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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白桐抬眼看了看他。仿佛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真的猜不到么？”陈之南好奇道，他觉得有时就算他不说，她也能猜出他的心中所想。
　　可是苏白桐只是温和的望着他，眸光闪烁。
　　陈之南被她的看的浑身不自在，轻咳了两声道：“你跟梁府的官司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招惹到他们身上了？”
　　苏白桐端起慧香送上的茶盏，轻轻吹拂着水面的浮叶，“树欲静而风不止，想来陈公子也是明白其中道理的人。”
　　陈之南难堪的笑了笑，“我并没有责怪苏小姐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们双方这么闹下去，最后伤了谁的名声都不好……”
　　“我还有什么好名声么？”苏白桐幽幽叹了声。
　　陈之南后面的话一下子就被噎了回去。
　　是啊，从一开始苏白桐就没有在意过她的名声。
　　苏府的疯丫头，又抛头露面的出来做生意，还被巡按御史叫去衙门替人“治病”……
　　不管最后这官司谁胜谁负，伤的都是梁小姐的名声。
　　“陈公子。”苏白桐突然放下茶盏。转头认真的看着他，“若是这一次，我们双方必要争出个胜负，你会帮着谁？”
　　如此大胆的问话只把陈之南惊得瞠目结舌。
　　为何女子应有的内敛与羞涩……在她身上就一点看不到呢！
　　“我……”陈之南深吸一口气，刚要张口，苏白桐接着道：“你可要想好。你与梁小姐有婚约在身，若是帮了她，日后你在祁凉城便可得到梁府更多的帮衬，可你若是选择帮我，不但没有任何好处，最后还可能被梁府记恨，婚事许要告吹也说不定。”
　　陈之南忽地一笑，“没想到我还是被你小看了。”
　　也许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对自己没有感觉吧，感觉他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我会帮你。”陈之南坦然道，“就算没有梁府的帮衬我依然能将事情做好，就算不能依仗着父亲的名号，我也依然能为自己拼出个前程。”
　　苏白桐侧头看着他，脸上渐渐展露出微笑。
　　“谢谢你。”
　　“我们不是朋友么，何需要道谢。”陈之南也笑起来，他突然觉得心里畅快起来。
　　两人间，第一次产生了朋友般的默契。
　　当天晚上，苏白桐收到了陈府下的帖子。
　　“陈府明日设宴，请了您还有梁府的人……”慧香看着帖子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陈公子，定是他帮我在中间周旋了。”苏白桐随手接过帖子，看了一眼便将它丢在一边。
　　“梁府莫非是想……私了？”慧香这时候也明白过来。
　　像高门大户出了这种事，一般都会使出银子摆平，只要有钱，就连人命也能买得到。
　　一般来说，出事的一方都是平民白身，若能得些银钱自然就会想着息事宁人，因为人已然死了，就算官司打赢了也于事无补。
　　相比之下，倒不如得些实惠才是真的。
　　“小姐打算和解么？”慧香问。
　　“为什么要和解？”苏白桐平静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慧香在她身后，帮她将头发散开，重新梳理好，准备就寝。
　　“虽然有巡按御史大人暗中帮衬着您，可是闹下去的话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就连慧香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相信梁府不会看不出来。
　　苏白桐就是要将此事闹大。
　　她并不是那种瑕疵必报之人，她很讨厌麻烦的事情，她能在适当的时候做出退步，可是她不想一退再退。
　　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她现在就是要借着这场官司扬名，把焚香阁的名声叫响！
　　顺便也带着千金买骨之意。
　　别的商家见她为了一个孩子敢与梁府对峙，必定会对她产生敬佩与信赖之情，这对于焚香阁的生意将是莫大的好处。
　　第二日一早，苏白桐起来梳洗打扮。
　　海棠却从外面捧进来一只方盒。
　　“这是什么？”慧香诧异道。
　　“是巡按御史大人差人送来的，说是让小姐穿着去陈府赴宴。”
　　慧香打开木盒，只觉眼前一亮。
　　盒里放着一件藕丝琵琶衿上裳，如意云纹百褶裙，银底青花褙子。
　　“小姐！”慧香笑嘻嘻的将衣裳捧给苏白桐看。
　　苏白桐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脸上神色淡淡的，吩咐海棠道：“你去替我谢谢巡按御史大人。”
　　海棠笑着出去了。
　　慧香服侍着她将衣裳换了。
　　走出焚香阁的时候，就连铺子里的掌柜跟伙计全都呆住了。
　　“这是哪家的小姐……”一个小伙计痴痴的盯着苏白桐离去的背影。
　　海棠劈手便给了他一巴掌，“混小子，看什么呢，那是咱们东家！”
　　小伙计吓的一哆嗦，“不是吧……咱们东家竟长的这么标志？”
　　“再乱说当心割了你的舌头！”海棠呵斥道。
　　店里的伙计不敢再乱说话，可是全都讨好的上前问安。
　　苏白桐转头向他们微微一笑，店里顿时寂静一片，就连大掌柜拨着算盘的手都悬在了半空中，直到苏白桐带着慧香走出焚香阁，店里众人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海棠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看你们这点出息！”


第087章　湛湛青天不可欺，惋惜
　　苏白桐与慧香在陈府门前下了马车。
　　与往日不同，这一次陈府门提前预备着一顶轿子，苏白桐前脚刚一进门，便直接上了轿子。
　　两名侍从抬了苏白桐奔内宅后院而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轿子进了一道月亮门。慧香注意到月亮门上刻着“临水榭”三个字。
　　轿子停稳，慧香扶着苏白桐下了轿。
　　从对面的亭子里站起两名中年妇人与一名小姐。
　　其中一名是陈夫人，另一位夫人苏白桐只隐约有些印象，不过梁小姐站在那人身边，看那模样应该是母女。
　　苏白桐大大方方走过去，屈膝行礼。
　　陈夫人满眼惊艳，“早就知道苏小姐也是个可人的，没想到竟如此……”话说到一半，陈夫人竟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才好，只好笑着上前亲热的挽了苏白桐的手。
　　凉亭两侧种着浅黄色的大丽花，硕大的花盘簇拥在一起。正好映衬着苏白桐身上那件湖蓝色的如意云纹百褶裙。
　　苏白桐微垂着头，衣领后露出纤细的脖颈，肌肤在阳光下就像羊脂玉般晶莹柔和。
　　“这位是梁夫人。”陈夫人介绍道。
　　其实大家彼此心里都有数，可是为了面子还得故意装出不认识的模样。客套了几句。
　　苏白桐大大方方向梁夫人行了礼，鬓边的金箔钿花随风微微颤动，镶嵌着宝石的蝴蝶点缀其上，就像活的一般。
　　梁小姐紧抿起嘴唇，与苏白桐见礼时颇为不情愿，几乎是敷衍了事。
　　陈夫人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这一次虽然是她儿子主动想帮着梁府解决此事，但这也不过是看在他们两家有婚约在身的份上。
　　现在看了梁小姐这般模样，陈夫人的心里先不悦了三分。
　　真没想到梁府的小姐这般不懂事，要不是苏白桐大度，换了旁人会给她们母女好脸色才怪！
　　陈夫人拉了苏白桐在亭子里坐定，梁夫人与梁小姐分坐在她们对面。
　　亭里的石桌上摆着四盘水果，四盘点心，还有粘了蜂蜜的金丝球，颗颗饱满的瓜子。
　　苏白桐坐下后只与陈夫人说话，就连看也不看一旁的梁夫人她们。
　　梁夫人瞪了一眼身边的女儿。梁小姐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苏小姐，以前之事是我冒昧了，失了分寸，还请你不要挑我的不是。”
　　苏白桐转过脸来，眼底好像隐隐带着笑意。“梁小姐客气了。”
　　听了这话，陈夫人与梁夫人同时一愣。
　　本以为要费些周折才能让双方摆平此事，没想到苏白桐竟如此轻易的就松了口？
　　梁夫人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懊恼之色，早知道用几个银钱就能打发了对方，他们何苦天天去求那巡按御史，害的他们老爷天天遭受衙门的白眼。
　　梁小姐也悄悄松了口气，语气却带了一丝不屑：“既然苏小姐已经原谅我了，那便提个数目吧。今天我们便把银子付了，将官司结了。”
　　这几天她被这官司闹的茶饭不思，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要不是脸上扑了厚粉，那双黑眼圈可是明显的很。
　　“什么银子？”苏白桐抬起头来，一脸天真的望向她们。
　　梁夫人愣住了，刚刚翘起的嘴角僵在了那儿，在外人看来，那模样倒比哭还要难看。
　　“苏小姐，你莫不是嫌弃银子少吧？”梁府好歹也算是祁凉城本地的大户人家，赔几百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
　　“今天不是陈夫人设宴请我来么？”苏白桐问询似的转向陈夫人，陈夫人只得点头。
　　“所以说……那些不愉快的事还是不提的好，官司什么的我也不太懂，自有衙门处置。”
　　闻听此言，梁夫人差点哭了。
　　要是用衙门处置还要请她来做甚！
　　好不容易得了陈之南在中间周旋，她们只有在这里与苏白桐和解，才不会丢了脸面。
　　可谁知苏白桐看着是个温顺的，可是说话却是滴水不露，无论梁夫人如何往道上引，她就是不松口，将所有事全都推在了衙门身上。
　　梁夫人见苏白桐左右推脱，终于忍不住落了脸色下来，“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个清楚，你若是将官司撤了，我们就算多出些银钱也无所谓，你开个价吧。”
　　苏白桐看向陈夫人，“这也是您的意思么？”
　　陈夫人连忙摆手，之前她就得了儿子的嘱咐，要她只管坐陪，千万不要搀和到里面。
　　她打圆场道：“这是你们两家的事，我只不过是尽些地主之谊罢了。”低坑阵技。
　　苏白桐淡淡一笑，“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吧，银子……我不能收。”
　　梁夫人脸色一僵，刚要开口一旁梁小姐尖声道：“你是嫌弃银子少吧？你开个价，不管多少，我应了你就是！”
　　苏白桐冷冷道：“此事与银钱无关……”
　　梁小姐不屑撇嘴，她已经忍了很久了，从苏白桐一进了亭子开始，她就处处瞧着她不顺眼。
　　先不说她的身份根本就不配跟她们坐在一块，就拿她在陈夫人面前的那神气劲，她恨不得马上把她丢出去。
　　“与银钱无关？这事苏小姐可瞒不了我，谁不知道你在城里开了间香料铺子，听说还是陈公子帮你寻的地脚……他帮你盘下的店面，想来你的手头应该不宽裕吧？”她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苏白桐。
　　苏白桐颔首，直言道：“与梁小姐比起来，确实不宽裕。”
　　梁小姐轻笑一声：“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这又没有外人，你只要报个数，我们梁府还是出得起银钱的。”
　　“我说过，这与银钱无关。”苏白桐的眸光泛起点点冷意，“我想我已经把话说的够明白了，梁小姐听不懂人话么？”
　　“你……”梁小姐被呛的咳起来，“你说什么……你这个没规矩的……”
　　“我打小就没在父母身边长大，自然不懂这些个规矩，倒是梁大小姐好生威风，还是你们梁府的家风向来如此，觉得一个人的性命不如区区几百两银子？”苏白桐的目光落在梁小姐的身上，“若是有人出了好价钱买你的命，不知梁夫人是否会与对方讨价还价？”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梁夫人气的浑身乱抖。
　　“梁夫人，您是长辈，我本应敬着您，可是您们梁府的家风，我实在不敢恭维，那日险险丢了性命的人不是我，我不过是主持个公道罢了，总要让世人知晓湛湛青天不可欺，是非善恶终有报，您说……是这个理不是？”
　　一番话，不但把梁夫人母女惊的说不出话来，就连陈夫人也是面露惊讶之色。
　　以前她只觉苏白桐是个内敛的，平时不言不语，没想到她要真说起话来，句句都像刀子似的，让人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可惜……是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没有早早看出这丫头的好。
　　陈夫人不禁替自己的儿子惋惜起来。
　　这样的女子若是能嫁进陈府来，日后绝对会成为陈之南最有力的帮衬！


第088章　谈崩！你的名声也没好到哪去
　　苏白桐一番话，直把梁夫人气的险险背过气去。
　　“苏白桐，你这是在故意报复！”梁小姐怒道。
　　苏白桐似有不屑，“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报复？”
　　梁小姐腾地站起身，伸手指着苏白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肮脏心思，你巴结着陈夫人，想着要她抬你进门，想嫁给陈公子，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
　　“梁小姐，此言未免太过了！”陈夫人见对方将她儿子也牵扯进来，立时冷了脸色。
　　梁小姐见陈夫人居然护着苏白桐，心中更是来气，以前她并没有觉着陈之南有什么好，可是她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却不能容别人也打陈之南的主意。
　　她抓起茶杯。猛地向苏白桐泼过去……正巧这个时候，园中小路上，陈之南带着凌宵天跟梁老爷往这边过来。
　　梁夫人看见他们的时候，再想挡着自己的女儿已然迟了。
　　苏白桐坐着连动也没动。任由梁小姐将整杯茶泼在了她的身上。
　　“住手！”陈之南大步进了亭子。
　　梁小姐根本没想到陈之南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拿着空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陈……陈公子……”低坑休弟。
　　“原来梁府是打着和谈的旗号想法子羞辱苏小姐……”凌宵天站在亭子前，慢悠悠道。
　　梁老爷一脑门子的冷汗，站在亭外，喉咙一阵阵发干。
　　他还能说什么？
　　之前他在巡按御史面前，好话说尽，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想着让自家夫人跟女儿将此事摆平。
　　现在可倒好，不但没有将事情摆平，反而当着陈府人的面，泼了苏白桐一身的茶水。
　　陈之南脸色黑的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苏小姐是我请来的客人，梁小姐该不会连应有的礼仪都不懂吧？”
　　梁夫人瞧着凉亭外巡按御史的身影，心知不妙，连连拉扯女儿的衣裳。“陈公子误会了，刚才小女只是一时失手……是失手……”
　　梁小姐咬着嘴唇，眼睛里的怒火还未散去，任谁见了她这时候的脸色都不会把刚才这一幕当成是失手。
　　苏白桐这时站起身，柔声道：“既然梁府没有诚意，我也不必再留久。先告辞了。”说罢向陈夫人施了一礼，然后直接出了亭子。
　　她的衣裳被茶水湿了一大片，可是她却走的不急不缓，从她的脸上见不到一丝一毫的窘迫之色。
　　凌宵天唇角弯弯。
　　她当然无需窘迫，倒霉的该是梁府的人才对，她越是这般淡然，越是显得梁府之人仗势欺人。
　　陈之南强压心中怒火，他想起自己曾答应过苏白桐。要是出了事，必然会向着她。
　　可梁小姐是个女子，他又不能直接教训她，只得看向他的母亲。
　　陈夫人立即会意，起身道：“既然梁夫人没有作客的诚意，那我也不好勉强，还请夫人自便。”说完带着身边的管事嬷嬷扬长而去。
　　梁夫人跟梁小姐难堪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陈之南猛地一转身，“我去送苏小姐回去。”
　　“不用了，本官回去时正好顺路送送苏小姐。”亭子外传来凌宵天的声音。
　　陈之南愣神的功夫，只见凌宵天冷笑着一甩衣袖，转身离去，留下梁老爷憋的发青的脸色站在原地。
　　陈之南看着苏白桐与凌宵天渐渐远离的身影，心中微凉。
　　他本是好心，不想最后竟办了坏事。
　　临来之前他向巡按御史大人提及此事时，他注意到，对方的脸上掠过一丝嘲讽的微笑，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猜透了结局么？
　　“陈公子，我有话要说，不知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梁小姐突然开口道。
　　陈之南心里原本就有火，今天这事梁小姐做的实在是过分，他冷声道：“只怕不方便吧？梁小姐有什么话可以在这里说。”
　　要不是顾及着两家有婚约在身，他早就转身走人了。
　　“陈公子可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梁小姐鼓起勇气，直视着陈之南。
　　此言一出，就连梁夫人跟梁老爷全都愣了。
　　“你说些什么疯话，还不住口！”梁老爷怒声喝斥。
　　陈之南有些意外，身为女子，公然说出这种话来，确实有伤风化，不过他只是意外，并没有惊讶。
　　因为在苏白桐那里，他已经见识过太多的“意外”了，自从认识了苏白桐，他才知道，原来女子中也有像男子一样的真性情之人。
　　梁小姐话已出口，只能接着说下去，“非是我善妒，只是我觉得苏白桐并不适合你，其实只要你喜欢，抬妾室进门也没什么，可是她的名声实在不堪，陈公子在祁凉城也算是名声在外，你若娶了此女，定会受她拖累，伤及你的前程不说，还会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这么说你是为了我才惹上了官司？”陈之南的声音听上去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