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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左道-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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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孝子也未必知道得多详细。丁担爷跑江湖时结交的人肯定不少,结拜兄弟真有也说不定。我就大着胆子编这么一编,反正丁担爷也没法子从土里爬出来戳穿我。”

    说话间,两人便走到了董家巷门口。第二块等待榨出油来的石头董家就在这条巷子里。夜色昏暗,天已入夜,两人说话便放低了些声音。

    曾大宝笑着道:“丁少爷虽然舍了三百石米谷,但是平白多了一个李爷这样的叔叔,那也是占了大便宜。等哪一天再有大户人家的长辈过世,我也去灵前学李爷你那样干嚎:‘你怎么就去了呢,想当年我俩儿抵着脚板同**而卧。’哈哈,有意思。就算没李爷编得像,对方半信半疑,那也总能分得些好处。哈哈。这法子确实是好!”

    李三思笑骂道:“好个屁!干嚎也不能尽挑这两句啊。如果亡故的那人喜欢兔儿爷,或者那家人死的就是老娘或祖母,你去这样干嚎试试?那家人把你的卵蛋儿做成丸子汤都是轻的!”

    曾大宝笑得前仰后合,一时就没顾上看路。昏暗夜色之中,正好一头撞在迎面快步走来的一个人的怀中。

    那人啊哟一声,随即破口大骂:“是走路没带上狗眼?还是把眼珠子涮了火锅?”

    公门差役最忌诲的就是被人骂成狗,曾大宝正要发作,突然认清这人的面貌,便忍下气,赔笑道:“少爷,抱歉,抱歉。是我走路没带眼睛。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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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扯淡做戏谁怕谁
    曾大宝赔了罪,那人却不饶嘴,又骂骂咧咧几句,这才往巷子外去了。

    等那人走远,李三思问曾大宝道:“那家伙是我们正要去的董家的少爷吧?瞧他这一副纨绔子弟的打扮和脾气,又是晚上从这董家巷出来,这巷子里的大户人家好像也就只有董家了。”

    曾大宝忿忿地道:“对。我也是想着咱们现在是有求于董家,如果没进门就与董家人起了冲突,岂不是会坏了李爷的大事?也就只好忍了。”

    李三思拍了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且消消气。知道忍,能忍,那是好事情嘛。正所谓:‘**上忍一忍,十秒速射变战神;射前忍一忍,十亿精子尽成人’。”

    曾大宝还没琢磨明白什么叫“十亿金子尽成人”,李三思便扣响了董家大门上的铜制门环。接着,便有仆人开了门。李三思报上名号,说是县太爷的幕宾李先生到访。过了好一会儿,董家老爷才出来迎接,说道:“李先生,有劳久等。鄙人方才已经睡下,穿衣耗了些时间,就迎接得迟了些,见谅见谅。”

    李三思瞥了他一眼,这董家老爷也就五十多岁,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两眼昏黄,瞧这样子就是一位贪图享受的酒色之徒,看面相就叫人不怎么喜欢。

    他先是心中暗道:“老铁公鸡睡得到早,却不知早上起来打鸣不?”接着脸上笑着道:“董老爷子睡得到早,不知早上起来晨练不?”

    董老爷哈哈一笑,两腮肥肉颤动,说道:“李先生问得好。鄙人居家自律俭仆,家事又劳苦,向来不敢久睡。”

    随后,两人又照例寒喧扯淡一番,说上几句“久仰大名,乃阙拜问”的屁话之后。李三思便随董家老爷进入会客厅堂奉茶。这董家门第高大,庭院深广,一应布置都是既气派又考究,一看便知道这是有些年头儿的大户人家,却不同于喜爱炫富摆阔的粗鄙暴发户。

    分宾主坐定后,一名颤巍巍、衣着敝旧的老仆端着托盘送来三碗茶,李、曾、董三人各有一碗。李三思正想着得先润一润喉咙,待会儿好大下说辞,便端起茶碗猛地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他却差点喷了出来。这你妈哪里是茶,分明是老树根煮白开水,还是没洗过的。李三思不愿在主人面前失礼,也就强行咽了下去。

    董老爷却似乎瞧在了眼里,拱手致歉道:“敝宅许久不曾备得好茶,此茶实在粗劣,不堪入口。李先生,切莫介意,切莫介意。”

    李三思胡乱应付两句,凭直觉却品出董老爷这话似乎别有用意,像是在为后面要说的话打底子。再瞧这董宅的气派和布置,怎么也不像是备不起几两好茶待客的人家。正疑惑间,他一双锐眼瞥见董老爷穿着一身似乎不大合身的敝旧衣衫,正偷偷把短了几分的袖口往手腕处扯齐。

    瞧见这番光景,李三思顿时心中雪亮:不好,这老铁公鸡怕是要装穷。那位爷爷辈的上茶老仆和这碗老树根一样的破茶,以及他的一身敝旧衣裳,恐怕都是自己进门之前预先安排好的。

    他所料一点不错,董家老爷正是准备装穷哭穷。与暴发户丁家不同,这董家是三代富实之家。有道是:屠户训儿是杀猪,老鼠教子专打洞。这董老爷幼承庭训,学的就不是诗云子曰,而是保家守财之道。今日一听说有大批流民入城,他心中便已算定官府转眼便会找上县中富户出钱出粮赈灾,他董家自然也跑不脱。这也算不上料事如神。本来嘛,官府历来也就是这个德性,一有灾年就会想到要乡绅富户出血。待到刚才仆人来报县府里的李先生过访,董老爷心中有数,便立刻吩咐仆人稍后要用最劣等的发霉茶叶冲泡茶水待客,同时,让管家给自己找来一件敝旧衣服,虽然不太合身,那也将就穿了。最后,他又吩咐仆人将客厅中摆设的古玩玉器全都搬走。待到一切安排好之后,这才出来迎李三思进门,因此就出来稍晚了一些。

    李三思瞧出他的用意后,暗暗冷笑,你要做戏,那便做戏。东风吹,战鼓擂,扯淡做戏谁怕谁?他也就不忙开口提正事,而是又啜饮了一口桌上的极品烂茶,接着便陡然双眼放光,夸张地惊呼出声:“咦!原来是晚辈见识短浅,险些不识珍品。这茶初尝苦涩不堪,再品一口却是甘香入肺,回味悠久,纵然极品龙井只怕也及不得此茶半点儿。如此好茶,必然十分贵重,怕不是要贵如黄金?老爷子以如此贵重的好茶相待,既是看重晚辈,更是老爷子累世豪富,家底厚实,非一般乍富人家可比。俗谚道,金牛掉毛儿砸地响。说的就是董老爷子这样的家世呀,一物一器,便足显豪阔。咦,如此好茶,董老爷子怎么就一口不饮?莫非是更有好茶不曾奉上?老爷子对这茶也瞧不入眼?”

    董老爷听了这话,心里不是个味儿,干笑几声,勉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李先生差矣,这茶实在粗劣不堪,哪能说得上是好茶?鄙人家道早就不济,只剩得一个空壳子……”

    李三思连连摆手,皱着眉头打断他道:“董老爷子说哪里话?喝得起这般好茶,怎能称是家道不济?董老爷子若是太过自谦,坚称这茶粗劣不堪,岂不是笑话晚辈见识短浅,品味低下,识不得好东西?老爷子,请呀,请用茶,不然就是存心教晚辈心中不安了。”

    李三思把话说得这份儿上,董老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客气两句,又喝了一口烂茶。李三思瞥见他的苦相,心中暗笑:“你个老铁公鸡,看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将出来便是。你就是端出一盘牛屎,李爷我也能把它夸赞成天上难得人间难觅的佳肴,还要硬逼你吃上一口。然后再拨下你一大把铁毛儿下来。”

    突然,坐在下首的曾大宝那边出了一点动静。李三思转头去看时,侍立在他旁边的那位老仆正在拿衣袖擦脸。原来,曾大宝本来不怎么爱饮茶,见到李三思一脸认真地将这茶吹得是天花乱坠,好奇心起,也就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心中的期望和实际相比,落差实在是太大,他便没能忍得住,一口茶直接喷在那位老仆的脸上。

    董老爷立刻就借机做文章,叹气道:“你瞧,这茶实在……”

    李三思反应更快,立马打断他抢着道:“老爷子说的是,这茶实在不是凡品!没见识的人那就喝不惯。大宝,你可要仔细了,这一口茶值得十两银子,只多不少!你瞧你,真是暴殄天物,吃不惯好东西!竟把鱼翅当成烂粉丝,鲍肚当成母猪肚!”

    曾大宝一时没明白关窍所在,只得低头认了一句错,心中也有点拿不定是不是自己真的不识货,就又喝了一小口,险些又喷了出来,嘴上不敢说,心头却直犯嘀咕:“这破茶要是一口能值得十两银子,我他娘的拉的稀屎都能当成牛肉羹卖。”

    董老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接着就吩咐那名老仆道:“眼下天色不早,李先生怕是有些饿了,你快去拿些糕点来。”

    片刻后,那名老仆端上来一盘粗劣不堪的绿豆糕。李三思大口连吃数块,仍然是赞不绝口,一脸诚恳地道:“如此美食,天上罕见,人间罕有。论做工食材,只怕是与北宋年间的大权奸蔡京府中的点心差不多。晚辈读过些野史,上面说蔡府里仅是包子这一道小吃食,便有数十名厨师专职其事,连切葱花儿这一道小工序都有专人负责。贵府这道精绝冠于天下的绿豆糕,只怕所费的功夫与那蔡府的包子,也就差不太多。如此美食,晚辈不敢独享,只好腆着脸说出一个不情之请:老爷子能否将这盘没吃完的糕点尽数赐与晚辈?晚辈这也是想仿效‘考叔宴中藏羊肩,陆郎席中偷甘桔’的前贤故事,要将这贵府的美食带回去与亲朋分享,也好显扬显扬贵府的豪奢与气派,向亲朋夸耀夸耀晚辈的荣幸和福气。”

    董老爷见他都这么说了,也只好干笑几声,客气几句,随后当真也就咐咐仆人将这些糕点给他用食盒装上。事已至此,董老爷自然早就明白李三思这般做作的用意何在,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体面人物,场面上来往讲的就是脸面二字,也就只能说一说场面话,总不能学市井小民为上一文半文就去争一个急赤脸白。自己做作在先,对方识破而不点破,反而使足了劲儿拼命奉承,多少也算是给了自己面子,自己总不能率先撕破脸直说我就是没钱,有钱也不出。那便是要生生得罪人,也成不得体统。

    曾大宝的眼力不如李三思犀利,这时却也瞧出这董老爷是在往死里装穷。茶不喝上一口难辨好歹,糕点可是瞧上一眼就能知道,什么东西嘛。他也就跟着李三思凑兴了几句,向董老爷夸赞这绿豆糕如何如何珍贵难得。在这两人大赞之下,董老爷子虽然自称不饿,却也只好吃了一块。

    李三思觉得火候儿差不多了,估摸着他也使不出什么新招儿,便开口说正事道:“董老爷子,晚辈这次前来,是为城中新进的一大批灾民请命。县衙府库粮食匮乏,都要拿簸箕扫底儿了,实在是无力供给。这上千张嘴要是喝不上一碗稀粥,不消三五日,这城中就要大乱,贵府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大户,免不得也要受鱼池之殃。当然啦,这些原本也不需要晚辈求恳,老爷子素来乐善好施,宅心仁厚,那是合县都众口称扬的,又岂会坐视灾民饥馑乏食而不顾?贵府如此豪奢的气派和厚实的家底儿,舍出五百石米谷开设两三个粥棚,那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毫不为难。”

    说到此处,他笑吟吟地瞧着董老爷,“老爷子,您说晚辈所言是也不是?”
第八十章 戏来戏往竟落低
    韦小宝有名言在前:“光棍劈竹不伤笋”。既然要让对方大出血,脸面便要给得十足十才是。因此,李三思的这番话说得便是十二分之客气。然而,再客气地下刀,那也是在宰人。董老爷一听他是头顶上长嘴,开口就要五百石,心头就是一哆嗦,嘴上就不禁“啊”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后,肚中就开始盘算该当怎么先厚着脸皮哭上一阵穷,然后再来一个斩着脚跟儿大还价。瞧李三思这架式,自己能压到一百石以下便算是赢了,他原本的打算是最多只出五石意思意思。不料,董老爷还没打好怎么哭穷砍价的腹稿,便有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禀报道:“老爷,不好!有债主上门闹事!”

    董老爷愣了愣,继而暗暗一喜,站起身来故作紧张地道:“债主哪么多,是哪一位?不是有贵客在这里么,你怎能容他吵闹?”

    那仆人也是一块做戏的好料子,深得董老爷真传,苦着脸道:“老爷,债主太过凶狠,又是人家理直,小人着实拦不住呀。”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壮汉大踏步闯了进来,往桌上使劲一拍,震得茶盖哗哗直响,喝道:“再不还钱,我就不走了!你董家空有这么大场面,连一千两银子都还不起么?”

    李三思喝问那壮汉道:“吵闹什么?董老爷这么大家业,怎么会欠你曲曲一千两银子?你该不会是讹财诈骗罢?”

    那壮汉未及答话,董老爷便道:“李先生,实在是抱歉得很,到是惊扰了你。先生有所不知呀,我府中这几年着实是家道陵替,有进无出,这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省了再省,那也是花费不小。虽然也有一些铺面产业,却又经营无方,总是赔多赚少,手中便挪不出银钱使用,只好找放债的人借贷了一些印子钱,利滚利,驴打滚儿,承受不起呀。这位仁兄确确实实便是我的债主。唉,到教李先生见笑了。”

    李三思喝问那壮汉道:“你既然是要债,有借契没有?给我瞧上一瞧,若是作伪,少不得要将你送到县衙打你板子!”

    壮汉吵闹得虽然凶悍,却也知道讲究分寸,言语中不敢对李三思有什么不敬,恭声应道:“这位爷,借契自然是有的,随身带着有的。”说着,他竟然当真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借契。李三思接过一看,发现这借契有头有尾有数目,有名有姓有画押,一时也挑不出毛病来。再者,董老爷自己都承认欠债是实,他自然不能硬逼着验手印不是?这么一来,李三思顿时就没了辙儿,将借契还给那名壮汉,心中暗叹:“铁公鸡原来是老狐狸,算你狠!”

    董老爷也是暗暗庆幸:“幸亏我的管家做事周全,见势不妙,就使出这个妙招儿来,当真是来得及时,连借契都预先写好了。看这个一句话能挤兑死人的难缠小子还有什么话说?”

    李三思着实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董老爷子,原来当真是财主家都有断粮的时候。看来,你老人家是确有难处。”

    董老爷听李三思这么一说,知道他这是向自己认了输,这戏再演下去既没必要,也是瞧低了人的意思。于是,他便朝那壮汉使了个眼色。那壮汉会意,嚷道:“今日你家中有贵客在,我不好打搅,就三日后再来,那时要是不还,须要你好看!”嚷完之后,他的戏份儿也就到此为止,下场去了。

    随后,董老爷也就装作很为难地主动表示,自己虽然有难处,但是救济灾民是十分要紧的大善事,再为难也该勉力而行,因此愿意破家认捐十五石米谷。他吝啬归吝啬,做事却知道分寸,对方既然认了输,那就得给他一个台阶下。若是硬要趁势做绝,半点不给,就是摆明欺负人了,只怕会逼得对方撕破脸,自己也同样下不来台。否则,对方就算不当场撕破脸,必定也会因为损了脸面怀恨在心,日后少不得要寻事报复,那就更加不好了。

    事已至此,李三思也就只好借坡下驴,向董老爷道了谢,也少不得要说一些类似于董大善人乐善好施、慷慨好义之类的场面话。只是他费了这一番心机,才只求得十石米谷,这些奉承人的马屁话说得就不免是有气无力。

    随后,他拱手告辞。董老爷亲自送李三思出门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李三思心里却是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他事先的设想可不是区区十五石,而是想着自己开价五百石,底线三百石。这个数目也不是他胡乱空想,而是事先了解过董家的产业和田地的大致情况,估算出董家舍出三五百石刚好不至于伤筋动骨,又足够灾民一段时日之需。他费了偌大心机,恁多口舌,却只求得十石米谷。若是旁人出面,吃了这个明亏,又有个台阶下,郁闷一番也就罢了。但是,李三思自视甚高,胃口又大,又如何忍得下去?

    李、曾二人出了董府后,一路闷着头往回走,脸色都跟这刚入夜的天色一般黑,心里都是十分之不爽。

    曾大宝愤愤地道:“李爷,那老家伙做戏装穷得也忒过火儿了,你怎么不当场点破他,教他难堪一场?”

    李三思苦笑道:“你都得瞧得出董老铁公鸡是在做戏装穷,他又怎么会瞧不出我们瞧得出他是在做戏?他知道我不会揭破,而我也确实不能揭破。我刚才拼命了吹捧他的烂茶和烂糕点如何贵重值钱,这也是做戏,他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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