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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荫(上部)(出书版)-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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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门与四门定下的盟书呈给在场的武林前辈,求众人主持公道。更惊人的是,当聂云飞老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之时,他却一掌将之打成重伤!

  随即,青年让下属押上一个黑衣男子,这男子非但是江湖闻名色变的杀手头领,更是聂云飞的亲兄!至此,他们灭昊天、诛降龙,沽名吊誉,妄图独尊江湖的野心终于昭然天下!

  接下来的事情,赵大年即使想想也觉得心寒。当凤凰山庄在绝望中疯狂反扑的时候,等待他们的是背后阴冷冷的屠刀──也许,青年和他的党徒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整个屠杀的完成不过半盏茶功夫,快到宾客们根本没有回过神来,整个喜堂已经变成了一片修罗场。而站在对面的青年,吉服被鲜血沾染的更加鲜艳,宛如十八层地狱里来的复仇使者!

  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赵大年的梦中总是一片血红,血红中飘著一双比冰还冷的眸子!

  经此一役,青年名声大噪,无人不晓。

  经此一役,昊天门声威重震,雄风再起。

  径此一役,江湖上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不少人心里明白,在侠义之风无存的现今,有些人甚至连伪侠义的外衣也不愿披上,剩下的只是赤裸裸的掠夺!

  现在,这掠夺的魔爪竟伸到了他飞鱼帮的头上!

  “赵大年,你想好了没有?”一声清叱从门外传来,也不十分响亮,却让厅里的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赵大年手一抖,手上的素笺飘落于地。

  “什么人躲在外面鬼鬼祟祟?”林通怒喝一声,向门外扑去!

  两扇大门毫无预警的开了,其中一扇,正撞在林通胸口,将他打落在地。

  飞鱼帮众人无不变色──以林通的武功应变,竟然躲闪不开!

  “我既没『鬼鬼祟祟』,也没『躲』,我是堂堂正正走进来的。”说话间,一个紫衣少年缓步而入,眼含轻蔑的在众人脸上一扫,停在了赵大年身上,“赵大年,我家门主的建议你考虑的怎样?我劝你最好痛快的答应了,门主脾气不好,最讨厌别人拖拖拉拉。”

  林通忍痛爬起,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帮主这样无礼?那十八处码头是兄弟们用血汗打下来的,怎能说给就给?少做清秋大梦了!”

  “兄弟,小心说话,不要卤莽!”赵大年不见凌烈前来,先松了口气。但也知道这少年既然孤身而至,必有惊人艺业。

  紫衣少年看著林通:“你是副帮主林通对不对?有个外号叫『烈火狮子』,因为你脾气很坏。刚才被打倒在地上,你一定很不服气吧?很好,现在咱们不妨打一场,看是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

  林通早有此意,抽出鬼头刀,举刀便砍!

  少年不避不闪,两手一夹,正夹上刀锋。只听一声脆响,鬼头刀竟被夹成两段!

  众人都大吃一惊,光凭这份手劲,飞鱼帮上下无人能抗!

  林通咬咬牙,扔了鬼头刀,合身扑上。

  少年笑道:“来得好。”仿佛只挥了挥手,林通暴风骤雨般的招式便消散无踪。

  眼见林通脸上的汗珠涔涔落下,赵大年情知不好,叫道:“兄弟,退下!”他却不知,此时的林通早以被缠住,脱身不得。

  几名飞鱼帮的弟子见状欲来帮忙,还未进身,便被少年身上发出的罡气震飞出去。

  赵大年越看越心惊,这少年明明可以轻易制服林通,却不肯出手,分明是要将林通累得脱力而死!

  好歹毒的心肠!

  他顾惜兄弟,再也按捺不住,抖声道:“码头给你便是,快放了我兄弟!”

  少年一笑收手:“早说不就好了。”

  这一停手,林通当即倒地,面如金纸,昏死过去。

  “明天一早,自有人来办理交接事宜,姓赵的,你可不要食言而肥,不然,小心你飞鱼帮鸡犬不留!”少年一掌挥出,击在厅中摆放的硕大金鼎香炉上,那香炉顿时四分五裂!

  就在一片抽气声中,少年扬长而去。

  这一次著实干得漂亮,没费一兵一卒,十八座码头到手。以此为跳板,江北的武林也早晚是昊天门的囊中物。

  离统一天下更近了一步,门主想必会十分开心、嘉许自己吧。在赶回昊天门的路上,少年快活地想。

  ****

  在废墟上重建起来的昊天门保持了原有的格局,只是规模更大,楼宇更高,厅堂更气派,亭台更精致。

  还有一点与原来不同的是:从前的昊天门广迎天下英雄,从慕名造访到穷途投奔,甚至躲祸避仇,都是来者不拒,大门敞开终日不闭。而今大门虽然开著,可再无一人敢贸然进入;三里以内,路人纷纷绕道。

  “我回来了。”少年一脚踏进那大得有些慑人的正厅,却没看到他希望见到的那人,热切的脸庞顿时暗淡下来。

  “紫宸,你回来了。”偏座上的蓝衫人起身相迎。

  “蓝电,主人呢?我有事禀报。”明明是在对蓝衫人说话,可紫宸的目光却在四处张望。

  “主人不在这里。你收服『飞鱼帮』的事,主人已经知道。主人说你做得很好,他一定会有赏赐,让你先下去休息。”

  紫宸听著,脸色连变了几变,忽然咬牙道:“他又去那里了是不是?”顿了顿脚,转身欲走。

  一道蓝影挡在了他身前,蓝电森然道:“你要去哪儿?『那里』是门中禁地,没有主人的首肯,谁也不能进。你入门的时间也不算短,还不知道规矩吗?”

  他每说一句,紫宸脸色就难看一分,衣袖里面拳头握得紧紧地,喝道:“让开!”

  蓝电愕然:“你还要去?”

  紫宸冷冷地道:“你不是让我下去休息吗?我这就去!”

  气冲冲往外走,不防和迎面进来的一人撞个正著,那人“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哪个不要命的瞎了眼睛?”紫宸正在气头上,破口便骂。待看清了来人,却不由叫了出来:“是玄光!你受伤了?”

  被撞那人一身玄衣,看来是撞得不轻,他脸色惨白,嘴唇痛得直哆嗦,一只手按在左胸上,那鲜血就顺著指缝流下。

  紫宸赶忙将他扶起,皱眉道:“伤得不轻,怎么不叫下人扶著?”

  “那多难看。”

  紫宸一撇嘴:“死要面子。”

  蓝电也迎了出来,将他扶到椅上坐下,一面为他处理伤口,一面问询道:“怎会这样?”

  名叫玄光的男子狠狠地道:“还不是那什么『青白双剑』!任务砸了!”

  蓝电和紫宸都是一惊,齐声道:“怎么说?”

  “我奉命去向威远镖局要南安的地盘,哪知道易承天那老儿食古不化,我没办法,只好杀了他的儿子媳妇来要挟。我要杀他孙子的时候,那阴魂不散的『青白双剑』就来了,我双拳难敌四手……”

  “所以你就跟丧家之犬似的逃回来了?”紫宸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蓝电却皱眉道:“主人不是交待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妄开杀戒。”

  玄光苦著脸:“那老儿顽固的很,不给他点厉害不成。”

  紫宸插口道:“什么『不要妄开杀戒』,死在主人手下的还少吗?他哪有什么慈悲心肠!依我看,又是为了『那里的那位』。”

  蓝电喝道:“紫宸,你小命不要了?”无论是主人也好,“那里的那位”也好,都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谈论的。

  “好,不说了。”紫宸将话题一转,“那『青白双剑』不知什么来路,好像跟咱们较上劲了。”

  说到这“青白双剑”,昊天门上下无不恨得咬牙切齿。两人武功奇高,却专门喜欢跟昊天门作对,为此,凌烈不止一次要铲除此他们。可这两人却像在玩捉迷藏一般,凌烈一来,他们就走,从不正面冲突,让人头痛不已。

  说是“青白双剑”,其实昊天门对这两人的武功来历身份一概不知,甚至因他们总是蒙面出现,连相貌都不曾见过。只为他们总是一人著青,一人著白,又都使剑,为了方便提及,才以“青白双剑”呼之。

  “早晚有一天落在我手里,要他们好看!”玄光恶狠狠一跺脚,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省省吧。”紫宸眼珠一转,起身就走。

  “你又去哪里?”

  “发生这等大事,怎能不让主人知道?”话未说完,人已去的远了。

  蓝电跺脚道:“回来!”

  ****

  “宁心阁”是昊天门中唯一的禁地,除了门主凌烈,谁也不敢接近,因为……擅入者死!没人知道这里有什么秘密,只有门中地位极高的三位堂主才隐隐约约猜到这里藏著个人,一个对门主很重要的人,他们总是暗中称这人“那里的那位”。

  如果昊天门的老人还在,就会知道,“宁心阁”本是昊天门弃徒练无伤的旧居,自他被逐,这里就一直空著。

  打开深闭的院门,暗香扑面而来。院子里种满了花,春生桃李,夏展风荷,秋迎桂子,冬沁梅香,四季不断。最多最美的,还是那三月梨花如雪。

  凌烈深深吸了口气,悄声步上阁楼,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窗前软榻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窗是开著的,凉风轻拂,勾弄著他额前的发丝,为那清瘦而苍白的脸孔平增几分风致。一片桂花随风飞来,印上他的眉心。似乎有些知觉,他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凌烈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拂落。

  这一刻,他不再是叱吒风云的霸主,不再是铁血无情的煞神,只是一个温柔已极,体贴已极的情人。

  垂下头,正对上那人张开的眼,凌烈有些懊恼:

  “还是弄醒你了,无伤。”

  琥珀色的眼眸由迷朦渐渐转为清澈,当它映上凌烈的影子时,却只剩下了一片漠然,然后又重新隐藏在那两扇羽睫之下。

  堂堂的昊天门主、武林中风头最健的青年霸主,竟被他视若无睹。

  若是换了旁人,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丢的,谁都知道在凌烈心中绝没有“宽容”二字,可是面对眼前这人,他的“狠”和“绝”却都不见了。

  俊脸闪过一丝痛楚,凌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可我却忍不住想见你。一天见不到你,我心里就空落落的,见了你才会安心。”

  软榻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凌烈就好像在跟空气说话一样。

  意识到自己在自说自话,凌烈涩然一笑。一年多来,他已然习惯了这种情况。虽然每天都期盼著有转机出现,可心里却知道这希望是何等渺茫。无伤的倔强,他又一次的领教了!

  尽管如此,还是不愿离开,寻著榻沿坐下:“我不会打扰你,我就这么看著你,看看就好。”最后一句,柔得融在了风里。

  之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到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几千年来就已如此。

  时间似乎凝结住了,偶尔一阵风吹过,有淡淡花香。

  凌烈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春天,那一树梨花,还有花下吹箫的那人。

  窗外也有梨树,明春必是繁花如锦,却也不再是那年的花了。

  人呢?人还依旧,只是两样心境。

  望著眼前苍白清瘦的身影,凌烈忍不住问自己:我当初的选择到底对还是不对?还记得擒住莫无邪的那天,无伤心碎欲绝的眼神,他看在眼里,心上也觉得像被插了一刀。

  可他真是不得已!他在无伤的粥里下了“诡惑”,这种药无色无味,却能通过口唇相接渡给别人,中者内功尽失,形同废人──所以才能将莫无邪一举成擒。

  当初决定用无伤做诱饵的时候,他也很矛盾。莫无邪武功极高,想生擒谈何容易?一旦失手,计划败露,那就是满盘皆输!那种情况下,只有委屈无伤了。

  也曾想过,无伤知道真相会生气,可无伤的心那么软,又那么疼他,只要他小心地赔不是,刻意地温柔,不出一个月,最多三个月,无伤一定会原谅他的。

  他那时真的对自己很有信心,可现在已经一年了,他天天来,无伤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若不是他一直不敢把“诡惑”的毒解开,无伤说不定早就拂袖而去。

  记得剿灭凤凰山庄的那一晚,他对无伤说了很多理由:

  “他们害得你我这样惨,此仇怎能不报?”

  “遁迹山野并不能躲开一切,姓聂的处心积虑算计咱们,决不会善罢甘休,挖地三尺也会把咱们找出来!”

  “只有他死了,咱们才有安生日子过!”

  他说得口干舌燥,无伤只是一言不发,害他越说心里越没底。把要说的都说完了,无伤只是抬起头,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可曾想过我会生气?”

  他傻傻的点头,又赶忙解释:“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决不会让那厮得逞,所以……”

  “所以身体不会受伤,可这里也不会吗?”无伤指指自己的心,惨然一笑,“凌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棋子、挡箭牌,还是非得到手不可的玩具?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真以为我永远不会受伤吗?”

  他惊呆了。他怎么可能把无伤当作什么棋子玩具?无伤是他的宝,他爱还来不及呢。“无伤,你别胡思乱想,你知道我最心爱的人是你……”

  解释的话很快被无伤打断:“凌烈,你根本不会爱人,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情爱!”

  那是无伤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无伤湖水般的眼睛里,有著绝望的悲伤,震撼住了他的心,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想和那人在一起,拥有他,像宝贝一样珍视他,不是就是爱吗?无伤还有什么不满呢?

  也许他应该让无伤走,但他还是固执的把无伤留在身边,即使两个人都疲累、痛苦不堪,他也不愿从此都不能看到无伤身影,无论这样是对是错!

  风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并不比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重多少,却已足以打断凌烈的沉思。

  脸上掠过一道煞气,将锦被仔细盖在熟睡之人的身上,轻烟一般飘然下楼。

  “主人!”紫宸正在犹豫著该不该进,门就已经开了。终于接近了这个地方,他心里又紧张又是害怕,当然,还有一点兴奋。他对主人有敬有爱,对“那里的那位”又妒又恨,明知道这是他无法涉足的世界,他却像著了魔一样拼命想要靠近一些。

  “主人,我有事禀……”后面的话却因凌烈阴沈的脸色再也说不下去,紫宸忽然意识到,他冲动的做了一件蠢事。

  一声不吭揪起紫宸的衣襟,带著他掠出五丈以外,这才重重的将他摔落在地。

  沉重的撞击让紫宸胸口一滞,咳出一口血来,头顶上传来有如严霜一般的声音:“我说过,任何人不许接近这里,念你是初犯,不要再有下次!”

  这样冰冷的语调,紫宸还是第一次听到主人对自己用,心头一痛,几乎又想咳血。他低垂了头,轻声道:“是。”回头看向那花木掩映中的小楼,眼里满是怨毒。

  第二十章

  正夜,南安城。

  谁都知道,南安城内有两大镖局,城北的威远镖局和城西景泰镖局。一山难容二虎,可这两大镖局关系却出奇的好,尤其两家的主人更是多年至交。

  前两天,威远镖局突然被人砸了场子,少局主和夫人惨遭不幸,老镖头易承天和他的外孙下落不明。南安人震惊、议论、猜疑,脑筋转得快的人不禁开始想,对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会不会就是景泰镖局?

  齐景山看了眼自家镖局的招牌,想到辛辛苦苦打拼了三十年的江山,就要在今夜放弃,心里万分不舍,可又想到威远镖局的前车之鉴,再不舍也要舍!

  长叹一声,挥了挥手。

  两名弟子手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将匾额取下。

  “爹,咱们真的要走吗?”说话的是齐景山的独子齐云傲,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常年风吹雨打的走镖生涯,让他看起来黑壮精悍。在他身后,几十名镖局中的好手护著七、八辆马车。车上,有镖局的家眷以及一些衣物细软。

  看样子,竟是要举家逃亡。

  齐景山脸色惨然:“总比家破人亡要强,威远镖局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昊天门咱们惹不起!”想起那些昊天门的传闻,不由打了个寒颤。听说昊天门的所作所为已令中原武林人人自危,一些名门正派已经开始结成联盟,准备共同声讨。这个联盟若真能结起来,武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眼下只有先避避风头了。

  他想起今天早晨,从门口小厮手里接到老友易承天的密函,信中言道为两名高人所救,安排在一个绝密的境地。又说恐昊天门将要对付景泰镖局,劝他搬去同住。两位高人会在暗中护送,以策安全。

  衡量局势,齐景山咬了咬牙,决定弃家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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