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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_石头与水-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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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来了咱们县里。你说咱们县,就一小县城,平日里知府老爷也不乐得来呢。可那回,那官儿大的,知府老爷连个座的地儿都没有。这样的大官儿,你猜怎么着了?亲自去朝云观登门拜访朝云道长。而且,不是去一回啊,去好几回。都说朝云道长是极有神通的人哪,那大官儿就是请朝云道长做法的!”
何老娘唇角抽了抽,其实很想把朝云道长的事儿显摆一二,可她家丫头片子早同她说过好几遭,不叫她把朝云道长的事往外说,于是,何老娘只得把那一腔冲动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刘氏笑道,“要我说,怕不是请朝云道长做法。不论做什么法,那样的官身,派个管事来,朝云道长也必去的,哪里会自己亲自来。想来是有别个缘故。”
何老娘点头,孙氏道,“哎,是啊,可惜谁也不晓得。咱们县这回可是风光了,县里出了三个进士,其中阿念还是探花,又有朝云道长这样的大人物,我们来时,县太爷的调令已下来了,连升两级,调了正六品礼部主事。”
何老娘道,“别个不说,县太爷做官也是极好的,咱们县这些年,县太爷鲜少乱收钱,而且,那书院能落在咱们县,还不是多亏了县太爷么。”
刘氏孙氏皆称是,就是沈氏也深觉婆婆这话在理,县里有个书院,便宜了多少有心向学的孩子们念书哪。
刘氏笑,“非但县太爷升了官儿,县里的学谕,书院的胡山长都得了府里的的奖赏,府里学差大人还亲去了咱们县的县学,夸咱们县的县学办得好。”
何老娘很不谦虚地表示,“咱们县的县学本就是极好的。”
孙氏笑看何老娘一眼,“非但县学办得好,婶子您那书写得也好哪。我们家里也买了两套,看婶子你写的那个,秋闱春闱如何备考的事儿,还真是头头是道。阿洛回去与我说了,就春闱前,喝的那及第粥就大有讲究,还有那红裤头,果然旺啊!”
何老娘笑,“这也得孩子们书念到了,倘书念个狗屁不通,就是一身大红的去考,那也不能中的。可话说回来,书念得再到,这科举啊,也得要点儿运气。别个不说,就是我们丫头她爹,秋闱考了十来年呢,其实文章火侯早就到了,但运道不到,也是没法子的。这喝及第粥,穿红裤头就是在攒运道。这样,肚子有了学问,身上带着运道,这样考再不中,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孙氏奉承何老娘,“婶子你真不愧是写书的人哪,这学问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何老娘笑的见牙不见眼,“我也是一年一年的看着孩子念书科举,总结出来的。先时想不透,后来阿恭阿念考过了功名,再往回一看就都通透了,所以记录下来,要是有跟咱们一样,孩子们一代一代要考功名的人家,看了我这书有些帮助,也就值得了。”
“值!特值!”
何老娘愈发高兴,觉着阿洛他娘这些年不见,倒是格外会讨人喜欢了啊。
大家吃一回重阳酒,待得酒席散了,女眷们自去何老娘屋里说话,沈氏回屋给三儿子喂奶,孙氏听说沈氏又生一子,连忙跟过去看何家三郎了。
孙氏年纪也不大,比沈氏长两岁而已,见着三郎,喜的了不得,直夸长得好,乖巧。又问三郎可取了名字,沈氏笑,“大名儿还没取,小名儿叫兴哥儿。”见孙氏瞅着三郎都挪不开眼,沈氏一面摸着三郎的头毛叫乖乖吃奶,一面道,“嫂子喜欢,跟恒大哥再生一个就是。”
孙氏笑,“我这把年纪,你可别打趣我了。”
“哪里是打趣,嫂子也就比我大两岁。”沈氏道,“来之前,听母亲说帝都风水好,我也是半信不信的。嫂子也知道,我生了俊哥儿好几年也没信儿,以为年岁长了,不会再有身子呢。可稀里糊涂的,来帝都就有了。嫂子年纪与我差不离,阿洛就欢欢一个妹妹,也孤单呢,你们要是再生一个,不论是儿子还是闺女,都好。”说得孙氏颇为意动,又说,“我这眼瞅着就要做婆婆的人呢。”
“我也当了丈母娘呢。”沈氏笑道,“咱们两家,都不是人丁旺的人家。像我家吧,相公只有一个姐姐,我们家的大姑姐再好不过的人了,就是嫁得远,与姐夫各地做官,平日里不得见的。你家也是,你就阿洛这一个儿子,要是家里日子不好过,也不敢养许多孩子,可我想着,现下日子也还过得去,起码吃穿不愁的。孩子们多的,别个不说,家里就热闹。”
孙氏觉着,这话也很有理,只是,她自生了闺女就没动静,这来帝都难不成就能有信儿?
何洛一家子在何家说些话,把给何家捎来的东西直接就放到何家了,省得搬回去再送过来的麻烦,孙氏让人开了箱,取出胡家给何家的书信,此后方告辞了,说待家里收拾停当请何家过去吃酒。
何家很高兴何洛一家子来帝都,别看以前在碧水县也就是个略亲近的族人走动,可到了帝都,当真就是亲人一般的。
何老娘说到何家一家子来帝都的事儿也是满面欢喜,笑道,“老嫂子一来,以后也有个说话的去处。”
沈氏称是,道,“这一家子,还就得在一处。像阿洛一人在帝都,虽也知他是个细致的孩子,吃穿都不必人操心,到底没个长辈,叫人不放心。”
“可不是么。”何老娘笑道,“老嫂子还好,就是看阿洛他娘,尾巴都要翘房顶上去了。”
沈氏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阿洛中了进士,嫂子再没有不高兴的。”
何老娘哼哼两声,“咱家俩呢,我也没她这样。”
何子衿吐槽,“祖母你当初可比阿洛哥他娘厉害多了,逢人就说,唉哟,没考好,也就一个探花儿一个庶吉士罢了。”
沈氏与三姑娘笑的浑身打颤,何老娘也笑了,道,“我这不是听说帝都人都讲究谦虚么。”
“您那是谦虚啊!您那会儿也不知怎地,这话遇着别人不说,偏生遇着梅二太太就唠叨个没完。人家梅二太太那会儿亲儿子刚落榜,您一说这话,梅二太太笑都笑不出来了,心里还不知怎么样呢。”
何老娘笑,“咱家阿念只是探花,她就笑不出来了。那见了状元,还哭不成?当初你舅舅中了举人,你爹没中,我虽也很羡慕,可也是真心为你舅舅高兴的。哪里不如人家,就得想法子赶上,眼红有什么用啊?”
何子衿笑,“祖母这话是。可有多少人有你这明白呢。”
“没事儿,那些不明白的,咱们少打交道。谁能让人人都欢喜啊,我反正没这本事,你有?”何老娘半点儿不反省她这臭显摆的脾气,何子衿笑眯眯地,“我没有,但我知道谁有。”
“谁啊?你娘?”何老娘瞧了儿媳妇一眼,“你娘虽过日子还算成,但也没这本事。”
何子衿笑,“不是我娘,是银子。”
“银子?”何老娘一时没明白,“银了是谁?”
何子衿自荷包里拿出一角绞下来的银子,道,“就是这个银子,人人喜欢,人见人爱。”
何老娘哈哈大乐,拍腿直笑,“真个促狭鬼!”
第296章 帝都行之三一
何洛一家人来了帝都,何家上下都极高兴的。
因明日何恭阿念翁婿还要去衙门当差,故而,大家在何老娘屋里说回话,也便早些散了。
阿念的脸还是有些红扑扑的,何子衿摸摸他的脸,有些热,但其实阿念自来这样儿,没什么酒量,喝上一杯就闹个大红脸,好像喝了许多似的。
丸子打来温水,小夫妻二人洗漱后早早的通过头就上床睡觉了。
国孝期间,两人还是规规矩矩的模样。
当然,阿念身体里有老鬼,便不是国孝,俩人也是规规矩矩的模样。
阿念与何子衿说些家里事,阿念道,“听恒大伯说,许多大官儿去了朝云观呢。”阿恒大伯,说的是何洛的父亲何恒。
“我也听伯娘说了,你说,能是什么人呢?”
阿念道,“不是总督就是巡抚。”不然也不能知府都没个坐的地儿。
何子衿叹道,“何必这样大张旗鼓。”连孙氏这内宅妇人都知道了,可见基本上这事儿在碧水县估计也就人人皆知了。
何子衿两辈子都是女人,也只有女人会说这样的话。阿念却是一笑,“如今陛下登基为帝,皇后娘娘是朝云师傅的亲外甥女,又何必再遮遮掩掩的呢?”
“我是说,倒闹得朝云师傅不安生。”
阿念侧支着身子瞧着子衿姐姐,道,“姐姐难道没看出来,这就是让朝云师傅不安生来着。”
何子衿细思量,仍是有些不明白,道,“皇后娘娘正是得意之时,我想着,必是要接朝云师傅来帝都的。只是,纵是要朝云师傅来帝都,又何需这张敲锣打鼓的架式。朝云师傅的出身,又不是那等但凡出门便要前呼后拥大作排场的暴发户。”事实上,朝云师傅是个十分低调的人,连闻道闻法这样的武功高手,何子衿在朝云观这些年硬是一无所觉,还是后面赵李两家逼上朝云观,闻道露了一手,何子衿方知道的。故而,以何子衿忖度,朝云道长定是那等喜欢招摇的性子。
何子衿对朝云道长的判断十分准确,但,人的智商真不是以活的长短而论的。人阿念十五就能中探花,这可不是死读书读来的。阿念似乎天生就有种常人不能有的悟性,他道,“姐姐这说的是朝云师傅,你知道朝云师傅的性子,你说,那些官员知不知道呢?”
“就算不知道,也该去打听一二吧。朝云师傅可不是什么路人甲,听说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就这一个舅舅了。”
“对啊,能做到巡抚总督的一方大员,没有傻的,朝云师傅的性子,他们肯定也都打听了。要是诚心,不会弄出这么大动静。要我说,之所以弄出这么大动静,一则是为了表示对朝云师傅的重视,二则也是希望朝云师傅离了蜀中,就莫要再回去了。”
“这是为何?纵前英国公方家有些不是,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眼下皇后娘娘都翻身了,怎么朝云师傅倒不受人待见了?”何子衿倒并不是什么圣母,她也不否认,朝云师傅利用过她,但,先时那些险情,她也有惊无险的走过来了。何子衿得过好处,也受过惊吓,事儿过去了,再翻旧账没意思。她与朝云师傅师徒一场,她的确是颇得朝云师傅教导,想到朝云师傅这大半辈子,何子衿也盼着朝云师傅晚年能过些痛快日子。想到朝云师傅被人这么明抬暗撵的,何子衿就有些郁闷。
阿念见她被子都露出肩上里衣了,伸手给子衿姐姐往上拉一拉盖好,道,“姐姐不用急,朝云师傅毕竟是辅圣公主之子,辅圣公主当年曾摄政朝纲,他这身份,终是受人忌讳。不过,就如子衿姐姐说的,有皇后娘娘在,谁也不敢慢怠朝云师傅的。哪怕那些人有些个自己的小心思,朝云师傅又不是玻璃心。”阿念想了想这词,又念了一遍,“玻璃心,对吧?”
“对。”何子衿笑,她也是想多了,朝云师傅何止是不玻璃心呢,该下手时就下手,俐落的很。而且,做事情特有条理,还带铺垫的。先时何家请朝云师傅看祖坟风水,朝云师傅就说,你家之贵,子弟还在其次。现下想想,完全就是给何子衿后来来帝都打基础呢。幸亏何子衿自认脑袋清楚,不然非给朝云师傅坑坑里去不可。
何子衿想到旧事,也难免有些小心眼儿,“朝云师傅这也是活该。”
“姐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阿念笑,明明刚刚还担心朝云师傅来着。
何子衿又感慨道,“你说朝云师傅这一辈子,哎……”
“各人有各人的命。”阿念甭看小小年纪,常做老气横秋成熟状的感慨,道,“朝云师傅这一辈子,富贵无缺,你或许看他过得不开心,但想一想,这世间多少人为了富贵二字无所不用其极。朝云师傅生来拥有,比起那些衣食不能周全的人,是幸还是不幸?可话说回来,有些人家,纵衣食不能周全,父母儿女在一处,日子艰难,也能相互扶持的过下去。朝云师傅却是亲族凋零,半世软禁。”
何子衿颇是吃惊,道,“阿念,你想的还真多啊。”
“那是。”阿念道,“朝云师傅早晚要来帝都的,子衿姐姐你心里先有个数。”
“来就来呗。”这个何子衿也想到了,朝云师傅这么记挂皇后娘娘,今皇后娘娘都做皇后了,没有不见一见朝云师傅的道理。当然,这就是何子衿的想当然了。不过,何子衿道,“要我是朝云师傅,越撵我,我越不走,非叫那些一肚子心眼儿的大官儿们急上一急不可。”
阿念失笑,何子衿总结一句,“他家的事儿可真复杂。”
“天下之事,利之所趋。”
小夫妻二人说了一回朝云道长,阿念还说一事儿,道,“培培与陈远成亲了,这事儿,姐姐知道不?”
“没听说啊。”何子衿道,“这么快。”
“培培跟子衿姐姐一样大,也就是小几个月罢了。”阿念笑,“再说,陈姑祖父先时做过亏心事,不赶紧把培培娶进门,怕阿涵哥以后寻他麻烦呢。”
“我也真是服了陈姑祖父,他能发财也不是没道理的,狠得下心,手还快。”不过,何子衿又道,“不是国孝一年内,忌嫁娶音乐之事么?”
“那说的是官员,民间过了先帝热孝时就不受此管制了。”
“阿涵哥现下也是百户呢,难道没事?”
“现下看是无事的,毕竟,阿涵哥远在北靖关,官儿也小。碧水县也是小地方。我估计阿涵哥家里也不大懂这个的。”阿念道,“再说,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大,谁现下会拿这事儿去动一个百户啊,还是北靖关那老远的地方。”
何子衿想想也有道理,现下的交通可不似她前世,北靖关那样的地方,不是买张票就能去的,基本上,哪怕是商队,走一趟也颇有风险。再者,何涵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小夫妻俩说会儿话,也就睡了。
第二天阿念何恭去翰林当差,带回了一个大消息,宁家要被处斩行刑了。
何老娘听这事儿都有些迷糊,道,“不是说早就进了大牢么!”何老娘还以为宁家一家子早被处斩了呢。当然,何家与宁家没什么恩怨,只是,在何老娘淳朴的意识里,都住进帝都大牢里来了,一看就事儿不小啊。连小陈氏也是因着有贞洁牌坊的原因,方能从大牢里脱身的。
“原是要杀的,可朝廷杀人也有规矩,都是秋冬行刑。”何恭接了妻子递上的桂圆茶,喝一口解释道,“后来赶上先帝大行,新皇登基,按理说,新皇登基是要大赦天下的,许多杀人的罪过,因大赦可能会改为流放。原以为宁家必也在大赦之列,不想他家竟是不赦之罪。”
虽与宁家不大熟,但先时毕竟也是认识的,纵宁家有些个不大地道的地方,可想到这么一大家子转眼便要赴黄泉,沈氏颇是唏嘘,“这做官儿,好啊赖了的,都不打紧。可是千万莫犯下这样满门罪过。想当初,我跟母亲头一回去宁家,宁老太太屋里那满屋的富贵……哎,不想他家竟落得这个结果。”
何老娘也深以为然,叮嘱翁婿二人,“不求你们做大官,就是一辈子做翰林也好,就是可千万别干犯王法的事儿啊。咱家现下的日子也是以往想都不能的了。”
二人皆应了。
沈氏也笑,“咱家就过这样的小日子就好。”虽然宁家那样的大户叫人羡慕,当年富贵也是真富贵,第一次随婆婆去宁家,说句不中听的,彼时,何老娘沈氏婆媳穿的最好的衣裳,都不及宁家的二等仆妇。可看一看宁家今日,满门杀头,也当真是令人感叹。
何子衿私下问阿念,“不是说宁家有什么要紧的亲戚是什么伯吗?”
阿念对要家的事显然十分清楚,道,“晋宁伯啊。”
“对对对,就是这人。先时听舅舅说,这人为宁家的官司很出了些力气,今有这大赦的机会,这位伯爵没给宁家走走关系。”
“啥关系也没用,他家长房老爷得罪的是皇后娘娘。”不然,依晋宁伯,哪怕在朝中不甚得意,可毕竟是大赦之机,倘上面无可无不可的,肯定能把宁家捞出来的。这样的机会,宁家都未得赦,可见绝对是上头的意思。
何子衿也知道宁家大老爷当初是跟今皇后娘娘前太子妃的做对的,显然皇后娘娘记着这事儿呢,大赦天下都不赦宁家,可见宁大老爷多招皇后娘娘的恨。何子衿便不多说了,道,“这事儿也与咱家无干。”
阿念面上有些犹豫,何子衿道,“怎么了?”
阿念道,“没事。”还不肯说来着。
何子衿跟阿念自小认识,他有事没事,何子衿一眼就能看出来,拉着他的手道,“咱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这一看就有事儿。”
阿念叹口气,“老鬼与我说,那人也在行刑之内。”
“谁?”何子衿一时没明白阿念的意思。
阿念一脸晦气,深觉老鬼事多,道,“生父。”
何子衿道,“那,那,他,他姓宁吗?”听她娘说姓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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