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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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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怕了!原以为,一道审计令,仅仅能撕开腾龙云这张网,想不到这张网里,竟藏着这么多鱼,而且还是大鱼!

一笔笔肮脏的交易,一幕幕不堪入目的男女苟合画面,记录的,是一个腐败王国长达十年的腐败历史,不,比十年更长。腾龙云第一次跟范宏大交易,是范宏大在吴水县工作时,算来,也有十五年光景了。十五年啊,这么大的黑幕,居然没被揭开,居然就被他们牢牢地捂到了现在!

吴柄杨纵是有再好的想像力,也难以想到真相会是如此!

他的身上已不知惊起几层汗。特别是看到腾龙云关于七年前江武那宗案子的记录时,他的思维完全空茫了,怎么也回不到现实中。这哪是在看案卷材料,简直就是在看美国警匪片!

七年前让江武逃走的那场车祸,居然是当时的狱警谭伟有意制造的。得到范宏大默许后,公安方面以异地关押为名,将江武从一看守所转往第三看守所。途经吴水县红水桥时,警车突然失灵,一头撞向桥墩,尔后翻车。两名警员受伤,一名当场死亡。谭伟当时也负了伤,不过他还是同江武展开了搏斗,后被江武打昏,倒在了血泊中。江武却借着夜色的掩护,拿着从谭伟身上劫得的枪,从容逃走了!

夜幕早已降临,位于彬江市西区的九江饭店,黑得似乎比往常更早。直接策划和组织实施了这次围剿战的两位市领导,心情比平日要沉重几倍,不,远不止几倍。腾龙云用这种方式,既嘲笑了他们,又帮了他们。然而,他们心里没一丝兴奋。

收网在即,他们的心情却远比撒网时还难受。

沉闷了半天,吴柄杨重重叹口气:“春雷啊,这礼物太重了,你我都收不起。”

“那咋办?”郑春雷头脑里仍然乱麻一团,要说腾龙云把证据整理得够详细了,可他仍然乱得理不出一点头绪。后来他才明白,那不是乱,是惊。

“没有别的办法,马上备车,到省委汇报!”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奥迪驶出彬江,车子驶上高速公路时,吴柄杨突然问:“吴雪同志伤势怎么样?”

“问题不是太大,医院方面正在积极治疗,她是受惊过度。”

“那个苍儿呢?”

郑春雷没回答,半天,摇摇头,暗淡地叹了一声。

吴柄杨清楚了,没再细问,但心,却忍不住往下沉。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沉。

也是在这个夜晚,市长范宏大一样忍受着内心的煎熬。

天黑之前,范宏大去了趟汤沟湾,他现在能去的地方,就一个汤沟湾。省城他是不去了,去了也没用,贾成杰不会见他。他是想跟贾成杰认真谈谈的,不是定攻守同盟,定那些没用,风暴一旦真的来临,所有的同盟都无济于事,都会被摧毁。他要谈的,是华英英。可惜,贾成杰不见他,像躲瘟疫一般躲着他。

也罢,不见就不见,自古以来就这样,大难临头各自飞。

那就飞吧。

范宏大去汤沟湾,也不是找父亲救恕自己,父亲救不了他,父亲能做的,只能是对着他叹息。他找父亲,还是同样的事,谈谈华英英。

有些事该告诉父亲了,不能让他一直蒙在鼓里。

其实,范宏大知道,父亲所以这么长的时间冷着他,是父亲心里有鬼,华英英的死对父亲打击太大,父亲始终怀疑,华英英的死跟他有关。

父亲怀疑得没错,没错啊,华英英的确是他杀的!

范宏大打了一个冷战,每每想起华英英,他都忍不住要打冷战。我为什么要杀她?这是一个苦恼的问题,范宏大始终想不明白。我不是对她挺好的么,我不是一直在帮她么,为什么又要杀了她?

范宏大得不到答案。

其实答案就在心里,只是他不敢承认罢了。

忍不住的,范宏大再次想起第一次跟华英英见面的情景。那一天,很早了吧,父亲突然打电话,让他去趟汤沟湾。范宏大去了,那时将军楼还没修,正在筹划中,父亲还住在以前的老院里,那院叫范院,离鹿园不远。

弟弟志大在范院门口堵住他,悄声说:“父亲要给你介绍人呢,女的,长得蛮漂亮。”

范宏大白了弟弟一眼,弟弟不该拿这种语气跟他开玩笑,他又不是二十来岁,又不是相亲的年龄,为什么要特意强调女的,还要加上漂亮两个字?

等他走进范院,见到华英英,他就瞬间明白,弟弟志大为什么要那样说了。

站在眼前略带矜持为他送上一份浅浅的笑的华英英,以山间野花般的清丽,还有露水般透明的微笑,震撼了他。

她太不一般了!

如果说之前,范宏大对女人的审美,仅限于妖冶、风情、性感、艳丽等沾污着尘垢味的几个标准的话,那么,那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跳出两个字:新鲜!

是啊,新鲜两个字,自此就成为范宏大对女人审美的另一个标准。这新鲜绝不是指陌生,也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猎奇,她就是新鲜。如春天的第一场雨,冬天的第一场雪,山野里久久散不云的清新空气,还有满山遍野竞相绽放的鲜嘟嘟的花儿,总之,她横溢着阳光味,令人负重的心灵莫名地就会放松下来,令人忧郁着的眼一下就能清澈。

重要的,她能激发起你身上的活力,让你觉得,生命是多么的美好啊,你应该尽情地去创造,无所顾忌地去创造!

那天父亲只给了他一句话,他记住了。

父亲说话向来简单,简单到不用特意点明什么,但,父亲把要传达的东西都传达给了他,他也听了,这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默契。

有了父亲那句话,他跟华英英,就少了一般男女间的那种磨磨擦擦,更少了诸多曲里拐弯不必要的周折。仿佛一面之后,就成了熟知,仿佛天生就有一种缘,让他们从从容容快快乐乐接近。

是的,接近。男人跟男人也好,男人跟女人也好,如果不能从容地接近,什么故事也不会发生。

距离是粉碎故事的第一杀手。

在这种从容和快乐里,彬江多出一个叫“金百合”的地产公司,百合两个字,还是范宏大取的,他好像记得,那天在范园,华英英冲他呵出的第一口气,里面就有股百合味儿,那味儿到现在还弥漫在他心上,并打算一直弥漫下去。

“百合好,跟你最般配。”范宏大说。

华英英莹莹一笑,面带羞色地接纳了。

此后,范宏大和华英英之间,以及和她的“金百合地产公司,发生了一系列故事,可谓好戏连连,要多精彩有多精彩。短短几年时间,“金百合”由最初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公司,一跃成为彬江地产界的黑马,黑到能跟腾龙云的龙腾实业相抗衡了。特别是近两年,特别是龙嘴湖新城区上马后,“金百合”这个品牌,已经飙升到令地产界闻之色变的地步。

这一切,范宏大不能不说没有功劳,功劳大得很。在彬江,哪个地产公司要想生存,要想谋求发展,没有他范宏大的支持,简直是不敢想像的事。包括腾龙云,包括黄金龙,甚至后起之秀程浩清周晓芸他们,哪一个不是他范宏大扶上马送一程的?一想这些,范宏大就激动得想唱,想跳,想吼。地产在哪里,就在他范宏大的手心里!地产何以能繁荣,何以能成为国民经济新的支柱,又何以能吸引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的目光,都是因为他范宏大啊——

激动,真是激动!一个人能操持一个行业,操持一个地方的经济命脉,这是何等了不起的事!

激动之余,范宏大又陷入落寞,陷入痛苦,陷入到不能自拔的深渊中。

至今想起来,他能记住的,并不是如何扶持华英英,并不是如何让“金百合”迅速成长为一个强硬品牌,他想的,是华英英个人之间的点点滴滴,恩恩怨怨。一个笑,一声软语,甚至一个眼神,一声抱怨一声叹息。

她怎么就那么折磨人呢?

她折磨得我好苦啊!

黑夜里,凄风中,暗淡无色的星光下,范宏大眼里的泪哗就下来了。

那么伤心,那么痴迷,那么的像个情种!

这情绝不是简单的男女之情,也不是苟且之情,而是一种挣不脱剪不断要理难理要断难断的情!是让人激情勃勃瞬间又万念俱灰的情!

是他跟华英英之间那种不能细说不能细品又时时刻刻庄稼一样茂盛在他脑子里的情。

她没法不让他动情,见第一面起,范宏大就知道,她是上帝派来的,精灵一般,要他呵护,要他守望要他拿着火把一路为她照亮一路为她披荆斩棘直到把她送往幸福的殿堂。这样晶莹剔透这样珍珠般闪亮美玉般纯洁的女子,他怎能不动情?

情跟欲不一样,范宏大分得开。尽管父亲在后来一次谈话中,有意无意提醒他:“她是一块玉,我把她交给你,是让你雕琢让你打磨,帮她发出该发的光。但你不能把她毁了,损伤一根头发也不行。”他呵呵笑笑,父亲多虑了,父亲向来看人很准,但这次,父亲看错了,至少,这番话说得多余。

他怎么会呢?

一块玉摆在你面前,跟一块石头显然不一样。石头你可以破坏它,唾弃它,玉呢,你只想捧在手里,摆在桌上,久久地凝望,那份快感,那份陶醉,远比占有更美妙,更享受。

范宏大不缺少占有的女人,也不缺少供他挥霍的女人,独独,还没有一个让他仰望让他俯首让他心甘情愿去付出进而像神一般朝拜的女人。

现在他有了,那他还会像在别的女人面前一样那么轻而易举地想到欲么?不可能!既或偶尔地有那么一点点邪念,转瞬间,又被他狠狠地掐死了。

一个男人如果掐不死欲,是很没出息的。你可以纵欲可以享受欲但绝不可以让欲控制你,特别是在华英英这样的女人面前!

范宏大做到了,真的做到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从没动过一次非分之想,尽管有时那非分的念头也隐隐活跃在身某个地方,跃跃欲试,想公然跳出来。那是华英英在他面前不慎做出过分亲昵过分诱惑的动作,或是她的打扮她的举止抑或她的眼神已清清楚楚表明某种渴望的时候。但,他马上能警告自己,她是你的神,是你心里那盏灯,她要是灭了,你这一生,便暗淡无光。

他以一个男人在邪欲面前高度警醒的坚强意志,瓦解了若干次被邪念控制的机会,进而牢牢守护了一份清白无瑕的情。

那么,他怎么又能举起疯狂的屠刀,砍向她,毁灭她?

一言难尽!

笼统地说,是两个字逼范宏大走到了这一步,逼他最终举起了屠刀,别无选择地将他心中的神送向地狱。

第一个字是欲,这欲不是范宏大的欲,是华英英的欲。在范宏大眼里月亮般圣洁白玉般无瑕的华英英,内心里竟然是有欲火的。范宏大第一次发现华英英跟男人的私情,是在帮华英英拿到第二块地不久,那个项目叫怡金园,位于市中心清江大街附近。为拿到这个项目,范宏大可谓煞费苦心。那儿原是一片棚户区,搬迁计划三年前就提了出来,一直没付诸实施,关键是搬迁成本过大,开发商不划算。一度时期,范宏大都在动别的主意了,他想放弃就地改造计划,政府出资,将棚户区老居民动迁到滨江大道,那里是彬江市政府新规划的居民区,风景优雅,环境舒适,通过几年的开发,已经风生水起。原棚户区这一块,他打算改造成商业区,跟清江大街连成一片。就在方案快要形成的时候,华英英突然看中了那块地,非要在那儿竖起自己的标志性楼盘。没办法,只要华英英看中的,范宏大就得努力去做。

范宏大的确也做到了,为解决搬迁矛盾,他不惜让财政大量对原居民进行搬迁补偿,然后又以近乎零成本的方式将地皮操作给了华英英,外带条件就是华英英必须妥善安置好原居民。其实这笔帐怎么算也是政府吃亏华英英占便宜原居民从中得利,但因为政策层面上的事操作得好,最后怡金园还成了民心工程。遗憾的是,怡金园竣工,范宏大也意外得知,华英英跟搬迁工作小组一位副组长有了暧昧之情。

如果把这理解人的正常欲望倒也罢了,偏是范宏大不这么理解,他感觉华英英重重搧了他一记耳光,一怒之下,就将那位副组长发配到吴水。她怎么能跟一个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的男人发生那样的事呢,简直可耻!

接着是谭伟。这更是一件耻辱的事,但范宏大没办法。等他知道谭伟跟华英英有染时,他们两个人的欲火已燃烧到了极点。他愤怒地叫嚣了一个晚上,结果还是没能阻止住华英英。华英英眼里荡漾着碧波,脸上开满桃花,一不羞二不臊地说:“他是个不错的男人,有楞有角,我喜欢他身上那股味儿。”范宏大被华英英气疯了,差点就骂出他是个面首这么难听的话。后来他平静下来,劝华英英尽快了断,华英英歪着脖子问他:“跟他了断以后呢,我想要的,你能给我?”

这句话突然让范宏大意识到,华英英并不是神,是魔,是被魔附了身的鬼。

她清澈的外表下,原来掩着一颗欲火熊熊的心。

范宏大痛苦极了,感觉心中最温暖的地方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鲜血汨汨中,他看见大片大片的山花颓败、凋零。一条清澈的溪流里突然跳进一只乌鸦,一头骡子在美丽的原野上打滚,尘土四起,他看不见蓝天,看不见白云。

那一刻,他蓦地生出毁灭一切的冲动。如果那人不是谭伟,而是别的任何一个人,他都可能要举起权力的斧子一刀砍向他。

可惜他是谭伟,对这个人,范宏大还是缺少好的应对方法。

两次被咬伤,两次都复原过来。范宏大依然守着自己的理想之树,不让欲望的雷电摧毁它一根枝条。有时他也悲哀地想,或许,她就是上帝给他派来的痛苦之神,炼狱之王。

谁能想得到,华英英还嫌这些不够,还要多给他的心上撕一把盐。当他得知华英英跟向树声又赤条条钻进一个被窝时,一切就已注定。

而且当时他就想,一定要用谭伟这只手,来结束向树声!

让罪恶就毁灭在罪恶中吧,我本已浑浊的世界,实在容忍不了这么多仇恨。

如果仅仅有这些,范宏大还不足以让自己下定决心,毕竟这样的决心,下起来需要足够的勇气和理由。

贾成杰给了他理由。

彬江审计风暴开始不久,也就是向树声他们刚刚查出问题,一切都还没浮出水面之前,有天晚上,将近十二点的时候,贾成杰突然给他打来电话,简单问了问情况,话题就转到华英英身上。

“宏大啊,英英手里,有我一张字条,你把他要来吧。”

说完,贾成杰就把电话挂了。

范宏大愣愣地坐在床边,想了足足一个小时,最后,他记住了两件事。

第一件,贾成杰何时把华英英改叫英英了,叫得还这么自然,这么亲切?第二件,字条!

范宏大猛地又记起,自己也有若干张纸条在华英英手里!

他惊了一身汗。

范宏大奔出卧室,当下就给华英英打电话,手机关着,那个动听的提示音令他疯狂!

由字条又引出一个字,也是最终送华英英上路的一个字:柄。

范宏大为官多少年,从来没给谁写过一张字条,有时电话都不打,完全凭得是眼神,还有嘴里那几个被官员们用泛用滥用得都不知道本意的几个字:“哼”“啊”“哦”“噢”等。偏偏,他在华英英身上撤了防,犯了戒,丢掉了最根本的原则,进而为后来的事埋下了祸根。

也许,这就叫困果吧。

范宏大悲凉地叹了口气。

3

范正义再次拒绝了儿子的求见。

按说,这个时候,范正义不应该撇下儿子,他知道儿子急需要他的指点,更需要他站出来,挥挥大手,拨开风雨。

但他坚决地拒绝了儿子。

范宏大在将军楼等了三个钟头,弟弟志大一直陪着他。这个世界上,能像志大这样忠诚而又毕恭毕敬陪着哥哥的弟弟已经不多了,范宏大好不感动,几次都想开口跟弟弟说些什么,一看弟弟那张脸,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志大告诉他,父亲刚从北京回来,心情好像不大好。

父亲去了北京?范宏大心里一惊,这事他咋不知道?旋即,他的心暗淡下来,看来,大事不好啊。想也是,怎么会好呢,没道理好!

父亲很少去北京,不是说他不热爱那个城市,太爱了。范宏大至今还记得父亲第一次从北京归来的情景,父亲眉飞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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