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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_石头与水-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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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因无人祭祀,方成孤魂野鬼啊?”
  老鬼怒,“我这是孤魂野鬼吗?个没见识的小子!我是在魂魄飘泊之际,有个声音问我,尚有何心愿未了,我那辈子的心愿,就是成年后未曾再见生身父母一面,也只是心念一动,再醒来时,就到了你这里的!说得我好像多愿意呆你这儿似的!要是能离开,我早离开了!”
  阿念大惊,“难不成,你现在还不能离开?”那他跟子衿姐姐的夫妻生活怎么办啊?
  老鬼语气十分不好,“我说了要跟子衿告别的。”
  阿念气地,“你跟我子衿姐姐认都不认识,告什么别啊?你赶紧走吧,我跟子衿姐姐说一声是一样的!”
  老鬼死活不走。
  阿念又开始批评他,“你这性子也不如我招人喜欢。”
  老鬼也不顾身份年纪了,道,“你还招人喜欢?就你这目无尊长的德行,真不晓得子衿怎么瞎了眼!”
  阿念险些跳起来,“我跟子衿姐姐青梅竹马。”
  “徐宁跟江兰也是自小一道长大,青梅竹马。”
  阿念晦气的于内心深处呸呸呸好几声,说老鬼,“你甭成心晦气我。”
  老鬼也不会总是跟他个小孩子斗嘴,老鬼道,“行了行了,你也别急,总得机缘到了,我才能走。我感觉到了,最后的一道机缘就在子衿身上。”
  阿念阴郁地,“你再不走,等我回去真要去找道士来作法除鬼了!”
  老鬼道,“你这也算我的后世!”
  阿念反问,“要是有个烦人的家伙总插在你跟新婚妻子中间,整整三年多,让你不得不做柳下惠,你会如何?”
  老鬼不说话了,阿念道,“忍你三年,我可是仁至义尽了。”
  老鬼道,“你憋得够呛啊。”
  阿念哼哼两声,“也不知你怎么是这个未了心愿,你就是有未了心愿,也该是求神仙给那天造地设的俩人下个倒霉咒才好。见有什么好见的?要我,我一点儿都不想见。多扫兴。”
  老鬼感慨,“你为什么叫阿念,念,念想也。哎,我以为……”
  阿念现下说话倒也客观,道,“就是有念想,也是以前的。物是人非,再见又能如何?若是当初真拿咱们当回事,就不会把你我交给义父抚养了。”
  这话,老鬼倒是深以为然。
  当宫人来禀报说江大人在外头等着江奶奶时,何子衿眼中一亮,谢皇后虽是个极有威仪的人,但兴许是何子衿性子入谢皇后的眼,或者是谢皇后看在方舅舅面子上,谢皇后温声道,“你去吧。”
  何子衿起身福身一礼便随宫人去了。
  谢皇后道,“他们夫妻很好。”
  朝云道长笑,“小时候出门都要手拉手一起走的。”
  谢皇后眼中有几分暖意,“这就好。”这位据说性情肖似她母亲少时性子的女孩子,能为定亲的未婚夫斩钉截铁的拒绝先帝的倾慕之意,她亦希望这个女孩子过得好。
  阿念在万梅宫外的梅林里等着子衿姐姐,眼睛一直望着宫门的方向,眼见一抹倩影出来,快步向自己走来,阿念微微一笑,举步迎了上去。
  阿念伸出手,子衿姐姐就要握住阿念手的时候,就觉着一阵轻风刮过,似是什么人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那风便远去了。
  阿念似乎听到一声轻叹,似有人在他心底轻轻说,我向神许下的心愿是,若有来生,让我与心爱之人自幼相逢。阿念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的手就落在了子衿姐姐的手里。
  阿念轻骂,“死老鬼。”竟然骗他这许多年。
  子衿姐姐关切的看向阿念,“没事吧?”
  阿念眉眼弯弯的跟子衿姐姐报喜,“都解决了。”老鬼终于滚蛋了。
  子衿姐姐道,“走啦?”说到老鬼,在阿念身体里时,子衿姐姐也觉着老鬼挺碍事,但这只鬼真正离开,子衿姐姐竟也有些不舍。
  “走,咱们赶紧回吧。”阿念对老鬼完全没有半点不舍,凑子衿姐姐耳际,“回家洞房去。”
  然后,子衿姐姐就没空怀念老鬼了,因为,阿念那张脸哟,真个笑的跟朵花似的。子衿姐姐也不禁一笑,俩人便手牵手的下山去了。


第308章 老鬼番外
  许多年后,已经成为老鬼的江念在寄居阿念身体的岁月里,都会无数次的想起,他与自己那一个世界里的何皇后相识的那些时光。
  那是什么时候呢。
  彼时的老鬼还只是一位去帝都准备春闱的少年,如他与阿念所说的那般,他寄居在西山寺专门预备给举子们的客院,一个客院六间屋子,住了三位如江念一般的贫寒举子。
  他是如何认得何皇后的呢?
  那时的何皇后还不是何皇后,她的名字,也不叫何子衿,彼时,她姓罗,单名一个缘字。
  罗缘姑娘是来庙里布施的,寄居在寺院的贫寒之人很多,罗姑娘布施的对象便是这些人。
  以往都是炊饼咸菜的饭食,因罗姑娘过来布施,便添了些油炸果子的吃食,让一帮子生活的捉襟见肘的举子们吃的颇是香甜。又因罗姑娘生得一幅娇俏好相貌,男人对于漂亮女人天生就有一种好奇心肠,与江念同院的一位傅举人便同寺中的小沙弥打听起来,那小沙弥显然对这位罗姑娘大为了解的,小沙弥道,“罗施主啊,那真是一等一的善心,非但心肠好,听说她人亦是极为能干的。”
  傅举人纵是已婚身份,也是极有兴致的,连忙拿了个油炸果子给小沙弥,打听,“这话怎么说?”
  小沙弥还未正式出家,凡心也是有一些的,接了油果子咬一口,道,“罗家是有名的大商家,他家是做花木生意的,听说宫里多少花木,都是他家供的。生意做的,哗哗的。不过,听说以前可不这样儿,罗家也不是帝都人,而是从外地搬来的。他家能有今日,都亏得这位罗姑娘打理。罗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
  “这样能干,家里也有银钱,心且善,这样的好姑娘,如何会命不好?”傅举人问。
  “哎,说是呢,这位罗姑娘不是罗家亲生的。说来都是因果啊。”小沙弥还拽上了些佛家事来说,道,“原本听说罗家是个小地主的人家,他家一独子,少时生病,看了多少大夫,开方子配药,都不见好,终于求到了老家的香门儿,说是一老道给算的,这病到这地步儿,得寻个八字旺的给冲一冲,可不罗家就买了罗姑娘来么。说来,罗姑娘算是罗家的童养媳,这命数如何,岂是能冲好的?老话都说,阎王叫你三更死,如何留你到五更呢。罗姑娘买去了罗家,偏那罗少爷也没保住,就这么没了。倒是罗家老两口心地不差,想着,罗姑娘与他家也是有缘,便留罗姑娘在身边儿当个闺女养,这位罗姑娘,听闻自小便聪明伶俐,还通诗书。她性子亦是极好,只是,罗家一直没儿子,罗老爷罗太太上了年岁,就过继了个侄子。哎,这位继少爷,简直叫人一言难尽。今打理生意没生说过有什么大本事,倒是听说年前喝花酒就花了上千的银子,叫罗姑娘打了个动不得。”
  傅举人唏嘘道,“这位姑娘难不成还要嫁这罗家过继之子不成?”
  另一位方举人是个有些迂腐的人,道,“罗家这位姑娘也太泼辣了些,她本是童养媳,罗家对她养育大恩。便罗少爷有不是,她好生劝说就是,如何能对未来的丈夫动手呢。”
  傅举人道,“方兄这话就偏颇了,这等不成器之人,原也配不得罗姑娘。”
  江念没说话。
  小沙弥明显更认同傅举人的话,道,“可不是么。这罗姑娘,要人才有人才,要相貌有相貌,说罗家原不过家里三五百亩地,今儿何等富贵,多赖罗姑娘之才干。”
  江念终于道,“只是,她在罗家一日,这亲事要怎么办呢?”
  小沙弥道,“这谁晓得呢。”说着双手合什,喃喃道,“只求老天保佑,让罗姑娘平平安安的才好。”
  江念第二次见到罗姑娘,是罗姑娘来西山寺烧香,西山上有帝都最有名的万梅宫,冬日梅景之盛,享誉天下。万梅宫是皇家园林,江念自然没有去万梅宫赏景的机会,但自西山寺的观景台,是可以看到万梅宫外的梅林美景的。
  江念就在观景台,见罗姑娘带着一个丫环过来,江念连忙打招呼,罗姑娘笑,“你认得我?”
  也不知是何缘故,那一笑落在江念眼中竟如冬阳破晓一般的明丽,江念耳朵就有些发烫,道,“我是寄居寺中的举子,前几天,姑娘过来布施,我曾远远见姑娘一面。当时看姑娘忙碌,未曾亲自致谢,今日得见姑娘,必得向姑娘说一声谢才好。”说着,江念正色一揖。
  罗姑娘明显是极有见识的人,起码,她见到陌生男子不避亦不羞,她从从容容的还了一礼,笑道,“这也没什么,朝廷每年冬天都会施粥的,我这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这位举人老爷是有学问的人,人这一辈子,谁还没遇到过点儿难事,原不值一谢,以后,你遇到落难之人,倘是值得帮的,帮上一把,也就是了。”
  江念听罗姑娘声音若珠若玉盘,这才想到,自己还没自我介绍的,江念连忙道,“学生姓江,单名一个念字。”
  罗姑娘一笑,“江举人。”
  江念耳朵红的发烫了,努力装洒脱,“罗姑娘。”
  罗姑娘过来赏景,并未与江念多言,江念,他觉着自己该避嫌什么的,毕竟,人家是姑娘家,而他,他是个大小伙子。但,鬼使神差的,江念硬是往自己脸上加贴三层面皮,然后,厚着脸皮也在观景台赏起景来。
  两人第三次见过是在上元节。
  帝都的上元节,热闹自不消停。
  江念与傅举人受一位与义父很有些交情的郝御史相邀,上元节一道去帝都城过,晚上可以歇在郝御史家里。郝御史是位热心的人,其实在江念初来帝都城时想江念住在他家里,但,江念还是以苦读为名,住去了西山寺。不过,上元节郝御史相邀,江念亦不是孤拐人,便同傅举人一道去了。
  晚饭都没吃,三人带着小厮就去了朱雀大街,彼时朱雀大街已是热闹起来,多少商家都摆出花灯来,他们专为了去夜市上吃汤圆去的。
  上元节没有宵禁,帝都全城人泰半都要出来凑一凑热闹的,三个男人走啊走的,江念就给走的不见了郝御史和傅举人。
  江念在想,这大约就是天生的缘分。
  江念实在给人潮挤的受不了,到了一处僻静巷子,就听到一恶狠狠的声音,“罗缘我告诉你,老子还就娶你娶定了!”
  江念一听“罗缘”这俩字,立刻就住了脚,竖起了耳朵,接着就是罗姑娘的声音,罗姑娘道,“要我嫁你这样的东西,真宁可出家做姑子!”
  “我倒要看看你嫁不嫁我!”然后就是撕打的声音,江念这可是忍不住过,他也是跟着老家道长学过一些凑脚的,当下便冲了出去,先打个没防备,然后擒贼先擒王,一拳将那恶少揍倒,然后,趁着那些狗腿子救恶少,他提起罗姑娘就是一通跑。
  罗姑娘显然体力也不错,俩人这一通跑,江念都不知是跑到哪儿去了,因为他是住在庙里的,对帝都城,逛的可当真不多。
  罗姑娘也没领他情,道,“你拽我瞎跑什么,罗继祖那家伙不过是个草包,他手底下的小厮每月拿着我的银子,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江念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有些结巴的道,“我,我,我就是一时担心。”
  罗姑娘请他吃汤圆,江念虽然先时吃过了,但,罗姑娘请他,他便立刻又饿了,问他要什么馅的,江念道,“芝麻白糖的。”
  罗姑娘笑,“我也喜欢这个馅儿。”
  江念觉着跟罗姑娘一个喜好,心下暗喜。
  俩人开始吃汤圆,虽然跟罗姑娘一道吃汤圆,汤圆也变得更好吃了,但江念还是为罗姑娘担心,道,“你都不担心吗?”
  “提心有什么用?提心是一天,不担心也是一天。同样的,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罗姑娘舀个汤圆,“我呀,活一天就得乐一天。”
  江念看罗姑娘,依旧是眉宇轻松,仿佛无所愁事。
  江念内心深处觉着,自己也得调整下自己的生活态度才行。
  罗姑娘非但乐观,不是傻乐观穷开心,罗姑娘乐观,是因为有智慧。吃过汤圆,俩人就说去逛逛,忽见一人快跑过来,就朝一位正在看花灯的老爷撞了过去,江念是读书人,颇为热心,就喊了一声,“小偷!”这是小偷常用手法,有那种悄不声的偷你东西的,也有酿造事故撞你一下,然后捞走你荷包的。这种,就是第二种。
  罗姑娘已是道,“放心,偷不了的。”
  话音刚落,那位老爷身畔一位家人,已是将小偷一脚踹了出去。
  自有人去收拾那未曾得手的小偷,倒是那位老爷看向罗姑娘,笑道,“姑娘好眼力。”
  罗姑娘笑,“您身边这几位,一看就是高手。倒不是我眼力好,长眼的都能看出来。”
  江念:原来他是没长眼的。
  那位老爷嘉许的看江念一眼,道,“这位公子有侠义心肠。”
  江念自发幽默了一回,“就是没长眼。”让二人一笑,罗姑娘道,“你本来就是,看事儿一点儿不细,你就没注意,这位老爷的几位家人,都是隐隐把他拱于当中,哪里会叫这位老爷吃亏去。当有侠义心肠没用,得长脑子才行。”
  江念真是给伤了自尊。
  倒是这位老爷来了兴致,与他们说起话来。
  江念以为是偶遇,当天与罗姑娘分别,找回郝家时,郝御史还笑言,“阿念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帝都府报案了。”
  自此之后,江念再见罗姑娘已是多年以后,那时,罗姑娘已不是罗姑娘,而是何皇后。
  春闱还远,江念继续在寺中苦读,只是放下书本闲暇时,总不会经意的想起那位罗姑娘,那个恶声恶气的恶少也来过寺中几回,不知怎么打听的,来寻江念麻烦。西山寺是帝都名寺,何况,恶少当真打不过江念,就指着来劝架的青年僧人骂,“以后罗家再不来你们西山寺布施!”
  身为一个名寺的僧人,也是极有底气的,那僧人双手合什,道声佛号,“罗施主有请了。”
  罗家少爷这话何其不量力,西山寺身为帝都名寺,又有名僧文休法师坐镇,多少世家大族都极是信奉西山寺的,便是宫里,都时有宣召。罗家再有钱,也不过商贾之家罢了。他家不来布施,于西山寺还真不见得就放在眼里。也是因此,西山寺在对着来寻衅的罗少爷时,可以占在公理的一方,并不因江念贫寒就将人交出去,或者因不欲惹事将人逐出去。
  罗少爷被西山寺请了出去,那青年僧人叹道,“阿弥佗佛,如此心性,祸不远矣。”转身与江念说,让他只管安心念书。
  江念郑重谢过。
  罗少爷离开后,江念有些担心罗姑娘,会不会被这恶少欺负什么的。
  再一次听到罗姑娘的消息,正是一个秋风初起的季节。
  帝都城逢立后盛典,这些事,江念这等潜心苦读的举子是不大关心的,但西山寺却是得了极厚的赏赐,连江念等人的伙食都大有改善。那位活泼的小沙弥这些日子也是喜笑颜开的,与他们道,“都说咱们西山寺的香火最灵,这是再没差的,罗姑娘做皇后娘娘了。”
  这消息,当真石破开惊。
  江念一时就愣怔住了。
  傅举人有些惊讶的同时不禁问小沙弥,“话从何说起呢?”傅举人险些说,罗姑娘不是童养媳么?他将此话咽回去,听小沙弥的话。
  小沙弥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一个劲儿的道,“咱们寺得的这些赏赐,就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
  方举人则是道,“罗姑娘商家出身,怎么……”
  士农工商,商为末等。
  皇后何等尊贵,立一商贾之女,便是方举人这等小小举人都觉不妥了。
  小沙弥连忙道,“不是这样,那啥,我不是说过么,罗姑娘原是被罗家买去的,想来皇后娘娘是寻到本家了,听闻,皇后娘娘原是姓何的。”
  方举人此方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傅举人恭维了小沙弥几句,言说西山寺香火果然是极灵的,把小沙弥哄得乐呵乐呵的,直说近来寺里果子多,要多给他们带些来吃。
  只有江念一颗心,说不出来的空落落,他想到曾与罗姑娘的三次相遇……江念以为自己是苏才子话本子里的男主角,突然间才明白,他完全是个路人乙,就是这种感觉。
  空落落之后,江念越发发愤,只是,他的春闱很是倒霉,他与傅举人在路上被人敲了闷棍,便误了一科。醒来时,郝御史很是安慰了他们一回,说以他们的才学,再待下科就是,又问他们平时可有什么仇家?
  他们都是来帝都准备春闱的举子,一心念书尚且不够,又哪里会有仇家。
  傅举人是个心细的,就想起罗少爷来,江念瞠目结舌,“那才多大点儿事儿。”
  傅举人到底年长些,道,“你觉着事情不大,于那等人,却是天大的事了。”
  郝御史连忙问来,傅举人便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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