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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_石头与水-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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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相中了阿涵哥。他家失了儿子,就剩李嫂子一个闺女,李家是想招赘阿涵哥,阿涵哥在家也是独子,哪里乐意。毕竟招赘也得两厢情愿,阿涵哥不愿,李家也就没提。后来,阿涵哥同李嫂子成亲,李家聘礼都说不要,就一个条件,以后阿涵哥的二儿子得过继到儿子膝下,也是给儿子把香火续上。”
  余幸听到这里道,“亲外甥过继到亲舅舅膝下,按礼法说,应当优先过继族人,不过,许多人家也没这么些讲究,这事也算合情理。”
  “是啊,原本王大娘不来时好好儿的,李家老两口就跟着女婿过,每次我们去北靖,阿涵哥因着差使,假都不能请的,我们过去,李大伯李大娘招呼起我们都是热热乎乎的,李嫂子也是个贤良人,很是周全。后来念大伯王大娘找了去,原也挺好,结果,过了半年,李家老两口就买了旁边的院子搬了出去。那会儿还没什么,这也不知怎地,过着过着,因二郎姓了李,王大娘就心下不痛快,听阿节说,成天教二郎说他原是姓何的,还说姓李不好。说姓了李,你爹就不是你爹,你娘也不是你娘了。你说多可恨,孩子知道什么,那怎么就爹不是爹娘不是娘了,无非就是承李家宗嗣,李家大哥已是过逝了,二郎也是跟着父母过,你说说,王大娘这不是无是生非么。二郎年纪小,生怕父母不要他,夜里睡觉都不安稳,为着这个,再加上生气,李嫂子还险动了胎气,生三郎时就有些艰难。生下三郎来,王大娘就说李嫂子身子虚,她帮着带,结果,她带着三郎,不叫李大娘看,还说什么,三郎姓何不姓李的话。平日里过去送军粮,倒看不出竟生出这么些事来,阿节也说,要不是不得已,阿涵哥也不会自暴家丑。这是想请祖母过去说一说王大娘。”阿冽说着话也是来火,道,“世间竟有这般刁钻妇人,这还是阿涵哥亲娘呢,净给阿涵哥找事了。”
  余幸道,“事虽可恨,只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祖母能劝过来么?”有些怀疑太婆婆的战斗力,余幸道,“这样的刁钻性子,不是一天两天的。”
  阿冽道,“王大娘以前做过亏心事,要是说谁还能压制住她,也就是祖母了。”
  阿冽与媳妇道,“帮我收拾几件厚衣裳,要是祖母过去,我得一道去。”
  余幸道,“我要不要一起去?”
  “你别去了,往北走更冷,你禁不起是其一,再者,到阿涵哥那里,就是带了咱自家被褥,你也住不惯。我们当去当回,你在家陪咱娘预备下过年的东西,进门儿头一年,年三十咱们还得祭祖。”
  “老太太这把年纪,身边没个服侍的也不成。”余幸就没把丈夫放在服侍人里头去,余幸是觉着,老太太起卧行走,起码得有个丫环才行哪。
  阿冽想了想,道,“让姐姐陪着吧。”
  余幸并未勉强,她也的确有些好洁,便带着丫环给丈夫预备衣物了。既是当去当回,就穿一身带一身就行。
  这事儿,阿冽是叫了姚节,秉退了丫环,私下同家里说的,何老娘一听就眉毛冒火,骂道,“这该死的贱妇,没一天的消停日子,她是不是烧得慌!连带何念那也是个没卵蛋的货,无能无才的东西,怎么连个婆子也管不住,容她作耗!”当下就要过去骂王氏一顿。
  何老娘这动身,果然何恭沈氏都不放心,沈氏就说,“要不是阿涵实在没法子了,也不会这会儿请母亲过去。只是母亲这把年纪,我不在身边着实不能放心,我陪母亲一道去吧。”
  何老娘道,“眼瞅要过年,家里的事哪样能离了你?叫咱们丫头陪我一道就成,丫头认识江夫人,她再不老实,求一求江夫人,叫江夫人训斥她一顿,吓死她!”
  何子衿听祖母这法子,实在是哭笑不得,不过,要是何老娘过去,也就是她陪着了,家里这一摊子离不得她娘。何子衿道,“我陪祖母一道吧,也用不了几天,就看阿涵哥如何安排了。”又说,“王大娘实在糊涂,上回就叫阿涵哥与她离了心,她越这般,阿涵哥无非离她越远罢了。”
  沈氏道,“早就不是个明白的。”
  当天收拾好,第二天就动身了。
  亏得今年回北昌府的时间早,刚进腊月,就回来了。如此,便是到了北靖关,也不过是腊月初八,正好赶上喝腊八粥的日子。何老娘一去,先把王氏吓了个半死,直道,“唉哟,婶子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看你造反来了。”何老娘一手扶着自家丫头,一手扶着自家孙子,身上一件狐皮大褂直通脚面,头上戴着毛葺葺的狐皮帽子,脖了里围着狐狸尾巴的大围脖,耳朵上还有俩毛耳扣。基本上,这要不是王氏眼神儿好,都得以为是狐狸奶奶下山了。
  王氏一听就有些讪讪,道,“看婶子说的,这大过年的,不说给婶子拜年送年货,倒把婶子千里迢迢的请来。”
  何老娘白眼道,“还拜年,你消停些,我们老何家就谢天谢地了!”说着就进了屋,自己寻把椅子坐了,把帽子啥的脱了去,王氏招呼着小丫头上茶上点心。何老娘喝口茶则罢了,又觉着这茶味儿不好,十分怀疑的看王氏一眼,道,“你没给我下药吧?”
  王氏真是冤死了,直接端起何老娘喝剩的残茶,一口喝干,道,“有药也连我一并药死。”又说,“婶子信了吧?”
  “你死不死的有啥要紧,你以后母子离心的日子看得见的,儿子对你寒了心,媳妇被你搅和散了,家里也完了。要我说,你这样儿的,你死都是为民除害。我不一样,我儿子正做官做的稳,三个大孙子,阿冽你还认得吧?”拿手一指身边儿的大孙子,何老娘翘着下巴,极是自豪,“十六上就中了秀才,娶的是侍郎大人家的千金,侍郎你不晓得是啥官儿吧?帝都里三品大官儿!人家就相中咱阿冽了,今年刚成的亲,明年就给我生小曾孙了。我这丫头。”说着又拉过自家丫头的手,与王氏道,“嫁的阿念,阿念你一定晓得,探花哩,县里还为他造了座探花儿牌坊,咱们县,一千年都没这么出息的人哩!我这丫头,给我生了一对龙凤胎的重外孙重外孙女,见天儿的到我跟前儿孝敬,你说说,我这大福才开个头儿,我跟你一样么,我家里儿子孝顺媳妇贤良孙子孙女都没的说,眼瞅着再过几年就享重孙的福了。你能跟我比?你哪儿跟我比得起哟!”
  不要说王氏这当事人了,姚节听到何老娘这套话,都不知做何反应了,心说,真不愧何祖母啊,这杀人不见血啊!
  何老娘问王氏,“阿涵呢?媳妇呢?孙子呢?”三个呢就把王氏问哭了,王氏哭呢,“我死了算了。”说着就要撞墙。
  姚节与阿冽连忙去拦,何老娘冷哼一声,根本不将这撞墙把戏看在眼里,道,“叫她死,她要不死,早晚得把阿涵逼死。孩子原在家里好好儿的,就你干那不要脸的事,寒了阿涵的心。你以为阿涵为何要离家出走,就是受不了有你这种见利忘义的娘,那孩子正直,要脸!在家呆不下去,这才走的!好容易熬出个前程,要知你这个德行,当初在帝都我就不能劝阿涵给你写信!你个天生贱才的短命婆子,你是不是过两天好日子你就烧得慌啊你!你是不是不把阿涵逼死你不算完啊你!祸害儿子还不够,还要祸害孙子!你上辈子跟我们老何家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祸害阿念啊!”何涵他爹,名何念!
  正赶何念过来,一听这话,何念就想退出去,何老娘唤住他,“阿念你过来,我看你长大,你也听听,我这话有没有理!你们两口子怎么想的!说说!是不是不想过了!”
  何念气色也很是不好,原本他不过较何恭大上两岁罢了,如今瞅着,倒似比何恭年长十岁不止。何念叹道,“也是我大意了,没留神。婶子放心,如今已是将三郎交给媳妇带了。”
  王氏哭道,“我要知道她不愿意,我何苦费这个心力。我也是好意,帮着带孩子。”
  “你要是好心,与二郎说的都是什么话!”
  王氏苦道,“婶子也是做祖母的,要是把阿冽或是俊哥儿过继出去,婶子舍不舍得?”
  “你懂个屁!就是生恩也不如养恩,二郎虽是过继出去,可生他养他的都是他亲爹亲娘,恩情在这儿,他不过是替舅舅家传宗嗣,名分变了,骨血不变!我!哼!要是我儿子早答应好人家了,我就更得心疼二郎,叫他知道,家里虽过继了他,可自祖父母到父母到兄弟,都是一样的待他,他替舅家承宗嗣,礼法上虽不姓何,可在咱们心里,也一样是咱们老何家的人!更是他舅舅这支的恩人,因为有他,他舅舅血脉不至断绝!”何老娘气得,指着王氏道,“也就是你婆婆不在这里,要是你婆婆在,她非一巴掌抽死你不可!你个混帐媳妇!你干的都是什么事!”
  何老娘这口才,就是没理也能搅出三分,何况是占足了理,待何涵回家,何老娘已把王氏骂得躺炕上去了,何念在陪着何老娘说话。见着何涵,何老娘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先问何涵打算怎么着。
  何涵将手里的短刀放在桌间,道,“近年来跟着在将军身边,我亦有些积蓄,约两千两之数。培培、丽丽成亲,我都没赶上,也是我这个大哥的失职。这两千两银子,给她们各五百两,另外一千两,想请爹娘回乡置些田地产业,以做祖产。一则供爹娘花销,二则,也是请爹娘帮我料理。”
  何涵的意思是,请他爹他娘回老家…
  何念当下就愣怔了,不可置信的望着儿子,不可置信的喊一声,“阿涵?”
  何涵淡淡道,“老家是我们的根,我早晚也得回去,家里的产业,不能没人照看。爹,你与娘就回去吧。”
  何老娘事后都私下同自家丫头道,“阿涵的心,是真的冷了。”
  何子衿轻声一叹,“王大娘全无长进,阿涵哥想过顺畅日子,必得远着她的。”
  何涵做了决定,甭管王氏怎么要死要活,何涵就一句话,“娘你是上吊是吃药,你一闭眼,儿子不孝,定随你去,算还你生养恩情。倘娘你想通了,明年可随阿文哥的商队一道回老家。”意思是,死了,我偿命。不死,你就回去。
  有许多人,错了,会改。
  有许多人,错了,悔了,然后,依旧如故。
  其实,有许多情分,经不起挥霍。夫妻之情如此,父子母子之情,亦是如此。


第371章 北昌行之五十九
  说真的,王氏虽可恨,可当看到何涵决绝的要求父母回老家时,大家心里的滋味儿都是五味陈杂。就是何老娘这一向厌恶王氏的,亦是如此。
  何老娘还私下劝了何涵一回,道,“要不,再给你娘一次机会,她要改了,一家子过日子,到底和乐。”
  何涵沉默片刻,“就算我死了,估计,她也不会改。”
  相对于招人厌的王氏,何老娘当然更喜欢何涵,连忙啐道,“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你这孩子,刚烈。哎,总这么也不成,让他们回去也好,培培丽丽都是在咱们县里找的人家,离得也近。我给你出个主意,住一处,你们是不成的,你娘这个性子,不搅事她难受。要不,在北昌府置处宅子,你给他们买些地,叫他们管着。隔一两个月,他们过来看看孙子,也便宜。”何老娘的想法,一向是有儿子必要跟着儿子过的。
  何涵的侧脸像一块北风里的石头,道,“我知道祖母是为我好,但,不必了。”
  何老娘也就没法了,王氏不论怎么闹,被何念两记耳光下去,夫妻俩干了一仗,回老家的事,何念就定下来了。何念在何老娘面前眼睛都湿了,哽咽道,“不能给阿涵帮忙倒罢了,又搅得家不像个家,我这算什么当爹的。其实,早该回了。”
  何老娘长叹,“你们哪,真是把阿涵的心伤透了。哎,放心吧,儿子还是儿子,孙子还是孙子,待过几年,那婆子改了性子,你们再来。过日子,哪里有不磕碰的?只是,孩子们不容易,咱们也得体谅。做长辈的,图什么,还不就图孩子们个痛快吗?孩子痛快,咱们也就痛快了。你呀,就是太心软哪你,阿念,我看你长大,你呀,唉。”看何念这颓靡样儿,何老娘也不好再说他,又怕他想不开,便劝道,“你可得好好儿的啊,也别不吃不喝的。阿涵刚做了官,你们俩要是有个万一,他就得丁忧。一丁忧,现在的差使就保不住了。别个帮不上忙,活可得好好活着,不然,你们有个好歹,纯粹扯后腿儿。”
  何老娘这劝人的话,也是世间独一份儿了。
  阿冽倒是陪着何涵说了不少话,何老娘又去李家说话,李氏一听何涵要把公婆送回家去,眼泪就下来了,心里自是愿意将公婆送回老家,只是,又担心因此事与丈夫生了嫌隙。何老娘与她道,“你公公心软,婆婆糊涂,你呀,是个明白孩子。这个时候,难不成叫你公婆泪眼巴啦的回老家,那你在咱们老家得是个什么名声。不为现在想,得为将来想。阿涵已是把事定下来了,明春就走。眼瞅就是年了,阿涵是个爷们儿,大事,自有他拿主意。你们结发夫妻,你得心疼他呀,他是跟你过一辈子的男人哪。”说得李氏又哭起来,道,“老太太,我心里难受。”
  李太太也跟着抹眼泪,场面话还是要说两句的,道,“倘亲家太太回转了,在一起过还是热闹的。”
  “我也劝过阿涵了,阿涵心意已定。”何老娘道,“赶紧都把泪都收了,他们虽是回去,也是一家子。把年热热闹闹的过了,以后虽离得远,也得孝敬公婆。这不单是做人的品格,也是给孩子们立个榜样。”
  李氏都点头应了。
  李太太私下都与丈夫说,“以前我就说子衿姑奶奶极明理的人,看阿冽也是好小伙,今儿见了老太太,更是说话说得人心里都暖和了。也不知咱们阿囡咋这般没运道,遇到亲家太太这样的婆婆。”
  李老爷轻声道,“莫提这个。女婿好就行了。女婿是个清明人,又不是没主意,这事既已定下,就莫再提前事,好好儿的过几个月,同亲家也有说有笑的才好。亲家高高兴兴的回去,总比伤心流泪着回去叫女婿放心。”
  “我晓得。以后甭管亲家同我说什么,我都应着就是。”
  只是,儿子亲口叫他们回老家,何念与王氏哪里痛快的起来哟,强忍着不哭罢了。
  何涵家这事定了,何老娘就打算回北昌府过年了。
  何涵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寒天腊月的把何老娘请来,老太太也一把年岁了呢。何老娘倒没觉什么,道,“你有事,不找我找谁?多余的话我不说了,阿涵你不是个没主意的,就一句话,这主意是你定的,以后便是想起来,也得记着,是你定的,跟你媳妇无干。咱们过日子,不管做啥,都是为了把日子过好。你呢,把日子过好,心疼你的人就放心了。”
  何涵正色应了。
  何老娘要走,这刚上车,就被将军府的人拦下了,将军夫人请何子衿过去说话。何子衿这次来的匆忙,就没往江夫人那里去,不想江夫人来请,何子衿道,“兴许是夫人有事,我去看看,阿冽你陪祖母再歇一歇。”
  何老娘道,“我在阿涵这里,有的是人陪着,叫阿冽同你一道去。”
  阿冽就陪他姐去了,他在二门外的待客厅里,有管事客客气气的陪着说话。何子衿去见江夫人,江夫人见到何子衿,就打发了丫环下去,开门见山道,“知道你来了,有一件事,也不晓得问谁去,只好问你了,兴许你晓得?”
  见江夫人不是闲聊天的意思,还把丫环秉退,何子衿连忙郑重了,问,“夫人说的是什么事?”
  江夫人指尖儿无意识的敲击了桌案两下,道,“有个叫姚节的小子,据说同你家很有交情,如今在军中任个百户。前年阿赢在你那里去时认识的,你知道他吗?”
  “知道,阿节是我弟弟在官学的同学,他父亲在兵部任事,前年阿冽去帝都,他跟着一道出来谋个前程。”何子衿简单的说了说姚节的情况。
  江夫人一叹,“这小子,前些天同将军提亲了,想娶阿赢。”
  何子衿的嘴巴微张,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江夫人看何子衿的神色就知她不是装的,叹道,“看来你也不晓得此事。”
  何子衿两条长眉微拧,猛然醒过神,道,“倒是今年冬天他托人往沙河县送了两车皮货两车山货,一半是给我的,一半是给阿赢的。当时我没多想,以为是因着他在北靖关当差,知道阿赢在我这里,所以殷勤了些呢。”何子衿有些歉意,道,“我实在没多想。”
  江夫人道,“我知此事与你无干,你倘知道,没有不与我说一声的理。”
  “正是。阿节因少时与阿冽相识,我待他也如个弟弟一般,他前年来北昌府,特意去沙河县看我,如此认识的阿赢。阿节倒也在娶亲的年纪上,只是,这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不能叫他这般唐突的。”何子衿道。
  江夫人面儿上没什么喜色,但也没什么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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