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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有些丧气的将针线往篮子里一丢，歪在软枕上就不说话了。看来，她在女红上还真是没有天分啊！

孩儿啊孩儿，你不会怪娘没用吧？

她摸了摸有些发胀的肚子，脸上露出些许的歉意。

两个丫头有些忍俊不禁，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也算是忙里偷闲的穷开心了。

追月阁的主仆三人倒是一派悠闲，但沈府的老太爷和各房各院的主子们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让药谷的人知道，沈氏一族怕是要从这个世上消失了…”老太爷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焦头烂额。

四老爷缩着脖子，心里又惊又怕，生怕老太爷将这罪过怪罪在他的头上。子不教父之过，沈青桐那个孽障是他的女儿，他的责任也不小。可是他也不清楚，女儿从哪里学来的这一身本事啊！否则，四房也不至于被其他兄弟压得抬不起头来。

“父亲…沈氏一族，断不可为了沈青桐那个孽障毁于一旦啊！”大老爷痛心疾首的拧着眉，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

跟整个家族比起来，沈青桐一个人的生死自然是无足轻重的。更何况，这是她惹下来的祸事，就该由她一人承担！

二老爷捋了捋袖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上回被沈青桐下毒，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这笔账他可是记着呢。“父亲，不若想办法将这个孽障赶出家门，跟她断绝关系，如此也不会连累了整个沈府。”

四老爷为了自保，也站出来表达自己的立场。“父亲大人，二哥说的对，这个孽女，儿子早就想跟她断绝父女关系了…可父亲大人平日教导儿子，要以和为贵，儿子这才…”

老太爷大袖一挥打断他的话，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书房的一番密谈，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下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沈府都知道九小姐沈青桐将要被逐出家门的事情。

“早该如此了…”端坐在绣楼上，倚窗而立的绝美女子勾了勾嘴角，满意的笑了。她虽然极少过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是府里出了这么一个煞星，让沈府的名声受损，于她的颜面也会受到影响。追求完美的她，可不容许有丝毫的差错。

想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又是一等一的好，从小精心培养，绝对是这一届秀女中的个中翘楚。一旦入了宫，她势必会得宠，到时候凭借着她的手段，想要当上贵妃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因为沈青桐那恶女的名声而让她被人诟病，可就得不偿失了。

“七小姐近来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小姐要不要过去探望一番？”身为沈漪芳身边的大丫鬟，丁香一直恪尽职守，致力于帮助自家小姐树立良好的名声。如今七小姐遭受了那么大的苦难，作为姐妹，小姐理当前去探望，以凸显骨肉情谊。故而，才开口劝道。

沈漪芳眼帘低垂，纤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煞是动人。染着丹寇的纤细手指轻撵着手里的一株芍药，嫣红的小嘴儿轻启，幽幽的说道：“七妹那是心病，心病自当心药医，再多的劝说都无济于事，何必去招惹她，让她想起伤心事，徒增烦恼呢…”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不打算去随云居了。

丁香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平日里小姐最重姐妹情谊，如今怎么推三阻四起来了？不过，有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根本不敢宣之以口。

这时，一个梳着双螺髻的俏丫鬟端着一碗冒着凉气的冰镇瓜片进来，笑意盈盈的朝着沈漪芳福了福身，道：“见过五小姐。老夫人特地命奴婢送了解暑的吃食过来，说是天气愈发热了，让五小姐保重身子…”

沈漪芳扬起一抹相宜的笑容，道了谢，一边小口的吃着可口的食物一边假装不经意的问道：“这些东西，听说价值不菲，鸳鸯楼每日才售百把份，这一大家子，祖母一一照拂，怕是要破费不少吧？”

那丫鬟娇笑着，说道：“瞧五小姐说的，也就五小姐有这个福气罢了，府里这么多人，老夫人哪能一一照拂。”

沈漪芳抬眸，笑得高贵典雅，不愧是从小精心培养的后妃人选，举手投之间都是风情无限。即使心里高兴异常，脸上却一副谦恭的神态，不骄不躁，仪态优雅。“木香，打赏。”

木香递上一个精致的荷包，笑道：“海棠姑娘不愧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这小嘴儿甜的，跟抹了蜜糖似的。”

海棠先是谦虚了两句，最后还是接过那荷包，对着沈漪芳千恩万谢了一番，才扭着那杨柳腰离开了。

等到她一走，木香就忍不住抱怨起来。“小姐，这海棠明显是刻意的讨好您，您还客气的打赏，也忒大方了…”

小姐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五两银子，长此以往，哪里够花？

沈漪芳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斜了这没脑子的丫鬟一眼，道：“祖母身边的人，自然不能小看了…她野心不小，常往二房这边走动，还不是为了三哥？祖母却默认了她的这一举动，这意味着什么？”

“她…她想爬上三爷的床？”木香惊愕的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

沈漪芳倒是镇定，只不过眼里极为不屑。“祖母这是想往二房安插人手呢…”

28　断绝关系

“小姐，不好啦…”苏叶一路小跑，顾不上喘口气，径直闯进内室，脸蛋红扑扑的，神色焦急。

青桐放下手里的医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口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小姐…老太爷请来族里的长辈，说…说是要断绝祖孙关系，将小姐赶出府去…”苏叶紧拽着拳头，心里很是替主子难过。

青桐的反应倒是很平静，说道：“离开沈府，是早晚的事。这一点，你不是早有心理准备了吗？”

苏叶傻了眼，半晌才回过神来。

的确，小姐在很久之前就跟她们说过。若是有朝一日小姐要离开沈府，问她们会不会追随她。当时，她好像是点头了吧？可是这想象是一回事，真的发生时又是另一回事啊。

“若是被赶出沈府，以后可要怎么办？”想到这个现实问题，苏叶就有些懵了。她们可以做些粗活，赚点儿小钱。可是小姐是官家千金，从小到大不怎么吃过苦。纵使在沈府不受宠，那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哪里能吃的了苦。

青桐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忽然坐起身来，吩咐道：“如此，你便和佩兰去收拾包袱，先前换来的银子记得带上。”

苏叶怔怔的看着她，嘴巴翕动了几下，却不敢违抗她的命令，耷拉着头去收拾东西了。佩兰站在一旁，许久才回过神来。不过，她倒是很镇定，在哪里都是一样当丫鬟，反正能跟着小姐就行了。

四老爷在追月阁门口磨磨蹭蹭半晌，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踏了进去。

“老爷…”苏叶和佩兰见到他进来，恍惚之间才忙着福了福身。

四老爷见到桌子上的包袱，不由得愣了一下。原本他还打算来劝说两句，好让她乖乖的出府去的，没想到不等他开口，她们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心里虽然觉得怪怪的，但四老爷还是死要面子的昂着头，以父亲的口吻教训道：“今后，你就不再是沈家的女儿了。就算是出了沈府，也不能再继续胡作非为，有损沈家的颜面，知道吗？还有，属于沈家的东西，不得带出府，必须得留下！”

沈青桐从软榻上站起身来，一身素净的青衣，头发随意的挽了个堕马髻，头上一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她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可以算得上是陌生的男人，一步步朝着他走去。

四老爷见她一步步靠近，吓得脸色一白，飞快的倒退了几步，朝着她吼道：“你…你别过来…”

“四老爷不检查检查么？若是我真的将府里的值钱物件带出府去，那可怎么好？”青桐瞥了一眼他那狼狈的模样，冷冷的回敬道。

四老爷哪里还顾得上她有没有拿府里的东西，撒腿就往外跑。“你要走就走，今后别让我在看到你，孽障！”

青桐扬起下巴，眨了眨眼，道：“胆子这么小？”

“小姐…”

苏叶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声，一个清瘦的少年推开众人的阻拦，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姐…他们说你要离开了，是真的吗？你不要走好不好？”少年在众人惊慌的神色中，走到青桐身边，拉扯着青桐的衣袖，楚楚可怜的恳求着。

咦，十一少爷竟然一点儿事都没有？

众人微微睁开眼，却没有看到那血腥的一幕，见到的反而是姐弟情深的场景。青桐摸了摸个头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的头，难得挤出一个笑容，道：“从君乖，等你长大了，有本事独当一面了，去看姐姐好不好？”

“姐，你带我一起走…”沈从君的泪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掉，脸上写满了委屈。

青桐抬手，替他抹去脸上的泪痕，一脸严肃的安抚道：“从君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不能轻易的掉眼泪。你是沈家的子孙，肩负着四房的重担，将来分出去单过，你就是家里的主心骨。虽然咱们的爹是个不成器的，但你跟他不一样，只要你将姐姐教你的东西融会贯通，将来必定能出人头地，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欺负！”

沈从君哭丧着一张脸，不住的点头。心里虽然不舍，但是沈青桐的话，他却听进了心里。一直以来，四房都不被重视，其他堂哥总是受到祖父的表扬，他不管做什么都没人瞧上一眼，完全被忽略。也许，他也该振作起来，不让任何人踩在脚下了。

“那…那姐姐有了落脚之地，一定要派人送个信儿给我。”沈从君哽咽着，努力不让眼里的泪珠子掉下来。

沈青桐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稍稍安心了一些。

这些日子以来，她渐渐地接受了这个弟弟的存在。他是个勤奋踏实的孩子，学东西也很有天分，是个可塑之才。她教他的东西不多，但足可以保命。至于其他人，根本就不在她关心的范围之列。

“保重。”她留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守在外头的丫鬟婆子，见九小姐从屋子里出来，全都吓得退让到一边。苏叶和佩兰低着头，紧跟在青桐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神态自然。

“站住！你一个离开，这两个丫鬟留下！”突然，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顿时四周鸦雀无声。

青桐回头，看见身子扭得像蛇妖的丰腴女子，一声不吭的继续朝前走去，根本没有搭理的意思。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你还是沈府的小姐吗？一个被赶出家门，连姓氏都没有的人，还敢给我甩脸子了？苏叶、佩兰，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周氏得意的抬起下巴，扬了扬手里按了指印的卖身契。

苏叶和佩兰心里一惊，望向自家主子。

青桐停住脚步，瞥了那两张泛黄的纸页一眼，哂笑着说道：“是么…”

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翻飞，一阵无色无味的粉末迎风而上，朝着周氏的方向散去，落在那两张纸上。片刻之后周氏察觉到手里一轻，两页纸就像是变戏法般化成了灰烬，飘落在她那绣着鸳鸯的绣鞋上。

“啊…你竟然毁了卖身契！”周氏尖叫着，又惊又怕的倒退数步。

苏叶和佩兰见卖身契化为了乌有，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脊背也挺直了。“小姐，咱们走！”

29　一份大礼

“小姐，就这样离开了吗？”站在沈府的大门口，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两个丫鬟都还不太适应。

青桐回头，望了一眼那写着沈府这两个苍劲有力大字的牌匾，眼底闪过一抹嘲弄。这自诩高高在上的名门望族，不过是披着华丽衣裳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僵死之虫，自以为是自视甚高，终将害人害己。

樱唇轻启，青桐收回自己的视线，道：“自然是不能太便宜他们，好戏还在后头呢。”

“那个瘟神总算是送走了…”二老爷见事情顺利的解决，心里总算是松快了不少。

二太太却不以为然的瞥了他一眼，好心的提醒道：“就这样将她赶出家门，也太便宜她了！老爷可别忘了，还有一桩事没解决呢！”

女儿被毁容，这个仇她还没报，如何能甘心？凝香居里边那位也还昏迷不醒，虽然沈家已经撇清了关系，但若是找不到解药医好那位紫衣院判，沈府的麻烦怕是会接踵而至。

二老爷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心里老大不痛快。他好不容易心情舒畅了一些，她又来给他添堵，还是桑姨娘善解人意，知道体贴他。“妇人之见！你这是在怀疑老太爷的决定码？管好你后宅的事就行了！”

说完，二老爷冷哼一声，转身就去了桑姨娘的院子。

二太太抓紧手里的帕子，心里怒火交织，却又不敢当着爷们儿的面发作，只气得胸口闷闷的疼。

“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老爷好不容易可以松懈一会儿，您何必急着给老爷施压…”二太太身边最得力的红人方妈妈苦口婆心的劝道。

自家夫人几近完美，就是有些太矫枉过正了。凡事都一板一眼，规定的死死的，不知道变通。从小受到的闺训，便是如何做个贤妻良母。贤妻，她的确是在按照要求一丝不苟的尽职的做着。只是有时候督促的太紧，反倒会引起男人的反感。

哪个男人不喜欢温言软语的解语花？夫人就是太过心急了一些，这才让那些狐媚子钻了空子，分去了本该属于夫人的宠爱。

“方妈妈，你也觉得我做错了？”二太太红着眼眶问道，心里觉得特别委屈。

方妈妈不好说的太过，只得委婉的劝说道：“夫人也别想太多了，将心思多放在少爷小姐们身上就好。少爷到了说亲的年纪，也该张罗着了。五小姐再过不久便要送入宫里参加秀女的甄选，可都马虎不得。”

她提到了三少爷五小姐，独独没提到七小姐沈绮芸。

二太太想到几个孩子，便渐渐收了眼泪。“你说的对，我还有铭哥儿和芳姐儿。”

稍稍停顿了一下，二太太又继续说道：“芳姐儿进宫要穿的衣裳都准备好了没？还剩下半个月，都得准备着了。”

“锦绣楼的陈大娘已经去请了，说是会亲自来为五小姐量身裁衣。金玉满堂的掌柜也送来了最新样式的首饰让五小姐挑选…”方妈妈作为二太太的左膀右臂，对这些琐事都了如指掌。

二太太听着她的汇报，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芸姐儿…我可怜的孩子。”

“夫人也别太伤心了，老太爷老夫人不会不闻不问的…”方妈妈不过说几句安慰的话，想要宽慰二太太的心。

以七小姐如今那模样，想要嫁入高门大户，绝对是痴心妄想。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女儿，也就成了一颗弃子，不会有人会设身处地的为她谋划什么了。老太爷老夫人嘴上不说，但从这些日子以来的举动任谁都可以看得出，七小姐已经不再受宠。

“都是沈青桐那个贱人…她不得好死！”二太太捏紧手里的帕子，牙齿咬得咯嘣直响，神色狰狞。

方妈妈眼珠子一转，低头在二太太耳边说了些什么。二太太嘴角的笑容不断地扩大，眼神凌厉，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就按你说的去办，记住手脚利落些，别让人抓住把柄！”

“奴婢省得的。”方妈妈笑着退了出去。

梅陇巷

“小姐，这房子有些简陋，先委屈一段时日吧。”苏叶推开陈旧的木门，里头一阵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直皱眉头。

青桐用帕子掩住口鼻，环顾四周一番，倒也没挑剔，说道：“能有个容身之地，已经不错了。”

“小姐，先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奴婢这就进去收拾收拾。”佩兰也不甘落后，手脚麻利的端来一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凳子，将上面的灰尘擦拭干净之后，送到青桐的面前。

青桐也不客气，安静的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冗长而又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那脚步声而来的，是一个老婆子和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公…小姐。”那婆子，正是经常伪装出入沈府的秋婆婆。

青桐没想到他们还真是无所不在，居然能找到这里来，不由得懊恼不已。

“小姐，这里如此破败，如何能住人？还是跟属下们去别庄吧。”秋婆婆打量了一眼那简陋的房舍，满是不赞同的说道。

青桐缓缓的站起身来，固执的坚持道：“这里挺清净的。”

秋婆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青桐的一个手势给制止。“交待你们的事情，可办好了？”

“老婆子办事，小姐且放心。”提到主子交待的任务，秋婆婆就精神百倍。

青桐眨了眨眼，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沈府的养育之恩，也算是报答了，是么？”

秋婆婆想到主子的吩咐，额头上的皱纹都笑得挤到了一起，形成一个大大的川字。“沈家人的‘大恩大德’，自然是要好好回报一番的！”

苏叶和佩兰闻声出来，听到秋婆婆的话，顿时一头雾水。

“小姐，什么回报？”

青桐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轻笑一声，却没有作答。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希望沈家人能够承受得住这份大礼才是！

隔日，前去库房清点东西的婆子，看见空空如也的屋子，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呢。可仔细一琢磨，脸色瞬间就煞白一片，惊吓的跌倒在地哀嚎起来。“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