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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胎明结-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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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想起什么特别的。”墨珩道,顿了顿,又续道:“难道说,我应该想起什么来?”

舒久一时语塞。

佛宗至今也没给个准话,也不知他究竟是恢复了记忆还是没有恢复记忆。若是已经恢复了记忆,佛宗断然不至于与他如此亲近,若是没有恢复记忆,看佛宗模样,也确实同涅槃之前别无二致,举止行为,也是一模一样。他与佛宗一道的日子短,也不知道佛宗到底想起了什么才算是恢复记忆,一时也不好拿捏。

“佛宗,不然,叫常青来看看吧。”自个儿不好拿捏,常青与佛宗相识得早,应该更有把握些。
墨珩凝眉思忖了片刻,他也大抵猜到了舒久想让常青前来的目的。其一,最近舒久问他记忆恢复了不曾,他总是闪烁其词,舒久怕是不放心,想叫常青来瞧瞧;其二,常青也有好些日子没来了,他与凤子魂魄的情况,也该叫他来瞧瞧。

其实,墨珩之所以不明说他记忆已然恢复,不过是因为,涅槃之后种种,实在叫他无地自容,不知该如何在舒久面前自处,干脆继续装傻,维持着早几个月的亲近融洽。

最近晚间,他还是同舒久睡在一处的,舒久早些时候抱惯了他,如今抱不住他整个人,却喜欢抱着他胳臂。他想不出什么由头来与舒久分房,何况,眼下这份亲近融洽,他也欢喜得紧。

墨珩抬眼看了看舒久。舒久正拿了个果子往嘴边喂,察觉佛宗眸光,便也递来眸光探询,墨珩不自觉笑了一笑,摇了摇头。舒久会意,自顾自收了眸光,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
果然清甜。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不堪回首,故而不肯面对的佛宗啊……哈哈哈哈哈嗝儿。





第45章 着相生贪
“叫常青来看看也好,也该看看你与墨璟魂魄额状况。”墨珩不动声色敛了眸中神采,眸光不自觉偏向梧桐树,“也该看看淡竹,到底是内山出去的子弟。”

“淡竹是佛宗有意点化才生了灵智,也算佛宗半个弟子。”舒久缓声接了一句,这还是佛宗第一回提起淡竹,总觉着佛宗该想起来的事情已经全部想起来了。他倒是想问问佛宗缘何一直与他那么亲近,分明,也该想起他的身份了。

墨珩一时也记不起他当初点化那花精的本意,只是舒久如是说了,他便应了,“嗯。”顿了顿,续道:“若是常青看过墨璟之后,觉得他与你魂魄稳当,我打算放他去人间看看。”

“不是说要融魂?凡间气息庞杂,不大好吧……”舒久惊愣,一时不明白佛宗怎么好好地生了这个念头。

墨珩早将此事思量齐全,应对自如:“你陪他去就是了,我分些灵识修为寄存在你那里,会护着你们的。他不曾涉足凡间,总要你提点的。”

见佛宗不是临时起意,舒久这才稍稍放心,“听佛宗安排。”

墨珩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何舒久总是顺着他,其实若是不愿,可以直说的,“若是你不情愿,便同我说。何况,此事眼下还没有定论,你可以想想再应。”

舒久笑了笑,道:“既然是佛宗安排,我总是信佛宗的,自然不必多想。”

墨珩点了头,心情谈不上高兴,只是有些复杂。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信手往虚空里一抓,便拈来一张雪笺,一支饱蘸浓墨的小白云,写了几个字。

舒久不曾探头去看,却也猜到了这是要给常青传信,不经奇道:“佛宗何不去三十三重天将医仙与淡竹接来?反而传书于他呢?”

“此事不急在一时,等他过来也是一样。”墨珩搁笔,他只是随手一搁,竟当真将那小白云搁在了砚上。

舒久瞧着那凭空出现的砚台,那砚台,也瞧不出什么石料,形状拙朴却不乏有趣,绝类树皮,不由笑问:“佛宗这砚台,也是外山采买来的?”

墨珩将写好的信笺随手一扬,忽而一阵风将那信笺卷去,约莫是听了佛宗指令,要上三十三重天。

“早年,我闲来无事,自个儿寻了石头来磨的。用了这么些年,也就惯了。”

舒久听得稀奇,拿手触了触那砚台边缘,摸着质地倒是细坚,确实是能磨砚的材料,但好不好,他还真说不出个名堂来,“没料到佛宗竟还有这般的手艺。”

墨珩笑了笑,“万年清修,何况内山不似凡间热闹,总要有个消遣。”

舒久倏然想起眼前这人,已然在这内山耗费数万年光阴,个中清寂,非他凡人可想。又念及万年清寂不曾坏他半分祥和佛心,心里莫名添了几分钦佩。眼风绕着佛宗转了一圈儿又速速收回来瞧着自个儿面前平滑如镜的水磨玉桌面,似乎又许多话说,又似乎无话可说。

墨珩却不曾顾及舒久心念,只信手一拿一放,桌上便被他放了一沓宣纸,冲着舒久招了招手,道:“来,写几个字看看。”

舒久有些羞赧,犹豫了片刻才道:“不精此道,写得不好。”

墨珩起身,指了指面前笔墨,道:“不写怎么知道不好?”

舒久这才起身绕道笔墨跟前,拿了小白云,笔尖儿却落不下,一时不知该写些什么。思忖了片刻,唯有早年所读《道德经》历历在目,便提笔写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片刻便洋洋洒洒写去小半部,小楷在宣纸上头铺陈得齐整。
墨珩剪手瞧了半晌。下笔轻柔,笔锋轻巧柔和,构架虽摆得好看,因了笔锋柔润,显得秀气有余,刚劲不足。

才搁笔,瞥见佛宗正在瞧着他写出的字,有些羞怯得别开了眸光,“都说了写得不好。”

“确实算不得好,不过字如其人,也不差。”墨珩说得实在,倒叫舒久一时拿捏不准究竟是写得好了,还是写得差了。

“佛宗?”舒久将那小白云蘸了墨,提在手中,笔头,确实朝着佛宗。

墨珩会意,将笔接来,抽着舒久写满的纸张空处,写了个“佛”字。同是小楷,这个“佛”字,笔锋利落潇洒,瞧着便叫人觉着疏放空阔。舒久眉宇间浸开悠远的笑意,缓声道:“字如其人,佛宗也当得。”

墨珩眉梢一挑,也不知是高兴了还是得意了,“早年在凡间历劫,还卖过字画。只是凡间至今沧海桑田变幻更有无数大难灾劫,怕是不存。”

“佛宗历劫,是在三万年前?”舒久听得稀奇,“天道崩后,三界皆靠佛宗一力扶持,佛宗也要历劫?”

“三万年前,所谓的天道崩,不过是个说法。那不过是天道降于九界轮回的一场大灾罢了。九界之内无一幸免。故称之为天道崩罢了。”墨珩泰然一笑,将上头写满字迹的宣纸抽去。舒久一面听着,一面将那薄纸接来晾在一旁。

“大灾之后,九界虚空,唯留了我一个生灵,料来也是天道有意为之。之后扶四合灵根,寻世存生机魂灵,也不过是顺应天道而已。”墨珩提笔,随手在纸上勾画,草草寥寥,便勾出山河巍巍,江海辽辽,“天道永存,道、佛、魔,皆应天道而生,顺天道而存。三万年前,坏的不是天道,只是天道,要灭众生。”墨珩稍稍停笔,沾了少许浓墨,笑了一笑,“所以,我也只能应天道而行,历劫修行,皆应天道而已。”

舒久少听佛宗论道,字字珠玑,叫他听得似有所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虽不曾历经其中种种,却也能想到天道残酷。佛宗能挺过来,既是天道垂怜,也是佛宗坚忍。”舒久叹了一声,三万年,凡间已是沧海桑田。每每念及佛宗独自一人在四合八荒之内行走,茫茫天地之间,唯有他一个生灵,四野寂静沉寂,死气沉沉。那么长的光阴,他是这么独自一人熬过来的,是否,也险险在其中迷失?

“天地不仁,说对也对,但不全对。”墨珩着笔点染,巍巍山河间,万物生,辽辽江海间,波涛起,“万物得天地造化而生,天地之于万物,自然垂怜。只是……天地万物生生不息,变化无休,而天地仅存莽莽,万物渺茫于天地之浩繁,于天地而言,万物过于渺小。众生,仙家佛道,皆是如此。故云天地无情。”

道天地无情,只因天地于众生过于浩瀚。道天地有情,只因众生皆因天地垂怜而生。舒久将这念头在脑中稍稍转圜了片刻,忽得笑问:“天地可知佛宗如此揣度于它?”

墨珩忽得一愣,顿笔,凝眉细想了片刻,旋即释然一笑,提笔继续点染画卷,江河湖海间有扁舟,群峰之间有云岫山林,有倦鸟依依,更有炊烟袅袅。

“无论天地有情无情,我等众生揣度于天地便是着相。你道心如此通透澄明,也不无道理。”墨珩泰然搁笔,瞧着宣纸上头铺陈的风景缓缓笑开,“舒久,你可曾想过重修道法?”

舒久一愣,确实不曾料到佛宗会有此问。等回了神,便淡然一笑,道:“眼下,便纵小道修了道法,一旦入了轮回,便是一场空。不如活得自在些。”

“凡人修道问佛,望得道飞升成仙成佛,皆是为脱离轮回之苦。既然轮回是苦,你又何苦?”墨珩眉尖微微一蹙,神色俨然不怿,他只是不明白,舒久为何如此执意于轮回。就这么在他身畔,不好吗?这念头才在心里冒了个尖儿,便叫他吃了一惊……不由微微阖眼,不该生此贪嗔。

舒久诧异地看了佛宗一眼,佛宗话语间的不怿,他听得明明白白,只是不明白,这不怿是从何而来,因何而起,“佛宗,轮回是苦……超脱轮回成仙成佛,也未必……就不是苦。佛说众生皆苦,于天地而言,神仙佛魔皆是众生,又何曾不苦?”

“我着相了。”墨珩垂眼,衣袖一拂,面前笔墨纸砚便乍然消失不见。料来是归了原处。

“佛宗?”舒久瞧着拂袖便走的墨珩,轻轻唤了一声。但墨珩不曾回头。







第46章 混元之体
叫一缕清风卷住的信笺,可算是无波无澜,不惊轻尘地飞上了三十三重天,落在了常青衣襟上。
彼时,常青正盘膝端坐,身侧偎着淡竹,他正拿着若干药材,一一指着,叫淡竹认清,再说明此药利弊,对何症,用何量。

淡竹在佛宗身畔近万年,那纸笺才落下,她便已认出了上头佛宗元力,待常青拿起看了才问:“师父,佛宗来信说什么?”

常青将信笺收入袖中,道:“他请我俩去内山。”

淡竹问:“那我们几时去?”

常青慢条斯理得将方才搁在衣襟上头的草药重新拿起来,“不着急,墨珩既然传书于我,而非亲自前来,便是不着急,等等再去也无妨。”话毕,便指点着掌中草药,继续引着淡竹辨认。

天界日短,由着常青这一耽搁,凡间,倏然一月。凤凰内山虽悬于千丈之高,但毕竟仍在凡尘,虽难受雨露风霜,但天光明暗,却一如凡间。

墨珩自绘山河,辨天地之道后,便有意与舒久疏远,倒不是不愿与舒久亲近,只是他心中贪念,皆因舒久而起。明知错不在舒久而在本心,却依旧如此。

只因,舒久是要走的……要早早习惯才好。

至于舒久,佛宗一年前便不曾与他那般亲近,于他,不过是恢复了原状。倒确实能放心了,佛宗确实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只是,心底隐隐的失落,却怎么也遮掩不过。

都是通透的人,如何察觉不到佛宗是有意疏远?无缘无故,无因无由,怎么就这样了呢?虽说确实想问,但佛宗有意疏远,他也不敢问,不想问。

常青携淡竹到内山时,墨珩正在梧桐树下教导墨璟,四下一看却不见舒久。

“墨珩,我来了。舒久呢?”

佛宗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勿要打扰。墨璟身浮于半空,周身元力流转,元力犹如泛红的流水将他重重包裹。

墨璟眉心一点殷红印记若隐若现,眉头紧皱汗湿重衣,俨然祛除杂念,淬炼佛心的紧要关头。常青看明白格局,便了然一笑,带着淡竹在梧桐树下桌旁坐下。

淡竹四下看不见舒久,便偷偷放了少许神识去探,探得舒久身在后山,这才放下心来。

佛宗虽有意疏远舒久,但舒久待佛宗一如往常,后山灵果也一如既往地替佛宗与墨璟添备。他此时,便是在后山摘果子。

待舒久洗了果子到了前头,常青已候了有两刻。

舒久没料到常青竟然忽然到了内山,有些诧异,却也高兴。将果子拿来招待,“医仙来了,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

“无妨,是我来得晚了,劳你久等。”常青笑着拿了个果子,顺手给淡竹拿了一个。淡竹接了果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捧着果子小口吃。

“没有,是佛宗邀医仙来此。小道不敢置喙。”舒久垂眼笑了一笑不自意偏头看了看佛宗与墨璟。

常青了然,眉头一挑,道:“他让我来,不过是想叫我看你二人魂魄的状况。如今看墨璟修行佛心已无大碍,虽则元力修为无法精进,但佛心所悟已上了一重。”

舒久惭愧一笑,道:“佛宗只大概说了一些,佛心三重,一曰大慈悲心,二曰菩提心,三曰清净真如心……我其实不大懂的。”

“修心在于体悟本心天地造化。无论佛道,皆有此修。修心若有所成,修术则事半功倍。”常青简略地说了一句,舒久虽曾形灭道毁,但道心尤坚,如此点拨几句,他自然是能懂的。

“我明白的。修道亦有此论。何况佛宗也曾道佛道之修,皆应天道。不过殊途同归。”舒久也非见识短浅之人,常青此论,他自然省得,只是不知常青无缘无故,忽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如今墨璟能修佛心,可见他心魂神魄已然稳妥。”淡竹吃完了一个果子,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本以为你二人融魂,怎么着也得千儿八百年,岂料这才一年多便成了事,可见佛宗于你二人魂魄,可有大助益。”

常青见淡竹看出了门道,很是高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你倒是聪明,这些日子没白学。不过你也只看出凤子神魂已然稳妥,舒久人魂,可还不妥。”

淡竹瞪大了眼睛瞧着舒久,灵识上上下下围着他打转,也没瞧出个所以然了,只得泄气道:“我看不出啊。”

此时墨璟已然熬过了难关,收了周身元力,跳下地来,蹦跶了几下,发觉自身灵便了不少,再看父亲,竟发觉眼下他竟到了父亲腰际,比原先长高了些,登时高兴得不行,“爹,我长高了!”

墨珩扬手招呼,“过来。”墨璟颠颠儿地跑到墨珩身侧,一转头看见了淡竹,顿时更加高兴,本想跑去问问她医仙有没有当她夫君,但好歹是忍住了,“爹,什么事儿?”

墨珩扬眉,淡淡一笑,果然,心智长了些,料来魂魄已然稳当,只是不知舒久,是否稳当。

“你去给你娘看看。”

墨璟便乐呵呵地跑到舒久身侧,往常墨璟也就同桌子一般高,如今高出了一个头,舒久自然也看出来了,“小璟长高了好多。”

墨璟本就不经夸,登时喜上眉梢洋洋得意道:“修为也涨了些!”五指舒张,便有淡红火焰在掌中明灭,“虽不及凤凰真火燃魂焚魄,但这凤凰炎,也是神魔皆惧的本命真火。”

淡竹与常青都很是稀罕得盯着那明灭火焰。常青尤其高兴,道:“小子,你这凤凰炎确实不差,能否借点儿火来,给我炼丹?”

“这火可借不得,燃的是真气与元力,你纵然拿了火种去,也没法叫它长久。”墨璟挑眉应答,很是得意。

墨珩早在桌旁坐定,看了看舒久,又转头看常青,道:“你说舒久人魂不妥,可瞧出了什么缘由?”

“凤魂凤魄元力太强,舒久人魂人魄在与凤子魂魄相溶之时已然有了损伤,如今虽归了位,却还无法完全融合,因此,不大稳妥。”常青倒是难得懒得卖关子,答话倒是痛快。

舒久一愣,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佛宗疏远他的缘由了。眼下,凤子魂魄已恢复原状,他这个凡人,早已是可有可无。既然凤子已经恢复原状,他也无须,再在凤凰内山停留。

“眼下,我能入轮回了么?”

一句话,墨珩,墨璟,淡竹,常青,都愣住了。

墨璟扯紧了舒久衣袖,“娘?”

“既然凤子已然恢复,小道再入轮回,也是理所应当。”舒久眉间笑意清淡,却叫人看得心揪着隐隐发疼。

淡竹看墨珩面色沉凝如冰,登时有些害怕,畏畏缩缩往常青身后躲。常青了然眼下局势,眉头一挑,便道:“就凭你这魂魄,入了轮回,也得损了那一魂一魄,投了胎不是傻就是疯,再不就是短命鬼。现在还不是投胎的时候。”见墨珩神色还沉沉地不好看,不知怎么了,竟生了些逗弄的心思,便缓缓道:“所以,不如再在内山将养,内山元力充沛,于神魂大有益处,再将养三五个月,待大好了再入轮回,指不定,还能有个好命格。”瞥见墨珩面色越沉,常青没来由地,心情大好。

舒久垂眸,低低嗯了一声,便不再应话。气氛一时沉寂无比。

墨璟这才从“娘又要抛下他走”的情绪里缓和过来,扁着嘴扯了扯舒久衣袖,“娘……”

舒久轻轻拍了拍落在衣袖上的手,道:“小璟也知道,我是凡人,凡人,总在六道轮回之中。”

分明已经明白,但乍然听他如此决绝,心里还是过不去。本是犹如静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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