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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家者-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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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记忆陌生得惊人,像是别人塞进来的,杜含章愣了下神,一瞬间有种难以形容的违和感。
  余亦勤看他没说话,反而是表情瞬间凝重,他虽然好奇杜含章想到了什么,但也怕打断他的思绪,于是也没催,改为给走神的司机盯前面的车况,怕他们这一个天聊得追了尾。
  杜含章倒是没这么忘我,司机的本能还在,一秒之后眼睛就动了,只是表情仍然不轻松。
  余亦勤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异常?”
  杜含章继续回忆,刚刚那种冰冷的感觉又不见了,仿佛那只是他臆想出来的错觉,他脑子里有点乱,说:“我不太确定,我想明白了再跟你说,防异办到了,喊古春晓起来吧。”
  余亦勤往右边一看,还确实是要下车了,他伸手去推秃鹫,却又蓦然顿在了中途,不知道慢了多少拍地说:“我……虽然不太记得事了,但你还活着,我感觉自己还是挺高兴的。”
  杜含章以前最怕他服软,不过这次没被他的糖衣炮。弹打晕,警惕的厉害:“你少来,我那天在工地上碰到你,喊你头都没回一下,你还高兴?”
  “我回了头的。”余亦勤辩解。
  杜含章说:“那你高兴吗?”
  “我现在高兴,”余亦勤从后视镜里看他,“可以吗?”
  杜含章觉得不可以,不过脸上的笑意出卖了他。
  ——
  古春晓被推醒的时候,八点还差三分。
  她哈欠连天地下了车,看见余亦勤提着两袋吃的下来,杜含章从驾驶那边绕过来,打算包揽却没成功,最后一人提了一袋,明明也没说话,但看起来有点默契的感觉。
  古春晓盯着余亦勤心想:这算哪门子提防?
  余亦勤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见,突然侧过身来说:“走啊。”
  古春晓怵了一下,捂住一个新出炉的哈欠跟了上去:“来了。”
  三人走进防异办,立刻看见陆陶坐在值班室的门槛上,他奉命来接古春晓,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干脆跑到这儿打起了游戏。
  夏初的蚊蚋在灯下乱飞,他就靠在墙上玩手机,看起来很悠闲,除了身形有点透明,地上也没有影子。
  “你们一起来的啊。”陆陶看见他们,手指头还在屏幕上摸,一边盲打一边笑古春晓,“你跟我老板一起来的,还让我来接你,你架子怎么这么大?”
  “让你来接就接!”古春晓藏着她那些蚯蚓一样的小心思,瞎嘚瑟说,“一堆人想接我还没机会呢。”
  陆陶点着头,表情却不是那么诚恳:“是是是,我这就荣幸起来。”
  古春晓说“去!”,陆陶乐呵呵的,又去看杜含章和余亦勤手里各一大袋的打包盒,瞅着说:“哇这么多菜,你们是没吃,还是给雁姐他们带的?”
  “带的。”杜含章说着朝办公区里走。
  陆陶习惯性地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打包盒,手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改成了一记讪笑的挠头。
  大家都看见了,不过难得默契十足,一起无视了。
  杜含章笑着说:“你哥他们的会开完了吗?”
  陆陶:“开完了上一个,不过饭吃到一半分局的领导过来了,又开起来了。”
  杜含章点了下头,一行人快步上了楼梯,将吃的搁在了陆辰的办公室,又转道去了会议室。
  开会这屋里的门开着,何拾和沙安官最大,对门坐着,沙安的右边是冯文博,陆陶敲了下门,众人应声望过来,冯文博的脸“刷”一下就黑了。
  是个人都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为杜含章,不过陆陶是新生的鬼,古春晓是只妖,只有他俩满头雾水。
  好在分局的二把手过来开会,冯文博知道轻重缓急,只摆了个冷脸,倒是没说什么。
  沙安笑着说:“来了啊,坐。”
  何拾没出声,笑着跟他们俩都挥了下手。
  杜含章带着余亦勤进去背对门坐下了,古春晓看见别人都在干正事,迟疑了一下,跟着陆陶跑了。
  陆陶从外面带上门,走的时候听见分局那个副局在说:“沙站,我接着刚刚的地方说,至于迟到的某些人,一会儿下去自己补课哈。”
  沙安乐呵呵地说:“没问题。”
  杜含章对迟雁摆了下手,迟雁会意,立刻肘击了一下旁边的同事,将记事本退给对方,又指了下桌子末尾。
  同事压住笔记本,依样画葫芦地往下传了两道,本子就到了余亦勤面前。
  余亦勤抬手搭住边缘,往右推的过程里看了眼内容,发现上面写着:
  1、王树雅,老家(×)
  2、手串…五八命理馆
  3、陆陶…无峥
  4、瑶瑶…已死
  5、分局…
  分局的“…”后面还是空的,待填的内容何拾正在讲。
  余亦勤将本子推给杜含章,抬头看见何拾举起了一个半掌大的玻璃瓶子,里头悬浮着一团黄豆大的紫色,它乍一看像是晶体,细看又像是气息。
  “大家看一下这个罐子里的东西,”何拾说,“这是从山洞里抓的那些山鬼的颅骨里提取出来的,一点魔元。”
  “就这么微量的一点点,往低阶鬼物的心口一打,它就能够被魔化,进而山鬼原本所不具有的速度和力量,你们说,这像不像电影里讲的生化实验?”
  这话一出,余亦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去看杜含章的胸口。


第40章 失传
  不过话说回来, 余亦勤觉得是不太像。
  生化电影是从实验室里出的问题, 这个魔元不一样,它俨然已经批量上线了。
  “不对啊, ”陆辰想不通地说, “根据记载来看,魔元应该是魔族意识,跟咱人一样,应该是脑子里的东西,这个, 啧, 意识也能提取出来吗?”
  何拾颔首说:“这个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万界众生,上下千万年, 如果一件事你闻所未闻,它未必就是不可能, 没发生,只是你没有听到或见到而已。”
  这说法余亦勤是赞同的,因为古春晓能窥探族人额骨上的记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也是一种意识的“提取”。
  何拾却不知道这点内情,举不出实例论证,只能跳过道:“我们要想知道魔元能不能提取, 就得先搞清楚, 什么是魔?”
  迟雁顿时发现, 这个字眼虽然耳熟能详,但真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又突然无话可讲。
  冯文博却立刻盯向了杜含章,意有所指地说:“魔物就是邪恶、不正,会杀人夺命,还很善于伪装的东西。”
  这句话里透着满满的藐视和厌恶,还说杜含章是个东西,导致声音所过之处,气氛瞬间冷场。
  陆辰和迟雁偷偷交汇了下眼神,都觉得副站有点太不给杜含章留情面了。
  沙安笑意不改,在桌子下面伸了下手,准备去拍冯文博的腿,叮嘱他少说两句。
  只是他没开口,余亦勤就突然说:“照您这么说,那站在魔族对立面的人,就全是善良、正直,会救死扶伤,还个个都掏心掏肺的了?”
  他这话问的很平静,远不如冯文博那么有逼问性,但现实人人可见,冯文博无论如何都给不出肯定的回答。
  于是他只能半掀着眼皮,哼笑完说:“我可没这么说。”
  余亦勤点了下头,看他承认了反面站不住脚,适可而止地闭了嘴。
  冯文博向来是见了他就掐,杜含章本来无所谓,但他没想到余亦勤会帮他说话,心里诧异之余,又倍觉复杂,既乐见其成,又心有芥蒂的感觉。
  不过他的情绪浮浮沉沉,最后还是沉淀成了一种有人帮忙的惬意。
  杜含章看了他一眼,接着对冯文博说:“我不是要帮魔族说话,但事事无绝对,副站这结论下得,我觉得稍微有点片面。”
  冯文博冷笑一声:“你不片面,那你来说,什么是魔?”
  杜含章婉拒道:“我也片面,我就不说了。”
  他如此内心有数,冯文博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骂他才好。
  何拾闻言,出声反对道:“我说,这组织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别谦虚了吧,你当然是片面的,但在我们这屋里,应该没人比你更懂这些什么神话传说了,是吧沙站?”
  余亦勤想起他那一整屋的书架,登时也片面地觉得,看书多的人应该也懂得多。
  沙安笑眯眯地说:“是啊含章,你就说两句,各抒己见才叫开会嘛。”
  杜含章本来也无意藏私,他就是在跟冯文博开玩笑。
  现在对象变了,他很少会在正事在跟沙安开玩笑,立刻点了头,环顾一圈后视线落到了隔壁的脸上,边思索边说:“那我说了,不过这个我之前没有整理,只能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了,内容估计会有点散。”
  余亦勤听这个意思,好像就一个“魔”字,他就能够说半天的感觉,不由有点好奇。
  沙安和稀泥说:“又不是让你作报告,散有什么要紧的,能说到点子上就行。”
  “行,要是有不准确或者遗漏的地方,大家随时指正。”杜含章谦虚了一句,很快进入了正题。
  “魔这个概念,从五花八门的记载里来看,上古时期就有了。”
  “比如我们听得最多的蚩尤,就是古今中外各种魔神里的一个,还有印度佛教里的魔佛波旬,道教文化里的十种大魔等等,都是存在先于记载,几千万年前就出现了,却又一直到文字出现以后,才留下传说。这种属于上古神话,暂时没有证据,学术界的态度是不信不疑,当它是一种文化。
  “另一种相对官方也更符合我们目前科学观的说法,就是世上根本没有魔。”
  “这个说法的原文是‘魔,古从石作磨。梁武帝攺从鬼’,出自于《正字通》的译经,意思是原先根本没有魔这个字,是梁武帝改石成鬼之后,上有所好,下面的人跟着投其所好,后世才出现的那些群魔乱舞的现象。”
  这些生僻的书余亦勤平时很少看,但他挺喜欢听杜含章讲这些的,有点新鲜。
  杜含章侧对着他,见他脸上露出了疑惑,停下来说:“怎么,有问题吗?”
  余亦勤确实有点好奇,环顾了一圈,沙安跟他对上视线,笑了笑,一副鼓励大家畅所欲言的样子。
  余亦勤对这位站长点头致了个意,这才转回来看杜含章:“按改字的这个说法,古代那些讲神鬼的书,全都是编的吗?”
  迟雁隔空附议,她是个玄幻灵异小说的爱好者,对于古代百花齐放的神仙故事们持有高度的好奇心。
  “全部太绝对了,”杜含章说,“但绝大多数可以确定的说,都是编的。”
  陆辰有次查抄过一个热爱收藏笔记小说的犯人,家里那一排排的,书本不重数量惊人,都是古代编者们的心血和成果,他闻言咂舌道:“那可不少啊,那会儿也没有互联网,古代人都是怎么编出来的?”
  杜含章眼见着跑了题,连忙给拉了回来:“有市场自然就有人编了,这个你要是感兴趣,空了可以去看一下古代的出版机制,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这个改石成鬼说法的真实性,同样有待考证,因为古代的这些经书,也并不是什么认证世界的权威。”
  “还是拿‘魔’这个概念来说,佛和道的分类就不一样,魔在佛教里指魔罗,到了本土的道教这边,指的又是天地人魔。再说同道当中,《华严经》、《法华经》、《大智度论》这些经书里对魔的分类和描述也不一样,我们到底改以哪一个说法为准?或者它们全都不准?”
  何拾表示难以理解:“为什么要以这些子虚乌有的说法为准?你们防异办没有魔族的档案吗?”
  档案室里的东西只有杜含章整个翻过,大家又来看他,杜含章见状,只好继续挑大梁:“有这么个卷宗,但里头的内容说实话,还不如野史里遗留下来的资料多。”
  “当中对于荼疆魔族的行相描述,是巧变万端、可聚可散,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如果魔族有心隐藏,肉眼也看不出来。然后魔族消失了这么多年,我们对他们的了解,成了约等于没有。”
  “怎么搞的?”何拾费解又好笑,“你们不是很爱记录的吗?这个史那个史,还有那么健全的考古系统,这都不够你们挖掘吗?”
  杜含章摇了下头:“不够,我们是有史书,有考古,但我们失传的东西更多。”
  战乱、死亡、人为抹杀以及时间,都是历史的黑板擦。
  余亦勤深有同感,传承和延续有多难,他这还活着呢,经历都能“失传”,那些消亡的事物湮灭得只会更快。
  “这个倒是。”何拾不知道在感慨什么,“时间是一切事物的敌人嘛。”
  杜含章笑道:“别敌人了,你们幽都是不是有魔族的记载?有的话借我们看看。”
  何拾大方地说:“我倒是没收集过这个,我回去看看,有的话刻个副本给你们,不过事先说好,一千年以前的信息,你们也别报太大的期望,哪个族不是与时俱进的呢?比如魔族这个魔元控制,我个人就是第一次见,啧,处理不好得出大问题。”
  “是啊。”沙安道,“所以这事得重视起来,何副局,你有通知妖联所那边吗?”
  何拾苦笑:“通知了。”
  但杨午没来,估计在家喂奶吧。
  沙安也清楚妖联所散漫的作风,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又让杜含章继续说,杜含章表示自己说完了,沙安和何拾全局意识重,很快起身出去了。
  他们出门之后,余亦勤听见他们商讨起了研究魔族探测仪的可能性,这个内容他感兴趣,正在凝神听,陆辰等人却挪着椅子凑了过来。
  杜含章问他:“骨妖醒了吗?”
  陆辰点头:“醒了。”
  余亦勤的听力被搅乱,也懒得费神再听,打算回头直接问何拾。
  这时,在他右手边坐的一个年轻人正在看一个视频,画面里都是木门木廊,厅堂里还供着排位和香火,明显是个老祠堂。
  祠堂的墙正中挂着副古代官员的画像,余亦勤垂眼来看的时候,正赶上录制时的一阵穿堂风,吹得那画轴扭了个角度。
  那一瞬间,余亦勤陡然在画轴上看到了几个虚透过来的字,他眯了下眼睛,再去看的时候,画上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在他旁边,杜含章还在跟陆辰说话:“问出王树雅的下落了吗?”
  陆辰摊了下手,看样子都是没有:“骨妖只说她回老家了,但我们在她老家附近的志愿者去她家问了,她舅妈说她大前天回去过一趟,呆了半天,去祠堂拜了拜,吃完晚饭就走了,没有任何异常。她打车回了市里的中心的小广场,然后从监控里消失了。”
  杜含章看向迟雁:“消失的很彻底吗?”
  迟雁说是:“她没回家,也没有产生新的行程,手机定位也一直停留在在广场里,不知道去了哪儿。”
  杜含章总觉得和拜武山脱不了干系,可陆辰又说拜武山他们找过了,没有。
  没有的话就只能从其他地方着手了,杜含章刚准备问第二条的命理堂是什么,就听见余亦勤说:“这里,能不能倒退两秒,重放一遍?”
  放视频的男生看他跟杜含章一起来的,很听指挥,立刻就操作上了。
  杜含章见状也看了过去:“你在让他放什么?”
  屏幕上的画面切过两帧,余亦勤突然点了下暂停键,说:“这个画像后面好像有字。”
  杜含章一看还真是,定睛一看像是一个“干”,非常虚无地藏在繁复的人像背后,要不是余亦勤说,连迟雁都没注意到。
  “干?”陆辰满头雾水,“干什么呢这是?”
  到今西市之前,余亦勤带着古春晓,在这种宗族的祠堂里住过一阵子,他说:“也许不是干,是一个看的不全的王。”
  陆辰疑惑地“啊”了一声,杜含章却听懂了,那副画背后,可能抄着一份家谱。
  陆辰很快调了近处的志愿者,又去了王家的祠堂,半小时后,那副画背面的文字被传了过来,事实证明它果然是一份家谱,并且谱系最顶端的名字,杜含章还认识。
  王远青,灵帝贺兰柯麾下的部曲将,在灵帝死后,被新皇段盈拨去,当了灵帝墓的第一任守陵人。
  “那个骨妖果然没一句实话。”陆辰气得直笑,“他们挑中王树雅,就是冲着她守陵人后人的身份,但他们没去拜武山啊,是灵王墓不在那里吗?”
  话音刚落,古春晓就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外,她举着手机嗯啊诶的,应完冲屋里的余亦勤喊道:“老余,吴扬说拜武山上出了怪事,那个山顶湖里的水吧,一层一层地往外爬人,水做的人,乌央乌央的,全跑到那个一线天的石缝里跳崖去了,你说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第41章 水人
  水做的人?还跳崖?这可真是二十一世纪的怪现状。
  陆辰对那场面有点想象无能, 杜含章则是心里一动, 想起离山顶湖最近的一线天,好像就是上次无峥出没的那个古河道出口。
  余亦勤又不能未卜先知, 闻言也是一头雾水, 只能说:“不清楚,吴扬打电话是找你还是找我?”
  “找我的,”古春晓举着电话走进来,“他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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