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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去也没用……他代替你承受了业障，天道留他不得，你过去也是浪费他给你的命。”

帝灵玉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爬。

中年人低声叹：　“大道无情，天道有情。　”

帝灵玉在地上努力的爬，戴灵毓则努力的想挣脱他的身体。

天空很暗，风声恐怖。

又一道雷过后，‘咔嚓’清脆的断裂声响起，戴灵毓泪眼模糊的世界里，星澜似乎对他笑了笑，‘咔咔’声接二连三，星澜的一只胳膊化成碎片脱落。

还没等他反应，下一道雷接连而至，星澜下意识的伸手挡，咔嚓声中另一只胳膊也化成碎片。

戴灵毓一直哭喊着“不要……不要……”

然而即使如此，星澜依旧看不到他，他只是对着帝灵玉的方向露出个无奈的笑，好像在说，我果然还是不行呢！

又一道雷下来之后，星澜已经好像破布娃娃一样狼狈，他低头看已经爬到离他不远的帝灵玉，勉强笑了笑。
然后他张嘴说了什么，声音太过模糊，戴灵毓勉强辨认他的口型，他说的是……

“我是妖刀，只会诅咒，但这次不一样了……　　”
他眉眼弯弯，露出个浅淡的笑。

“愿君百世安康，平安喜乐！”

帝灵玉嘶吼道：　　“我不要！不要……”

下一刻他被一阵风拖到远处，与此同时轰隆一声震颤，黑色的雷电淹没飘在半空的身影。

世界一瞬静止，戴灵毓疯狂摇头，忽的感觉身体一轻，他来不及想，向着星澜飞去。

雷电散去，云层散去，原地只剩漆黑的深坑。
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剩……

“星澜……星澜……”

戴灵毓无措的看着漆黑的洞底，理智上他知道星澜不会死，他还活着，但感情无法控制，明明是魂体，但他觉得窒息感如影随形，难过的快要死去。

忽然他看到坑底有两片小小的碎片，借着重新出现的太阳的光，闪着暗淡的光。

戴灵毓愣了愣，小心的伸手，然而他的手却穿过碎片，他看自己的手，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大哭。

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戴灵毓最后低喃：
“我好想见你……”
　　　
黑暗袭来时，戴灵毓本以为他可以回去了，等他睁开眼就感觉到不对，眼前一片漆黑，并且这次他动都不能动。

耳边传来对话声，有人不停的喊星澜的名字，喊的声嘶力竭，喊的悲痛不已。

“诶！你是什么人？你在喊谁？为何要喊他？”
“我在找我重要的人，你看到他了吗？他的个子高高的，一直穿着紫黑的衣服……”
“没有诶！说不定转世了呢！你怎么可能找的到嘛！”

“我要找到他，我想再见他一面……我不信他魂飞魄散了！他一定还在的……”

“真固执啊你，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很重要……”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星澜，还有一个名字是湮殁！”

“诶？不是人类吗？”

“不是的，他是刀灵！”

“啊啊~很遗憾，你还是别找了，妖怪与灵都没有来生！死了就是死了哦！再怎么找，他也不会回来了，已经消散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

“天道是公平的，给予了妖怪魍魉悠久的生命，强壮的肉体，还有修炼的资本……但是却没有给予他们来生！”

“来生？”

“是呀！人类如此弱小，却拥有近乎不灭的灵魂，人类死后会洗去记忆，重新转世为某人……”

“我不要，我不想忘了他……”

“那可不行哦！不能违反‘道’！”
“看你的魂魄如此纯白，一丝业障也无，转世会富贵一生哦！”

“诶？你为什么，如此哀伤……”







第51章　画完整的朝夕
“你知道天罚吗？事情超过天道定的界限，就会迎来天罚，天罚的形式多种多样，最常见的当然是战争……
他们都说天道至公，可你知道就算天道也不可能是有思想的活物，所以，一定有漏洞……”

不可否认星澜被杨七郎这话吸引了注意力，但他只是扬眉，冷谈道：　　“那又怎样？”

“你有没有想过，从最最开始，龙凤为何会灭亡？
巫妖为什么会大战，包括最终导致的结果是通天路被毁，人间再无修行者？
就连妖怪都被关押在地府？”

星澜不耐烦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扬七郎叹，挥手布了个多重结界，他四处看了看才小声道：　　“天道不许，个体力量太强！”
星澜冷笑：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你的结界能挡？”
扬七郎尴尬道：　　“当然不能　，我这是防止别人偷听的……”

星澜反手一刀劈来，扬七郎狼狈的避过，“你这人，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

他勉强躲了之后急忙道：　　“我打算试试如果人类的个体强大之后，天道会怎么做，让这个天道宠爱的物种试试看！”

“会招来天罚！”

“我想试试具体到什么程度，天道能接受的强度……”

星澜没说话，冷不丁一刀砍在他的胳膊上，扬七郎捂着胳膊后退，气的不知说什么好。

“你让我试探你实验的人类？武力到达什么程度会招来天罚？”

扬七郎点头：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星澜冷哼：　　“就为了这种事，你绑了灵毓？”
扬七郎赶忙摆手：　　“我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还有做这种事，我只是想……找到能让妖怪都出去的办法！是为了自由！”

星澜“……”

扬七郎叹，眉目阴郁。：　　“如果我不做，不久之后，妖怪会全部灭亡……”

星澜嘲讽道：　　“你是妖怪吗？用得着你来？”

扬七郎看他，意外的没有发火，只是苦笑道：　　“他们都死了啊……我不想他们死的毫无意义！这也是她的心愿……”

星澜“……”

“你有想过一个问题吗？”杨七郎神色奇异的看着星澜，那表情既像幸灾乐祸，又像悲悯。
“我们都没有来生啊！那么……你还有多久呢！”
“……”
　“我也可以不找你帮忙，可你甘心吗？就此消散……”

星澜低着头，杨七郎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也无从判断他的想法。

他只见到对方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同时杨七郎感觉浑身一寒，他想也没想极力的平移出去，可还是晚了，刀尖划过，他胸口一凉。
还没等他反应，下一刀已至。

“你的提议非常不错，可是我啊！不想和你合作啊！”

杨七郎“……”

他敢肯定那个混蛋一定在记仇，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嘛，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容不得你答应不答应了，我已经发了消息了，那么就祝你，这段时间过了愉快啦！”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不见。

星澜皱眉，暗自可惜没能好好揍一顿某人。不过也无所谓，总会有机会的，逮不到本人，他的手下也可以凑合。

他原地踌躇一会，多少有点胆怯，灵毓知道以前的事，会有什么反应，会躲着他吗？会憎恶他吗？还是从此再也不想见他……没办法，那个人好像不能接受同为男性的他的喜爱呢！

星澜纠结的皱眉，如果他不想见我……我就消失好了，反正能再见已经是恩赐了，不是吗！还有什么好不满足呢！

地府　　曼珠沙华花海

星澜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戴灵毓，他平复下呼吸，走了过去。
“他的魂魄离开了载体……”
星澜一惊，猛的抬头看神荼。
“带他回来吧！”
星澜毫不犹豫道：　　“怎么做？”

漆黑一片中，只有声音能被捕捉，戴灵毓抱着膝蹲在那，被声音的情绪所感染，无比希望那人能答一句，像往常一样，说一声‘我在’就好。
这漫长的等待，这漫长的寻找，连他都开始怀疑，那个人真的还在吗？

这里有大大小小的漩涡无数，它们的空中飘荡，它们在地上扩大，它们时常变换位置，周围有微弱的蓝光，如果没有这些漩涡，这里应该很美，就如同童话。

这里是魂魄游离之所，据说接近漩涡的魂魄会看到心中渴望之事，心甘情愿的自己走入漩涡中，一旦进去就会被永远困在美梦中，再也醒不来。

星澜急切的行走在漩涡左右，凭借着微弱的契约感应前行，一边走一边喊。

等好不容易看到抱着膝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的人之后，他的心猛的揪起。
大大小小的漩涡飘在他身边，而他好像失了魂一样，茫然的看着前方。

星澜胆战心惊的过去，小心的把他拦在怀里，等抱到了人，星澜才敢喘一口气，他加紧手臂的力道，喃喃道：　　“你真是要……吓死我了！”
戴灵毓无意识的喊了一声“星澜……”

星澜低声应：　　“嗯！我在，没事了！”

戴灵毓眨眼，忽然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滑落，他小声的喊“星澜……星澜……星澜……”
星澜一瞬觉得无比心酸，他把戴灵毓搂紧，一手摸他后脑轻拍，声音哽咽的安慰道：　　“我在，我在，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戴灵毓揪紧他的衣服，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星澜心疼的难以言喻，顾不得周围飘动的漩涡，把人搂紧，不断拍他的后背安慰他。
等到戴灵毓好不容易平静了点，星澜才敢放松，他把对方整个人小心打横抱起，带着他通过层层漩涡，不知多久以后，前方出现一片蓝光。
身后是一片黑暗，前方好像神秘的宇宙，向前一步，就会踏入这闪着繁星，无边辽阔的宇宙中。

星澜小心的放下戴灵毓，后者好像还没回魂一样，怔怔的看着他。

星澜笑了笑，：　　“踏过去，我们回去吧！”

戴灵毓眨眨眼，伸出手抱住星澜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星澜环住他的腰，把下巴放在他的头顶，小声安慰道：　　“没关系的，这里不危险了，我们可以回去了！这么久以来，让你受苦了！”
戴灵毓吸了吸鼻子，又想哭了，他才没受什么苦，明明受到最多苦的是星澜才对，而且，是他自己要看的三生石，就算受苦，也是自找的……

戴灵毓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星澜，吐字清晰，一字一顿道：　　“星澜，你是不是，喜欢我？”
星澜心猛的一跳，无边冷意蔓延，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

他不自禁的退后一步，本就白的皮肤更加苍白，唇开合，却没能说出任何话语。

戴灵毓被他吓了一跳，实在是对方情绪波动太大，他有点猝不及防。

他刚想上前拉星澜的手，却发现对方奇异的平静下来，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之后看着戴灵毓，近乎耳语道：　　“是，我心悦你，很久了……”

星澜无意识的又后退一步，强迫自己看着戴灵毓，他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光明正大的看着他了。

“如果，你觉得难以忍受，我会离开，再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至少……让我带你先出去……”

　戴灵毓觉得好笑，他明明要笑的，结果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

他上前一把抱住星澜的头，声音哽咽道：　　“不准逃……”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会厌恶？”

星澜瞪大眼，不敢信道：　　“你，什么，意思……”
“我可能……也有点……喜欢你……”

“什么？”

星澜茫然道的重复一句，什么？

戴灵毓擦了一把脸，抬头看着星澜好似毫无波动的脸。
深吸一口气道：　　“我说，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星澜缓慢的眨眼，忽然像失了力气一样闭上眼，戴灵毓下意识的接着他的身体。

星澜深吸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拉着戴灵毓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戴灵毓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地府天空惨白的月光，还有空中巨大的‘轮回’，和周围无风自动的曼珠沙华花海。

他茫然的看了一圈，没有见到星澜。

“别找了，他匆匆走了！”

戴灵毓下意识道：　　“为什么走？他去哪了？”
神荼摇头，答非所问道：　　“你知道，这轮回像什么吗？”
戴灵毓茫然的摇头，心里还在纠结星澜去了哪。

“这世间万物，都在经历着轮回，从春到冬，从冬到春。
人类从出生到死亡，然后又从新降生，这就是轮回，在具体点也可以称为朝夕。
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再到白天，万事万物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着朝夕。”

戴灵毓不明所以的点头

“我们的工作就像把跳出圈外的不确定因素拨乱反正，让他们回归正轨，让这个圈画的完整，就好像手持画笔，想要画完整的朝夕。”

戴灵毓“……”

“你和星澜的缘分，早在前世已经尽了……”

戴灵毓“！”

“他的本体已经碎了，他本该消失于天地，你知道他为何存在吗？”

神荼轻叹：　　“是被你杀死的人类，他们枉死之后的怨念深重，形成‘业障’，这份债星澜必须去还。
魂飞魄散太过容易，对于天道来说，这份惩罚太轻！”

戴灵毓瞪大眼，不可置信道：　　“都是为了我……”

神荼不置可否，接着道：　　“这业障，总有一天会还完，到了那时你要怎么办？”

“他替你承担了天谴，他本不该在见你了，属于你们的故事，你们都缘分早就到了尽头。
现在唯一对你们都好的，就是让我洗去你的记忆，你就当……从没认识过这个人。”

戴灵毓没听明白，只听到洗去记忆这几个字，就已经痛苦非常。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忘了他！你这么做不公平！”

“这件事……星澜同意的！”

戴灵毓抱着头不断后退：　　“不要……不要，我不要！”

下一秒神荼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就算你记得，那又怎样呢！就算你们在一起，能有多久呢？十年？二十年？
如果星澜消失了……天上地下，都找不到他了，你会怎么样呢？
不如趁现在，感情不深分开。
认真想，你真的爱他吗？还是说你只是被他感动了？”

戴灵毓僵坐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下一刻他无意识的重复：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要……”

神荼伸手，近乎叹息：　　“相遇是缘，相遇是劫……”

天上月色惨白，巨大轮回亘古不变，曼珠沙华无风自动……
戴灵毓闭上眼摔在地上，眼角的泪水滑落，最后的低喃消散，最终万物寂静，无人应答。
我不想忘了你……星澜……
　





第52章　双枫1
曼珠沙华花海

“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就让一切回归正轨吧！我没什么不满足了……”

“可这对他公平吗？”

“……”

不知何时出现的星澜，轻柔的抱起躺在地上的戴灵毓，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有在看怀里的人时，才偶尔柔和了棱角。

神荼无奈的摇头：“看来……我是帮了倒忙了，让他去看三生石。”

星澜摇头，事到如今已经不能用怪谁来概括了。
真要怪，大概星澜本身就是最要怪罪的人，谁让他非要去接近戴灵毓呢，不仅给对方带来危险，更是注定只能悲剧收尾。

原本星澜以为不管是怎样的结局，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戴灵毓会说喜欢他。

其实心情真是相当微妙，不敢置信的同时，喜悦无法抑制的蔓延，好像脑袋里炸了无数的烟花，炸的脑子一片空白。

回过神，无边的苦涩发酵，到最后只剩下舍不得一种情绪，舍不得离开他，可他更舍不得比对方先走，扔他一个人在这世上。
星澜知道，这比什么都来的痛苦，还不如就这样让他忘了更好，至少……所有的痛苦感受他一个人就好。

把人带回人间，星澜把戴灵毓小心的放在床上，细心的盖好被子。

他久久的凝视的对方的脸，闭上眼小心翼翼的亲吻对方的唇。
单单的亲吻，就让星澜觉得无比满足，他认真描绘对方唇线的纹路，撬开唇去追逐柔软。
他在心里叫嚣着该走了，不能在呆在这里了，可他的人还是纹丝不动的跪在床边，好像身体和心灵分开了一样。
半响他艰难的站起身，自嘲的笑了笑，他想他这么自以为是的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干了戴灵毓讨厌的事，说不定也是错了呢……

　九月末，秋高气爽艳阳天。

X市是座小城，这里群山环绕，生活节奏缓慢，有着几个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枫林。
每一年旅游旺季总会有大批游客慕名前来，到了枫叶红了的季节，漫山遍野的枫叶美不胜收。

还没到节假日，这时枫叶半红不红，远不到最美的时候，游客也只有三三两两。
星澜走在上山路上，这条路很长，从山脚到真正上山至少要步行七公里。
　
路面蜿蜒曲折，好像根本走不到头，偶尔有车辆路过，但谁也不会注意山脚下普通的游客。
星澜缓慢的步行，没有注意周围环境。
他的思维很乱，无数的画面和声音穿插，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完整头绪，好像想了很多，其实脑袋一片空白，连不成片段。

自从离开戴灵毓家之后，总有莫名其妙的人来找他拼命，星澜一路打一路走，没有计较自己在什么地方，也没有注意来找他的都是什么人，他只知道打死也不用担心善后就是了。

阳光刺眼，路两边无名的紫色小花一簇一簇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