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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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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看他炖鱼;鲜美的气味从他的瓷缸子里散发出来;使我馋涎欲滴;我从心底里羡慕他的生活……

秦河是公社党委书记秦山的亲弟弟;曾经是县第一中学才华横溢的学生。公社书记的弟弟在集市上乞讨;其中必有复杂的原因;有人说他是我姑姑的疯狂爱慕者;受到过严重刺激;用他哥哥的手枪;自杀未遂。伤好后即成了这个样子。刚开始时还有人嘲笑他;但自从他帮助老汉保住了那条大鱼后;卖鱼的人都对他另眼相看。我感到这个人很有吸引力。我想了解他。我一看到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就对他产生同情。有一天傍晚;鱼市散后;他一个人迎着夕阳、拖着长长的影子往西走。我悄悄地尾随着他。我想知道这个人的秘密。他发现我的跟踪后;停下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亲爱的朋友;请您不要这样吧。我模仿着他的腔调说:亲爱的朋友;我没有怎么样啊。他可怜巴巴地说:我的意思是请您不要跟在我身后。我说:你走路;我也走路;我没有跟在你身后啊。他摇摇头;低声嘟哝着:朋友;请可怜可怜我这个不幸的人吧。他回身往前走。我依然跟着他。他抬腿往前跑去。他的步幅很大;腿抬得很高;轻飘飘的;身体摇摆不定;仿佛是用纸壳剪成的。我只用五分力气就跟在了他身后。他停下来;咻咻地喘息着;面色如金纸;眼泪汪汪地说:朋友……求您放了我吧……我是一个废人;一个受过重伤的人……

我被他打动了;停住脚步;不再追随他。我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从他的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呜咽之声。其实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他的生活;譬如;他夜里睡在什么地方?

那时我双腿细长;脚很大;十几岁的孩子竟要穿40码的大鞋;我母亲为此常常发愁。我们学校教体育的陈老师;原是省田径队的运动员;真正的运动健将;右派。他像买骡马的人一样;捏过我的腿脚;认为我是块好料;便重点培养我。他教我抬腿;迈步;调整呼吸;安排体力。我在全县的中、小学生运动会上;取得过少年组3000米第三名的好成绩。所以我经常逃课跑到鱼市上观光;就成了半公开的事。

那次追随之后;我与秦河成了朋友;每次见面;他都会向我点头致意。他比我大十几岁;有点忘年交的意味。集市上除他之外;还有两个乞丐;一个名叫高门;宽肩大手;看上去力大无穷的样子;一个名叫鲁花花;本是个黄病汉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起了这样一个女性化的名字。有一天;这两个叫花子;一个手持柳木棍子;一个攒着一只破鞋子;联手打秦河;打得很凶;秦河不还手;只是频频地说:

好哥哥们;你们打死我;我要感谢你们。但你们不要吃青蛙……青蛙是人类的朋友;是不能吃的……青蛙体内有寄生虫……吃青蛙的人会变成白痴……

我看到;在柳树下;有一堆篝火;青烟袅袅;火堆里有一些烧得半熟的青蛙;火堆旁边;有一些蛙皮蛙骨;散发着腥气;让人恶心。于是我明白;秦河是为了制止他们烧青蛙吃而挨打。看着秦河挨打;我眼睛里盈满泪水。饥饿年代;吃青蛙的人甚多。我们家族对吃青蛙的人非常反感。我相信我们家族的人宁愿饿死也不会吃青蛙。从这个意义上;秦河是我的同志。我从火堆里捡起一根燃烧的木柴;捅了一下高门的屁股;又戳了一下鲁花花的脖子;然后我沿着水边跑;他们跟在我后边追。我跟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逗引着他们。当他们停脚不追时;我就骂他们;或者捡起碎砖烂瓦投掷他们。

那天;全公社四十八个村子里的人;一拨拨的;有扛着红旗的;有敲打着锣鼓家什的;有的从路上来;有的从河道里走;都押着自己村子的坏人;往滞洪区汇聚。汇聚到这里开大会、批斗我们县头号走资派杨林;公社机关、社直各部门、各村的坏人都来陪斗。我们走河道;踩着溜滑的冰。有人还踩着自制的滑冰板儿。对我有知遇之恩的体育陈老师头戴一纸糊高帽;赤脚穿一双破草鞋;嬉皮笑脸地跟在同样是头戴高帽却愁眉苦脸的校长身后。肖上唇的儿子肖下唇手持一根标枪在后边押着他们。肖上唇当了公社革委会主任;他儿子肖下唇当了我们学校的红卫兵大队长。他脚上穿着的那双白色回力球鞋是从陈老师脚上剥下来的。那只能发出双响的发令枪;令我眼热的宝贝;本是公家的物品;此时却别在肖下唇腰里。他不时地掏出发令枪;装上火药;对空鸣放。叭叭;枪声与白色的硝烟并起;空气中弥漫着很好闻的硝磺味儿。

革命初起时;我也想参加红卫兵;但肖下唇不要我。他说我是右派陈老师培养的黑尖子;他还说我大爷爷是汉奸;是假烈士;我姑姑是国民党特务、叛徒的未婚妻、走资派的姘头。为了报复他;我捡来一块狗屎;用树叶包好;藏在手里。走到他面前;我故意说:肖下唇;你舌头怎么成了黑的了?肖下唇不知是计;立即张大口。我把那块狗屎塞到他嘴里;转身就跑。他追不上我。学校里的人;除了陈老师;没人能追上我。

看着他穿着陈老师的鞋子、手持标枪、腰挂发令枪;那副小人得志、耀武扬威的样子;我心怀嫉恨;决定整他。我知道他最怕蛇;但此时已是深秋季节;无处寻得;便从河边桑树下;找到半截烂绳子;团弄团弄;藏在身后;悄悄靠近他;将那烂绳子;往他脖子上一绕;同时大喊:毒蛇!

肖下唇一声怪叫;扔掉梭镖;急忙去撕掳脖上的绳子。当他看清掉在他眼前的只是一截烂绳时;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他捡起梭镖;咬牙切齿地说:万小跑;你这个反革命!

杀——!肖下唇端着梭镖;对着我刺过来。

我跑。

他追。

冰上奔跑使我难以尽展长技。我感到背后有凉气逼人;生怕被那梭镖捅穿身体。我知道这小子用砂轮将梭镖打磨得锋利无比;我也知道这家伙心黑手毒;自从手持利器之后;杀心更重。他经常无端地刺树;刺用谷草捆扎成的人形靶子;前不久还刺死了一头正在与母猪交配的公猪。我边跑边回头观看;看到他头发直竖;两只眼瞪得溜溜圆;只要被他追上;我的小命多半要报销。

我跑;我绕着人跑;钻着人缝跑。跌倒后;连滚带爬;几乎被肖下唇手中梭镖刺中。梭镖刺到冰上;冰屑飞起。他也跌倒了。我爬起来继续跑。他爬起来继续追。不时地撞到人身上;女人;男人。——这熊孩子;撞什么呢!——啊!——救命啊——杀人啦——一支正敲着锣鼓行进的队伍被我冲撞得乱了鼓点——几个头戴高帽的坏人将帽子掉在了地上——我从陈鼻的爹陈额、陈鼻的娘艾莲——从袁腮的爹袁脸——他也成了“走资派”——身边绕过去——我从王脚身边冲过去。我看到了母亲的脸;听到了母亲的惊呼——我看到了我的好朋友王肝——我听到身后一声闷响;接着是肖下唇的一声惨叫——事后我知道;是王肝悄悄地伸出一条腿;使了一绊儿;让肖下唇前扑;嘴啃冰面;嘴唇磕破;门牙未磕掉算他幸运。肖下唇爬起来试图报复王肝;但王脚把他震慑住了。王脚说:肖下唇你个小杂种;你要敢动王肝一指头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儿!我们家是三代雇农;王脚说;别人怕你;老子不怕你!

会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滞洪闸上;用木板和苇席搭建起一个很气派的舞台。那年头公社里专门养着一拨人;搭建舞台;或者宣传栏;技术熟练;身手不凡。舞台上插着几十杆红旗;挂着红布白字横幅;台角的两根高杆上绑着四个巨大的喇叭;我们到达那里时喇叭里正播放着“语录歌”: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

热闹;实在是太热闹了。我在人群中;拼命往前挤;想挤到靠舞台最近的地方。那些被我冲撞的人;毫不客气地用脚踹我;用拳头擂我;用胳膊肘子顶我。费了半天力气;衣裳溻透;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不但没挤到前排;反而被挤出圈外。我听到冰面发出“叭嘎叭嘎”的声响;心中产生不祥的预感。这时;大喇叭里传出一个公鸭嗓子男人的吼叫:批斗大会马上开始——请贫下中农们安静——前排的坐下来——坐下来——

我转到滞洪闸西侧;那里有三间储放备用闸板的仓房。我从房后;脚蹬砖缝;手把房檐;一个鹞子翻身;翻了上去。我匍匐瓦垄;悄悄爬上去;爬到屋脊;探头出去;成千上万的群众;数不尽的红旗;尽收眼底;湖面上的冰耀眼。舞台西侧;几十个人蹲在地上;都垂着头。我知道这些就是待会要上台陪斗的本公社的牛鬼蛇神们。肖上唇对着麦克风大声吼叫。这个落魄的粮库保管员;做梦也没想到还有一步官运。“文革”一开始;他就领头造反;成立“风暴造反兵团”;自任司令。

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打了深色补丁的旧军装;胳膊上戴着红色袖标。头发稀疏、秃头顶在太阳下闪烁光芒。他学着那些我们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大人物讲话:拖着长腔;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挥舞着;做着各种各样的姿势。他的声音被高音喇叭放大到震耳欲聋的程度。群众的喧闹声犹如拍打岩石的浪潮。肯定是有人在会场上捣乱;此处刚刚安宁;彼处又轰然而起。我有点担心母亲和村里那些老人们的安全。我搜索着她们。但冰反射阳光;耀花了我的眼。寒风从后边吹透我的破棉袄;我感到很冷。

肖上唇一挥手;十几个手持长木杆子、臂带“纠察”袖标的精壮汉子从舞台后涌出;跳下去;进入喧闹的人群;挥舞长杆;进行镇压。长木杆子的顶端绑着红色布条;挥舞起来如同火炬。有个年轻人头顶被打;愤愤不平;抓住木杆;与纠察队员理论;被当胸捅了一拳。“纠察队员”铁面无私;下手无情;杆子到处;人们纷纷低伏。大喇叭里传来肖上唇声嘶力竭的吼叫:都坐下!坐下!把捣乱的坏人揪出来——!那个挨了一拳的青年被纠察队员揪着头发拖出了人群……人群终于安静了;有的蹲着;有的坐着;无人敢站起来。纠察队员们端着长杆;分布均匀地立在人群中;就像稻田里的稻草人。

把“牛鬼蛇神”拉上台来!肖上唇一声令下;那些严阵以待的纠察队员们;两人挟持一个;将那些“牛鬼蛇神”;脚不点地地;拥到了台上。《|wRsHu。CoM》

我看到了姑姑。

姑姑不驯服。纠察队员将她的头按低;但刚一松手;她便猛地抬起来。她的反抗招致了更为猛烈的压制。最后;她被打趴在台上。一个纠察队员;用一只脚踩着她的背。有人跳上台;带头喊口号;但台下应声寥寥。喊口号的人很没趣;灰溜溜地下去了。这时;尖利的哭叫声;从人群中爆发。是我母亲的哭声:苦命的妹妹啊……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啊……

肖上唇下令;把“牛鬼蛇神”押下去;只留我姑姑在台上。那个纠察队员还用一只脚踏着她的背;摆出一副英勇无畏的姿势——这是对当时流行口号的一种图解——把阶级敌人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姑姑一动不动;我担心她已经死了。台下我母亲的哭声也没有了;我担心她也死了。

那些被押下台的“牛鬼蛇神”都集中在大杨树下;有几个手持步枪的纠察队员看守着他们。他们席地而坐;低垂着头;仿佛一组泥塑。黄秋雅背靠墙根坐着;头后仰贴墙。她被剃了一个阴阳头;丑陋而恐怖。我曾听说过;运动初起时;姑姑是卫生系统“白求恩战斗队”的发起人之一。她十分狂热;对曾经保护过她的老院长毫不客气;对这黄秋雅;那更是残酷无情。我明白;姑姑其实是想以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就像一个走夜路的人;之所以高声歌唱;实因为心中惧怕。老院长是厚道人;无法忍受凌辱而投井自杀。黄秋雅却在姑姑的对立面的鼓动或是胁迫下;揭发了姑姑与叛徒王小倜秘密联络的罪证。黄秋雅说万心夜里说梦话时常常高叫“王小倜”;她还说有一天晚上她值夜班;回宿舍找东西;发现万心不在。她心中纳闷;一个单身女人;深更半夜跑到哪里去了呢?她说她正在纳闷时;就看到从胶河岸边那片柳林里;升起了三颗红色的信号弹;接着她还听到了高空中传来轰轰的飞机声。她说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悄悄地潜入宿舍;从身影上看;正是万心。她说她立即把这情况向院长做了汇报;但这个走资派与万心是一伙的;他把这件事压住了。她说万心无疑是国民党的特务。她揭发的这件事已经足可以要了我姑姑的命;但她随即又揭发了第二件;她说我姑姑多次去县城与走资派杨林姘居;并且还怀了孕;流产手术是她亲自做的。群众中蕴藏着丰富的创造力;也蕴藏着邪恶的想象力。黄秋雅揭发我姑姑的两大罪状;极大地满足了人们的心理需要;再加上我姑姑的拒不认罪;动辄反抗;更使每一次批斗大会有声有色;成了我们东北乡的邪恶节日。

我在黄秋雅的上方;看着她那颗怪头;心中有恨;有同情;还有迷茫、恐惧与忧伤。我从房上揭下一片瓦;瞄着黄秋雅的阴阳头。只要我一松手;瓦就会砸在她的头上。但我犹豫了好久;最终没有这样做。——多年后我曾把这事告诉姑姑;姑姑说;多亏你没松手;否则我的罪又要加重一分——进入晚年后;姑姑一直认为自己有罪;不但有罪;而且罪大恶极;不可救赎。我以为姑姑责己太过;那个时代;换上任何一个人;也未必能比她做得更好。姑姑哀伤地说;你不懂……

杨林被架上舞台后;那只踏着我姑姑脊背的脚移开了。他们把我姑姑拖起来;与杨林并排着;低头弯腰双臂后伸;像王小倜驾驶的那种“歼…5”飞机。我看着杨林那颗光溜溜的大脑袋。这个人;半年前还像神一样高不可攀啊;我们的心里;还盼望着姑姑能与他喜结良缘;尽管他比姑姑大了二十多岁;尽管姑姑嫁给他是顶替他死去老婆的位置;可他是县委书记;是每月工资一百多元的高级干部;是下乡坐着草绿色吉普车;身后跟随着秘书、警卫员的大人物啊!多年之后;姑姑也说;其实我只与他见过一面;尽管我不喜欢他那个像怀孕八个月的大肚子;尽管我讨厌他那满嘴的大蒜味儿——其实他也是个土包子——但我心里还是愿意嫁给他的。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族;我也会嫁给他。姑姑说;当她去县城与杨林见面后;第二天;公社书记秦山便来卫生院视察。在院长陪同下他来到妇产科;满脸的媚笑;满口的谀辞;活脱脱一个奴才。姑姑说;此前的秦山;是那样的趾高气扬;盛气凌人;一转眼换上这样一副嘴脸;让姑姑感慨万千。为了这些势利小人;我也要嫁给他;姑姑说;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

上来一个矮小敦实的女红卫兵;手提两只破鞋子;一只挂在杨林脖子上;一只挂在姑姑脖子上。姑姑后来说;反革命;特务;这些罪名都可以忍受;但绝对不能忍受“破鞋”的称号。这是无中生有;奇耻大辱!姑姑立即把脖子上的破鞋摘下来;用力撇出去。那只破鞋;竞像长了眼似的;落在黄秋雅面前。

女红卫兵蹦了一个高;揪住姑姑的头发;使劲往下拉。姑姑昂着头;与那女孩僵持。姑姑;您低头吧;您如果再不低头;只怕您的头发连同头皮都会被揪下来啊!那胖女孩少说也有一百斤重;她双手揪着您的头发;已经悬空吊在您身上了。姑姑猛然一甩头;像一匹摆动鬃毛的烈马——那女孩手里攥着两绺头发;跌落在台子上。姑姑的头上渗出鲜血——姑姑的头上至今还留有两个铜钱大小的疤痕——血流到姑姑额头上;流到姑姑耳朵上。她的身体挺立不弯。台下一片肃静;一匹拉车的毛驴;仰着脖子;发出高亢的叫声。没听到母亲的哭叫声;我心里一片灰白。

这时;那黄秋雅拾起眼前的破鞋;小跑着;上了舞台。我估计她不知道台上发生了什么;如果她知道了;绝对不会这样做。她一到前台就愣了。她扔下破鞋;嘴里嘟哝着什么;一步步往后退。肖上唇大步上台;厉声喊叫:万心;你太嚣张了!他挥舞手臂;亲自领呼口号;想以此调动气氛;打破僵局;但台下无人响应。那胖女孩扔掉手中的头发;仿佛扔掉了两条蛇;嚎啕大哭着;跌跌撞撞地跑下台去。

站住!肖上唇喝令正倒退着下台的黄秋雅;指着地上的破鞋;说;你;你来给她挂上!

鲜血沿着姑姑的耳朵流到脖子上;穿过眉毛流进眼睛。姑姑抬手抹了一把脸。

黄秋雅捡起破鞋;战战兢兢地走到姑姑面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姑姑的脸;怪叫一声;口吐白沫;往后便倒。

上来几个红卫兵像拖死狗一样把她拖下台。

肖上唇抓住杨林的衣领往上提;使他的腰直起来。

杨林双臂下垂;双腿弯曲;浑身松软;只要肖上唇一松手;他就会瘫在台上。

万心顽抗到底;死路一条!肖上唇道;她不交代;你来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说;你们俩通过奸没有?

杨林不吱声。

肖上唇一挥手;上来一个大汉;左右开弓;搧了杨林十几个耳光。响声清脆;冲上树梢。有几颗白色的东西迸落在台上。我猜想那是牙齿。杨林身体摇晃;眼见着要跌倒;大汉抓着他的衣领;不容他倒。

说;通过没有?!

通过……

通过几次?

一次……

老实交代!

两次……

你不老实!

三次……四次……十次……许多次……记不清了……

姑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像只扑食的母狮一样;猛扑到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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