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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唐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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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苍玉暗暗好笑,吴大东家又要开始他的脱口秀了。王元宝这名字听着很熟,记得在书上看到过。据说正月初五迎财神的这个习俗,都是王元宝首创的。
    “那日正值王公大寿,他儿子特意从宫中请了来御厨,专只做一味菜。”吴本立说道,“就是一味羊肉,当今圣上品尝之后曾经亲口赐名一品仙,意思就是吃上一口,那美得就像是成仙了一样!”
    “据说这一品仙的羊肉,用了三十多种作料,其中不乏远从异域千里迢迢运来的珍贵香料,再历经十几道工序秘制而成。当时御厨只肯做了五斤肉,我们赴宴的每人只分到了一小块就这么一小块啊,还不如巴掌大!”
    吴本立说着还用手指比划起来,“你们知道这一小块羊肉,值多少钱吗?”
    众伙计整齐的摇头。李苍玉和高栝对视一愣,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十金!”
    “哇!”伙计们惊叫不已,“大东家,这不可能吧!”
    连李苍玉也吃了一惊,唐人说十金,就是指十斤铜。正常来说一贯铜钱六斤出头,十金岂不是一千五百以上?!
    “哼,要不说你们没见识,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吴本立很傲慢的摇头而笑,说道,“五斤羊肉,王家付了整整四百金的报酬给那御厨。算起来,一两肉就要五金一斤十六两。我们每人最多也就分到了二两!那不就是十金了?”
    “哇!”伙计们又一阵惊叫。
    一边叫,他们一边狂啃羊肉,感觉就像是把它们当成了“一口仙”。
    饥肠辘辘的吴本立,看着他们这副该死的吃相一个劲的暗咽口水,心中不由得有些忿忿起来,咬了咬牙,他又道:“一肉十金不算什么了,还有更贵的!”
    “据说,那御厨也是跟别人学来的手艺。真正上贡给圣人吃的一品仙,却不是御厨做的。”吴本立说道,“真正的一品仙,是宫外有人进食献上去的。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
    “谁呀?”伙计们一边吃嚼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真香啊,这羊肉!”
    吴本立再度猛咽了一口口水,脸色一正大声道:“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唱的内廷歌者供奉,念奴!”
    还真是!李苍玉当场一愣,当时我和高栝那桌上,差不多摆了十斤羊肉啊,没吃完带回来的都有四五斤!
    “哦,念奴!这鸡肉好像不比羊肉差啊,鱼也很好吃!”
    “念奴是谁?这酒真不错,来干一杯!”
    “你们,你们真是一群猪样的人!”吴本立有点无语了,“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哼!”
    说罢,大老板傲娇的甩手关上了窗户。
    李苍玉和高栝已目瞪口呆。他们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一群猪样的人”,感觉他们就是在狂拱一座金山啊!
    一餐饭,十万钱。
    好像还是打过折的了?

第25章 贼
    当天下午,李苍玉算是第一天真正上班了。心情不佳的吴本立一直藏在书房里没出来,老员工陈六空前热情的带着李苍玉兄弟俩,走遍了门店仓库熟悉了里里外外。除了一个帐房先生今日不在,店里的其他人都正式和他们俩打过了照面。
    高栝全程郁郁寡欢心不在蔫,李苍玉知道这小子是在心疼那一顿天价酒肉,估计心都快要碎成了二维码。说实话李苍玉自己也多少有点心疼,但那些东西都快要变成米田共了,伤心又还能有什么用呢?
    李苍玉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态已经变得出奇的豁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生的缘故。在他看来,比起失去的父母亲人和恋人朋友们来说,眼前这点钱财根本就是无足轻重。
    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道理谁都讲得来,但也许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能够真正领悟到个中的深意。
    傍晚时分,咚咚鼓响,东市歇市了。
    大家吃过了厨娘已经做的晚饭,这一天基本上就结束了。大东家吴本立开始盘帐,陈六等人或聚在一起聊天闲谈赌一赌小钱,或三两相约出去买酒寻快活了。除非大东家另有事情吩咐,否则大家直到明天中午之前,都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这不禁让李苍玉感觉,长安的生活节奏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闲散和缓慢。连一个小小的打工仔都有充足的私人时间来挥霍,一点都没有都市大忙人的感觉。
    但是这样的生活一但习惯,想不当一条咸鱼也难。
    虽然李苍玉来到长安才两天,对于自己的未来还没有一个特别清晰的定位。但自己千辛万苦的走出大山,绝对不是为了来长安做一条咸鱼。更何况不久的将来这世道就将大变,谁还能继续咸鱼下去呢?
    李苍玉心中一亮,想到了吴本立的那个书房既然现在这么闲,何不多读一点书来充实一下自己?
    想了一想,李苍玉拿起刚刚从念奴那里顺来的那一块砚台,走向了吴本立的书房。
    在房四宝当中,砚的历史最为悠久,几乎与中华明同生同在。李苍玉对砚台稍有一点品鉴能力,他早早就认出了念奴用的是一块“澄泥砚”,这可是四大名砚之一,到清朝就差不多断代绝产了。物以稀为贵,这面砚台到了21世纪绝对是天价古董。只是不知道,它在大唐时代能值多少钱?
    吴本立爱写字,将砚台送给他再找他借几本书看,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想着这些,李苍玉敲响了吴本立的房门。
    “大东家,还在忙吗?”
    “苍玉啊?进来吧!”
    李苍玉推门而入,看到吴本立正坐在一张堆满帐薄的桌几前,拍着脖颈晃了晃胳膊,一副劳累疲倦的样子。
    “大东家的帐,还没有盘完吗?”李苍玉上前问道。
    “刚完。坐吧。”吴本立看到了他手中的砚台,“你这是”
    “这是我亲戚送我的一面澄泥砚。”李苍玉对着他坐下,将砚台摆到桌几上,“大东家见多识广,我想请你帮我品鉴一下。”
    “赤色澄泥砚?”吴本立有点惊讶的深看了李苍玉几眼,拿起那面砚台仔细端祥了一阵,神色渐渐变得十分严肃,“了不得,了不得!”
    李苍玉微微惊讶,“如何了不得?”
    吴本立翼翼将砚台放下,说道:“澄泥砚号称大唐四大名砚之首,赤色澄泥砚则是品相最好,向来只作为贡品进献给皇宫苍玉,你那位亲戚是什么人?”
    李苍玉微微一怔,“一个生意人。”
    “那一定是个了不得的生意人。”吴本立眼放精光,沉声道,“至少,他和皇族的关系不浅!”
    “哦?”李苍玉心中微惊,看来吴本立还真是识货。念奴时常出入皇宫又与皇帝李隆基的关系很近,她能得到这样的砚台不足为奇。
    吴本立指着那砚台:“这砚台上所雕的花纹,你可认得?”
    “佛教飞天。”李苍玉答得很肯定,这个不难认出。
    吴本立笑了,“大唐以道教为国教,却为何会在贡砚上雕刻佛教飞天的花纹呢?”
    “莫非是”李苍玉顿时想到了一个名字武则天?!
    “看来你是猜到了。”吴本立微微一笑,“这块砚台,至少是五十年前进献的贡品。当时在位的那一位君王,除了酷爱史和书法,还特别的推崇佛教。至从她退位,飞天赤色澄泥砚就再没有人制作和进贡了。现在除了皇宫里或有少量存品,市面上也就仅仅只有一些,她当年给予心腹重臣或是身边女官的赏赐,据说上官婉儿就曾经收藏了不少这样的贡砚。但是五十年过去了,这样的贡砚已如凤毛麟角一般稀少苍玉,你可知道,它价值几何?”
    李苍玉惊讶的摇了摇头,心想:难怪聂食娘说它是“斋主书房里的宝贝”,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它!
    “若是一面崭新的赤色澄泥砚,绝对是千金难求。”吴本立正色说道,“可惜有人暴殄天物已经拿它用过了几次,打个折扣,它至少还值六七百金!”
    六七百金?
    一百多贯?
    十几万钱?!
    李苍玉目瞪口呆,念奴那么轻描淡写的就将它送给了我,为什么?!
    “苍玉,你那位亲戚,不简单哪”吴本立饶有深意的笑着。
    “他可能不大识货,见我喜欢就随手送我了。”李苍玉只能这么掩饰了,尽管他自己都知道,这个借口真是有够拙劣。
    吴本立不以为然的点头笑了笑,“兴许是吧!”
    “大东家若是喜欢。”李苍玉将砚台轻轻往前推了一下,“我送给你。”
    “这不行。”吴本立拒绝得很干脆,“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砚台既是亲友相赠,你当好生保留。”
    “大东家所言即是在下惭愧!”李苍玉只好收回了砚台,心想吴本立奸是奸了一点,倒也不算太坏。换作是别的人想要贪图这块珍贵的砚台,都不会跟我说那么多的实话。
    “对了,苍玉。”吴本立马上转换了话题,“你会不会做帐?”
    太会了,我可是做过两年的财务工作。中系的就是一块砖,哪儿缺了往哪儿搬!李苍玉摇了摇头,“我可以学!”
    吴本立顿时面露喜色,“好,我教你!”
    李苍玉疑惑道:“大东家,店里不是有帐房先生吗?”
    “别提那厮!”吴本立顿时来了气,“今天上午,我已经将他扭送了官府。你别说出去,我嫌丢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李苍玉这才明白,原来吴本立今天一直气乎乎的,就是因为这事。
    “想想真是令人气煞!”吴本立越说越气,“那厮去年进京赶考没能及第,盘缠用尽流落街头。我见他是个可怜的读书人便好心收留于他,让他在我这里安心住下好好温书,以备明年再考。后来,我还委以他帐房重任。没想到那厮趁我外出走商,我夫人也因生病没有守在店里,居然贪污我数万钱拿去平康坊逍遥快活!你说,世上怎会有这等人?”
    “确实过份!”李苍玉点了点头,商人有钱但社会地位低,因此积极主动的向化界靠拢,就成了是他们的一个惯性。早就听说长安的富商向来有“赞助考生”的优良传统,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长安首富王元宝。据说他经常和其他几位富商一起比拼,看谁赞助的考生在科举当中名次最好,及第最多,这在历史上都传为了一段佳话吴本立真可怜,他也赞助考生,却遇到这么一个坑货!
    “罢了,不提他!”吴本立马上摊开帐薄,殷勤的说道,“来,我教你如何做帐。”
    李苍玉笑道:“大东家,你就不怕我也贪污你的钱款?我可没那书生那么傻,搞到了钱我是会携款潜逃的,不会等着你来抓我去官府。”
    “哈哈哈!”吴本立仿佛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大笑一阵后他果断一挥手,“别说废话了,来吧!”
    李苍玉笑了笑,点点头,“好。”
    此刻,念奴斋内。
    仪王李璲拿着李苍玉写的那张欠条看了一阵,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念奴,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了这一纸欠据,念奴以后再要与他如何接触,都是名正言顺。”念奴淡静的说道,“殿下再有任何差谴,也就只管吩咐便是了。”
    李璲轻飘飘的将欠条扔到桌上,“你是不是在拼命的猜,那小子是什么人?”
    “念奴只知道,他是仪王殿下的座上贵宾。”念奴道,“这难道还不够吗?”
    “很好,本王就是欣赏你的识大体,懂分寸。”李璲满意的笑着点点头,“你认为那小子,为人怎么样?”
    念奴的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还伸出一枚葱葱玉指。
    “一个字,贼!”

第26章 倾盖如故
    仪王李璲当场一愣,“怎个贼法?”
    “殿下,你可得替我做主啊!”念奴轻轻皱眉,稍稍展露了一下她的娇憨之态,“就凭这一纸区区二十万钱的欠条,那小子就海吃了一顿聂食娘亲手做的一品仙,还顺走了我的飞天赤色澄泥砚!”
    李璲的嘴巴顿时变作了一个圆圈,“就是上次,本王送你的那一品武朝贡砚?”
    “我自己都没舍得常用呢!”念奴作苦大仇深之状,“还有啊,他买下了我店里一位姑娘的初夜,却不让她再去平康坊了,非叫我把她当祖宗一般贡养在家里,否则他就赖帐不还钱。殿下你说,世上哪有这般道理呢?”
    “哈哈哈!”仪王李璲癫兮兮的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小子不错,有几分本王年轻时的风彩!”
    念奴见李璲心情不错,趁机说道:“另有一事,念奴想要禀报。”
    “讲。”
    念奴说道:“念奴斋里那一场打斗不过是突发事件,双方此前并无深仇大恨。于是念奴认为,此事不宜扩大张扬,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因此,我在救出李苍玉之后,也将崔安庆从牢里救了出来。”
    仪王李璲轻轻皱了一下眉,“仅此而已?”
    “万年县令薛荣先,是崔安庆的舅父,也正是他手下的人抓捕了殿下的座上之宾。念奴已经与他达成了共识。”念奴说道,“薛荣先自知冒犯了殿下,因此想要带着崔安庆一起,来当面来向殿下请罪。”
    “不必了。”李璲很是随意的挥了一下手,“这种事情传将出去,还说我仪王仗势欺人。”
    “殿下睿智。其实薛荣先也有这一层考虑。”念奴不动声色的道,“他说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情,大可不必牵扯到殿下本人身上。因此他提议补偿李苍玉一番,就当是向殿下赔罪了。”
    李璲的嘴角轻轻往上一扬,“这个薛荣先,倒是颇懂分数。”
    “那赔偿的细则”
    “我才懒得管。”李璲又癫兮兮的笑了起来,“那个臭小子运气不错,好像又要捡到便宜了。他那一架,打得可是真不亏啊!”
    “殿下别只顾着笑。”念奴又不失时机的娇嗔起来,“好处尽归了那小子。我这里若大的损失,该去找谁呀?”
    李璲笑得一脸灿烂,伸手抚了一下鬓角的长发,“放心,你一定不会亏本。”
    “那我不管。念奴是个商人,向来只认实打实的好处。”念奴说道,“殿下难道不应该,给我一点补偿嘛?”
    “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可否?”李璲摆出了皇子的气派,开出了一张空头支票。
    “那我可要狮子大开口了?”
    “说吧!”
    念奴脸上顿时漾起一抹妖娆笑意,“我要一副,荣王殿下亲手所作的,仕女图!”
    “念奴啊念奴,你还真敢想,这下本王都要去替你跑腿了!”仪王当场就笑了,“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念奴顿时欣喜不已,“多谢殿下!”
    “要说我那六皇兄,荣王殿下,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主。一天到晚足不出户就知写写画画,竟也还成了一代名家!”李璲摇头直笑,“本王自己都想不通,既是一母同胞,为何我与六兄会是截然相反的性子?”
    “龙生九子嘛!”念奴的心情也变得大好起来,“京城盛传,荣王殿下的画作足以比肩吴道子、不输阎立本,尤其以仕女图最为擅长。念奴可是觊觎许久,这回终于是要得手了!”
    “这件事情你处理得不错,就当是给你的奖励吧!”李璲轻松的笑道,“说到我那六皇兄,他的生辰就快到了。给他献上一份什么样的生辰贺礼,还真是伤透了我的脑筋。我那六皇兄什么都不缺,本王左思右想,总算思得一物可作贺礼这还得请你帮忙。”
    念奴忙道:“殿下吩咐便是。”
    李璲笑吟吟的道:“我先问你,大唐天下有三绝,是哪三绝?”
    “殿下能不能考一个难一点的?”念奴笑了,“天下皆知大唐三绝,裴旻的剑,李白的诗,张旭的字。”
    “此事就与张旭有关。”仪王李璲道,“我那六皇兄酷爱书法,尤其对张旭的草书爱到了骨子里。因此我想拜托念奴姑娘,去请动张旭替我六皇兄手书一份,贺寿贴。”
    “这等小事,殿下金口一开,还不是手到擒来?”念奴好奇的问道。
    “你有所不知。”李璲苦笑起来,“这张旭人称张癫,性情古怪颠三倒四,绝不可按常理揣摩。本王好些个兄弟姐妹都曾向他求字,结果多半是碰壁之后一笑了之。再说现在张旭已经退居洛阳,就算本王肯诞着脸去开这个口,也不方便离开长安城。”
    “明白了。”念奴微笑的点点头,“念奴,尽力而为。”
    三日之后,入夜不久。
    陈六等人一如往常的在吹牛、小赌或喝酒。
    高栝左手捧一本千字右手拿一根筷子,坐在书房窗外的柴墩上,正借着月光和房内的灯光在地上写写划划。那脸上的表情,俨然就是一个强权统治之下生无可恋的苦娃。
    苍穹之上,繁星点点晧月一轮。
    李苍玉坐在书房里做着帐,偶尔瞟一眼窗外那个凿壁借光的高栝,心下一阵婉尔的想道:今晚这夜色之美,大约就如同小表弟此刻的心愿。他一定很想和陈六等人一同前去玩乐。
    他真是想得美!
    正如月亮与六便士所言,为了让灵魂受益,一个人每天应该做两件不喜欢的事情。就好比我真的烦死了每天做帐,但为了能赖在书房里读书,我只能接受。
    半个时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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