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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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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霖的震惊甚至无暇表达,他如同轻滑的绸缎,被肆意折叠。他怒不可遏,铜铃就垂在发间,却只能从唇间泻出喘息。
  这不是替代。
  这就是他们俩,因为摩挲过的地方都熟悉无比。
  净霖听得苍霁含在耳边,热热地唤了声“千钰”。他忍不住抬臂遮面,欲挡住这些要死的羞耻。铜铃开始摇动,净霖仿佛陷入了与身体的拉战,他被苍霁翻推在书架,指尖扣紧书沿,却抓不住能够站稳的地方。净霖已经仰起了首,苍霁从后来吻他。
  净霖将过去所有的强硬都挤压在这一刻,他猛地错开头,感受着苍霁紧贴的滚烫。吻细碎的落在脖颈,净霖眸中冰凉,他像是幼儿学步一般的操控身体,手指僵硬地拽离原本的动作,被净霖拉向另一个方面。
  背后的苍霁骤然一重,净霖听见他喉间忍耐又难耐的骂声。这不是别人,这是同样在拽回自己的苍霁。
  净霖一只手已离开书架,他在喘息间被扒掉了里衬,锁骨与肩臂霎时暴露而出。苍霁压着他,净霖倏地拽住发间铜铃。
  “左清昼!”
  净霖哑声喊出名字来。
  “是左清昼……”净霖快速说,“死的人是左清昼,我已明白他与狐狸是何等关系!你便住手!”
  铜铃“啪”地消失于掌间。
  净霖松身抵住书架,后边的苍霁已经蓄势待发。苍霁撑着手臂,埋首低喘。两个人皆是劫后余生的感觉,只差那么一点……
  苍霁艰难地避开净霖的身体,他是唯一一次狼狈至此,甚至是第一次被这样陌生的冲动主宰。他阴戾地盯着净霖裸露的后颈,却发觉“左清昼”似乎还存在于他的身体,因为他迫切地想要继续,去做他不知道也没经历过的事情。
  苍霁仓促地拉回衣衫,将净霖包裹起来,甚至连一点肌肤都不肯再让他露出来。
  苍霁骂道:“让它去死。”
  净霖拨发转首,苍霁没有丝毫迟疑地将他的脸又推回去。净霖唇间被吻得微疼,他亦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不太妙。他用拇指擦过唇角,直起身。
  “它是想告诉你我,”净霖冷静道,“‘千钰’与‘左清昼’是这种关系,一只狐妖与凡人结为相好……但是左清昼死了。”
  “左清昼。”苍霁离身,说,“这名字好生耳熟。”
  “笔妖乐言修改了命谱,楚纶成了状元,左清昼因此错过了这一生。”
  苍霁抬手系扣,道:“你是说顶替楚纶死的人就是左清昼?”
  净霖用额头轻撞书架,沉声说:“不会这般简单……所谓因果相应,你我需要先弄明白狐狸是什么苦,左清昼又怎么死的。”
  苍霁与净霖背对背,他拾起毯间的夜明珠。窄角那种旖旎又独特的气味仍未消散,苍霁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但他也不欲张口询问。
  “在弄明白别人之前,你我先能出得去。”苍霁说着,将净霖方才被拉掉的腰带递了过去。
  净霖接了,两人立刻陷入一种清醒后的微妙气氛。


第46章 深究
  净霖系紧腰带,幸亏“左清昼”没有用力,留得完整的衣裳。待净霖将这水一般的银发束于脑后,苍霁才转过身来。
  衣领尚遮不住净霖的脖颈,被吮红的地方在昏暗中也显得触目惊心。好在夜明珠不够亮,让苍霁踢回意识。净霖已坐回毯间,适才的色欲通通被禁锢回坚冰之下,镇得烟消云散。
  “此地似如东君的‘幻’,是铜铃仿他人前尘的虚景。它将我们引至此处,意在点明左清昼便是千钰的‘苦’。”净霖停顿少顷,说,“乐言私改命谱,左清昼原本的命途是什么?”
  “状元。”苍霁后靠在书架,“左清昼该是今年的状元。他与楚纶皆在考场,这两人会不会有什么干系?”
  难讲。
  净霖觉得铜铃此次作风大变,分明是比前两次更加急切,它为何急切?是这两件事情都已不可耽搁,还是什么东西迫使它变得这般急切?可这些事情与自己有什么干系,值得它强迫他们两人“亲身”体会。
  净霖沉吟:“乐言看了左清昼的命途,这人不是短命鬼,他不仅不是短命鬼,还是官运亨通、福星高照的好命途。这样的人即便要死,也需有个缘由。”
  “他特意提到了‘左清昼’的名字,想必没那么简单。”苍霁反手捡回左清昼的书,翻了几页,说,“左清昼既然与楚纶同时赴考,乐言该见过此人,因为他心心念念着楚纶的状元,必会特意看一看左清昼到底是何许人也,说不定……”
  苍霁话音煞却,因为这书本里夹着几丝发,应该是方才激烈中他不慎从净霖那里抚下来的。苍霁觉得一股火气接着刚才的冲动往下腹蹿,他立刻合起书,曲起条腿。
  “……乐言怕命谱有变,便先动手杀了左清昼。”
  净霖全然不知他在想什么,说:“乐言虽掺了假话,却不会杀人。”
  “你五百年没见过他,就这么确信他不会杀人?”苍霁嗤之以鼻,对笔妖毫无同情。
  “我不信他,却信颐宁。”净霖手拢袖时腕骨明显,在昏光中轮廓流畅。他说,“颐宁与醉山僧颇有交情,两人皆是嫉恶如仇,曾经多次相逢恨晚。颐宁绝非宽己律人的那种人,而是恰恰相反,他待自己甚为苛刻。他虽掷乐言下界,却未必会真的不管,乐言若敢杀人,他必不会袖手旁观。”
  “那乐言说了什么假话?”苍霁说,“你道他在骗人。”
  “他叙述楚纶时自相矛盾。”净霖抬眸看苍霁,突地问,“你离那么远做什么。”
  苍霁说:“应对不时之需,若铜铃再来一次,挨得近你还有跑的余地吗?”
  “此处就这么大。”净霖微偏头,眉眼被夜明珠的柔光笼罩,他淡淡道,“它已知会到了,便不会再做那等事。”
  “那等事是何事。”苍霁书盖膝头,“吃人么?”
  “不知道。”净霖回答。
  苍霁说:“你从前与别人做过吗。”
  净霖说:“……乐言要救楚纶不假,但他定要楚纶拿到状元,这其中定有隐藏。”
  “这么说做过。”苍霁打断他,说,“你和谁?”
  “如果刨根问底也是我教的,”净霖说,“那么如今立即扔掉,这绝非好习惯。”
  苍霁看他片刻,说:“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
  “难道你要助我回忆吗?”净霖说道。
  苍霁语顿,净霖接着说:“可见‘状元’是个要紧词,对楚纶而言很重要,对左清昼而言也很重要,状元是这两人命途变化的关键。我们需要知晓考试那几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它显然还没有打算放你我出去。”苍霁弹了下夜明珠,“我还是‘左清昼’。”
  铜铃是何意?
  难道要他们俩个再顺着“千钰”和“左清昼”的举止继续?
  两人对视,又同时错开。那微妙的气氛持续不散,闷得苍霁出了汗。他一移身,肩膀抵住的书便掉了下来。苍霁发觉这书并不同于其他书,而是左清昼自己编订的,他不经意地翻了翻。
  “东乡旧案。”苍霁将书倒过去推向净霖,“楚纶出自东乡,那笔妖是不是提到过,楚纶也在查东乡旧案。”
  净霖顺着苍霁的手指,目光浏览在书页。他虽不记得许多事情,却对近期发生的观察入微。他看到某处时,心下忽地一动。
  “东乡与西途相隔千里,什么案子需要请西途督察道前来……”净霖停顿,他沉默间目光渐深,说,“由东往西不好走,中夹西江与京都,若是从南边绕,水路盘查众多,层层关卡耗时耗力,唯独从北边绕最为合适。”
  苍霁心有灵犀:“东乡和西途的关系便是必须经过北部群山。”
  净霖翻页,见左清昼在上仔仔细细的列清涉案人名,全部都是丢了女人与孩子的。从天嘉元年起,单是东乡一处便已经丢了百余人。东乡府衙的捕快甚至应接不暇,然而至今没有一家寻回,并且最为奇特的是左清昼的批注,他在案件页脚勾墨提了一行字。
  【四地牙行贩人猖獗,居京数年不曾一闻。】
  “奇怪了。”苍霁渐俯下身来,挨在净霖身旁,说,“凡人的京都难道不是皇帝的住处吗?按道理各地皆发生此等贩人大案,通报京中以呈中枢才是应该的吧?”
  “山高皇帝远,堵塞消息未尝不可。”净霖说,“但若说瞒得一丝不漏绝无可能,地方府衙禀报上阶,上阶再投往京中,京中必有人有心阻碍。能阻下此等大案的人,必定位高权重,使一般人轻易得罪不得。”
  苍霁又往后翻了几页,左清昼必为这些案子详查甚多,甚至专程去过西途。苍霁目光下移,在东乡外调名录里看见了熟人。
  “顾深。”
  他二人对视,净霖说:“顾深是从东乡调往西途,他本就在追查这些案子。”
  “顾深认得冬林,那么左清昼和楚纶呢?”苍霁用书本一个一个连成线,“冬林为此奔波,顾深为此奔波,左清昼和楚纶亦在为此奔波。群山中城已经覆灭,但是这些案子仍旧未结,因为丢失的人多半已死——那这条线已经断了。”
  “不。”净霖指腹按在最后一本书上,“没有断,因为铜铃还在追,八苦仍未完,皆表明这些案子还在继续,或许正在发生。”
  “人与妖皆涉其中。”苍霁警惕道,“难道来日你我还要与分界司打交道。”
  “此处也有疑问。”净霖微仰首,颈部优美,他稍偏向苍霁,“妖怪也在其中,分界司为何至今未动?”
  苍霁顿了半晌,倏而笑起来,他说:“莫不是神仙也参与其中。”
  净霖却未接此话,苍霁见他面容泛白,不知想起什么。净霖唇线紧抿,突然咳嗽起来。他掩唇弯腰,苍霁直接抽帕替他掩住。苍霁环住他因为咳嗽而震动的身体,遮掉帕子上沾着血的地方。
  “状元。”净霖突然抓住苍霁的手,“状元!楚纶与左清昼皆想考状元,因为历来状元最得内阁青眼,待入了翰林消磨几年,投身中枢带职行走,便有了权,运数一到登入内阁,天下权势唾手可得。他们不仅在查这些案子,还想为这些案子鸣冤昭雪。”
  净霖抬眸在书架间巡查,说:“铜铃安排此处,因为此处要紧,左清昼的全部调查皆在这里,他与人交涉……他必定查到了要害。乐言说他命谱上‘官运亨通’,没错,这四个字才是左清昼的根本,他被抹去了状元,也不该至死,因为凭他才学,来年再考运数仍在,可是他死了,因为他被觉察了。”
  “状元是他的庇护,他查的人发觉了他,按照原来的命途,因他高中状元,万众瞩目,所以对方不便下手。”苍霁沉声说,“但是笔妖改了他的命。”
  那么楚纶呢?
  净霖将书页翻到最后一页:“楚纶与左清昼相识。”
  可是这两人相隔甚远,地位悬殊,怎么会相识?楚纶乃东乡才子,可是家境贫寒,卖字之余仍靠农耕度日,他能觉察这些案子,是起初为生计所迫,做人讼师。左清昼诞于京都,家境殷实,院中专设书阁藏书,所猎甚广,可见他父辈必有人在朝做官,只是不是高门,因为庭院布设清幽,多半是书香门第。
  他们俩人该如何相识?
  苍霁说:“左清昼称楚纶为‘慎之’,他们不仅相识,还甚为相熟。”
  “若是相熟,”净霖道,“乐言伴他一年,怎会不识?”
  “兴许是这一年中两人不曾有过书信来往。”苍霁起身按照左清昼的排序开始寻找,“按你所说,他俩人皆在追查这些案子,其中又涉及京中高官,如被盯上,为保平安断开消息方是良策。”
  “那么最佳时机就是赴考之日。”净霖说,“各地书生荟萃京都,楚纶来了也不会惹人探究。又兼此时正是同窗、同乡的应酬之时,他二人如果恰巧同坐一桌,也不会招人怀疑。”
  苍霁侧身,有点遗憾道:“在我看来,楚纶已经被怀疑了。笔妖说他原本会病死孤舟,若是病死,笔妖再渡他几口灵气也能活几日,可是笔妖却定要去黄泉。”
  “他不是病死的。”净霖说。
  原本命谱中的“楚纶之死”恐怕与对方脱不开干系。乐言深知如此,故而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修改命谱。
  “有意思。”苍霁耐人寻味地说,“这种幕后主使只手遮天的桥段,我怎觉得熟悉非常?”
  净霖轻声:“似如重走一遭。”
  “嗯?”
  “……没事。”


第47章 寓意
  苍霁沿时序查看,在第四格的顶层摸到只匣子。他拿下来,在掌间翻看,发现它挂着小铁锁。他侧耳轻晃,道:“此处都是文书卷宗,怎么还有只匣子?”
  “听得出是何物吗?”净霖问道。
  “纸。”苍霁说,“他将一沓纸收在了其中。”
  “是信。”净霖笃定道,“唯有信才需他这般纳藏。”
  苍霁坐回去,双指轻而易举地断开小铁锁,打开了匣子。净霖所料不差,果然见得匣中累着整齐的信笺,从新到旧,连时候都批注详细。净霖拾起最上一层,入目“曦景”二字。
  “左清昼。”净霖说,“字曦景。”
  “慎之。”苍霁捻过页尾瞧了,道,“这是楚纶给他的信。”
  天嘉十年,楚纶自东乡寄给左清昼最后一封信。
  【曦景亲启】
  【蒙兄照拂,已得差事,生计不愁。弟于春时沿江南下,所经之处皆闻此案。兄所言不假,此案已深积多年,涉者过百,由东到西具有耳目,深究骇然,不可轻举妄动。】
  【弟往南行,经兄指点,已与顾兄谋面。顾兄深谙复杂,请调西途,愿随牙行踪迹追查向北。只是这些年朝中放纵此物,如今使其庞然交错,累积成兽,盘踞中渡难以彻剿。弟思来想去,刘大人一事,望兄能多多思量,此事艰巨,非积众力不可摧毁。】
  【知兄意不可改,仍劝兄缓慢行事。朝中诡变,此案涉及非常,不仅你我二人性命攸关,更是举家备棺,全族相系。若是棋差一招,便是满盘皆输。】
  “依楚纶信中的意思,两年前左清昼便欲动手。”苍霁说,“两年前他二人皆是布衣,纵然左清昼朝中有人,也不能撼动背后主使。他怎敢动手?”
  “不至于动手,充其量是敲打。”净霖原信折回,指间细细地摩挲,思绪飞转,他道,“楚纶的信中虽未正面提及,但已可知他们果然查到了要害,即便没有查到背后主使,也已迫近。正因为如此,两人才断了信。左清昼必然已觉察自己被盯住了,故而没有回信。”
  “他二人定还有其他渠道能够互通消息。”苍霁说道。
  “嗯?”净霖颇为意外,“何以见得。”
  “楚纶拖病赴考,连笔妖都劝不得。你可还记得笔妖陈诉中,楚纶临行前夜他说的话。”苍霁说,“他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见楚纶已知自己赴京多半是死路一条。他能有所觉悟,必是已得了确切的消息。他冒死前来,或许是渠道已不可再用,专程来知会左清昼什么关键消息。按照时间,左清昼才死,楚纶已在京中待了几日。他俩人在这几日中竟没能见面,可见事已迫切,对方已经查到他二人的关联。”
  “对方不早不晚,偏在此刻动手。”净霖思索着,“科考这几日他们必做了什么激怒对方,叫对方不能再等,必须杀了左清昼。”
  “那须先知道左清昼是怎么死的。”苍霁说,“那个手持长鞭的男人怎么说的?他道狐妖害死了左清昼。”
  “左清昼既能成为千钰的‘苦’,足见千钰对他用情至深。况且依照适才的情形而看,他二人不仅两情相悦,还甚为亲昵,恐怕已结情缘。”净霖想起千钰的哭声,只道,“不会是他。”
  “为什么不会。”苍霁突然探指在净霖脖颈前虚划一道,说,“即便是你我之间,也有杀机,更何论他们。情爱做了什么手脚,连妖也能臣服其下?它当真这么厉害,我不信这个邪。”
  “如有机会,你大可自去试一试。”净霖回答道。
  “你与我。”苍霁说,“想必你也不懂,这不正好。”
  净霖说:“你怎知我不懂。”
  “你若是懂,便不会碰一下就红。适才虽有千钰遮掩,却也见你生涩之处。”苍霁回味道,“你根本没同人做过此事。”
  “说得你似如行家。”净霖轻点了点信面,这是个非常细微的动作,显示着他有些不服。
  “不过即便换位思量。”苍霁放回手,“我也不懂千钰为何就不会杀左清昼,因为在我看来,我若是他,你但凡敢与人示好,我吃掉你就成了顺理成章。”
  净霖微叹气:“千钰不会吃左清昼。”
  “喜欢的便该吞进肚子里。”苍霁说,“否则定会被人抢走。”
  “你来日若有心爱之人。”净霖说,“我猜必是个三界能人。”
  “多谢夸奖,来日若是当真有了,我必替你捎过此话。”苍霁见他合起匣子,便道,“不看了么?”
  净霖抱着匣子起身:“去院中看看,左清昼定还留了线索。”
  “你有没有察觉。”苍霁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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