想到父亲提过,贵妃便是这样的人物。她将门出身,自小顽皮,闹腾起来惊天动地,常偷穿了兄弟衣裳外出玩耍。当年贵妃随兄围猎,纵马飞箭,箭箭双雕,一下惹了当今天子的眼。
入宫,封妃,诞子,宠冠六宫,至今无人比肩。
只是她族中素来有疾,本就人丁凋零,没享什么福父兄便接连去了。如今她也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天子求遍四方而不得。
慕千山沉默片刻,道:“贵妃娘娘有福,一定会好起来的。”
顾朝歌不知他为何换了话,却“嗯”了声道:“借你吉言。”
方才飞走的鸟雀歪着头看他们半晌,试探地蹦回水缸边。天幕低垂,热气氤氲。
慕千山的脸渐渐模糊,连带着背后的荷花飞鸟也渐渐消失。子琀站起身,程舟走到他身旁:“前辈,看出什么了——啊!”
子琀:“咋咋唬唬什么——”
子琀停住,挑眉。只见顾朝歌蹲在地上,抬头,看向他们。
那孩子的眼与顾清眠极像,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们。但是顾清眠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锐利的,危险的,如剑出鞘,满是锋芒。
程舟咽了口口水:“不是说,心魔幻境的人看不见我们的吗?”
“除非宿主知道、这是心魔。”子琀眯起眼,“除非他早就知道自己有心魔。”
顾清眠、他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正因为了如指掌,所以心魔幻境中一旦多了什么活人,他能立刻反应过来。但是子琀真身为冥玉,进这心魔幻境,根本就是木石一般的死物。
所以这才是顾清眠,叫他带上程舟的理由?
既然他知道心魔是什么,又为什么不说?
他到底在想什么?又在盘算些什么?
顾朝歌伸出手,掌心朝上:“前辈。”
程舟:“前辈,我们怎么办——”
子琀上前一步,握住顾朝歌的手。
程舟:“……”
然而无事发生,顾朝歌毫无反应。
子琀扭头:“过来。”
程舟又咽了口口水,上前两步,然而他未走到顾朝歌跟前,对方已然一笑:“多谢前辈信任。”
子琀:“不谢。”
“本座帮帮小辈,也是应当的。”
话落,四周艳阳骤碎,折出一道道黑影,蛰伏在重重墨色里。
隐隐人声传来:“你可听见太傅同陛下夸赞,说二殿下大才?”
“要我说,陛下这是胡来,二殿下怎么能与太子共用一师?”
“诶,话不能乱说,谁不知南顾这么两位皇子,陛下独宠小的那位。都说母凭子贵,搁咱陛下这儿,就成了子凭母贵。只是贵妃这身子——”
“拉到吧,二殿下不厉害?我还没调回京城,便听说陛下有了个神童。”
“三岁能文,四岁能武,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进去做过先生的,可都说这孩子了不得。”
“可惜咯,他前头还有位兄长。”
“陛下当年十王乱政,兄弟相残,不会纵容皇子夺权的。”
“太子宅心仁厚,心思纯良,未必容不得——”
“嘘,不能再说了。”
不能再说了,不能再说了。
不能说了。
“慕将军的长子又立军功?”
“是啊,那老小子也升官了,得意坏了,天天儿子长儿子短。”
“陛下厚赏,少年将军指日可待啊!”
“他家几个,可都没订亲吧?”
“是啊,人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不管的。”
“哈哈哈哈”
“快说说,快说说。”
“他家长子叫什么来着?”
“慕千山,听说再过几日,便凯旋了。”
黑影四起,绕着他们旋转不息,遮天蔽日。顾朝歌便站在这浓墨之中,波澜无惊。他将手移开,阳光大亮。
池里荷花正好,满目芬芳。蜻蜓高飞,鸟语花香。
子琀被阳光照得一晃,睁开眼,却见一把长剑擦肩而过,被一少年接于手中。
“好!”
慕千山拍掌:“三年不见,剑法突飞猛进。”
子琀眼底一暗。
程舟直接问出:“我去,顾途不是不会剑吗?”
顾朝歌惊喜:“好剑。”
慕千山:“你若喜欢,便给你。”
“我以往杀敌就用的此剑,你可得收好了。”
顾朝歌也不推脱,大方收下:“好。”
他又比划两下,身若游龙,动若惊弓。银锋璨璨,剑气逼人。
顾朝歌收剑,抚两下,爱不释手。
慕千山笑道:“我就说,你会喜欢这个的。”
顾朝歌大笑:“知我者,千山也。”
但他很快又怅怅:“可惜你说的塞北虽美,我却不能去。”
“怎么不能去了?”慕千山道,“待你再长大些,便向陛下请命,我带你去塞北,好好杀上一场。”
“那同这儿不一样。”慕千山似乎高了,也黑了,然而眉目愈发英俊,神采飞扬:“那牛羊成群;山高地远,一眼看过去全是黄沙,风跟刀子一样。但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姑娘们个比个的出挑,个比个得辣。”
“虽说有北顾那帮蛮子动不动来找事,但打回去就没事了。”
“有肉吃,有酒喝,有姑娘看,还没人老在耳边啰嗦,礼数这礼数那的。”慕千山咧嘴,笑出一口白牙:“想起来同你写写信,无事便练练剑,日子老快活了。”
“待日后老了,我才不要拘在京城。我必要拖家带口、去天南地北地走走。”
“你红绳送出去了?”
慕千山的笑僵在脸上,继而哼了一声道:“不曾。”
顾朝歌哈哈大笑。
“这不是还没遇上欢喜的吗?”慕千山:“我说,你这爱逗人的脾气得改改。”
顾朝歌:“改不得。”
他唤来婢女,将佩剑给她,吩咐收好。
慕千山:“说真的,你脑子好,剑法也出众。若是去塞北,你我二人连手,必杀得北顾屁滚尿流。”
“再说罢。”顾朝歌道:“母妃年前才去,这几年,我得多陪陪父皇。”
慕千山一顿,看了眼他麻服已退,却尚戴孝,道:“娘娘她——节哀。”
“老先生的仙丹不错,比之前几个装神弄鬼的好多了。”顾朝歌道,“母妃的病也不是什么秘密,按理说一年前就该——虽说仙丹只撑了一年,但起码这一年,母妃无痛无病,过得挺舒心。还教我骑马练箭,夸我聪慧呢。”
“这一年,父皇脾气也好了许多,只是现在比之前更——”
“殿下!不好了!”二人说话间,突然有个宫人不顾阻拦扑到眼前,重重跪下叩首,“出事了!求殿下快去!”
顾朝歌:“怎么了?一边走一边说。”
他看一眼慕千山道:“剑多谢了,你先离宫。”
慕千山点头,顾朝歌同宫人道:“带路。”
宫人匆匆道:“今儿刚送来的那批官瓷,只出了一个,其儿都碎了。陛下大怒,叫把烧瓷的抓来,说要凌迟。”
“不止烧瓷的,说上上下下,但凡碰过的,听说的,都要,都要——”
他忍不住哭了:“求殿下了,求殿下了——”
一座座朱墙远去,折过九曲回廊。
眼前视线豁然开朗,地下密密跪了一群人。
“一个个,你们是想气死朕!”
边上传来太子的劝说:“父皇,使不得啊父皇!那工奴罪不可恕,罪该万死,但如此杀生,有违天理人和——”
“父皇!”
顾朝歌扑上前,一把搂住皇帝的腰,撒娇道:“大老远的,儿子一眼就看到您了,可把儿子高兴坏了。”
他扭头,惊异道:“这一个个跪着的,是怎么了?”
顾朝歌松开皇帝,看了眼地上人,随便挑了一个问:“哟,怎么还哭了?”
顾朝松眼见他来,连忙道:“二弟,你快劝劝父皇。”
“官窑出了问题,确实该罚。但这宫里的老人们,也伺候父皇这么久了,实在是……”
“皇兄在说什么?”顾朝歌不解:“什么官窑?”
“官窑怎么了?”
皇帝冷笑一声:“朝歌,你瞧瞧,瞧瞧他们做的好事!”
一人捧着一个瓷碗,抖得浑身都在颤,也难得他还捧着碗,始终未摔。
顾朝歌侧头看了两眼,一愣:“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那人抖如糠筛:“自、自然是无意的。”
皇帝皱眉:“朝歌,此话怎讲?”
顾朝歌双手接过瓷碗,程舟凑上前去看,却听子琀冷笑,道一句:“天道还真是——”
程舟不解:“什么意思?”
子琀:“你还记得你遇见顾途时,一并的那个景家少年么?”
难怪,难怪顾清眠认得出菡萏景。
难怪,难怪他“有幸”见过菡萏瓷。
程舟看到了瓷碗,惊得说不出话来。那瓷碗碗壁光洁平滑,然而碗底埋着道道裂痕,展向四面八方。
宛若——
“父皇您看,这像不像一朵荷花?必是他特意烧制,献给父皇的。”
那工奴反应过来,连声道:“是,是,是奴才特意献上——”
顾朝歌笑道:“父皇,母妃可是最爱荷花了。”
冰清玉洁,裂纹成荷。
子琀:“难怪他要带你。”
这是顾清眠新添的一道心魔,夹在他密密麻麻的心结之中。不够老旧,也不够深,引魂丹未必能认出来。但他认定,这是一颗心魔种子。所以带上程舟,顾清眠认出来了,可以自己袒露给他们看。
这个人,如他所说,真得向他敞开了心扉。
联系他之前所说,那么顾朝歌就是景老爷子口里的“前皇帝”。
那么,菡萏瓷起于他手。
却也,因他而毁。
连带这个朱墙翠叶,鲜活明丽的南顾。
一同葬送。
作者有话要说:
万分感谢大大们的留言~日常比心~
子琀:“本座帮帮小辈,也是应当的。”
程舟:“哦,我就不是小辈了?”
#双标琀持续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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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重申,本文一对一。TAT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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