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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_直末-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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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方微舟挑的,这方面我很不行。母亲也知道,听了,看看我,可是没有拒绝了。杨姐挑出来一颗大的苹果,找出小刀和一只干净的盘子,坐在床边削起来。
  过一下子,方微舟重新进来。我看看他,那神气一如平常。那苹果正好削好,杨姐起身收拾,走开了,母亲喊我们一块吃。
  “几点钟出门的?晚上有没有吃?”
  我含糊应付,母亲看了我一眼,大概也知道没有吃了。她向方微舟看去,腼腆似的道:“不好意思,让你也没有吃饭。”
  方微舟道:“中午应酬吃多了,晚点吃不要紧。”
  母亲却仿佛还是过意不去,嘴里道:“不然先吃点苹果垫垫胃吧。”
  方微舟道:“谢谢阿姨。”
  母亲微一笑,也要我吃。
  后面没有待得太久,母亲体力还没有养好,吃过饭更容易累。今天晚上还是杨姐照顾,母亲躺下来后,一直赶着我和方微舟回去休息。
  我们就走了。走出病房,我记起他前面去接了电话,便问:“谁打来的?没事吧?”
  方微舟道:“刘钦打过来的。没事,提一个事而已。”
  刘钦就是刘总监。提的大概是公事,他这样说,我感到不便问下去,倒问别的:“饿不饿?”
  方微舟看看表:“吃什么?不然回去做?这时间超市还有吧。”
  我道:“这个时间去买东西,回去更晚了,不要做吧,附近吃一吃好了。”
  方微舟道:“那好吧。”
  吃过饭回去,又一阵收拾也就差不多该睡了,明天开始的两天都要待在医院看顾母亲。我从浴室出来到前头去,感到整个屋子非常安静,仿佛只有我一人。本来开着的电视机已经关了,客厅的灯倒是亮着。我走过去,沙发上没有人,茶几上的报纸摊开着。
  我想方微舟不见得要看了,收起报纸,把这里的灯关掉。到房间去,方微舟便坐在床边,手里正在翻一本什么。我看见,一时呆了呆,那是相簿,上礼拜有一天我睡不着就从母亲房里拿过来看,之后一直忘记收起来。
  察觉到我进来,方微舟看过来,倒又指着上面一张照片说:“想不到你小时候能这么胖。”
  我一看,那是幼儿园时期拍的。很小时候我确实比较圆润,倒是那时期非常喜欢拍照,父亲母亲也喜欢帮我拍。然而那时拍的不管什么时候看,简直不能更尴尬。我忙过去要收起来,他不让,继续翻下去看。
  方微舟道:“你这时候倒是拍了不少照片,好几页都是你。”
  我有些窘,又听见他说:“你现在倒是很不愿意拍照。”
  我顿了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照相了,面对相机就觉得别扭。我看着方微舟又翻了好几页,看着那些照片,突然心里有种冲动。
  我开口:“我爸那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部相机。”
  方微舟向我看来。我继续道:“好像我爸从前就喜欢拍照。但是我爸在工地做事的,根本没有闲钱,虽然我妈是小学老师,薪水也是固定的,那时候相机还是很贵,底片要钱,拿到相馆去洗也要一笔费用,根本不该花这个钱,他也还是放假的时候就要到处拍照。”
  我从方微舟手上拿过相簿,翻了翻,看见一页便停下,就指给他看一张过曝的风景照:“我还记得这张,这地方距离我家很远,需要坐车去,我爸之前一直说带我妈和我出去玩,就是到这里,因为他想拍蝴蝶,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蝴蝶。”
  我一面想起来,不禁笑:“结果去洗照片,不知道为什么洗出来全部过曝,根本也不能看,我爸很生气,找照相馆理论,可是也没办法,只有这张勉强可以看了。”
  方微舟听了便微笑起来,没有说话。
  我又翻过一页,告诉他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当时是什么情形,一样一样地说给他听,那往事也一点一滴地重新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包括父亲走的那天,以及那之后的日子。怎样会不记得,其实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不论何时想起来都难受,宁愿浑浑噩噩。
  事实上好好的一个人就那样走了,活着的人怎样能够好像以前那样活着,无论时间如何过去,如何淡化痛苦,那阴影也永远存在。
  我终究忍不住了:“其实,我,很想他。”顿了顿,才说下去:“但是我一直不敢想,连照片都不敢看,看见就受不了,不断要去想那天他出门的样子,其实他出门时,我根本也还没有起床,怎么会知道……。可是不去想又难过,我并不想忘记他。我觉得很痛苦,慢慢地,竟然觉得有点讨厌看见他的照片,很抗拒去想。”
  母亲失去丈夫,当然十分痛苦,但是还有我要照顾,她不能不振作起来赚钱养家,不免顾虑不到我的情绪。大概她在忙碌之中得到一种解脱,或者为母则强,想到父亲不会好像我这样复杂的心情。
  我当时也不能够理解她,看她那样子忙碌,有什么也不敢诉苦,更不敢提到父亲,只能够强自懂事起来,天天一个人放学回家,待到晚上,还是一个人,已经开了灯,还是觉得暗,整个空荡荡似的,仿佛我自己也不在。
  久了实在受不了,每天放学宁可不回家,在外面到处晃,至少还有人。
  其实就连这时候想起当时的心情,我也还是有种抵触,便缓了缓,转口:“那次告诉你,我读的小学改建的那边本来都是树,老师们不准我们跑进去玩,扯了一堆可怕的故事,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走到最里面只有一个凉亭,我会知道,是因为有一次不想回家,又不知道去哪里,就进去看,才知道没什么,只是树林里比较安静,原来很多高年级的学生会跑到那里去偷抽烟。”
  方微舟一直不出声,这时看看我,才开口:“所以你也去抽了?”
  我朝他看去:“没有。告诉你,我妈鼻子很灵,一定知道。我当时看见了马上跑了,不然不等我妈揍我,他们那些人可不好惹。”
  方微舟笑道:“那什么时候才学坏的?”
  我笑了一下,说:“高中打工地方,大家都抽烟,就抽起来了。”
  方微舟一笑:“你那时候就不怕阿姨揍你了?”
  我哼了声:“她那时候鼻子不灵了。”
  方微舟又笑起来。我看着他,突然发现心情很平静下来。他同样看着我,神色平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谁也不说话。过一下子,他把我手上的相簿拿过去合起来。他道:“该睡了。”
  我看看他,点头:“嗯。”
  方微舟把相簿放到旁边桌上,起身去关灯。我躺上床,房间便暗下来,只一下子就感觉到他走回来,然后在我身边躺下。这时半夜了,外面静悄悄,丁点动静都非常明显,包括吐息。上了一天班,又开车,照理很累了,但是我们都没有马上睡过去。
  突然方微舟来握住了我的手,但是他没有说话。
  我也不作声,不动。听了刚刚我说的那些,他一直没有表达意见,也不知道他心里怎样想法?这样揣测着,却不觉得与他之间气氛很僵,完全也不觉得对他说那些话会好像以前那样别扭,然而也有种忐忑。现在他这样握着我的手,却像是安慰,又仿佛一种表示。
  我很感到安心下来。其实母亲病倒后,这一段时间方微舟对我究竟怎样,当然一清二楚,我心里无比感激,对他越加发生依恋。但是这种感受又仿佛是以前没有过的,明明以前真正毫无芥蒂,然而以前绝对不肯对他谈到这些,我从不对他说父亲的事,即使他问起来。
  也是因为他甚少说到他家里一些事,我便也好像理直气壮的不去说我的。其实他就连朋友的事也很少谈到,倒不是故意回避,向来他就是不确定的事不说,不随便评论。一直也就是这样子。到现在我才又能够明白他了。
  我想到有一件事,一直还没有说出口。我道:“明天早上能不能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马上听见方微舟回答了好。
  隔天一大早,我带他去墓地看父亲。
  向来过年那时会来祭拜,即使我不来,母亲也会来,今年她病倒了,我不能不来。也是感到必须来一趟。
  这边的墓地有人管理,维护得干净。入口有卖花的,我买了一束,祭拜父亲的时候,方微舟始终不发一语,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开,竟又去买了一束花。
  我看着他把花束放下来,讶异了一下。他倒是平常,说:“这个是我的心意。”
  我一时有种不知道怎样形容的心情。我顿了顿,道:“我爸又不知道你是谁。”
  方微舟站到我旁边,朝我看来,竟微笑:“你为我们介绍一下,他就知道了。”
  我看着他,也装不住不笑了,低道:“你真好意思。”
  方微舟道:“不然你爸奇怪我是谁,怎么无缘无故带一个男人来。”
  我忍不住笑,他也笑。我可不理他了,便双手合十,闭上眼又拜起来。马上感觉周围的安静,我便再睁开眼,偷看他。
  方微舟倒也是合掌拜着。我连忙转开眼,望着坟前石碑上面父亲的照片,有点感到愧对,却也有种甜。
  我放下手,开口:“可以了。”朝方微舟看去:“走吧。”
  方微舟道:“嗯。”
  离开墓地便到医院去了,正好赶上看护离开的时间。杨姐交代了一番,就回去了,这两天就要我自己看顾。母亲频频让我们回去休息,当然怎样也不让。其实她哪里也不能去,又清醒的,倒不算累。可是一个人整天看着一个人,怎样简单。突然我觉得庆幸方微舟也一起来了。
  却想不到下个礼拜方微舟一样陪着我来。
  母亲很不好意思,可是看顾两天下来,与他说起来就不会客套了,甚至趁他走开到外头,向我夸奖他会照顾人。不过她又说:“你不是说他升职了,怎么不忙吗?”
  我道:“那我不忙啊?”
  母亲打了我手臂一下,我对她笑。她也笑了一下,可一静,脸上倒有点忧愁:“之前过年那时候,他是不是也来了?他家里没有说什么?”
  我顿了顿:“这不知道。”是实话。也不够心思去替他考虑这方面。可是过年不在家里,跑出去整天,家人会不起疑?也许疑心他交了他们向来企盼的对象。
  母亲看看我:“就算那时候没有说话,连着两个礼拜有空也不回家,总要说什么吧?”
  我勉强一笑:“大概吧。”
  这时方微舟回来了,我和母亲便不说下去。后来她也没有提起。我也没有去问方微舟他家那边有没有奇怪。
  但是,怎样都要奇怪起来的。
  这天礼拜四早上起来,外面正在下雨,又冷起来,前两天热到不行,几乎想要换掉冬衣。可是春天时常是这样子,乍暖还寒,还是不能少穿衣服。
  上午我找周榕俊他们几人开会,谈完后到楼梯间抽烟,就看见雨已经停了,然而温度还是凉。我抽完一根烟就回去忙了,不知道多久,杨姐打电话过来。
  她告诉我,今天医师照常来过了,另外给母亲在明天安排做心脏超音波检查,并希望我能够在场,方便说明。接连两个礼拜到医院去,我一直没有当面见到医师,虽然母亲治疗持续进行,也没有问题,期间进行的检查,结果也能够经过护理师知道,然而不免不安,上次我便对照顾的护理师提出来。
  大概那护理师转达了。我口头就答应下来,另外也是想到早一天请假回去,就不用劳累方微舟也一块去。
  连续两个礼拜方微舟陪我回去,当然高兴,然而他刚刚升职,又逢年后,其实许多事情,以及他家里人的想法也不能不管,就算过年期间他跑出去家里没意见,现在不容易休假了,也不回去,怎样也要问起来。
  当然方微舟不会对我说到这方面,可是上礼拜从医院回去我家,听见他在客厅接到电话的口气,听上去是他家人,应付许久。当时他挂断电话,我说下次自己一个人回来,他不说话,过一会儿却转口说别的。
  我便不提了,转眼就到了礼拜四。
  下午方微舟与我们几个部门的经理开会,何晋成也在场,结束后,他们一齐走,大概要谈什么事。现在他搬到楼上的办公室,我很不便上去找他,回到我的办公室后,等一段时间才打分机上去,他的秘书接起来,还是之前那位。她道:“方总正在跟人开会,现在不便接听,需要帮您留话吗?”
  我便道:“不用了,不急的事,我等一下再打来。”
  她道:“好的。”就挂断了。
  我想了想,决定先请好假,又继续做事。现在手上的东西需要做到一个段落,才方便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一忙起来就忘记时间,等到回神,已经五点多钟。我找部门的一个人过来,幸而他还没有走。
  我对他交代这份事情,顺便告知我明天请假的事。这人道:“没问题的,经理你放心去办事吧。”
  我笑笑,等他离开后,便收拾起来。这时间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剩下来的大概都是准备加班了。近两天方微舟并不太准时离开,倒不是应酬,不过他手上忙什么,现在我更不便问了。
  我看了手机,他没有打过来,也不知道他离开没有。我打分机上去,一直没有人接起来。
  我打他的手机。过一下子就听见接起来:“怎么了?”
  我道:“你回去了吗?”他那边听上去有点吵闹。
  方微舟说了一个地方,是一家厂商新开设的工厂:“他们请我和老何过来看一看,现在也准备走了。”
  我道:“怎么他们没有留你们吃饭?”
  方微舟道:“先说好改天了。”一面说,一面感到那背后安静不少:“你到家了?”
  我道:“还没有,唔,不然我带吃的回去吧,也不要出去吃了。”
  方微舟说好。我便挂断,就走了。
  我想到这两个礼拜都不在家,家里用的东西大概要没有了,顺便开车去商场买齐,又特地到一间小吃店买吃的,不过比较远,耽搁了一些时间。这之间我怕方微舟等太久,传了讯息给他。他很快回复,他早已经到家了,倒提醒我慢慢开车。
  我很快回去,手上都是东西,半天才拿到钥匙开门。
  打开门,屋里却不只方微舟,还有一个女人。
  我呆住。那女人盘起头发,穿一身套装,似乎才进门不久,短大衣也还是穿着。她站着,听见动静,好像吓一跳,很快回头。是个长相不差的女人,也不老,不过那眉眼看上去有两分熟悉。她看见我,脸上同样愣了一下,马上问起来。
  “这,这是谁?怎么有你家的钥匙?”
  这是问方微舟。我朝方微舟看去,他没有说话,不过走来帮忙我提过手上的东西。他只对那女人道:“这是萧渔。”又和我介绍:“她是我姐姐,方理娟。”
  我更吃惊。那位方理娟则脸色不明,朝我打量起来,一面道:“你好。”
  我忙道:“妳好。”
  方理娟十分审视地看我,才一点头,又向方微舟看去。方微舟道:“萧渔是我在交往的对象。”
  想不到方微舟会突然坦白,我心头霎时震动,突然脑袋好像空白,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方微舟。那方理娟也不能置信似的,脸上立刻吃惊。
  她瞪大眼,又看看我:“你说什么?”
  方微舟道:“就是妳听见的。另外,我和萧渔已经在一起很久,差不多七年了。”
  听了方微舟的话,方理娟迟迟没有说话,只有面面相觑。我当下心情真正混乱,有什么澎湃起来,然而万般滋味一时还是又酸又涩,不可控制地生出一抹忧愁,仿佛正在发生的全部假的,可是不相信的话,简直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呆呆地看着方微舟,可怕真是听错了。
  周围气氛渐渐僵起来。还是方微舟开口:“一块吃饭吧。”
  当然这晚饭怎样也不便在家吃了。
  住的附近路上有一间中菜馆,至今生意很好,许多人来。我与方微舟却不时常到那里去吃饭,方微舟不喜欢那里的口味,又要候位半天。幸而今天去的时候没有等,不然更尴尬。这里是卡座,方微舟他姐姐独坐一边,与我们相对。刚好用饭的时间,周围闹哄哄的,充斥谈笑,我们这边却异样的安静,坐下来到现在也没人开口。至于服务生把我们三人领过来,丢下餐本就走开,迟迟不来问点菜。
  方理娟的神色越渐不好看起来。事实上从刚刚开始她一直好像很僵,也并不看我。桌上有备置的茶水,倒也是前面服务生一并送来的,仿佛要冷静下来似的,突然她伸手过去。
  有一只手截住她,是方微舟。她顿了一下,方微舟已经拿起茶倒起来,倒了三杯,又翻开餐本,打破沉默:“吃什么?”
  方理娟不吭声。我也无话可说。
  方微舟道:“那我来决定了。”就喊服务生,偏偏服务生也不来。他便起身,自去柜台叫菜。
  他一走,剩下我面对他姐姐,我感到越加无所适从。
  倒是方理娟好像真正镇定下来,这时看看我,突然道:“你今年几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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