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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魂者-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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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阶梯,佛链落到了地上。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捡起它。般若静静地看着对方,对方也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淮涟微仰着头,开口,“你很像一个人。”
  


☆、折情蛊毒

  般若平静无澜地看着阶下女子,“众生百态,相似之人何其多。施主此言,所谓何意?”
  淮涟一顿,她说般若像极一人,似乎并无任何意义。但是,她却极其稀奇地说出了口。似乎,这两者之间隐藏着秘密。只是谁都没有发现,或者,发现了却选择秘而不宣。“不知,你有没有姐妹?”
  般若选择了沉默。不是她不愿说,而是,不能说。
  她望着远山深处的白烟萦绕之处,心念宛转,如火如电,却也只是刹那间之事。
  一弹指,不过六十瞬,一瞬,万千生命已然逝去。
  “方丈都已告诉小尼,若是施主执意下山寻人,也不是不可。”般若一脸沉静,一步步走下阶梯,“小尼,会陪同施主下山。”
  淮涟淡漠一笑,“不需要如此麻烦,办完事,我自然会回到这里向师父禀告。”素服无发的少女静静地看着她,“生命转瞬即逝,老方丈也是害怕施主此行一去便渺无音讯。”
  竟是,如此直言不讳。
  下山的时候,最后一抹阳光恰好沉入山底。不过是一天的时间,淮涟感觉过了好久。再回到早已消融了浅霜的板桥上,恍如隔世。
  般若却注意到了青草泥地里的马蹄印,一路绵延向巫楚小城。而她们的方向,是一样的。那座小城,对于孩提时期的她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的。
  就这样,两个不太熟悉的人结伴徒步走了一会,终于在夜色转浓之际入了城。城中灯火通明,已然是最繁华热闹的时分。
  青衣小尼姑站在灯下,尘世的繁华触手可及,但依旧那么遥远。她压制住翻涌而来的记忆,整个人如老僧入定,几乎漠然地看着那些红尘男女。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无忧无虑地欢笑着。喜怒哀乐,对于此时的般若,竟成了世上最难的事情。
  淮涟意识到身旁少女心境的变化,虽然不知为何,她伸出手,握住了般若有些冰冷的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几乎是瞬间,般若缩回了自己的手。她似乎很讨厌别人的碰触。她低垂着眉眼,“施主,小尼无事。”又是这样老气横秋的口吻。
  两个人穿梭在人群里,这座小城的特色之一就在于它的夜市。华灯初上,便真真热闹起来。淮涟置身其中,却越发束手无策。茫茫人海,找到要找的人,不容易。而般若整个过程都低首不语,不知在沉思什么。
  最终选了一家客栈,歇了一夜。
  而就在这一夜,一场空前绝后的巫术大战在城中上空激烈地上演着。淮涟早已被那隐秘的声响惊得寝食难安,她偏头看去,般若正蜷缩在床上,整个人安静地沉睡着。她替般若放好床幔,走到窗前,独自观望了一夜。
  整个天空仿佛被烈火燃烧了一遍,空气里有着一股焦味,此时灰烬燃光,夜空的浓黑席卷而上。黥忆站在回廊里,看着夜空的风云变化。心里暗自决定这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为所谓的家族而战。
  空气的水汽逐渐饱满,直至渗出了水珠。是下雨了。
  窗前的淮涟被飘进的雨丝沾湿了衣襟,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敲打在窗边,惊醒了床帷里的般若。她缓缓睁开眼,一片黑暗,耳畔只有隐约的雨声。
  她没有动,只是无声地躺在那里,呼吸声浅而不闻。她听到了轻轻的女音,一如多年前,将她放入枯井深处的那道声音,手指无力地蜷缩着,她透过帷幔的缝隙,看到那道纤细的身影站在窗前,只有模糊的一个轮廓,一动不动。
  她快死了吧。她想。
  雨越下越大,这一次的对手真的很强大。黥忆已经感到自己到了极限,他扶着回廊的栏杆,上面留着深深的手印。他看到隔院的厢房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那里面坐着享受夜宴的,是他的家人。他的可亲可爱的家人呢。
  黥忆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有时候,他真的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杀光,这样,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站在这里,用那些鲜血淋漓的巫术去杀他根本不认识的所谓的敌人?
  浓黑的夜空忽然偏了一角,几缕白光幽幽地直洒回廊。黥忆孤零零地站着,因为反噬,嘴角流出一丝血。他半跪在地,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而空气仍在诡异地下着雨。厢房内,浔月最终按捺不住,她急步来到回廊上。却见到了一个脆弱的黥忆。
  他几乎就要倒在地上,靠在扶杆上轻轻喘气。在黑暗里,他仿佛一只受伤的猛兽,在默默舔舐伤口。浔月半蹲下身,静静地看着他。“你是来看我的吗?”黥忆的声音也很脆弱,甚至有些可怜。
  浔月试图扶起他,但是他摇了摇头。“对方还在施力,这一次,反噬太厉害了。”此时的他,浑身是毒。浔月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手终究放了下来。黥忆的手慢慢蜷缩起来,即使是最亲近的姐姐,在此时也选择了放手。
  “下次,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黥忆在浔月转身离去之时,弱弱地开口。此时的他,无助得让浔月想落泪。“忆。那你身上的蛊毒,怎么办?”
  雨渐渐小了。淮涟默默地关上窗户。转身,却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
  般若不知何时,竟站到了她的身后。两个不太熟的女子在黑暗里面对面站着。屋子里,还有另一道声音,在黑暗深处悠悠回荡着。
  那是,另外一个般若。
  淮涟忽然想到一个词。双生花。一朵明亮,一朵黑暗。一朵良善,一朵恶毒。
  般若低首,默念了一句佛经。她在努力地压制体内汹涌的气势。“原来,你果然还有一个姐妹。”淮涟看着她苍白的脸,她那个姐妹,正是淮涟从雪山之巅,到杏花江南,再到海边渔村,千里迢迢寻找的人。
  “嘻嘻,你真执着。”自海神废庙之后,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就是这般邪恶的声音,使得骨头有了幻化成人形的渴望,引发幽冥战争。也是这道声音,使得淮涟黯然神伤,竟不敢再面对鸣。因为它在无形地提醒她,你命不久矣。
  此时,在客栈黑暗深处,堕落的女音再度幽幽响起,而这次,淮涟看向面前一脸沉静的般若,它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妹妹。
  “久冰君,他还在等你。”淮涟还是一心劝说她回到雪山之巅。女音的声音转冷,“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岂止是执着,简直就是顽固。淮涟越过般若静止的肩膀,望向那无法看清的黑暗,“你若回去看一眼他,便知道,我为何如此固执。”
  “她早已死去,又如何回去。”一直默然静立的般若忽然打破了她们之间的隔空对话。淮涟幻化出的面容微微颤抖,“她是何时死去?”
  般若垂着眉眼,良久方才从难缠的回忆里晃过神,“她近在咫尺,施主为何不亲自问她。”
  黑暗之处,早已没了那道诡异的女音。
  淮涟靠在窗户边上,她竟不知,所寻之人早已死去。那么,她的魂魄必定是遭受了什么,才会让她这个收魂者没有感知到。她眉尖微蹙,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超出她的预想了。
  般若眉眼间却有些波动,这个人听闻故友死讯,竟丝毫没有悲伤的情绪,真是冷漠呢。转念一想,她对自己的死亡之身都已看淡,生死在她面前,是没有任何区别了吧。
  “我也害怕死亡。”忽然,淡淡的声音从窗边响起。般若迅速地抬头,竟看到一双悲悯的眼睛。“我害怕,死亡带给其他人的悲伤。”淮涟偏头看向渐渐正常的夜空,心中所想的,却是那个玄衫男子。曾几何时,她竟然开始害怕了。
  “她的魂魄,是老方丈超度的。”般若终于不再隐瞒,“只是,超度之时,她逃走了。”
  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回想起来,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决心,才能从法力高深的老方丈手中逃脱。淮涟心里悚然一惊,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结束。果然,般若又开口了,有些压抑,“在逃脱过程中,便堕入了魔道。老方丈已经无能无力。不幸,这片大地巫术盛行,她初为魔,懵懵懂懂。又中了蛊毒。”
  难怪,她也不去找久冰君。这两个人,一个腿疾被困在雪山,一个入魔中蛊。又如何能相聚。
  般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终究还是说出了口,“中了蛊毒也罢,那炼蛊之人见她魂灵澄净,难得一见。竟将她生生炼成了蛊。”
  少女的语气越来越不稳,把多年来压抑的情绪都此刻宣泄了出来,“你又如何找她。蛊早已下在人身上,她从此便与那人同根血肉生,生死不能自决。而那道女音,是她作为魔的最后一个幻像。”
  淮涟已经预想到,她过得肯定不好,只是,没有想到,是这样不好。若是久冰君知晓了,他又该如何心痛。
  般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施主,今夜是小尼多嘴了。”她又成为古庙里,那个波澜不惊的小尼姑。
  回廊里,黥忆布下最后一个巫阵,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浔月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竟然没有勇气去扶他。只是因为,此刻的他,浑身是毒。
  “嘻嘻,你们真是够狠心呢。”那道女音阴魂不散,每次在施咒之后,必然会在浔月耳畔响起。
  真是,无处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黯然神伤地飘走~~~


☆、梦幻泡影

  淮涟站在窗户边上,衣襟微湿,“既然她已成蛊,那是下到谁身上了?”般若摇摇头,“只知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买去了。这蛊剧毒无比,寻常人家没有用处。”“没有挽救的机会了吗?”
  般若低念,“老方丈都无能为力,还有谁可以?”淮涟微微动容,果真人海茫茫无法寻觅了吗?
  她伸手抚摸上窗扉,接近凌晨的夜空上方一片幽黑,隐隐中还有红色火焰在燃烧。这一场巫术斗法,持续了很久。
  “既然你早已知晓无法寻找到她,又为何随我下山?”淮涟转头,看着隐在黑暗里默不作声的般若。隐约中,素衣无发的少女眼角有泪光闪过,“她是老方丈的女儿。”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淮涟却也忍不住叹息一声。原来他们也在心里存着一丝希望。找到她,原谅她,甚至还要去超度她。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般若低念了一句,“施主执念过深,我们又何尝不是。”话音刚落,忽而一阵夜风袭来,窗户啪啦作响。两个人朝外看去,只见天空一片血红,几欲滴出血水来。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杀生,不忌。
  般若的梦魇再次袭来。多少年前,她还不是古庙尼姑的时候,就是这般大杀大砍的血战毁了她那个原本美满的家。
  她至今还记得姐姐将她放入枯井深处藏匿的时候,那道轻柔的女音,“你藏好,等他们杀光了人,再出来。”她很听话,听了两天一夜的厮杀声,才爬出来。
  出来的时候,满地狼藉,遍地浮尸。她一具一具地翻着那些尸体,寻找姐姐和父亲,她又听了一天的苍蝇嗡嗡声,终究一无所获。
  多少年以后,她出家为尼,削发远离尘世。却在深山禅寺重逢了自己的父亲。那一刻,她站在佛堂神像下面,几欲落泪。
  她最想问的是,“父亲,你跟姐姐可曾有回来找我?”面对老方丈愧疚的目光,她终究咽下了这一句话。既然看破红尘,便是六亲不认。从此只是同道中人而已。
  再到后来,老方丈收回了一只伤痕累累的魂魄。般若听到那道熟悉的女音,是她的姐姐。
  超度的时候,她默立一旁。眼睁睁看着姐姐逃脱而去,却堕入了魔道。老方丈气得口吐一口血,却无能无力。般若依旧无波无澜地看着。
  她在想,到底是什么给了姐姐这么大的勇气去逃离,她想去找谁?那个让姐姐穷尽一生的力量也无法碰触的人,是谁?是伤得她遍体伤痕的那个人吗?
  她只记得姐姐逃走之前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阿般,不要去爱一个不爱你的人。”般若心想,她早已六根清净,红尘之事,不过过眼云烟。
  她回过神来,外面的天地正渐渐平息下来。而一旁的淮涟却对着某个地方出神。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道玄影立在屋檐之上,临风观望。
  他似乎也对这一场巫术之战颇感兴趣。甚至出手相助了斗法的一方。般若听到了淮涟一声低喃,“这,又是何苦。”
  隐约间,还夹杂着一个男子的名字。般若怔怔地看着淮涟,面前这个苍白的骷髅女子幻化出来的面容上出现的神情与那时濒死的姐姐一模一样。感伤又甜蜜。
  般若还未反应过来,淮涟一个轻影移步,已经跃出了窗户。然而,等她轻踩屋檐之上,那里已是空荡无人。那道玄影的速度,竟然比她还要来得迅疾。
  她只听到淮涟一声呼唤,“鸣。”碎在初开的月光之下,无人回答。
  般若收回视线,却看到大街尽头摇摇欲坠地来了一个人。初时,她以为不过是醉酒夜归的人,对方越走越近,待她看清容貌身影,心微微一颤。
  这个人,是黥忆。
  是缘吗?般若看着黥忆倒在她们歇宿的客栈门前,这般想着。她唤住屋檐上的淮涟,指了指大街街面上。
  淮涟落地,弯下腰看了看他。幸而还有呼吸,她将他扶了上去。身后却响来急切的马蹄声。淮涟没有注意,楼上的般若看到一道红影迅速闪过。是那个上山带走黥忆的红衣女子。般若选择了关上窗户。
  直觉里,般若并不喜欢浔月。
  淮涟看着沉睡在床上的黥忆,她看到他额间涌动的凸点,心里一动,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惊诧之间,手已经按住了那点,熟悉的女音再度响起,“淮涟,快放了我。”
  她手指微颤;果然是她。
  站在窗边的般若也是一惊,她转过身,只看见黥忆额间那抹凸点滑入耳鬓深处,寻觅不到了。再看黥忆面色发青的脸庞,她低喃,“是蛊毒!”
  伸出去的手被淮涟拦住,“别碰,他此时浑身是毒。”般若看向淮涟的指尖,那按过的手指竟已发黑。“那蛊,竟是下到他身上了。”淮涟一时恍然,怪不得这年轻男子年纪不大,巫术却行云流水,信手拈来。原来是体内的蛊毒在催发他的巫术。
  只是,这个方法何其残忍。伤人又伤己,更是折寿三十年。
  般若更是感叹造化弄人,她低叹,“山中古庙,火莲可以入药疗伤。”淮涟转头看她,“火莲为凶煞之物,怎会养在佛家净地?”
  “施主有所不知,以凶克凶,以净压煞,这般养出来的火莲,不比那天山雪莲来得逊色。”般若话音刚落,已经走向门口,“小尼这就上山取药,还望施主好好照顾他。”
  淮涟看着般若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她这般着急上山做什么。这毒,是一时压制不住的。却不知,关心则乱。
  她叫住般若,“不如你来照顾他,我去取药。”般若顿住脚步,疑惑地望着淮涟,淮涟不好意思地压低自己的帽子,“我不太会照顾人,他好像因为淋雨,受凉了。”
  淮涟刚踏出客栈大门,一道玄影从屋檐之上闪过。鸣站在黑暗深处,看着淮涟朝着山上走去。他轻轻地呼出来一口气。若是淮涟在这里,就不好办了。
  房间内,般若半蹲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黥忆。因为过于昏暗,她又点起了烛台。她看着躺在青色被褥里的少年,想起少时姐姐念书之时,也是这般夜里,点着烛火,她最喜那句,“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念出来,口齿噙香。
  而此刻,这个少年的体内就藏着她那个红颜薄命的姐姐炼成的蛊。般若已经不知自己是在看姐姐,还是在看黥忆。心若已乱,再沉静的心也无法安定下来。
  就在她凝神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吱呀的门开声。她转过头,“是淮涟吗?”回答她的是一记手砍。她晕过去之前,只看见烛火里一片玄色的衣袖。
  鸣俯下身,将昏迷的般若安放在地上,然后望向床上依旧闭着双眼的黥忆。他看到那抹游走的凸点,眼神暗沉。手刚刚伸出,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按住了他,赫然是睁开眼的黥忆。
  “不知足下要这蛊毒有何用。”黥忆冷冷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对面这个侵入者的眼睛熠熠生辉,仿佛藏着一粒宝石。
  而更加让黥忆诧异的是对方接下来的话,“一物换一物,如何?”
  黥忆不懂,鸣按住自己的眼睛,“这颗宝石是流萤石,能解你身上的毒。只要,你将体内的蛊给我。”黥忆露出苦色,“我何尝不想把这蛊拿出,只是没有办法。”
  鸣担忧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般若,再拖下去她就要想过来了。“流萤石,能够帮你。”他甚至不等黥忆反应过来,手已经探入眼内,生生地将流萤石剜了出来。黥忆看得惊心动魄,这样不知有多疼。
  他吃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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