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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沧录-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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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当当——
这柄虚幻之剑,的确是千年百年都不可能见到的一把剑。
着实太过梦幻。
整柄剑的剑身,不知道汲取了多少人的神魂之力,扎根在南海仙岛的留仙碑中,以数之不清的磅礴元力日夜灌养,十六年来,才堪堪抵达了三尺之长。
只差最后的一步,便可以成为一柄完整的仙剑。
开锋。
白衣男人缓缓抬起头来。
望向面前的三丈空间。
三丈空间之内,一片沸腾景象,有无数颗黄豆大小的血珠,颗粒分明,颗颗饱满,悬浮之势互相靠拢,缓缓凝聚成人形模样。
钟二已死,后卿却未。
这位魔道祖师爷,在钟二拔出剑的最后一刹那,选择了以魔道秘术自爆,将身子舍弃,成为了一具纯粹的魂灵之体。
缓缓凝聚成为人形的后卿,面色难看,通体猩红,拇指大小粗细的血液在头顶天灵盖翻涌如蛇,来回攒动,映照着他面目狰狞。
他感应面前那个白衣男人的身影,感应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拥有这道气息的修行者,在远古之时,就是魔道修行者的大忌之辈。
不仅仅是魔道。
佛门,道宗,儒教。
后卿回想到自己被尊称一声魔道老祖,开山立派的那个远古时代,浩袤大地之上,有这么一小拨人。
他们没有师门。
他们孤身一人,与魔门一样自视甚高,却没有足够强大的修行者。
他们不修行任何外力,背负着一样看起来脆弱无比的武器。
剑。
他们没有境界。
但只要拔出了剑,就会让人觉得头疼。
站在不可言境界的那些“活神仙”们,曾经出奇一致的认为,剑修是一门注定没落的修行体系。
太过孤独。
一人一剑。
他们起势之前太过渺小,又太过脆弱。
直到第一位剑仙的出世。
然后是第二位。
佛道儒三教没落的年代,是被剑所终结的。
修行者有无数的修行境界划分,剑修没有。
后卿看过第一位剑仙的出手,单论杀力而言,勉强抵得上人类大宗师境界。
剑修,剑仙,大剑仙。
世上有一千一万人拿得起剑,可有一人当得起剑修之名?
世上有一千一万个剑修,可有一人当得起剑仙之名?
至于大剑仙,更是虚无缥缈。
石碑里那个叫任平生的瘦高男人,算是一个剑修,离剑仙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若是后卿能够破开他的道心,任平生无疑是诸多控弦傀儡之中最佳的选择。
望着眼前的白衣男人,后卿微微皱起眉头,他给自己带来的熟悉感觉,不仅仅是剑修那么简单。
好像。。。。。。在哪里见过?
后卿曾经试着在鬼门之外控弦傀儡,为了避开中原,选了几处偏僻之地,想着以控弦之身修行,最终抵达中原,只可惜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此事太耗费心力,所以到头来也只能作罢。
眼前这个熟悉的人,究竟在哪见过?
后卿记不起来,只能眯起眼盯紧那把剑。
那把因果之剑,若是让那个叫任平生的剑修握在手里,说不定可以媲美半个剑仙。
这样的一把剑,并非所有剑修都有资格握住。
剑比人强,便是剑在奴人。
而这个白衣男人手里的因果之剑,极为服帖,居然连一丝的反抗之意都没有生出?
这样的一个白衣男人,又怎么会在中原没有名气?
后卿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双手合十,魔道秘术陡然施展开来。
整片三丈空间开始扭曲。
白衣男人不动也不躲,面无表情看着对面开始蓄势,准备施展魔宗诸多手段。
作为曾经在远古年间站在顶点的魔道老祖,后卿自知如今跌境极惨,可若是拼了命,也有着与一位剑仙血拼的本钱。
沧海碑内,诸多紫府幻境,在一刹那齐齐震动。
无数条血线蔓延开来,来到后卿的头顶之时,便如同一条条猩红蛟龙,从穹顶垂落,交错飞舞,互相撕咬,一路上吞并壮大,最终化为一条恢弘血色巨龙,一整颗龙头以跌砸之势轰然落下,唇齿猩红,一口整片三丈空间都吞入腹内。
白衣男人衣袍被猩红之气吹得向后狂舞。
后卿面目狰狞,抬起一臂,另外一只手狠狠拍在手臂之上,那条抬起的手臂红筋迸发,宛若血蛇起伏,撕咬而出,落在并拢如剑的两根手指之上。
修行者厮杀,最怕不过魔道中人拼命。
魔道修行者最是惜命,又最是不惜命,若是拼了命要杀人,便是真正的玉石俱焚,不考虑任何后果。
面对这般拼命的杀法,最理智的决定,就是避其锋芒。
白衣男人不动也不退,宛若没有看到这位魔道祖师爷气势汹汹的拼命驾驶,目光停留在剑上,来回挪移,仔细端详着这把几乎晋入仙宝境界的因果之剑。
那颗庞大无比的龙首张开巨口,在他面前三尺之处,便如同啃在一堵无须巨墙之上,牙齿寸寸崩断,接着身子擂在墙壁之上,整个身子截截撞入三尺剑域之内,化为猩红浓郁的血雾。
而那位抬臂看似要“拼命”的魔道祖师爷后卿,指尖迸射两条血蛇,蛇体挪出指尖的一刹那,便兀然炸开。
三丈空间被两条血蛇炸开。
一道猩红不成人形的身影,宛若一条血色雷光,借着血蛇崩裂的威势,刹那游走后撤,却并非是奔向天顶苍穹,而是向着某个偏僻之处逃窜而去。
隔了数十丈开外的小殿下心头陡然一惊。
一道猩红的人形怪物,几乎是一刹那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与自己的面颊几乎只是数尺的距离,张口咆哮之时,恶臭的血雾能够喷溅到自己的面颊之上。
这是何等的极速?
易潇的龙蛇相和株莲相都没有来得及开启。
接着这张猩红面庞的嘶吼声音猛然咽了回去。
一只白皙手掌按在了他的面庞之上,将这位魔道祖师爷的面颊按出了五道嗤然生烟的手掌印。
白衣男人平静的推动手掌。
肌肤表面滚动一层剑气的手掌,微微使劲。
曾是不可言境界的大魔头发出了极为凄厉的尖叫声音,连连向后退去,双手抬起,想要掐住这位白衣剑仙的衣袂,抬臂过程之中,却无声无息的被凌厉剑气削开。
“哐当”两声,两条猩红手臂砸落在地。
小殿下骇然看着眼前这一幕。
背对自己的大光明山山主,缓缓抬臂。
将后卿拎至半空之中。
大光明山主面无表情,一手拎着因果之剑。
他甚至没有催动因果之剑,只是心意催动剑气,在后卿的肌肤之上极轻极轻的滚壁,后来渗入肌肤,在心室,肺腑,四肢百骸,来回搅 弄。
一遍又一遍,反复又反复。
先前每一下,犹如以剑锋剐蹭,带着一丝疼痒。
之后每一次反复,力度依次增大,最后宛若刮骨,剑气用力之深,令人头皮发麻。
这是何等仇恨,下手如此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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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剑五剑十六(二更)
小殿下怔怔站在大光明山主的身后,听着被吊拎起来的那位大魔头,一声声的尖叫声音,比起之前的剑气灼心还要惨烈。
先是一声比一声惨。
接着是一声比一声弱。
到最后,几乎是气若游丝。
白衣男人的面色依旧平静。
没有人看见,他的眼里阴沉如云。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没有丝毫颤动,依旧高高举起那位老魔头。
虐杀。
后卿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早已经被虐得不成模样,两条手臂被剑气削断,两条腿不能落地,即便整个人以魂灵之体存在,浑身上下也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千古魔道,控弦始祖,沦落到了如此下场。
他轻声笑了笑,望着眼前的白衣男人。
诸多的回忆片段里,一小段支离破碎的记忆,被他拎了出来。
那个荒岛里,居然还真的有人活了出来。
成为了如此惊艳的一位剑仙?
可笑。荒唐。
“我想起来了。”后卿咳出一大口鲜血,笑着望向大光明山主,带着十分的戏谑,说了一句小殿下听不懂的话:“剑五,还是剑十六?”
白衣男人一剑捅穿他的心肺。
因果俱散。
灰飞烟灭。
易潇怔怔看着这具大魔头,在因果之剑下,化为漫天飞舞的血雾,最终收拢,化为这柄剑的养料。
仙剑出世。
圣岛的那座鸩魔山,在凤庭剑庐所镇压的鬼门道场阵眼之前,镇压了极其漫长的岁月,距离仙宝这一步,还有临门一脚。
留仙碑之所以被盛赞,甚至认为是人间最大的仙缘,便是因为这是一座从远古流传下来的仙宝。
而这把因果之剑,此刻已经将仙碑榨干,拔出之时,碑石龟裂,整个世界都开始晃荡。
一柄。。。。。。真正的仙剑!
而握着剑的白衣男人,面色自若,此刻微微抬起头来,望着漫天落下的穹光,如同瀑布,围绕着他一人飞舞。
仙剑出世,仙人握仙剑。
一副仙景。
小殿下有些感慨,望向背对自己的那个白衣男人。
他早已经知道是他。
仅仅是他在大光明山上留下的剑碑,便令圣岛几位年轻天才突破成为准妖孽级别的剑道修行者。
剑道之上,一骑绝尘。
小殿下不知道后卿那句“剑五还是剑十六”,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经历过什么。
他孤身一人来到圣岛。
然后孤身一人离开圣岛。
无论到哪里,都是一个人。
眼前的留仙碑,碑石龟裂,表面刻下的剑道孤独四个字,也已经不复存在,化为簌簌的飞灰,飘散而去。
白衣男人怔怔在想那句话。
“剑五。。。。。。还是剑十六?”
。。。。。。
。。。。。。
小殿下眼前是无数纷飞的花火。
仙碑世界走到了尽头,青石收回了自己的半缕魂魄,取得了绝对的控场权力,开始穿梭空间,重新将这座鬼门道场的一角偏僻空间封锁起来。
公子小陶的读心相,青石的心意通,都在与他时时刻刻保持着交流。
青石将仙碑内还活着的人都带到了最后的仙碑空间里。
叶十三推着轮椅,面色惨白,齐梁北魏西关,留存的人甚至没有一半。
那些在仙碑之中道心破裂的人,沦为了后卿控弦的傀儡,已经被斩杀殆尽。
北魏的羽公老人道心出乎意料的强韧,留了一条性命。
而齐梁的简大神将。。。。。。则是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经历了这场劫难,真正活下来的,的确有了更进一步的天大造化。
几位妖孽渡过心劫倒是看起来轻松无比。
郡主大人虽然修为不曾抵达妖孽境界,仙碑之内,道心却是不输站在拔尖层次的西妖东君之流。
青石的大榕寺幻境之中,不大的榕树之下,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整块仙碑,都要坍塌。
青石以莫大手段,将两片空间拼凑而出。
眼前的空间出现了一道裂缝,接着接通了两个世界。
所有人都看到了小殿下所处的那一片空间。
陆地如龙蛇起伏。
最大的一块土石之上,小殿下站在白衣男人的身后。
那块悬浮在白衣男人身前的石碑,崩裂碎离到了最后的阶段。
看到这个白衣男人的第一时间,几位妖孽的面色都变了一变。
东君面色苍白了好几分。
西妖眯起眸子,发梢燃起了炽烈的虚炎。
青石不动声色抬起双手,双手各自按压在两人肩头,压低声音道:“别想着动手,打不赢的。”
这句话并非说给东君听,而是给旁边这位杀意凛然的西域主人听。
梁凉冷哼一声,压下那股子纵横沸腾的戾气。
燃烧在发梢末尾处的虚炎缓缓熄灭。
她望着眼前那副光怪陆离的景象。
那个白衣男人,在无数天光的映照之下,的确就是一位超凡出尘的谪仙人,即便是哥哥站在他的身旁,在此刻看来,也显得有些黯淡。
西关任平生身子颤抖。
江轻衣感应到他的异常,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问道:“怎么了?”
曾经被誉为北魏剑冠的瘦削男人,此刻声音颤抖不稳。
任平生艰难涩道:“是他。”
江轻衣抬起头来,感慨说道:“我听说过你跟他的事情,输给这样的一个人,没什么。”
。。。。。。
。。。。。。
一个人,若是天生不足,要经历怎么样的磨难,才有资格拿得起一把剑?
这个问题,小殿下知道。
这样的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成为天下第一?
小殿下很想问问眼前的这个白衣男人。
在第一次见到李长歌的时候,易潇曾经一度笃定,那位风雪银城的大弟子,是身负剑骨的无双剑胚,注定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男人。
李长歌是春秋十六年的天榜第一。
往前再推,是另外一人。
那个人没有天相。
那个人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把剑。
也只有一把剑。
当时的小殿下只是在想,这样的一个人,凭借着一把剑,就敢去挑战剑庐里活了漫长岁月的剑主大人,究竟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后来小殿下知道,这与勇气无关。
剑,是一定要出鞘的。
剑主大人从始符结束,到春秋开始,是世间当之无愧的剑道天下第一人。
要想成为天下第一,就要击败天下第一。
除了剑主大人,其他的人,比之自己,差了太远,太远太远。
剑宗明甚至都不屑于出剑。
剑宗明之上,是大宗师境界的剑主大人。
剑宗明之下,是九品境界的玄黄剑。
这样的江湖,有什么意思?
江湖无趣,不生风流,所以才生出了他么?
白衣男人意兴阑珊,握住手中的因果仙剑,一剑插下,立在脚底土石之上。
他双手撑在剑柄之上,微微踮起脚来,看起来像是驻足远眺。
长发狂舞。
天光盛大。
剑五,还是剑十六?
剑宗明闭上双眼。
那个人曾经对自己说的话,一句一句,回荡在耳旁。
“你注定要成为剑修里的第一。”
“不是天下第一,也不是当世第一。”
“是第一,是无论怎么去算,无论什么时候去算,都是第一的。。。。。。那个第一!”
真是幼稚的话啊。
白衣男人笑了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啊。”
“这个地方太无趣了,剑一剑二剑三,名字忒难听。”
“以后你要是出去了,就要起一个古怪,又响亮的名字。”
“要让所有人都记住你。”
“要让所有人都敬畏你。”
“要让所有人都。。。。。。仰望你!”
剑宗明站在世界崩塌的尽头,那块土石缓缓拔高,平地飞起,慢慢飞向苍穹的穹顶。
所有人都记住了这道白衣身影。
西妖,东君,青石,叶十三则是仰望着这道飘然出尘的仙人身姿,心底不可或免的,带着那么一丝敬畏。
小殿下听到他在喃喃自语。
“剑五。。。。。。还是剑十六?”
白衣男人想到了很多年前,自己在那个荒岛上,困了十三天,几乎要饿死的时候,凭空浮现的那一道白莲墨袍身影。
记忆恍惚。
。。。。。。
。。。。。。
那是一个偏僻到了极点的小世界。
白莲墨袍的山主大人,因为青梨的传送阵法出现了意外,偶然来到了这里。
他发现了一位躺在地上,衣衫褴褛,几乎快要死去的少年。
怀里抱着一把剑。
还死死搂着另外一个鲜血淋漓,早已经发烂腐朽的尸体。
山主没有见过哭得这么凄惨的少年,浑身是剑伤,却不是因为剑伤而哭。
那柄剑是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剑。
刻着斑驳的独孤两个字。
少年嚎啕大哭了不知多久,嗓子都已经哭哑,疲倦到了极点,却倔强不肯撒手。
抱着那具尸体。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整座不大荒岛上,除了这处山谷,再无其他任何一人。
这处山谷,密密麻麻都是尸体。
除了少年,一共十六个人。
十六具尸体。
一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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