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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_石头与水-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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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儒道,“您实在太过谦虚了。”想着何家虽不显赫,但一个老太太都能出书,可见是书香之家。
何老娘见罗大儒对她这书如此重视,心中很是喜悦,遂又在罗大儒的“引导”下,说了诸多朝云道长之事。这事儿叫何子衿知道后,没少背地里同阿念说罗大儒狡猾。
阿念笑道,“他乡遇故知。罗大儒不好跟姐姐打听,他与祖母年岁相仿,同祖母打听也是人之常情。”
何子衿笑,“我是说,真不愧是朝云师傅的朋友,一样都跟狐狸似的。”
阿念哈哈大笑。
这古代房子可不隔音啊,阿念笑得大声,罗大儒正同何老娘说话呢,听到这笑声,不禁道,“江县尊江太太情分真正好。”相处几日,罗大儒对这家子人也有了基本认知,就何老娘这存不住话,别人一打听便啥啥都说的性子,就知这是一家了本分人。而且,何老娘显然没有得到江县尊或是江太太的叮嘱,不将昭云之事说与他知道什么的。可见,江县尊江太太也不是要拿此事与他交换条件。正因阿念何子衿何老娘都是坦诚之人,罗大儒对这家子人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何老娘见人家大儒夸她家丫头片子和孙女婿情分好,脸上很是荣光,略带几分骄傲道,“那是,他们自小一道长大,知根知底才做的亲。你说,给孩子们做亲,还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好生过日子么。情分好,这才好哪。我们丫头家里还有一对龙凤胎,唉哟,您不知道多招人喜欢。当初连接生的嬷嬷都说,她接生好几十年也没见哪家生过龙凤胎?有双生胎就是难得的了,何况龙凤胎呢。您说,这是不是福气?”
罗大儒怎么能说不是呢?
然后,罗大儒一说是,就被迫听何老娘足足絮叨了一个时辰,就说她家龙凤胎多么聪明多么可爱来着。后来听得兴哥儿都困了,闹着睡觉,罗大儒才得以解脱。何老娘还有些意犹未尽道,“明儿我再继续跟你说啊。”
罗大儒简直是逃回自己房的,因晚上受何老娘聒噪,第二天早上险些起晚。老仆都笑,“这位何家老太太颇是风趣。”
罗大儒将脸一板,嘀咕,“风趣在哪儿?不如你今晚听她絮叨去。”
这老仆的面貌很有些难以形容,但嘿嘿一笑时便露出几分滑头来,可见年轻时的“风采”了,老仆笑,“那不成,我耳背。”
罗大儒心说,你耳背个头!
罗大儒受了何老娘一路聒噪,最后,罗大儒不得不拉着兴哥儿教兴哥儿学认字,何老娘那些说古的话方少了。因为何老娘让余嬷嬷备些茶点,自己找自家丫头片子说去了。何老娘喜滋滋地赞颂罗大儒,“真不愧是大儒先生啊,这不,见咱兴哥儿还算可造之才,教兴哥儿认字去了。”
何子衿笑,“这也是兴哥儿的福缘了。”
孙子给大儒先生瞧上了,何老娘也觉着孙子有福,点头对孙女的话以示认同,还道,“可见这趟没白跟你过来。”
“那是。”何子衿道,“我有什么好事不想着祖母您哪!”
何老娘深觉受用,嘴上还说,“你不想着我能想着谁,你也就我这一个祖母罢了。”
何子衿最会治何老娘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性子,笑道,“我这么想着你,也没见祖母想着我些。”
“我怎么不想着你了,在北昌府天天想咧。”
“光说有什么用,看不到实际的。”何子衿摊摊手。
何老娘嘀咕,“怎么做了县尊太太还这么不开眼啊。”最后给了丫头片子支金钗,方堵了丫头片子的嘴。
阿念见着子衿姐姐的金钗,还说呢,“姐姐又逗祖母了。”他家子衿姐姐也不知啥毛病,要说首饰,子衿姐姐多的是,不见得就看上这么一支金钗,偏生子衿姐姐还特喜欢自何祖母这里敲些首饰啊衣料啊啥的。
何子衿与阿念道,“我单看不上祖母那偏心眼儿孙子的劲儿!”
阿念一乐。
一路上,何家祖孙说说笑笑,罗大儒则近乡情更怯,至于罗大儒与朝云师傅相见时的情形,怎么说呢。那含泪相望的眼睛,那紧紧相握的双手,那欲语还休的意境,竟让何子衿活化出一句宋词来。
词曰: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第331章 北昌行之十九
罗大儒已有心理准备,他早从何老娘那里得到了一系列关于相见之人是少时伙伴的信息,换言之,相较于当初何子衿模模糊糊的那句“是先生心中所想之人”,罗大儒已知道,他将所要见的是少时旧友兼远房亲戚方昭云。我大儒已有心理准备,可朝云道长没有啊,朝云道长是直到罗大儒到他家门口,他才知道老友已至,对于空旷多年,无亲无友多年的朝云道长而言,可想而知是何等震荡。
于是,二人执手相看泪眼了。
朝云道长这样素来神仙一样的冷淡人,竟然眼圈微红了。
罗大儒这惯来一张黑脸,最喜叫人碰壁的,竟也双目湿润了。
两位年过半百老友,就这么,历经数十年,在一个夕阳微薰的午后,重逢了。
罗大儒张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喉中却似被什么哽住,一时说不出话。
朝云道长的模样也不比罗大儒好大少,倒是罗大儒身边的老仆张着嘴嚎了起来,那位老仆一把扑将过来,抱住朝云道长那叫一个嚎啊,一边儿嚎一边说,“方公子,小的总算见到您啦!方公子,这些年您可好啊!小的在北靖关,日日夜夜的都在惦记您啊!自从知道您在这里,小的更是归心似箭啊!”
望着罗大儒与朝云道长一沧桑一神仙的同是错愕满脸的面孔,何子衿认为自己见到了打娘胎里出生以来认识的,最会抢戏的人——黄贞忠黄老伯。
黄贞忠黄老伯真的太会抢戏了,人家俩人正无语相看泪眼呢,他扑过去一通嚎,这不,转眼间,啥啥意境都没啥,就剩一地鸡毛。黄贞忠嚎了一通,嚎的朝云道长硬生生的在自己非富即贵的人生交往里记起了黄贞忠的名字,与罗大儒道,“唉哟,这是阿黄吧,他还跟着你呢。”
罗大儒点头,“是啊,这些年,多亏有他。”
黄贞忠拭拭泪道,“我虽身在我家老爷身边,心却一直在公子身边哩。”
这么自然而肉座的话,逗得朝云道长一笑,道,“阿黄还是老样子啊。”
黄贞忠道,“心还是那个心,就是模样不若以往俊俏啦。倒是公子,数十年未见,您越发超逸啦。”
罗大儒见黄贞忠与朝云道长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絮叨上了,简直没自己什么事了,给气的,说黄贞忠,“你能不能少说几句!”他也有很多话想跟昭云说好不好。
黄贞忠见主人有些臭脸,满是无奈道,“好啦好啦,你去说吧,自小就这样,我跟公子多说两句你就不乐意。”
朝云道长与罗大儒明显要私谈,黄贞忠很体贴的给二人留下私密空间,何子衿等人自然也都退了出来,何子衿悄悄问黄贞忠,“黄伯伯,罗大儒同我师傅是啥关系啊?”
黄贞忠无奈的摊摊手,“表兄弟啦,我们老爷的生母是公子的姑妈,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后来公子很是喜欢我,老爷总是因此吃醋啦。”
何子衿两生一世的穿越人士听这话都险没噎死,黄贞忠却是乐呵呵的找着闻法去安置起居啦。
何子衿知道朝云道长见了故人,一时间怕是说不完的私房话,就与阿念先将宝贝们接回去了。宝贝们见着父母很是高兴,张嘴就喊,“祖父祖父——”
何子衿阿念一则以喜一则以悲,喜的是,孩子们这么几天就学会说话啦!悲的是,看来只会叫祖父的!这一看就是朝云道长教的啊!何子衿也挺高兴,笑眯眯的亲亲这个又亲亲那个,她抱着阿晔,阿念抱着阿曦,一道回家去啦!
何子衿阿念手脚太快,以至于朝云道长在与罗大儒诉完情后想显摆龙凤胎时,才知道龙凤胎被两人带走了。朝云道长笑,“明日再见吧,生得尤其聪明漂亮。”
罗大儒这把年纪见到亲戚兼旧友,也很是高兴,听朝云道长提及江小县尊家的龙凤胎倒不陌生,道,“路上听何家老太太念叨一路,听说还是你给取的名字。”
“是啊,男孩名晔,女孩名曦,如何?”
罗大儒点头,“挺好。”他又有些想不明白,“你怎么认了个女弟子?”
“约摸是命里的缘法吧。”
听近话,罗大儒不禁撇一撇嘴,“多少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你倒不是老样子,如何苍老这许多?”朝云道长说着,很有些伤感,“说来,你年纪还比我小哩。”
罗大儒道,“真个不识大小,明明我比你大。”
朝云道长摆摆手,做出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来,“罢了,兄长不与你计较。”
罗大儒觉着自己才是不计较的那个,由于见到故人,心情大好,罗大儒就不争大小了,道,“自从那贱人死后,我就痛快的了不得。”
朝云道长道,“倒也罢了。”
“我听说,他一死你就回了帝都,当时我远在北靖关,知道消息时今上也登基了,却没料到你会来北靖关。”
朝云道长沉默半晌方道,“那种权柄渐渐滑落的样子,与母亲当年一模一样。”
罗大儒挑挑眉,朝云道长既已说开,索性便说开了,“当年离开帝都,我以为怕是再无机会回到帝都了。后来,我一直住在蜀中,几年前,那会儿今上还是藩王的时候,莫如就开始打发人给我送东西。当年,母亲摄政,先帝长大时,就开始偏向胡家与胡贵太妃,时有赏赐看望。我知道母亲是不悦的,料想母亲当年滋味儿,先帝在临终前几年也尝过了。那时,我就知道,终有一日,我将再重回帝都。”
罗大儒问,“莫如就是皇后娘娘的名讳么?”
朝云道长点点头,叹息中有几分怜惜,“她很是不易。”
罗大儒倒没这许多感叹,道,“自来登高位者,谁是容易的?就是先帝那贱人,看他前几年把江山弄的生灵涂炭硝烟四起,那也是不易的。”
朝云道长道,“他最终也没对我下手。”
“大权在握时,你生死都在他掌中。待他至晚年,他既想立今上,自然要考虑到皇后娘娘的立场,他便是不为自己,也得为他身后之人积些德,不说别个,他死了,他那老娘还是要活命的。”罗大儒道,“利弊权衡,他自然不会对你下手。”
不过,想到死对头死之前要这样百般权衡,也够罗大儒痛快的。
说来,一旦开口,罗大儒还真没啥大儒气质。
罗大儒非但没啥大儒气质,他还特八卦的打听,“你怎么没在帝都住呢?皇后娘娘怕也是乐见你在帝都的?谢韬那墙头草,真不知他家里人如何。从母系说,皇后娘娘也只你这么一位嫡亲的舅舅了吧。”
朝云道长道,“我少时就想各处走一走,见到皇后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何况,她有她的路,我趁着还走得动,就来北昌府了。说来也是巧,竟不料你在这里。”又问起罗大儒这些年如何过活的。
罗大儒道,“我就一直在北靖关,初时也颇是不易,后来小黄找了我来,有他在,日子慢慢也好了。之后,项家来了这里,他家不知是何主意,倒是对我有些关照,我先前在军中做些抄写差使,也足以温饱。后来,上了年纪,就办了个私塾,教孩子读书。先时,今上得立储位,大赦天下时,我也得了赦免,如今日子还成。”说着又补了一句,“当然,同你是没法儿比了。”想着先帝那贱人,自来就与他不合,后来将他流放至北靖关这等苦寒之地,想也是没安好心,想他死这儿了,可他罗靖偏就命大,就是不死!非但不死,他还熬到大仇人先帝先死了!
朝云道长道,“我倒宁可与你一般流放。”
“你可别说这大话了,我自来身子骨结实,才撑得下来。你那身子骨儿,还流放着,非交待半道儿上不可。”罗大儒感叹,“也是天缘凑巧,不然,自让你我于此地相遇呢。”
朝云道长笑叹,“是啊,再想不到的。”
两位老友相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朝云道长还让窦太医帮罗大儒诊了诊脉,看罗大儒的身子可有需调理之处。罗大儒这把年纪,身子骨儿自然不可能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窦太医诊下来,罗大儒这身子不真没太大问题,只要开几剂汤药调理一二即可。说到自己身子骨儿,罗大儒道,“流放的路上我也一直在修习内息,说来,我功夫虽一般,于身子,却是受益颇多。”
朝云道长就让闻道去找何子衿要些红参做的面脂来,罗大儒还道,“要那做甚?”
朝云道长道,“明明你还要叫我一声阿兄的,如今瞧着,我倒似你长辈一般,你用一用那面脂,当可恢复一些青春。”
罗大儒气煞,说朝云道长,“自小就是个肤浅的,你现下去打听打听,谁不说我是北昌府第一名儒,就是江小县尊,也是三延四请,我才来的。脸好有什么用,没学问不过一幅空皮囊罢了。”说着啧啧直叹,“你这肤浅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
甭看朝云道长这辈子颇是坎坷,但说来,他这辈子还真没受过什么委屈,哪怕在芙蓉山上做道士,也没人敢委屈到他啊,就是薛帝师那样的身份,朝云道长想见他,一句话送过去,薛帝师也得立刻到。更甭提后来朝云道长有了何子衿这个女弟子,何子衿别个本事没有,哄人的本事一等一,常哄着朝云道长高兴。故而,朝云道长其实很有些小脾气的,见罗大儒如此不识好歹,朝云道长也不高兴了,留下一句,“你就跟着老白菜帮子似的活着吧。”也不管他了。
奈何他已叫闻道去要了面脂膏来,朝云道长还是命人给罗大儒送去了,管罗大儒用不用,都随他了。罗大儒此人呢,在北靖关一带名声的确响,大家都知道,这是个有学问的老先生,对他也是极尊敬的。不过,此人能就谁大谁小,谁表哥谁表弟的事儿同朝云道长争大半辈子,也可见此人脾性啦!
这人的脾性啊,纵历经坎坷,也不是容易改的,要不,怎么能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老话呢。罗大儒私下同黄贞忠抱怨,“你说说,这都什么岁数的,还是这幅脾气。哎,一不顺着他就要生气的。”
这话,一听就是在抱怨朝云道长啦。
黄贞忠黄老伯心说,您这性子也不比方公子好哪儿去呢。黄贞忠一面喝着窦太医给他开的滋补方子,一面道,“公子也是好心哩,您不是自诩做哥哥的么,既是做兄长的,自然当让着做弟弟的一些。”
“总叫我让着他,我都让他大半辈子了,也没见他敬着我啊!”罗大儒一见故人,往日的性子也上来了。
黄贞忠见劝不下来,索性不劝了,又见他家主子不肯用那红参面脂膏,黄贞忠黄老伯不忍糟蹋东西,又听说有保质期,必要一月用光方好,超过一月就不能再用了,干脆自己收起来用了。他老人家非但日日用红参面脂膏,还跟朝云道长讨了几根首乌,同窦太医商量了方子,三不五时的就喝一碗。闹得罗大儒私下同朝云道长絮叨,道,“你说,阿黄是不是看中何家老太太了,我看,人家可没再嫁的心哪?”
这话,险没叫朝云道长呛死。
朝云道长瞪他,“亏你还自称名儒,你也就这点儿眼力了。阿黄岂是这样的人,就是人家老太太,也是正经老太太,儿孙一大把,焉能改嫁。”
“我是说,近些天来,阿黄臭美的不行。每天出去接阿晔阿曦,必要对镜打扮半刻钟。”
朝云道长道,“阿黄自来就是个喜欢鲜亮的。”
黄贞忠黄老伯甭看一把年纪,而且,生得不大英俊的模样,但,爱美之心,真的不看年纪,这位老伯以往是没条件,自从找到朝云道长这位大户,就开始了全方位的改变。他一把年纪,自然不会往花哨里收拾,但,一应穿戴,皆稳重颜色,就是一头黄白头发,今也每日用桂花油梳的齐齐整整。再加上他注重保养,朝云道长打何子衿这里要的红参面脂膏,罗大儒星点儿没用,都给他用了。这东西吧,自不能令人返老还童,但在北地这风霜凛冽的地方,对于护养皮肤,还真是极有用的。
所以,黄贞忠黄老伯不过半月,就有脱胎换骨的意思。
连何老娘都说黄老伯是个齐整人,于是,明明来沙河县时都差不多的模样,人家黄老伯打整的很快就显得比罗大儒年轻五岁一般,把罗大儒给郁闷的,时不时就对着自家老仆来一句,“这面脂膏首乌汤还挺有效用啊。”
黄老伯一笑,待朝云道长再送罗大儒面脂膏何首乌之类东西时,罗大儒就没再拒绝了,朝云道长私下都说,“还是阿黄你有法子啊。”
黄老伯一笑,“主子就是这么个脾气,他知您的好意,只是,他年轻时都不重这些,如今一把年纪了,自然更不重了。”
朝云道长沉默无语,罗靖不重这个,他却是不忍看他明明同一年纪,罗靖就如此苍老模样的。
朝云道长全方位的关心着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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