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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斌还没听完，便踉踉跄跄地往回跑。
头脑里不禁有个刺耳的声音尖锐地问着：
孩子，哪里来的孩子？
天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所有的倒霉事都被他赶上了。现在竟然还冒出来一个“他的”孩子？

此时的邓斌如果足够冷静的话，他应该可以发现这两名差役说话时的语气不大自然，表演得太过做作，而且还故意冲着他这边说。
可惜，当时的邓斌已经完全被这些时日的霉运压倒了，几乎算是完全崩溃。

尤其刚刚才差点丢掉性命，结果好不容易要娶进门的新娘，又被别人拐走了。
然后，就是……出不知哪里跳出来的女人，小孩要告他抛妻弃子。差管们正准备拿他归案……

邓斌不断地疑问着，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人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完全走错了。
在这完全找不到方向的陌生道路上，邓斌彻底地迷失了。

三日后，国丈大人终于放弃似的，撤销了封城令。

很久以后，人们才发现前些阵子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各种版本的主角，恶官邓大人蒸发了似的消失了，也不知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关于这位邓大人的谣言却从未停止过。
有人说，那邓斌其实是因为两次被逃婚而气疯了……
也有人说，邓斌在成婚之际，却有个女人带着一个三岁男童千里昭昭地来京城找他，指责他负心背义……邓斌在连番打击之后，终是良心发现，带着女人悄悄地离开了……
更有人说，邓斌那个作恶多端的恶官实际上是被皇帝下令秘密处死了。否则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个从四品的官员，皇帝绝不会连问都不问……

慢慢地，伴随着新的谣言的出现，恶官邓大人也渐渐地从人们的话题中消失了……

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在远离了京城的那个小城里，一身龌龊，满脸泥污的邓斌，正用溃烂的双手捧着粗大的木碗，蹲在寒风中不断地颤抖着……等待着晚餐的到来……
没错，昔日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邓斌邓大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今天没明天的乞丐！

不久，有个好心人在他的破碗里扔了几个铜板，邓乞丐欣喜地把铜板揣进了怀里，缓慢地站起来，拖着一条断掉的腿，向着杂乱地小市走去……
此时，他的眼中沉寂的就像一滩死水，只剩下最最原始的求生的渴望……














花开无声







两年以后的中秋之夜，赵家一家老小齐聚一堂。小舞在前年的时候，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女儿。小女孩很可爱，长得很像妈妈。他们那聪明的儿子已经开始有做哥哥的觉悟了。虽然有时候，也会小小地嘲笑笨拙的小妹妹一下。可是总是会在有好吃的，好玩的东西的时候，想到要留给妹妹一份。赵家的小孩子根本就不会被冷落。虽然说爹爹几乎是顾不上他们，娘娘又有些幼稚地像姐姐。可是万能的爷爷却疼他们到了骨子里。

至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的赵璞，他当爹实在有些不称职。自从小舞曾经失踪过一次以后，他便开始有些偏执地把她带在身边，恨不得寸步不离。好在小舞向来乖巧，倒也从来不会反对。而且她似乎也很喜欢腻在赵璞的身边似的。所以说他们这一对还真是比较般配。
大武在年初的时候，就离开了晋安，在他看来，妹子已经得到了幸福。他也没有什么牵挂了，终于可以去闯荡江湖，找寻人生中各种各样的谜题跟答案了。

再说那赵家大伯家的四丫头，在两个月以前终于托人给家里捎了个信笺。说是自己很幸福，请老父不要记挂。赵家大伯明里说什么再也不要认这个败坏家风的臭丫头。暗地却不断地要人去找寻她，就怕自己的女儿跟了个江湖人会受到委屈。

晚饭过后，赵璞和小舞便出去看灯会了。街上的人很多，有些拥挤，高大的赵璞便把小舞护在自己的怀里。他们成亲已经很多年了。老实说，成亲的时候，赵璞也没想过天长地久，矢志不渝那般许多。
那时候，他只是怜她……

爱哭的她，总会引起心中最强烈的感情。有时甚至会让嫌少动情的他，感到心疼。
他本无情，天生一副铁石心肠，却偏偏为她化作了一江春水……

他希望她可以笑，就像与她同龄的那些女孩子们那般，带点无知与轻狂，恣意欢笑。
他甚至愿意陪她做一些简单而幼稚的游戏，只要她可以多快乐一点。

赵璞从来不是个善良的人，他心里总会闪烁着无数个邪恶的坏点子。他以欺压别人为乐，却从未产生过什么愧疚之心。哪怕见到了诸多地血腥也总是可以不以为然。总是冷淡地想着别人死生，又管他何干？
可是面对着这个总是引起他心中那几乎是不存在的怜悯之心的女孩子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做个善良的大好人。
他想做一个好丈夫！

成亲之后，对她一个人体贴，在她面前最善良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宠溺她宠溺到不管不顾，只是很有乐趣的小游戏。
起码赵璞是这么认为的。

爱与不爱这些词，本来对与赵璞这样理智又残忍的人来说，那只是虚幻又毫无实际意义的东西。

直到他突然失去了她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了，原来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想，也不能离开她的……
只因为她理所当然是属于他的。

当有人要打他们的时候，他不会像以前那样，习惯性地拿身边的人来当挡箭牌，而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用自己的肉身护住她……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在他的潜意识里，她真的很重要，甚至比自己还要重要呢！
在她的面前，他不是主子，不是少爷，而是个男人，是个丈夫！

以前，有时总会想到，自己迷上她，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吧！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个奇迹会持续多久？

日子久了，又总是面对着一个人，理所应该会产生疲惫与腻烦。
可是奇怪的是这许多年，他却似乎从来没有过。
在他看来，她笑得时候，总是像花一般的美丽；她单纯笨拙的样子，比这世界上任何女人都可爱。而且，她总会给他带来一些欣喜。

当脑袋笨笨的她磕磕绊绊地为他背下一首情诗的时候，他分明地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了。心里面麻麻地有些刺痒。
那样的感情大概就是别人说的感动。
被别人说成是心硬如磐石的恶霸赵璞怎么可能会感动？这个事实让他许久都无法接受！
可是，之后的日子里，那种感觉却不断地涌上心头。

在她半夜里醒来的时候，把自己抢去的被子，重新盖在他身上的时候……
在她吃点心的时候，把最好吃的塞进他嘴里的时候……
在她看到他疲累的时候，用小手温柔地帮他捶背的时候……
她一点也不聪明，却死死地记住了他所有的习惯。她甚至比他自己更加了解，什么样的食物是他喜爱的，什么样的东西是他讨厌的。她甚至可以动手煮他最喜欢喝得茶……
所有的人都说她是傻妻，她傻气，傻气到不可救药。
可是，在他眼中她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老婆了！

小舞看着那些美丽的花灯，异常地兴奋。总觉得这种热闹的感觉似曾相识。身边的高大男人温柔地拥着她不断地在人群里穿行。人明明很多，她却一点都没有被挤倒。高大的他为她挡去了所有困扰。
他总是这样，不喜欢笑，有点严肃，弄得大家都怕他。可是对待她的时候，却总是异常的温柔。
小舞的头脑不好，总是傻傻笨笨，幼稚的像孩童一般。别的人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有心的，总会不断地提起，她是个傻瓜。

只有他从来都不会认为她是傻，从来不会嫌弃她。他会念诗给她听，会陪着她玩耍，甚至会为她盘发。他对她很好很好。可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流逝，她也在慢慢地“长大”！明明是甜蜜的生活，却让她变得越发贪心起来。她从心里希望他可以对她说那么一句话！

那橙黄色的鲤鱼灯，可真美！她隐隐约约地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似乎也曾经买过一只……

一个暗淡的影子，隐隐约约地在心头晃过，令她有些焦躁不安。
似乎是从最近开始的，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困着一只怪兽，总是不时地吼叫着几声……这让她觉得惊慌不已。
她不断地压抑着，却又总是被困扰着。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那些交错混乱地幻影，还是其他什么的！
她有时候会莫名地在噩梦里哭涕。幸运的是，每次的她做噩梦的时候，他总是会不断地安慰她。他的声音很好听。
他总是细细地安慰着她说，没什么，你只是在长大！

可惜，她并不想长大，她潜意识里面地不断地期盼着自己可以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起码有他会很疼她。
有些事情注定是无法忘记的。即使似乎身体里的一部分已经沉沉地睡去了，可是她只是睡了，并不代表永远都不会觉醒！
她惧怕着某些事情的到来，可是仍是无法延缓某些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拿起那美丽的鱼灯放在她的手里，那时候，他的表情温柔极了，有着说不出的情意……
却偏偏在此时她又看到了那张已经遗忘了的脸，以及那带着点鄙夷的高傲深情……
她突然上前用力地抱住他，某明奇妙地就想哭涕……

明明他总会不断地重复地说着，他们两个人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
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的不确定！
仿佛感觉到了她的不舒服，他轻轻地拂着她的后背。
明明是这么的幸福了！为什么她却偏偏是这个样子？
似乎预感到了，她即将要变得聪明起来。
可是她可不可以不要？

瓜前月下，本来是小情人约会的好地方。可是此时的两个人并不是什么情侣。斯文男人在女人手里塞了个纸包，然后又给她塞了个大元宝。女人颠了颠分量，满意地点点头。
很明显他们在干一些不轨的交易。
交易完毕，两人迅速离开了。离开的时候，男人费力地拖着自己的跛脚！

男人身着粗布长衫，就好像是一个即将赴考的读书人。他手里拿着一只橙黄色的鲤鱼灯，缓缓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此时夜已过半，早已不见了灯会的热闹景象。
男人缓缓地向前走着，他的脚跛的比较严重。他的眼睛却执着地盯着手里那盏小灯。很久很久以前，他曾为自己的恋人买过一只这样的灯。还记得那时候他的恋人开心的仿佛得到了最好的宝贝。他却带点鄙夷地说她孩子气太重。
那时候，她是最有名的舞姬，是个风尘女孩子；而他是家境破落的书香子弟。她为他奉上真心；他却贪恋她的钱财与美色！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客栈的后门口，里面有个女人恭恭敬敬地对他说，主人您回来了！
客栈是在半年前新开的。闺名慕月的女老板带着自己身体孱弱的书生相公来到晋安城，开了这家名叫慕月的饭庄。女老板是个精明人，人又生得美艳，所以，这饭庄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大家都说慕月老板是这城里属一属二的美人了。只是没有人见过她那身体脆弱地相公。

倘若要问城里最美丽的女子是谁？
自然是城中首富赵家的傻妻！
很长时间里，城里的人们都在背后，悄悄地讨论着赵家主子的奇特爱好！

男人拖着跛脚，缓慢地走进了院子里，慕月始终是恭恭敬敬地跟着。
男人到了屋里的时候，慕月已经打了一盆水过来。轻轻地帮男人退去鞋袜，开始洗脚。
男人有点呆愣地看着摆在桌上的小灯，任由女人摆弄着他的脚。
女人小心地揉搓着，洗完之后，又开始按摩着他拿跛了的伤腿。

她悄悄地把自己恋慕地眼神藏起来，自始至终她都是那么地卑微，根本就不是那个白天里惹人爱慕地女老板。
如果她没有遇见男人，那么她到了现在还是个可怜又卑微的妓女。又或者被卖到了一个又老又丑地土财主家作个没有地位的小妾，只等着被人厌烦，抛弃。
然后，男人出现了，一身布衣，可是却拿出二两银子，与她欢度了一宵，那一晚男人醉了，她也醉了。从没有一个人，用那么深情地眼睛看着她。然后男人就拥抱了她，自始至终都是那么温柔。还不断地亲吻着她的眼。
第二天男人便出钱买了她。她不是那个楼子里最美丽，最红的女人。可是男人却偏偏出了很高的价钱买了她。在他们离开的那天，她老是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心情就像新嫁娘一般紧张又兴奋。不断地想着他家里的人会不会不喜欢她，到了他家她能不能成为一个得体的小妾。她以前也是穷人家的女孩子，穷日子过惯了。所以什么活都能做。

一路上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直到三天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从那一夜之后，他就没有再拥抱过她，却老用那双深情地眸子注视着她的眼睛。
直到半月后，他喝醉了，才再次拥抱了她，还是那么温柔，嘴里却叫了月这个名字。那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他爱的，想拥抱的，根本就不是她！
可是，她却似乎爱上了他。

第二天，他脸色很难看。甚至，跟她道了欠，并且决定要送她回家。
看得出他的想法，他并不觉得青楼女子，就应该被人践踏在脚下。
然后，是她跪下来，恳求他，留下她，为奴为婢都好。
他答应了，以后的日子里，他教了她许多东西。并且告诉她如果遇到了喜爱的人，只要她开了口，便把卖身契还给她。
她发现他是那么的有才华。除了跛脚，本也算是个潇洒风流的人物。

喜欢的人？她喜欢的就是眼前的这个跛着脚的他。

随后的日子里，她知道他爱的人已经嫁为人妇，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
于是她决定要帮助他。

她明明知道这么做，损人又不利己。可是却无可奈何地跟着他一步一步地向着地狱走下去。
因为，她爱他。
当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的时候，就像是踏入了沼泽地里。无法向前，也无法后退，只能越陷越深，无力自拔。

她傻傻地发现，明明他只有在极度地想念那个人的时候，才会拥抱她。可是，她居然会感到很幸福了。
明明嫉恨那个人，恨得眼睛都红了。因为他总是想着她。可是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却又是那么满足！
她一定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了！

男人轻轻地抱起她，向床上倒去。轻轻地亲吻着她的脸颊和眼睛，这种时候，男人眼里只有她，她彻彻底底地醉了！

慕月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情敌，第一印象就是邪气，让人很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那时候男人在慕月的饭庄里跟外城来的商人谈生意。虽然男人已经刻意地压制。但是他身上仍是有一种似乎能够压倒一切的霸气。以至于外来商人轻而易举就答应了他所提出的条件。

那男人见生意谈成自然是很高兴。开始和外来商人痛饮美酒，称兄道弟。外城商人一下子就受宠若惊起来，带点讨好地开始与那个男人攀谈起来。
很久以前，慕月便已经知道了。有些人天生就可以让别人轻易折服，男人显然就是这种人。
慕月特意送上了小菜糕点，男人只留意地看了她眼睛一会儿，便不再注意她。倒是那外城商人自始至终都死死地盯着她窈窕的身段，以及美丽的容颜。

男人会看她的眼睛，理由慕月是知道的，因为她似乎是长了一双和他们深爱的女子相似的眼睛。所以主人才会买下她，才会拥抱她，而且特别地喜欢亲吻着她的眼睛。

跟在主人身边许久了，慕月已经学会了忽视一直被当作另一个人这个事实。可是当那个男人看向她的时候，她突然有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一夕之间被揭穿的错觉。
她低下头走出去，男人却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向她。

慕月却在出去之前仍是忍不住看了男人一眼。
他们以后注定要成为敌人的！

慕月第二次看见男人的时候，他正在陪着自己的妻子逛街。
慕月一直以为主人的爱情是世界上最为宝贵的，可是看到男人和女人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爱并不只是单一的一种。
主人的爱是带着绝望，不顾一切的燃烧着的。那种爱是激烈的，却仿佛今昔还在燃烧，明昭就会伴随自己的生命而泯灭。

而那个男人的爱却是细水般的款款温柔。看着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慕月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们都变成了老公公老婆婆时候的样子。那时候，老公公想必还是会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着他的老婆婆。

女人在男人身边带点傻气幼稚的微笑着，笑得很幸福。
慕月不得不承认，那女人真的很美丽。很多人都会用貌美如花来形容女子的容貌。如果用花来比喻那个女人就是已经盛开，却停留在最美丽的状态的花。

有时候，慕月也会疑惑，明明是个头脑不大好的女子，却偏偏得了两个出色男子的倾心爱恋。想必任何人都要嫉妒她的好运气。

不过主人说，那个女人曾经是全江南最棒的舞者，无论是舞技还是才情都是数一数二的。多少王公贵族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她却单单恋上了一介布衣的主人。
每次主人说到这些，脸上都会出现犹如幻梦一般迷醉，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