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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事情交代下去后，忽然看到有你出演的戏剧宣传，就想来看看在真正的剧院舞台上，你会是什么模样。结果就如我想象的那般——虽然只看到了结尾部分，但你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骑士赞叹道，“于是我走进后台想请你喝上一杯，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就在门口徘徊了会，直到听到里面的争执才……”
　　“你早就在外面了？”梅伊皱眉道。
　　“我不是故意想偷听的，”卡特举起双手，“这只是个意外，我保证。”
　　“噗，”她不禁轻笑出声，“我又没怪你，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吗？”骑士松了口气，伸手想去拿酒，却被她打了下来。
　　“你晚上还有任务对吧？”梅伊摇摇手指道，“所以只能喝一小杯，不可以再加了。不过……”她微微一笑，“等到这趟任务结束后，你可以好好请我一次。”
　　卡特离开后，梅伊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靠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抿着。
　　自从上回品尝过白酒后，她发现自己竟慢慢喜欢上了这种火辣而醇厚的感觉。
　　对于卡特之前的邀请，她心里隐隐已有了答案，有些事情果然只有尝试后才知道结果，就如同手中的白酒一般，虽然初尝时难以下咽，但之后的香醇却不是酸甜的果酒或寡淡的麦酒所能比拟的。
　　干脆在这趟戏剧演完后，就带着父亲一齐返回小镇定居吧？
　　……
　　罗兰在两天后抵达长歌要塞。
　　培罗·赫尔蒙和五大家族成员出城迎接了王子殿下的队伍。
　　第一军驻扎进要塞之后，罗兰径直前往城堡，并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我得到可靠消息，提费科派出了一支部队正朝要塞前进。”他坐在阶梯大厅的主座上，俯视着下方的贵族，“他们的人数、路线尚不知晓，不过毫无疑问是冲着我来的。根据提费科的一贯作风，他们必然会通过掳掠平民来扩充部队，再用药物强迫这些人发起攻击。”
　　“请问殿下，”奔狼家的埃里子爵不解道，“您说的药物是指……？”
　　“一种邪恶的红色药丸，可以让平民获得比骑士还要强大的力量，不过效果结束后，服药者只能在无助的挣扎中死去。”除了培罗外，其余四大家对教会秘药并不知晓，罗兰干脆将它的特性和来历简单讲述了一遍，“提费科打算通过这种方式，不断削弱西境的抵抗力量，任何他用不上的人口，都是掳掠的目标，而你们的领地也在此列。作为西境守护，我要求你们将家族人员和领地平民悉数转入城内，以免给提费科扩充他的队伍。”
　　“可是，我们仓库里的粮食和存储的货物……”
　　“能运多少是多少，”罗兰斩钉截铁地打断道，“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周边的平民必须聚拢到要塞之中。等我击退了提费科的部队，自然会放你们离开。”
　　会议结束后，王子将铁斧招进了城堡。
　　事实上，他并未向贵族透露自己掌握的真实情况——在闪电和麦茜的地毯式侦察下，来自王都的队伍已经暴露了行踪。与上一批入侵者不同，他们搭乘单桅帆船正顺着赤水河主河道西下，将通过柳叶镇进入西境腹地。
　　这是一个十分棘手的路线，届时敌人越过分汊点后，既可以顺着支流折返回来攻击长歌要塞的南门和东门，也可以继续西行，直抵边陲镇。
　　为了避免分兵防守出现的顾此失彼，他必须主动集中优势兵力将敌人击溃于一点。
　　显然，在赤水河的河道分汊处，就是最合适的阻击之地。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战列线
　　铁斧走进大厅后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提费科的部队预计在四天后到达赤水河岔口，所以第一军今天下午就要出发，”罗兰直截了当地吩咐道，“驻守边陲镇的队伍会在迎击地点与你们会和，我也会尽快赶过去。”
　　“小镇不用设防吗？”
　　“敌方的全部动向都在闪电和麦茜的监控之下，分兵防守已无必要，只需合到一处正面将其击溃就行了。”王子顿了顿，“而且长歌要塞需要留下一百人看守那些贵族。”
　　“留在……这儿？”铁斧微微一怔。
　　罗兰将之前对五大家发布的命令简述了一遍，“我之所以将他们聚拢起来，正是为了方便看守。得知提费科进攻西境后，保不准有人会动什么心思，第二军武器老旧，作战经验不足，遇到突发状况时可能反应不及，但加上十队第一军士兵，就能确保他们掀不起风浪。我不希望在赤水河汊口作战时，背后出什么乱子。”
　　“遵命，殿下。”他应道。
　　“你也要去？”铁斧离开后，夜莺从主座背后现出身形。
　　“当然，”罗兰摊手道，“我不去的话，还有谁能运用好莲的能力？指挥作战我或许不大拿手，但地堡封路、坦克拍脸，那可是我的绝活。”
　　“地堡我懂，坦克是什么？”夜莺一脸迷惑。
　　“唔……就是拖着火炮的马车，”王子咳嗽两声，“不过我们没有足够的马匹，所以火炮需要靠小镇号来运输，也就不能称之为坦克。”
　　“所以你才挑选了蜜糖？”她眨了眨眼睛，“据我所知，她能把老虎和豹子都驯服成马儿那般温顺。不过由野兽拉着的火炮也能被称为坦克吗？”
　　“当然，”罗兰不禁翘起了嘴角，“还可以直接被称为虎式和豹式呢。”
　　正说着，卡特搂着一只白尾鸢走了进来，“殿下，有来自边陲镇的消息。”
　　罗兰拍拍手，只见白尾鸢如有灵性般展开翅膀，挣脱骑士的怀抱腾空而起，滑翔一段距离后稳稳落在他的肩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片肉干让鸟儿吞下，后者还自觉地抬起一支爪子，让他方便解开绑在上面的布条。
　　这只鸢鹰并非麦茜所变，而是蜜糖训练的空中信使之一。它们能记住五到六个不同模样的人，以及数百条飞行路线，只要将它们带到一处陌生之地，就能和归巢建立起联系。这次罗兰前往要塞，一共带来了四只信使，它们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往返两地，并且毫不停歇地飞上一整个白天。在没有无线电的情况下，这已算得上是最快捷的联络方式了。
　　罗兰摊开裹在布条里的信纸，快速浏览了一遍。
　　寄信人是温蒂，她已根据自己的要求携带上莲、希尔维、叶子、蜂鸟和娜娜瓦前往赤水河汊口。随船出发的还有部分炮兵队成员以及八门火炮——这也是轻量化后，小镇号甲板可以容纳的最大火炮数目。
　　王子在心里估算了下，当温蒂推动风帆全速前进时，水泥船需要一天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尽管有希尔维充作导航员，船只可以夜间行驶，但温蒂的魔力远不如安娜那般充沛，无法做到不间断施展能力。所以晚上休息，白天运输的话，四天时间只够来回两趟，最多将十六门野战炮运至河道汊口。
　　尽管数量不及上次作战，不过考虑到出其不意的突袭以及对方在船上无法快速展开反击，炮火也勉强够用了。罗兰接过夜莺递来的笔纸，写下新的指令——命令驻守部队携带武器、弹药立即出发，和铁斧的大部队汇合于河道分汊口。
　　只需半个时辰，白尾鸢就能将信件送抵书卷手中，再由她转交给队长布莱恩。
　　……
　　罗兰赶到预定位置时已是隔天上午。
　　波光粼粼的河水正是在此地一分为二，一条流向长歌要塞，另一条连接着赤水城。
　　由于后者河面更宽，所以人们习惯将其视作赤水河主河道，而通往要塞的则被叫做小赤水。
　　下船后，在河边等待已久的女巫们迎上前来。
　　“温蒂呢？”罗兰环顾四周问道。
　　“天一亮就乘着小镇号返回了，”叶子说道，“她说还有一批火炮要运送。”
　　“听说您是要对付提费科·温布顿，那个天天在城里搜捕女巫的伪王？”莲迫不及待地问，“您打算让我们怎么做？”
　　尽管铁斧和第一军主力部队此时尚未抵达，不过先期的准备工作可以提前进行——只要有女巫就行。
　　“我需要在主河道两侧建立防线，”他蹲下身子，用石子简单画出示意图，“这条线代表敌人前进路线的话，我的部队就分布在两岸，以夹击的方式突然发起攻击。为了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他们首先得隐藏起来。因此你要在岸边升起两座构成V形夹角的土屋，屋子呈长条形，墙壁必须厚实，内分八个隔间，只在面向赤水河的一侧留有一扇小窗户。”
　　“殿下，我不太明白……”莲不解道，“您把战士藏在土屋里倒是能隐蔽行踪，可他们也没法攻击到河面上的船只啊。如果伪王的船队根本不停下，也不靠岸，就这么一路驶过去了该怎么办？”
　　“不，他们过不去的，”罗兰笑了笑，“到时候你便会知道。”
　　接着他望向叶子，“你负责遮掩这些工事，杂草和藤蔓都行，让它们看起来更加自然即可。”
　　“是。”叶子应道。
　　如此一来，当火炮被推入伪装好的工事中时，这两座在莲眼里看似毫无用处的土屋便会瞬间转化为永不沉没的“风帆战列舰”。届时只要掀开窗户上的挡板，每个隔间都能喷吐出致命的火焰，十六门野战炮不会因为颠簸而失去准头，事实上在如此近距离的射击下，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击中行驶在河道中央的帆船——就算不能击沉，也足以令它们的甲板变成修罗场。
　　而且从一开始，敌方就处于T字不利的状态，罗兰得意地想，你告诉我，T优骑脸怎么输？


第二百八十章　赤水河伏击战（上）
　　敌方船队接近赤水河汊道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晚上半天，直到四日后的下午，十艘帆船才缓缓出现在视野尽头。
　　接到消息的凡纳依次穿过六个隔间，向他负责的炮组下达预备命令，随后回到自己的炮位上。
　　“敌人在哪？”罗德尼将窗口挡板掀起一条细缝，向外张望。
　　“至少离我们还有好几百米远呢。”负责观察信号旗的猫爪趴在天窗口嘟囔道，“我这儿连他们的影子都看不到，屋顶上的杂草太多了。”
　　每个隔间除了射击窗口外，还在顶部靠墙位置开了个孔洞。攀上两阶土楼梯，便可方便地看到赤水河上的情况。
　　“说起杂草，那位绿头发女巫的能力简直不可思议。”柚皮擦拭着有些锈迹的炮弹道，“她所到之处，薄薄的草地就像头发一样疯长，把那些地堡都盖得严严实实，看上去跟普通的土包没什么两样。”
　　“什么绿头发女巫。”凡纳呵斥道，“那是叶子小姐。第一次对抗公爵骑士团时她就帮我们在两侧树林里埋下了藤蔓，使得骑士无法绕行。不然那帮铁罐头通过树林绕到背后就够我们受得了。”
　　“要比神奇的话，又有哪个女巫普通了？”罗德尼耸耸肩，“一夜之间构筑起地堡、让藤蔓和杂草覆盖地面、可以在天空自由飞行，甚至还能变化成一只巨大的鸽子——这些都不是凡人能办到的事。”
　　“最神奇的我还是选娜娜瓦小姐。”猫爪语气中充满憧憬和期待，“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光荣负伤。如果受伤了的话，就能近距离见到她了，说不定还可以听到她的安慰。”
　　“给我好好注意敌情！”凡纳皱眉喝道，“再敢胡说八道，我就罚你回去扫厕所！”
　　猫爪吐了吐舌头，又将身子探了出去。
　　炮兵队长在心里叹了口气，如今这帮家伙已失去了紧张感，再也不会像几个月前初临战场那般手脚发抖。他说不上这种变化是好是坏，总觉得有些太过轻视对手，但他亦无法严厉斥责手下，因为自己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自从成为殿下的士兵后，凡纳对战斗的理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血腥残酷的搏杀似乎与力气、技巧、勇气再也无关，他们只须重复做着训练时熟记的步骤，按章程准备、按章程迎敌、按章程开火即可获得胜利。
　　特别是在小镇对抗新王的民兵队时，明明对手是力气惊人，悍不畏死的人形野兽，但战斗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便结束了。清扫战场时他才发现，自己连一丝疲劳感都没有，仿佛刚做了个训练前的热身运动，敌人便已经溃败。
　　照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争斗会变成连敌人的面都见不着，只须操作这些金属机器，就能将敌人歼灭于千里之外？
　　就在凡纳胡思乱想之际，猫爪的警告声将他拉了回来。
　　“我看到敌人了！”
　　“填装弹药！”凡纳甩甩头，将杂念抛至脑后，沉声下令道。
　　隔间里顿时忙碌起来，这一步骤已经练习过太多次，现在大家闭着眼睛都能将药包和炮弹塞入炮膛中。在不用考虑复位和调整射角的情况下，炮组二十息时间就能发射一次。
　　罗兰殿下和铁斧大人布置的作战方案凡纳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和边陲镇防御战相似，等观察员看到闪电小姐的红色旗帜，才可推倒炮窗前的伪装挡板，开炮射击。离河岸最近的一、二号炮组用霰弹扫荡甲板，其余炮组则用实心弹轰击船舱。
　　他静静等待着红色信号旗的到来。
　　……
　　现在不用瞭望镜，莲也能看到伪王的船队正一点点向设伏地点靠近。
　　比起在大海上航行的三桅或四桅帆船，这些船只明显要纤细得多，没有高高的侧舷和围栏，低矮的船身乍看上去就像贴着河面一般。除了鼓胀的风帆外，甲板两旁还各坐着一列水手，缓缓推动手中的划桨。
　　直到此时，王子殿下仍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她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观察所搭设在一处较高的山坡顶端，虽然能俯瞰整个战场，但离河道也较远。如今闪电和麦茜都不在殿下身边，算上传令兵将指令传到各个小队所要耗费的时间，再晚一点恐怕就要来不及阻挡船队通过赤水河岔口了。
　　眼看排在最前面的帆船即将通过土屋，莲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时，一声轰隆巨响突然滚过河面。仿佛是发出攻击信号一般，土屋里又有十几道浓烟夹杂着火光喷出，沉闷的雷鸣声连绵不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莲将目光重新投向河道，接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没有看到任何交战的骑士或佣兵，然而第一艘帆船的甲板上却像是突然炸开了锅。木片碎屑与残肢断臂四处飞溅，那些摇桨的水手瞬间就死伤过半，一团团血雾腾起，将甲板染上了一抹猩红。
　　失去一半动力后，船只的前进速度很快减缓下来，而轰鸣声没有丝毫停歇。没过多久，船身中央高高耸立的桅杆便被一团弹起的黑影削去半边，摇晃了两下便轰然落地，将两名刚爬出船舱的骑士砸倒在甲板上。
　　帆船在水流的推动下，开始缓缓向后退去，其他船只只得散开避让，不少人听到动静后从船舱中鱼贯钻出，一脸茫然地望着已沦为地狱的领头帆船，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接着恐怖的打击降临到了第二艘船上。
　　人群密集的甲板让血雾来得更汹涌，莲能看到，在滚滚雷鸣过后，那些原本紧挨着的敌人中生生多出了几道鲜红的空地，而站在空地位置的倒霉蛋被生生打断成数截，有些人仍未死去，拖着流出来的肠子痛苦哀号。而其他侥幸活下来的人纷纷跳入河水中逃生，再也不愿意在这恐怖的甲板上多待一刻。
　　她终于明白了殿下所说的“他们过不去”的意思，只是……他的部下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赤水河伏击战（下）
　　比起远远眺望的莲，希尔维看得更加真切。
　　透过土屋的墙壁，她能看到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每个人都做着单一的重复举动，但七八个人连在一起，就成了行云流水的复杂整体。堆积在隔间后方的纸袋和铁球源源不断地被送入那门粗壮的铁管中，接着以雷霆之势喷发出去。
　　进一步细看的话，希尔维注意到士兵先是点燃了铁管尾端的一根绳索，跳跃的火花窜入铁管内部，引着了最先被填入的纸袋。接下来那一瞬间的光芒让她也忍不住眯上了眼睛，火花迅速扩大成一个橙红色的火球，填满了管内每一处孔隙。膨胀的烈焰无处可去，只好包裹着铁球向外奔行，仿佛一只巨手般将它用力抛出！
　　眨眼之前，铁球便化为一道黑影，径直向河道中的帆船撞去。它的力道是如此之大，直接在木板拼接成的船舷上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尽管穿透木板后速度减缓了不少，但威力依然不可小觑，一名正欲爬出船舱的敌人被拦腰击中，顿时断成两截。
　　这样的场景希尔维还是第一次见到——无需锐利的刀刃或剑锋，单靠圆滚滚的小球也能将人一分为二。
　　由于视线太过贴近，她甚至觉得被击毙者喷出的血液和内脏已经溅到了自己身上，接下来又有数人被铁球击中，不是削断四肢，就是打碎了脑袋。一时间船舱里到处都是流淌的污血和红白相间的脏器。
　　女巫忽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一股酸水直冲喉头。
　　“呕……”船舱中的景象陡然消失——混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