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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暴露自己会酿酒的事情，甚至完全不想暴露自己有酒，路漾是个意外，但是好歹他不会追问，各自都留有一道底线。可是老格林不一样，他该怎么和老格林解释自己的酒是怎么来的？

　　　　这和好奇心大小没关系，老格林是开正规餐厅的，这意味着，餐厅的卖出的所有东西，原料从哪里来，都是需要记录的，而狄亚的那种酒，是没有牌子的，根本不在联邦审核通过的食品列表中。

　　　　现如今所有在市场内流通的商品，每一个都有商品标码，就像是自己果园里的木松果，每一个果子上面留下来的一段果梗上都印有商品标码，每个人可以通过自己的个人智脑扫描商品标码了解厂家及商品的各种信息，狄亚可以做很多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是他没办法搞定高科技，他完全无法变出来一个商品标码让自己的酒变成合法的商品。

　　　　没有商品标码却流通的东西，被私下里统称“白卡”，黑市里卖的基本都是这东西，一般来路不正，狄亚可以想象，他要是把这酒给老格林，不要说帮忙，该怎么解释从哪来的就是一团大麻烦了。

　　　　路漾听着他说了这事，狄亚尽量模糊了关键的地方，但是路漾也清楚，他喝的那种木松果酒是名副其实的白卡，是不能拿出去招摇的东西，虽然他自己对这东西甚在意，反正也只是自己喝不拿出去卖，但是老格林这种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还是很难搞的。

　　　　“你真想帮他？”

　　　　“说实话……我有点犹豫，”狄亚低着头坐在地上，双手无意识抠着地毯，“格林叔叔帮了我很多，现在他遇到困难，按理来说我该帮一把的，但是这或许也由不得我想不想，毕竟，酒要卖的话，问题不少。”

　　　　路漾笑起来，道：“就说你想不想帮吧，其他的你不要管。”

　　　　“……想。”

　　　　“那你信得过我么？”

　　　　“……还要怎么样才算信得过你？！”狄亚瞪大了眼睛，“差不多的事情我都只和你一个人说了！”

　　　　路漾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摸了摸狄亚软乎乎的头发，忽又问他：“你之前那间倒闭的酒厂，不是还剩不少设备，卖了么？”

　　　　狄亚想一想，道：“没卖，在果园仓库里堆着。整修一下也能用，不过型号旧了，卖不出去，只能堆着。”

　　　　酒厂刚倒闭那会儿，老格林尚未死心，总想着以后再赚些钱把酒厂再开起来，设备就没卖，但是后来这希望越来越渺茫，等他完全断了心思想要卖设备的时候，那些老型号的设备也不值钱了，谈了好几次价没谈下来，也就一直积压到现在。不过那些机器都是不错的机器，虽然是旧型号，也过了这么多年了，但是内核没坏，换个外壳，修修零件，还是能用的。

　　　　狄亚想到这里，仿佛恍然大悟一样，道：“你是想把酒厂再开起来？”

　　　　“是啊，”路漾笑道，“实际上不难，我认识一些上面的人，酒厂那边做好样子，你的酒又没毒，过审还是很容易的。”

　　　　路漾的意思，是开个酒厂，前面一切都可以按照正常的来做个样子，等到灌装的时候，来一个偷梁换柱，把狄亚的酒换过去，毕竟酒有一个发酵的过程，从发酵的地方运进来再运出去，小心一些的话，也没有人会发现这是完全不同的两批酒。

　　　　同样，送检的时候，也把狄亚的酒送过去，政府对于食品类商品标码机的授予，一需要专业人员检查工厂的流水线是否合格，二检查样品是否符合食品安全准则。商品标码机在打标码的的时候同样有两个步骤，一前段的食品安全监测仪机械检查食品安全，二检查机器里的食品成分是否和送检的样品一样，才会给商品打上特有的标码，厂商在开发出新商品的时候，是需要申请一台新的标码机的。

　　　　“至于偷梁换柱会出现的一些小问题，我倒是可以替你瞒过去，”路漾道，“我们这种小厂子，我和上面打个招呼，他们不会太纠缠的，时间上，我也可以帮你尽量缩短，这种方法，可操作性很强，现在，只看你想不想做了。”

　Chapter　id010

　　　　狄亚坐在地毯上，听着路漾的话，眼神迷茫地坐着，他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老格林手把手教他，又照顾他做很棒的菜给他吃，找房子的事，卖酒厂的事，自己两眼一抹黑的时候，也是老格林忙前忙后替他着想，毫无怨言。

　　　　他再看坐在他前面的路漾，他那双遮在眼镜后面的狐狸眼也在看着自己，本来这样的眼睛总会让人觉得狡黠，但是，却让他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狄亚从心底觉得可以信任。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酒是怎么来的么？”狄亚望着他，突然小小声地说道，“不觉得好奇么？”

　　　　“想知道啊，”路漾歪着头看他，笑嘻嘻的，却做了一个把耳朵遮起来的动作，就连声音也放低了“但是想知道，和必须要知道，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倘若有一天，你能心无芥蒂地和我说的时候，我随时奉陪，但是现在，你想要藏起来，我就帮你藏着，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

　　　　说完这话，路漾似乎又想到什么，叹道：“当然……如果我想和你说我以前的事情的话，我也会说的……算了，不谈这个，你到底做不做？”

　　　　狄亚点了点头。

　　　　“放心吧，”路漾拍了拍他的肩，“万事交给我，这种事，我还是很靠谱的。”

　　　　这时候的两个人还无法想象，把酒厂重新开起来这件事，将会对他们两个人后来的生活造成多么翻天覆地的影响。如今的狄亚只是想帮一帮对自己很好的老人，路漾也只是闲着没事帮一把朋友，甚至酒厂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都没多想。

　　　　不过路漾认真起来，效率简直难以想象。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路漾就带着人来搬果园里留下来的酿酒设备了，幸好这时候是休养期，果园没人在，狄亚对老格林的说辞是出了个合适的价钱把设备卖了，否则放着占地方还没什么用，老格林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这样的事，也并没有多过问。

　　　　第三天早上，路漾亲自把狄亚从床上挖出来，示意他签合同。

　　　　狄亚揉着迷蒙的双眼，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了遍那合同，然后摊手：“看不懂。”

　　　　“也没什么，大多数你都不用看，只是分成的事情，需要和你谈谈，为了少点麻烦，工厂注册人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你是股东，所以还有利润分配的事情，要写在合同上。”

　　　　“利润？”狄亚诧异，“我还没想过这回事呢。”

　　　　“虽然我知道你是想把酒送给老格林的，但是既然整件事情要合情合理，按着流程来讲，这不现实。狄亚，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本来就不可思议，”路漾轻笑，又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酒的事情，我会和格林家谈合作，但至少价钱上得合理，实惠是肯定的，可也不能太低，否则不是平白惹人怀疑么？所以，厂子里利润是肯定有的。”

　　　　利润不仅有，而且还不低。

　　　　厂子里基本就没有什么成本，路漾特意选了个偏远地方，租金比较低，机器又是从自己这里运出去的，放在那里基本上不运转，只是上面派人来检查的时候做个样子，成品也是直接从自己这里出去的，至于狄亚这边，他酿酒的花费刨去时间成本，其余的基本为零，不管是原料还是装酒的木桶，都是自己动手弄出来的，这样算起来，工厂除了一开始机器的休整费以及路漾花出去打点的钱，以及平时的运输费和包装的钱，基本没有其他支出，整个酒厂最大的工作就是给狄亚的酒装瓶弄包装，然后再运出去，包装厂的活计却赚着酒厂的钱，利润怎么可能不高。

　　　　狄亚是真对商业运作的事情两眼一抹黑，果园的事情都是三个员工带着他转，如今一遇到这种事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他现在不缺钱，本来除了酒也没有什么追求，现在路漾酒窖的钥匙就在自己手里，唯一的追求也暂时满足了，对金钱就更加不在意了。酒厂的事，在他看来自己不算付出什么，酿酒本来于他来讲就非常简单，甚至说是享受其中，其余一切杂七杂八的事情自己又半点没关心，于是试着开口道：“其实我也没花什么心思，主要是你忙上忙下的，要不，你九我一？”

　　　　路漾一口水喷出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看得他心里毛毛的，才听到路漾感叹：“老实孩子啊……幸好有我，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骗走了。”

　　　　“怎么……要不你不满意的话，自己想一个，我签字就行。”狄亚望着他，他心里不是不会计较，只是觉得这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不懂这些东西的。”

　　　　“……算了，”路漾叹道，低下头，刷拉拉在电子屏幕的合同上改了点什么，又示意他签字，按了指纹，狄亚一一照做了。

　　　　“分到的钱会打到你账户上的，”路漾捏了捏他的脸，小孩子的脸还有点肉呼呼的，捏着手感很好，“我把一切弄好之后再来找你，我们一起去找老格林。”

　　　　狄亚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一样，咚咚咚跑到楼上，拿了一个什么东西塞进路漾的手里。

　　　　是那个他一直用着的小酒壶，路漾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送给我的？”路漾问道。

　　　　“嗯，你不是喜欢喝么，我给你装满了，”狄亚笑道，“酒的话，我这里还有好多。”

　　　　路漾也没客气，笑嘻嘻道一声“谢谢了”，塞进怀里就走了，他等一会儿还要见几个人，所谓感谢的话，也没有多说，似乎两个人之间这种话也不需要多说。

　　　　路漾知道狄亚这个小孩子很奇怪，虽然如今高科技年代匪夷所思的事情多了，但是狄亚的有些事情，并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路漾知道空间钮投放市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狄亚这样的出身，虽然落魄了，但是手里有那么一两个好玩意不足为奇，他曾经也以为那酒壶不过也是个造型特殊的空间钮，但是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如今，空间控制技术尚未成熟，拿储存酒来说，路漾也见过有些人是怎么用空间钮来运输昂贵的酒，不仅包装要做好，其他乱七八糟的也有一大堆，因为酒这个东西，储存不好是非常容易变质的，现在的空间钮可没有保鲜功能，可是狄亚是怎么存酒的？他的酒是直接从这东西里倒出来的。

　　　　现在这奇怪的小酒壶就被他随随便便塞进自己手里。

　　　　纵又万般疑问，路漾却什么都没说，他把酒壶放进自己外套的口袋里然后拉紧，这东西非常小，放进去以后，别人很难看出来。

　　　　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路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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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已经是老格林枯守在厨房里的第二个星期了，但是这种事情总是急不得的。研究一道新菜，像是艺术家创造一副新的画作，也会有瓶颈期，可是这么久没有进展，总会让人焦躁不安的。

　　　　他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顺便反复提醒自己，下个星期，就是软芙鱼上市的时候了。

　　　　软芙鱼是非常有名的一种食材，这大约也是雪棵为数不多能向外出口并利润不低的商品之一，它是生长在厚冰底下的银色鱼类，成熟期也不过二十厘米长，肉质鲜滑弹嫩，在雪棵所有著名的餐厅，必有主打的软芙鱼菜品，等到这种鱼新鲜上市的时候，更是会掀起一股美食狂潮，无数的新菜推出，权威的美食评选，更有批量食客参与，在这期间，餐厅凭一道菜成名的事并不少见。

　　　　老格林的餐厅是他这辈子打拼奋斗的硕果，不知道寄托了他多少期望，如今好不容易把店开到了繁华区，绝不允许就这么灰溜溜地走。

　　　　但是，却在一道酱料上整整卡了两个星期，不仅如此，他现在还没有找到适合自己心意的饮品。

　　　　他想要一种度数低一些的酒，最好带甜味，果香味重一些，质量要好一些，贵一点也没有关系，可是他试过那么多的酒，没有一种符合他的想象，倒是也有些不错的，却也和自己套餐里的菜品不是很搭，也只好放弃。

　　　　真是诸事不顺。

　　　　老格林又往自己脸上浇了些凉水，听见外面敲门的声音，随口说了一声“进来”。

　　　　从门外钻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依然是那件穿旧了的黑色防寒服，拎着食盒，轻轻的叫了他一声：“格林叔叔。”

　　　　“是狄亚啊，”老格林揉了揉眼睛，勉强地笑了笑，“今天怎么来了？”

　　　　“最近夏奇和我说餐厅的事情，所以来看看……不过您吃过午饭了么？”狄亚问道，皱起眉头，“最近虽然很忙，但是也要注意身体。”

　　　　老格林这才发现离午饭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经人提醒，肚子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饿，今天上午试了一上午的调料，所有事情都抛在脑后了，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没吃多少，现在正咕咕地发出响声，他明明身在厨房，却把自己饿着了。

　　　　“幸好我带了东西，”狄亚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笑道，“还是您教我做的，来试试么？”

　　　　老格林干脆拿着自己手里的小勺子上去吃了，塞进去第一口直接向他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做得不错，狄亚在旁边找了个小凳子坐着，看着老格林大口大口吃东西的样子，忽而有开口道：“实际上……今天我来这里，也还有其他事情，格林叔叔，我带来一个人，您有时间见一见么？”

　Chapter　id011

　　　　老格林对于狄亚的印象，尚停留在那个刚见面时候可怜的时常沉默的小孩子，他没想到的是，这次他找过来的人居然是要和自己正正经经谈生意的。他把一口浓茶灌进嘴里，滚烫滚烫的，心里有点怀疑，没办法，对面那人的长相打扮都看着不怎么靠谱。

　　　　原想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待会儿再告诉狄亚不要随意轻信人，可是对面那人却开口了。

　　　　“我知道格林先生可能不大信我，”路漾笑道，“先介绍一下，我叫路漾，是阿茨卡纳眼目酒吧的老板，虽然是狄亚带我来的，但是我要和您谈的事情，和狄亚没有什么关系，确切地说，应该是很早之前，就筹谋着要找人合作了。”

　　　　老格林看着路漾伸出来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去握了握。

　　　　就算长得再不靠谱，这身份，说出来也够唬人的了，红唇区那边饱负盛名的酒吧，老格林即使从未踏足过那个地方，也听过这个名字。

　　　　狄亚并没有去掺和这两个人的谈话，路漾在出发之前，保证把这件事情做得妥妥当当。

　　　　“放心啦，”他道，“就算信不过我，也要对你的酒有信心啊。”

　　　　老格林见人的时候可是不太情愿的，狄亚看得出来，他一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的，但是没过几分钟，屏风那边就开始传过来老格林颇为爽朗的笑声。

　　　　……进度好快，不愧是狐狸。

　　　　狄亚默默地想着，在心里默默地给路漾比了个大拇指。

　　　　再过了三十分钟，两个人才出来，这时候的老格林脸上的神色已经完全变了，笑眯眯地上来拍着狄亚的肩膀，道：“这回我可正要谢谢你，狄亚，你帮了我大忙了。”

　　　　狄亚对他笑笑，路漾跟在后面出来，悄悄地朝他比了一个“搞定”的手势。

　　　　“很棒的酒！非常棒！”老格林神采奕奕，不停地夸着路漾，简直和刚见面时天差地别，“路漾先生，年轻有为！我之前也做过酒厂，从来没有想过，木松果酒还能做出这种味道的来！简直了！超过我的想象！”

　　　　这大约是老格林最近遇到的最好的事情，以至于整个人都很兴奋，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

　　　　狄亚靠近路漾，小声地对他说了一句：“你好厉害。”

　　　　“是你的酒厉害啊，”路漾也小声的回他，顺便伸出手揉了揉狄亚的头发，他最近很喜欢这么做，揉揉头发捏捏脸什么的，狄亚的头发软软的，脸上也多长了些肉，做起这种动作来仿佛顺理成章，狄亚也不管他，随他做。

　　　　路漾没有弟弟，现在总算有点理解家里有个弟弟是什么感觉了，没事就揉一揉，心情大好。

　　　　“我给他尝了用揽香和荆棘沙盐混合的那种木松果酒，”路漾道，“他自己决定用那种，觉得更适合菜品，这种简单的混合酒制作也很简单，他完全可以自己做，揽香虽然贵一些，不过餐厅的定位是中高档，他知道价钱的，我们只负责卖木松果酒就可以了，一切顺利。”

　　　　“……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这不难，”路漾耸耸肩，“我本来就是酒吧老板，就说打算扩展新产业，怕竞争不过，运用新的营销方式，通过餐厅的佐餐饮品进行推销，他后来直夸我有想法来着……不过，语言只是小手段而已，最重要的，是木松果酒的质量过硬。”

　　　　“合同签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