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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清了第六脸上的表情。

　　　　原本第六脸上永远是……怎么形容呢，无忧无虑的乐天派该有的表情，仿佛没有丝毫烦心事能困住她。

　　　　从希尔刚从七神教苏醒时，第六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人是个逗比。

　　　　但此刻，第六给人的感觉却完全变了。

　　　　阴沉，目光如同埋在深渊中的光一眼，让人看不出来内中到底藏了什么。

　　　　明明还是完全一样的样貌，但气质的改变，却让第六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希尔几乎都不能确认，面前的人就是第六了。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低沉的嗓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线，希尔几乎要怀疑第六是不是被什么人操控，面前只是个傀儡在说话。

　　　　“别大惊小怪疑神疑鬼了，她只是取回了自己的记忆。”夏娃在一旁不耐地解释道。

　　　　“取回了自己的记忆？”希尔重复了一遍。

　　　　“是啊，取回了自己的记忆。当初夏娃承诺我们带她离开的话就能归还我们其中一人的记忆，我将这个名额用掉了，你要怪我吗？”

　　　　“不……”希尔摇了摇头，“给你给我都一样，没什么区别。只是，我很好奇，你突然不告而别的理由，难道说你的记忆里我们其实是仇人吗？”

　　　　“不告而别？我明明留了书信，告诉你我带着夏娃离开了，还需要多说什么吗？”

　　　　“这的确足够了，只是……”

　　　　“没什么只是！”第六不耐地打断道，“我有我的自由，我现在不过是选择和你们分道扬镳而已，还是说你打算付诸武力将我强行留下？”

　　　　“这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我只是来看看，确定你是在自己的自由意志下做出的决定，而不是他人的胁迫。”希尔目光划过夏娃身上，“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不惜一切救你。”

　　　　对于希尔的话，第六没有丝毫感动，牵着夏娃的手经过希尔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

　　　　“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我并不比你弱。”

　　　　这也是第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接着她就在希尔的目送中，慢慢消失在了希尔的视野。

　　　　希尔定定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怎么，要追上去吗？”

　　　　背后传来艾尔莎调侃的声音，希尔摇了摇头。

　　　　“没那个必要，我只是担心……”

　　　　“担心的话就追上去啊，陪在她身边就不用担心了。”

　　　　希尔沉默。

　　　　“你说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改变，让你觉得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次轮到艾尔莎沉默了。

　　　　“如果说她取回了自己的记忆就完全变了个人，那我以后是不是也会那样……”

　　　　对于希尔的自我反问，艾尔莎缓缓开口道。

　　　　“我有个妹妹。”

　　　　“她以前很粘我的，只有有机会，无论做什么事都跟在我后面，我也尽心尽力保护她，可……”

　　　　“我们曾经分离过一段时间，当我们再度相遇后，她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也曾想过，是什么让她改变，最后得到了一个答案。”

　　　　“仇恨。”

　　　　“只有仇恨才能彻底蒙蔽一个人的双眼，让他变得不属于自己。”

　　　　说完这番话后，艾尔莎也陷入了短暂的伤感中，她回想起了诺拉，连姓名和种族都抛弃了的，自己的妹妹。

　　　　不过听完艾妮特丝这一番话，希尔也有所明白，第六或许是因为仇恨，才选择了离开。

　　　　虽然不知道那仇恨的根源是什么，但出于对朋友的尊重，希尔能做的只有尊重她的选择。

　　　　随着艾尔莎开启的空间门返回旅馆，希尔依靠在窗前，望着下面来往的人群，心思却停留在别处。

　　　　仇恨这东西真有那么大的力量吗？能让第六几乎变成完全相反的另一个人？

　　　　能让她不告而别甚至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

　　　　……

　　　　希尔骤然发现，失去了第六，自己甚至失去了方向。

　　　　从一开始懵懂地从七神教城中醒来，毫无记忆的时候，就是第六陪在自己身边。

　　　　出行，战斗，执行任务……

　　　　现在第六选择了离开，不返回七神教城，那么希尔返回七神教城还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希尔来说，七神教城内中的人物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回去与否根本毫无区别。

　　　　突然，希尔自嘲地笑了起来。

　　　　自己，貌似是在随波逐流啊。

　　　　没有自己的主见，没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自己真正该做什么。只是在别人行动时，适当的发挥自己的作用，仿佛一颗万能的螺丝钉一般，钉在哪里都可以。

　　　　但，自己又是为什么而生的呢？自己，到底是什么？

　　　　因为笑的太过用力，希尔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不对，是已经笑出来了。

　　　　内心中泛起的无从适应的感觉，迫使希尔感受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自己好像明明在什么时候下过决心要为自己而活的，为什么又变成随波逐流了呢？

　　　　希尔肆意地笑着，又肆意地流泪着。

　　　　不知各处触动了他的记忆按钮，让他回想起了一些以前的情感，虽然都是痛苦，但对于目前一无所有的希尔来说，这样的痛苦也显得格外珍贵。

　　　　自己，是从七神教城苏醒的没有过去的人，但，自己的过去又是怎样呢？

　　　　如果说过去是会让希尔变得像第六那样，完全换了一个人，那样的过去，要它又有什么意义呢？

　　　　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还是说捡起过去的羁绊？

　　　　希尔又摇头苦笑。

　　　　自己连从何寻找记忆都不知道，怎么就开始想关于找回记忆好坏的事了？

　　　　自己目前该做的只有一件事。

　　　　没错，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找回自己的记忆，然后，一切由自己来做决定。


………………………………

第二百零九章

　　　　从第六带着夏娃离开后，已经过去四天了，这四天来每天希尔都陪着艾尔莎外出采购。

　　　　雪一的情况很快就好转了，第二天就苏醒过来，虽然身体还比较虚弱，但起码能够开口了。

　　　　从她口中，艾尔莎得知了她遇上希尔的结果，也再次确认了，这个‘希尔’的确是真的。

　　　　精灵的感知最为纯粹，如果说是它们直觉上认同的事，那就不会有误。

　　　　艾妮特丝的情况则恶劣的多，虽然在刚离开艾法利亚学院时，就帮她取下了脚上的锁链，生命力停止流逝，但她还是始终没有苏醒过来。

　　　　即便外表看上去恢复了气色，但如同童话中被下了诅咒的睡美人一般，终究无法醒来。

　　　　艾尔莎确定了问题的源头不在艾妮特丝本身，应该是被下了某种禁制或者诅咒之类的，恰巧这方面也不是在场人中所懂得。

　　　　如果第六在的话，也许以她牧师的职业能检查出些端倪，可惜……

　　　　这天，艾尔莎没有和希尔打招呼就自己出去了，等到中午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份纸质文件，丢给了希尔让他看。

　　　　“艾法利亚学院丑闻事件，著名大师幽兰疑似背叛，目前生死不明，学院也将其除名……”

　　　　这份情报上记载了艾法利亚学院近几周来发生的事，从幽兰大师被除名，到艾法利亚学院所在地被极冰冰封，学院内部与外界彻底丧失联系。

　　　　待到希尔仔细看完了这些情报所说，艾尔莎才开口解释道。

　　　　“那个幽兰大师，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希尔摇了摇头。

　　　　“那么悠悠我心呢？”

　　　　还是摇头。

　　　　“我们现在需要找到她，如果说目前有谁能够帮我们突破目前的困境的话，我觉得最大可能就是她。”

　　　　“……”希尔脑海中骤然闪过夏娃的身影，那个一直以来言之皆预的女孩，如果是她肯定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可惜自己没能力让其开口。

　　　　对于寻找悠悠我心这件事，艾尔莎思虑已久，原本她以为悠悠我心在狮心领，但当她搜集情报发现悠悠我心被从艾法利亚学院除名时，她顿时明白，悠悠我心出事了。

　　　　不然狮心领的法夫拉公爵那里不可能沉默无声。

　　　　此刻要寻回悠悠我心，艾尔莎还没想到什么比较好的注意，毕竟玩家的特殊性注定了他们隐埋于世，除非缘分到了，不然就算你与玩家擦肩而过也认不出来。

　　　　“我之所以来莫妲迦择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我知道悠悠我心的外貌体型特征，只要出足够的钱，就会有人帮我们找到她。目前问题在于，我们的钱不够。”

　　　　“需要多少钱？”希尔直截了当的问道。

　　　　“如果是搜索范围覆盖整个卡奈尔公国的话，至少需要数百万金，需要借用至少十个势力以上的情报网，这还只是卡奈尔而已，如果再加上贝塔拉公国范围，那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希尔虽然苏醒过来后没有过去的记忆，但这些日子耳闻目染，他也对于金钱价值有了初等概念，数百万金，平民赚取一生也无法获得的数字。

　　　　“我这里有两个来钱快的赚钱手段，看你选择哪个。”艾尔莎给出了两份提案，“第一，参与卡奈尔的侵略队，负责攻占其他国家领土，伪装成流寇，所获一般都归自己，另一半归组织者。被抓的话卡奈尔公国也不会承认你的身份，就是这样性质的工作。”

　　　　“说白了就是土匪吧？那我为什么要上缴一半给他们，他们能给我什么？”

　　　　“情报，信息，还有销赃渠道。毕竟是商业城邦，有别人给铺好的路子，走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三言两语中，希尔脑海中就描述出了一副残酷的画面，明明同是人类，却为了金钱而伤害彼此。

　　　　金钱说白了也是人类赋予它价值，为什么人类会被自己创造的物品而控制？

　　　　当然，这些都是希尔的胡思乱想，对于艾尔莎的这个提议，他从情感上就不能接受。

　　　　金钱在他看来也属于无意义的东西，为了这些无意义的东西而去夺取他人的生命，除非他疯了。

　　　　对于希尔的拒绝也在艾尔莎的意料之中，如果说希尔接受了，她反而还要怀疑希尔的真假了。

　　　　之所以说出这个提案，本来就是艾尔莎的一次试探而已。

　　　　“另一个提案，去探索遗迹。”

　　　　“遗迹？”

　　　　“在人类掌控世界之前，比如龙族这些强大种族是世界的掌控，它们的洞穴，居住地都有着各族的珍宝；在人类掌控世界之后，它们在认清事实后选择了蜷缩隐藏，潜入地下，很多种族都这样默默无闻的消亡了。而在它们死后，那些珍宝仍然藏在那里。”

　　　　艾尔莎所说是大众皆知的事实，除了希尔不知道。

　　　　“人类世界的冒险者们也都乐于探索遗迹，毕竟那是一夜暴富的好方法。我们只要去发掘这样一处遗迹，就能有足够的钱来办事了。”

　　　　“听你的意思，你已经找好目标了？”

　　　　“没错。”艾尔莎也不避讳，“原本我就是打算去那里的，虽然不是为了钱……后来因为听到了艾妮特丝被处刑的消息，才半途打消这个想法，现在看来还是有必要走一趟。”

　　　　单单就艾尔莎目前所知的遗迹，就有两处。

　　　　菲尔城下，菲尔马戏团之下，上古遗族的巢穴，虽然那里已经被炸毁，但其下掩埋着的魔力水晶，光是拿出来贩卖，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不过那里自从玛那井爆炸后，空气中的魔力辐射凝久不散，除了高强的魔法师或拥有魔力抗性的种族外，没人敢接近，再加上地址还在无主之地，人类不敢涉足，异族们也不在乎。

　　　　第二处，便是艾尔莎此处真正的目的地。

　　　　沉睡在她记忆中，沉睡在她血脉中。

　　　　虚空龙族被有翼魔族俘获前的居住地，那里，藏着它们虚空龙族所拥有的一切。

　　　　在实力进一步提升后，突兀出现在艾尔莎记忆中的地点，血脉中传来的呼唤。

　　　　“咳咳……”

　　　　艾法利亚学院外，那个被极冰覆盖的巨大圆体旁，突兀出现了一个身影。

　　　　娇小的身躯半跪在地面上，剧烈咳嗽着。

　　　　她的身体刚刚经过了时间轴和空间轴的变动，浑身上下都感觉不对劲，脏器仿佛错位了一般的难受，迫使得她站不起身。

　　　　“没想到啊，能量与物质的巨大挤压，居然会造成时间上的错位，就连我都差点逃不出来了呢。”

　　　　半跪着的身影面前还有着另外一个更为高大的身躯。

　　　　“你是，什么人？”卡希莉娅擦去嘴角咳出的涎水，警惕地看着面前之人。

　　　　没错，原本应该伴随艾法利亚学院一同被冰封的卡希莉娅贝塔拉，此刻骤然出现在了外界。

　　　　“不对救命恩人说声感谢吗？”面前女子抚媚一笑，捏着卡希莉娅肉呼呼的脸颊柔声道，“如果不是我，恐怕你还会留在艾法利亚学院里，到时候被那些被困的研究者和平民们发起暴动，变成什么样子我可不知道呢。”

　　　　“被困？暴动？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卡希莉娅回头一看，只看到了一个蓝色的庞大无比的球体，高度仿佛探入天空，长宽更是左右一眼看不到头。

　　　　而且放眼望去，自己的眼中只有一片冰原，自己是在艾法利亚还是在极寒之地？

　　　　“这是什么？”卡希莉娅可不记得自己的艾法利亚里有这样一个大球。

　　　　“这就是艾法利亚学院啊。”

　　　　“艾法，利亚……学院？”卡希莉娅大脑骤然停止了思考，她根本反应不过来现在的状况。

　　　　当时不是甘多拉尔出手拿下了入侵者，然后自己转身回到了处刑台上的，接着……就什么不知道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背后之人对于卡希莉娅的呆滞很不满，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头强行扭了过来。

　　　　咯叭一声，卡希莉娅的喉骨断了。

　　　　“哎呀，不小心用力大了……”背后之人笑着道歉，然后从自己食指挤出了一滴血液，滴入了卡希莉娅口中。

　　　　血液入口瞬间，卡希莉娅心脏又恢复了跳动，意识回到了她的身上。

　　　　只是，那双原本带着些许绯红的眸子，却变成了深红之色。

　　　　“血族拥有将被吸血生物变成血奴的能力，而如果是亲王级别的血族，甚至仅凭一滴血液就能将对方转换。但，如果是血族和人类结合诞下的后裔，又是什么样的呢？”

　　　　看着卡希莉娅读取完那滴血液中记载着的信息后，向着自己半跪下来，贝朵莉法满意地笑了。

　　　　“人类的基因还真是强大，即使是血族的特性，也会被彻底掩埋。两者结合后诞下的只是个拥有血族潜在能力的人类。但，一旦激发了这潜力，那个人类还能算是人类吗？”

　　　　“我将艾妮特丝送给你，就是希望你能够成功夺回贝塔拉公国的权力，可以你却失败了。不过不要急，我给予你第二次机会，谁让你是我的后裔呢？”


………………………………

第二百一十章

　　　　艾尔莎所说的遗迹，其实就是数百年前虚空龙族生活过的地点，不过，曾经的龙族居住地此刻也已经变成了人类的领土……

　　　　回到记忆中的那个地点，上面盖起了人类的房屋，这一带属于当地领主的出租地产，一般用来当作商铺。

　　　　如果想要潜入地下的话，就必须拆掉上面的这些建筑。

　　　　卡奈尔公国因为是商业公国，而商人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注重秩序，毕竟秩序能够帮助他们赚更多的钱。

　　　　卡奈尔的法律之完善令人汗颜，面前这片土地的所有权受到承认和保护，如果希尔和艾尔莎敢在这里出手的话，不出三十秒，就会立刻受到执法队的逮捕。

　　　　“走吧，等到晚上。”艾尔莎带着希尔离开，四处闲逛，但其实是在观察周围地形。

　　　　到了晚上，天色一暗，路上行人就开始纷纷收摊，卡奈尔因为人口太过密集，夜间经商升起灯火引起火灾次数频繁到可怕，又地势较高水源稀少，索性禁止了夜间摊贩。

　　　　夜间街上有巡逻人员，禁止夜半出行。

　　　　希尔和艾尔莎躲在暗处，待到巡逻人员走过后才现身。

　　　　“就在这里。”

　　　　艾尔莎跺脚点了点脚下。

　　　　“怎么做？”

　　　　“我……”

　　　　咻！！！！

　　　　话音未落，尖锐的哨音响遍四周，令人烦躁的声音不停回荡。

　　　　艾尔莎眉头一皱，怎么回事，自己还没行动怎么就被发现了？

　　　　“撤离！撤离！”

　　　　街道上奔出一大群带着火把的巡逻人员，四处吹响哨音，挥舞着手臂引导民众撤离。

　　　　民众们都被从睡梦中吵醒，然后第一时间穿好衣物下楼，带着早就准备好的随身包裹，跟随引导迅速撤离。

　　　　毕竟卡奈尔公国经常培训民众的防灾意识，这一过程做起来也是轻车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