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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鹤那长长的嘴尖上沾了一点黄瓤，不用说也知道是被君禾劝着它张嘴吃的。
　　凌霄从他怀里抱过小鹤，走厢房后头那一片花丛中，君禾好奇地跟在他后面。
　　看着小鹤张开尖尖的嘴，在花丛里左右窜动，不过一会儿，一条小虫便被小鹤衔在了嘴尖给他们看。
　　“唔，原来是它不喜欢吃甜南瓜呀。　”　君禾抱着凌霄一根手臂自言自语道。
　　凌霄要刚低头笑他，　　眼角瞥见一抹黑影飞到一边。
　　反应尤其迅速，一把拉过君禾藏到身后，警惕地看向四周。


第31章　“你没有钱，我不想继续跟你走了”
　　凌霄眯起警觉的双眼检查四周，　　君禾缩在他的背后，凌霄还能感觉到他那一双小手捏着自己的衣裳。
　　风吹草动，小鹤安然地垂着长脖子在花丛间啄食，　　四周并不见什么黑影。
　　君禾从他身后移开，仰头对上凌霄凛冽的剑眉，　“　哥哥，　　你看到什么啦？　”
　　凌霄抬手，轻抚君禾的脑袋，微微摇头。
　　“我看错了。”　大掌牵住君禾的皓腕。
　　“　小鹤吃的也差不多了，你喊它，跟我们回房吧。　”
　　“厄…咕~　”
　　细长的脖子从花丛中冒出来，可怜的小鹤哀嚎一声。
　　它哪里吃的差不多了？　　它明明才啄到两只小虫！
　　偏偏单纯地的君禾对凌霄百依百顺。
　　“哦”一声，便喊着小鹤回房间，凌霄下一刻便带着人转过身。
　　丝毫不给君禾离开他的掌心、去抱小鹤的机会。
　　“厄咕…　”　　君禾小主人你被忽悠了知不知道……
　　半竹笔庄最不缺竹，厢房外几株潇湘竹用来装饰，厢房的窗户用细竹做窗棂，　　桌面上的茶壶杯盏也是竹制，　　烛台也是用晾干的成年粗竹制造，甚至连床上豆青的帷帐上也用金线绣着竹叶。
　　君禾没心思睡觉，无聊地靠在凌霄的肩膀上斜坐着。
　　怀里抱着小鹤，一只手捏着桌子上的糕点往自己嘴里塞。
　　一旁被他倚靠的凌霄挑着烛光翻看自己身上唯一的书本，　　目光深沉，这本书中的内容浅显，蕴含的大道理却可以令人深思很久。
　　凌霄偶尔偏头，偶尔看一眼君禾在做什么，看完书中那一章内容之后，总算扶着君禾的脑袋让他坐直身子。
　　他要给小兰草精授课了。
　　凌先生授课的第一步，　　先把君禾怀里的小东西放到一边。
　　扑楞着翅膀表示抗议的小鹤与凌霄对上眼睛，一个愤怒，一个嫌弃，　　可惜谁也看不懂谁。
　　在笔庄书房，半生平少爷送给他们那一套笔墨叫凌霄端过来用，精致的紫竹小楷握在君禾手里。
　　凌霄亲自研墨，研好了手把手教君禾均匀蘸上墨水，一笔一划写在宣纸上。
　　大手握着小手写了不到一列字，君禾便撇着眉毛向凌霄求饶。
　　“哥哥，写字好难啊，苗苗真的不想写字了。　”　　一张小苦瓜脸叫凌霄看了直想笑。
　　小兰草精嘴边还挂着糕点屑，凌霄颇为无奈，抬手拭去他嘴角的东西，又老生长谈地劝他。
　　“　今天多学点字，日后才能看得懂书，苗苗看谁家孩子不念书的？　　”
　　君禾泄气了，撅着嘴巴趴在桌面上，　　也不管那青袖粘上未干的墨迹。
　　看的凌霄急忙抬起他的袖子把宣纸抽走，转过头来便听见他家小兰草精嘟囔。
　　“苗苗才不是孩子呢，苗苗都要赶上哥哥高了。
　　苗苗也不想看书，看懂了书还要背给哥哥听，好烦…哼……”
　　凌霄皱起眼角，抿嘴轻笑，　　拇指和食指在后头捏住君禾后颈凹陷下去那一块地方。
　　“　哥哥不难为苗苗了，　　今日便只写一张三字经作罢，苗苗说好不好？　”
　　他看着君禾的眼里闪着光亮，接着便坐起身子，握起搁在青瓷笔架上的小楷，　　“好！　”
　　君禾对读书写字抱有畏惧，　　《三字经》　凌霄在这一路上已经教他背过一大半，　　默写一张字对君禾来说，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君禾握着那纤细精致的小楷，只觉得指尖沁凉，除此之外并不能描述出其他感受。
　　凌霄一手搁在他手臂外头，宽厚的胸膛与臂膀半包住君禾，指导他横平竖折的勾划。
　　十分的专注空出三分来警觉外头，直到君禾写完一张字却倒也未见到外面出现动静。
　　领着君禾脱衣入睡，没想到在无声无息中，着了人家的道。
　　翌日一早，凌霄先醒，动手触到君禾放在薄被外头的手，　　沁骨的凉意爬上心头，凌霄连忙静悄悄地握着小手放进被窝里暖着。
　　独自收拾好包袱，那一套文房四宝也被凌霄装进行囊。
　　厢房外天光大亮，　　凌霄推开窗户，才踮着脚去床头喊君禾起床。
　　谁知今天的君禾好似着了邪，　　凌霄把人轻轻摇醒时，君禾的眼神在睁眼那瞬间便叫他觉得不对劲。
　　往日，君禾睡醒，都会如同晨曦一般温顺，整个人软软的黏在凌霄身边不肯动弹。
　　不像今早，　　这一脸可以称作“不耐烦”甚至“厌烦”的表情是什么情况？
　　凌霄以为是他昨夜没有睡好，抬头欲摸摸小兰草精的脑袋抚。慰他，　　然而手掌还未碰上他，被叫君禾一脸冷漠地打到一边。
　　对上凌霄不解的眼神，幽幽道：“　不要碰我。　”
　　口气相当不爽，凌霄皱眉，君禾这是怎么了？
　　余光瞥到飞上桌面的小鹤，沉着心思又朝君禾微笑，　“　小鹤也醒了，苗苗要不要抱它去外头吃虫？　”
　　他以为这样便能够使君禾消去起床气，　　结果君禾的回答让他的眉角拧的更紧了。
　　坐在床上目光桌面的君禾慢吞吞地牵动嘴角，　“　谁要抱那只鹅，　　丑死了。　”
　　……
　　“厄咕！！　”
　　闻言，垂着脖子啄东西的小鹤忽闪着翅膀向床上的君禾飞过去，　　凌霄见状连忙伸手，在小鹤扑到床上之前把它拦下。
　　两手抱住小鹤，头脑止不住运转，苗苗这是什么情况？
　　突然发脾气，连小鹤竟然也成了他攻击的对象。
　　他不解地看了看小鹤椭圆的后脑，紧接着发现小鹤也转过脑袋来看他自己。
　　……
　　一人一鹤大眼瞪小眼，　　最终凌霄把它送到窗户边，放小鹤吃虫去。
　　转过身来，深邃的朗眸盯着一脸冷漠的君禾，柔声问他。
　　“　我们要赶路了，苗苗，跟哥哥去外头向笔庄的人道别好不好？　”
　　说完，只见君禾机械地抬头对上凌霄薄削的脸，一脸冷淡地说出令他意想不到的话。
　　“我不想跟你走了，我要留在这里。　”
　　一时间，错愕的凌霄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问君禾不跟自己走的原因。
　　须臾间，凌霄听见自己不经头脑地开口。
　　“为什么不想跟我走了？”
　　凌霄努力地避免着心里已经有地的答案，但他绝不相信一向不怕吃苦的苗苗会说出那样的话语。
　　可惜凌霄错了。
　　下一刻，面无表情的君禾不假思索的说出他不想承认的答案。
　　“　跟着你走，太辛苦了，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住不了舒服的房子，还要被人追杀。
　　你没有钱，我不想继续吃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凌霄趴在地上，抱着要回仙人谷的君禾的大腿，痛哭流涕，“不！！……”　　（此处应有BGM　一剪梅）
　　坐在一旁的小鹤，忽闪忽闪翅膀，　“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厄咕~　”


第32章　阎罗当铺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凌霄听见君禾竟然真的说出那个答案时，只觉得脸颊羞愧地发烫。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受江湖各路英雄敬仰的武林盟主。
　　更不是背倚西怒山、家有万贯财的凌家少爷。
　　站在君禾面前的，只有一个为了逃回家门清白的落魄剑客。
　　他能拿什么给君禾舒服温暖可口的衣食住行？
　　心中无尽悲愤与苍凉，郁心之际，依旧纳闷为何到今日，君禾才把这些话说出来？
　　凌霄实在不解，瞧瞧床边上依旧一脸不爽的小兰草精，压制下内心额千万疑惑，深呼一口长气。
　　“　苗苗，我带你先去吃早饭罢。　　”
　　走不走的事情，还是等过一会君禾醒过来神，再与他商量。
　　若君禾真心不想再和他继续赶路，那他便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人好生安置下来。
　　思索完毕，　　凌霄又在心里嘲笑他自己。
　　还需要等待什么呢？君禾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
　　一穷二白的凌霄，怎么带着尚未接受他的君禾继续前行？
　　凌霄的前二十一年都是顺风顺水的过来，天之骄子一般长大，文武双修、礼乐皆通。
　　如若家门尚在，他应会做一世豪杰，仗剑天涯。
　　而非如今，落得个不能有姓名四处逃窜的荒唐模样。
　　到底是山水轮流转，凌霄转念总结，看着君禾独自走在他前面，　　头也不回，凌霄暗自握紧了拳头。
　　一个丫鬟请他们到笔庄后厅用饭，　　半生平连着他的老父亲，笔庄的老家主也已经坐在后厅内。
　　凌霄向半老爷拱手作揖表示尊敬，发现这家主的脸色极为难看，好像死了很久的亡人，毫无生机。
　　这样再看半生平，　　半少爷的脸色几乎可以称得上有活血了。
　　老家住怏怏地躺在竹榻上，一碗白粥需得三个下人伺候着喝，　　喝完之后，半生平便叫家丁抬着老家主去外头走走。
　　凌霄收回眼神，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的君禾已经囧自吃起饭来。
　　早饭是摞成小山尖的牛肉馅饼、飘着米香的什锦八宝粥，饭后还有一盅银耳甜汤润喉。
　　凌霄吃着东西只觉得味同嚼蜡，余光撇着并不理会自己的小兰草精，凌霄开始想念那些在深山老林里啃野果的日子。
　　正当他微敛着眉毛放下手掌大小的瓷碗，君禾那边又传来一声低低的呜咽，　　凌霄急忙转过头。
　　白瓷碗里剩下一半的八宝粥跟着打翻的碗洒在了织锦桌布上，君禾呢，一个人双手捂着胸口紧弓着脊背，整个人缩成一个自我保护的躯壳。
　　凌霄一把捞过人抱进自己怀中，　“　苗苗，苗苗？　”
　　君禾听见了凌霄的关切，腾出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口，痛苦地看向凌霄。
　　“胸口、　呜、　胸口好疼……　”
　　凌霄第一反应是吃的早饭有问题，只见这饭厅里只剩他们与半生平，还有两个垂首的下人。
　　见凌霄与自己对视，怀里抱着黑猫喂牛肉西馅的半生平竟然还露出阴测测的邪笑。
　　可恶　。
　　凌霄扶着呻。吟的君禾趴到自己吃饭的桌面上，单手撑着桌面腾空翻了个跟头，落脚在半生平的身后，惊得那守在主子身边的下人呼叫出声。
　　暴起青筋的铁腕一把攥住半生平的领口，沉沉出声，　“怎么回事，是你搞的鬼。　”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陈述。
　　只见那半生平一脸阴晦，唇角的笑并未消散，凌霄愈幽深的眸子盯着他深陷的眼窝，腕上用力，那半生平的双脚便离了地。
　　愈发缩进的衣领勒着半生平的脖子，他渐渐隐去笑容，　　眼神里藏得东西让凌霄猜不透，怀中的猫被他脱力放下，紧接着便朝向一边痛叫额君禾扑过去。
　　凌霄见状，　　放下半生平去护住君禾，野猫一下子被他挥到桌子下面，　　软在怀里的君禾满头浸着冷汗，不停地叫疼。
　　“　苗苗，苗苗看着我。　”　凌霄真担心君禾中了什么剧毒。
　　眼睁睁看着他抖着减半瑟缩在怀里，他凌霄却束手无策，这滋味实在叫人锤胸顿足。
　　转头在找半生平的踪影，那人三步一踉跄地扶墙往另外一处偏门逃走。
　　凌霄狠狠地眨了两下眼，弯下腰，手臂穿过君禾的腿弯与后背，横抱着人去追他。
　　嘴上还对怀里的君禾柔声安慰着，　“　苗苗莫怕，哥哥这就给你找解药去。　”
　　深一脚浅一脚溜走的半生平很快便被牢牢跟着他的凌霄赶上来，他溜进了昨日送给他们那一套笔墨的书房，凌霄就跟在他后面。
　　一脚踹开里面被插上的门，手腕粗的门栓直接断成两截，凌霄抱着怀里洒泪的君禾进到书房里屋。
　　看着那半生平双手向前握着一支用来写对联额提斗大号紫毫　，笔身正冲着他凌霄，半生平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凌霄眉头一紧，这又是什么邪魔妖道，片刻过后，　　却也未见那笔出现什么水花，　　倒是那半生平慌了神。
　　崩溃着大叫出声，　“　怎么回事！！！　”
　　发了疯似的一屁股蹲到地上，紧接着又想起什么，两手抱书案上那一方砚台，两手一扭，整个人消失在了书房。
　　凌霄拧眉，　　两大步跨过案几，放看见这书房内的玄机。
　　半扇门大小的平地凹陷下去，里面一条被人挖空了的暗道。
　　那疯子便是从这里溜走，凌霄毫不犹豫，抱着君禾飞身跳下暗道。
　　一身玄衣抱着瘦弱的青色走在暗无天日的暗道内，遁着轻微的声响走了几十步，终于看到挂在两壁上的火把。
　　不知为何，怀里的君禾愈发安静，凌霄喊他，君禾并不说话，活动活动抓着他衣服的手示意自己还有动静。
　　凌霄这才安心，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　　他们便走到一处装了铁栅栏好似牢狱的地方。
　　铁栅栏空出个校门，挂了个铜牌，　　凌霄摘下一支火把，看清了上面写的字。
　　“　阎罗当铺。　”
　　往里面探头，　　火光已经变成幽冥的绿色，　　凌霄浑身的血脉喷薄着。
　　管他阎罗还是小鬼　他倒要看看里面搞得是什么名堂。
　　大步迈进铁栅栏门槛，肩背挺直，好似峥嵘山峰。
　　凌霄走进那名为当铺的铜墙铁壁，环视四周，如同进了抓药铺，四方小格占据所有墙面，每一小格内都放置一鐏瓷坛，背面散着幽光。
　　半生平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当铺的上座喝茶，好像看不见凌霄站在他身边，　　手里端着茶盏，颤抖不止。
　　正要上前，一个身形矮小带着副圆镜片的老人端着茶盘拦住他，和颜悦色地问道。
　　“客官要买东西，还是当点什么？　”


第33章　笔中养蛊
　　凌霄正要开口，座位上的半生平突然站起来，疯疯癫癫的念叨。
　　“没了…没了！　什么都没人了……”
　　端着托盘的老掌柜向身后头招呼人，即刻便出来两个着装一模一样的小厮，搀走了半生平。
　　凌霄怀里抱着丝毫没有动静的君禾，冷静地看着他。
　　“　这当铺是你的？　”
　　带着圆镜片的掌柜朝他弓腰，露出市侩的笑容。
　　“正是。　　”
　　“　　那半生平是否在你这里动了什么手脚，才伤害到我的人？　”　凌霄的语气严厉起来。
　　老掌柜面色不改，回答正是。
　　“这世间，有买便有卖，物物交换，本就是天理。　”
　　“　那你且告诉我，我的人无故发疯，和半生平还有你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关系？　”
　　闻言老掌柜笑着摇头。
　　“客官，典当行不透露买卖两家隐私，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　”
　　凌霄态度不变，　“　我就要这之间的隐私，　　拿东西交换，应你买卖的规矩　。　”
　　在听完他这话之后，老掌柜的态度立即转变了山路十八弯。
　　抬起一只手请凌霄上座，　“　客官请坐，我们细谈。　”
　　迈脚坐到太师椅上，手臂垫在君禾的后颈，好让他躺在自己怀中能够舒服些。
　　描绘一眼怀中人的眉目，君禾已经闭上了眼睛。
　　“　你要我身上的什么，尽管拿走，　　不过我要先验货。　”
　　老掌柜又微笑了笑，　　“　我见客官一身侠肝义胆，初来乍到本当铺也未露惧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便不多与客官白话。
　　只望客官说话算话，本店想要的东西，客官可要言而有信。　”
　　凌霄颔首，　“　讲吧。　”
　　“想必客官与半公子是认识的，那么我也就省的多做介绍。　　”
　　他把托盘中的茶摆到凌霄手边。
　　“半竹笔庄的家主，向来没有长命的，本当铺做的并非一般器物交易，而是阴阳交换。　”
　　凌霄不打断他，示意老掌柜继续。
　　“　这阴阳二字，其中内涵囊括天地万物。
　　半生平公子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我这当铺的消息，为的，是给他自己、还有老家主续命，才与本当铺挂钩。
　　他们二位原本寿命已尽，　　半公子想要逆天改命，便要逆转阴阳，这其中的道理……　”
　　凌霄听他讲到关键的地方便停下来与自己对视，立即会了意。
　　“我说了，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
　　刚说完，那老掌柜便“哎”　一声，从长袍袖内掏出长烟袋，又朝凌霄鞠一躬。
　　“客官，冒犯了。　”
　　“　你要什么？　”
　　老掌柜放松的笑道：“　要的是客官的一腔赤诚。　”
　　凌霄并未露出疑惑之色，反而问他，　“这东西要怎么拿？　”
　　“　　客官您请坐就好，收这一类东西，不会产生痛觉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非常简单。　”
　　凌霄见他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