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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面突然低下头去抓起了饭碗，没有任何语言，他拼命将饭菜吃进嘴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心头的那股莫名的悸动。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吃饭了，平时他总是一个人……一个人……
　　他觉得……绯王爷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第066章　陈之南亲送地契，梁小姐恼羞成怒
　　苏白桐在青云观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这日一早，她正在屋里教两个丫鬟研磨药材，青云观的道姑带着陈之南进了院。
　　“这是铺子的地契。”陈之南直言道，并将地契和房契放在桌上。
　　不是租的铺子，而是直接盘了下来。
　　苏白桐仔细看了一遍地契。起身向陈之南恭敬施礼：“多谢陈公子，待日后我定会将银钱还上。”说着她唤了慧香取来纸笔。
　　“这是做什么？”陈之南微微皱眉。
　　“总要立个字据才好。”苏白桐坦言道，一边挽起袖子开始磨墨。
　　陈之南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你以为我们陈府缺这些银子么？”
　　“陈公子莫要见怪。”苏白桐并不怕他冷着脸子，淡淡一笑，“我做事总要求个心安，不想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有了字据就不怕被人拿来说嘴。”
　　陈之南没想到她竟一点也不怕自己，不由苦笑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帮苏小姐，这间铺子就算是我母亲送给你的。”
　　“无功不受禄，我只求心安。”苏白桐很快写好了字据。陈之南看到那纸上秀气的小字时也不由得一愣。
　　他想像不到一个被传疯了十几年的女子竟也能写得这么一手好写，想起他之前向她当面提出要娶她过门时，她的脸上也不见其他女子应有的羞涩与惊慌。
　　他不由得暗中思忖，当日他的表述是否有些不清。不然以她的聪慧如何能不明白他的用意。
　　苏白桐拿到地契后心情极好，吩咐慧香跟海棠带上东西准备下山去打理铺子。
　　陈之南道：“正好我也要回去，顺路送你们便是。”
　　苏白桐没有推辞，大方的应了。
　　一行人刚走到观外，却见鬼面怀里抱着剑，身子靠在石阶栏杆上，明显已经等了有时候了。
　　陈之南一愣，鬼面也不理会他，径直向苏白桐拱手一礼，“马车已经备好了，属下护送苏小姐下山。”
　　“他是……巡按御史大人身边的……”陈之南诧异的回望着苏白桐。
　　苏白桐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解释什么。
　　陈之南心中更是郁闷，虽然他也有些担心苏白桐自己住在观里，可是却不敢做出这种安排下属保护在苏白桐身边的举动。
　　“此事不妥。”陈之南沉声道，“御史大人怎能让男子留在青云观，这要传出去对他名声定然有损！”也许还会传出巡按御史对苏白桐有意。要真闹到这一步，他如何还能把她娶回去？就是他的母亲同意，他的父亲也不会允许他娶这样一个女子进门。
　　苏白桐没说话，身后的慧香却半开玩笑道：“御史大人都不怕有损，陈公子担心个什么劲……”
　　陈之南面色僵了僵。
　　他当然会担心，不过他心里更多的则是不满。
　　苏白桐为何不拒绝巡按御史的“好意”？就像当初拒绝了他的求亲提议一样。
　　马车离了青云观。陈之南骑马随行护送，鬼面身上裹着黑色的带着兜帽的披风，将脸遮起来，所以路上行人并没有多少注意到他的那张可怕的面具。
　　可是他们在经过一条街时，还是引起了路边一辆马车的注意，在那辆马车的侧面，挂着一串银铃。
　　“小姐，是陈公子！”云儿挑起车帘向车厢里的梁小姐禀道。
　　“跟上……看看他要去哪里。”车厢里传来梁小姐的声音。
　　梁小姐自从那日从苏府回来。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
　　陈之南派人将她送回梁府，还跟梁老爷打了招呼，貌似是因为惊吓到了梁小姐表示歉意，可实则却像是在羞臊梁府的脸皮。
　　好好的大家闺秀非要搅合到别人的家事中，而且还是巡按御史要查办的重要案犯。
　　梁老爷气的胡子乱抖，要罚她跪祠堂，最后还是梁老太太出面，把她保了下来。
　　梁小姐心中不服，她原本只是想告诫苏白桐，不要打歪主意，没想到最后竟变成了这种局面。
　　今天好不容易求了祖母让她出来透透气，结果一眼就看见了陈之南护着一辆马车从街上经过。
　　她看见陈之南在一间尚未开张的铺子前下了马，从马车里走下一位身着鹅黄色半旧衣衫的女子，与他一同进了铺子。
　　梁小姐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苏白桐！她还没有受到教训么，怎么还敢勾搭陈之南？
　　“小姐，我们要过去么？”云儿问。
　　梁小姐摇了摇头，她一直等到陈之南离开铺子，这才下了马车。
　　云儿搀扶着她，带着几个服侍的婆子跟来到那间铺子前。
　　从里面传来苏白桐的说话声：“这几个香囊你们全都要带在身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取下来。”
　　铺子里的几位伙计跟掌柜都是陈之南找来的，他们提前都得了信儿，知道他们的新东家是位姑娘家，可是没想到对方年纪竟这么小，而且一举一动全都透着古怪。
　　“不知这香囊是做什么用的？”一位小伙计嘀咕着，“东家可否说明下，不然要我家那婆娘见了定会揪掉我的耳朵。”
　　没等苏白桐说话，海棠立起眼睛呵斥道：“小姐要你带着你就带着，哪这么多废话！”
　　苏白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她早就知道海棠是个能撑得住场面的，以后这铺子的生意她绝对应付得来。
　　“哟，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门外忽然响起女子清脆的说话声。
　　众人齐齐转过头来，只见一个丫鬟站在那里嗤嗤冷笑。
　　苏白桐看着那丫鬟平静道，“这里现在并不做生意，姑娘来早了。”
　　那丫鬟瞪圆了眼睛，怒冲冲道：“你少要装着不认识人！”
　　慧香一见那人立时想起那日跟在梁小姐身边的那个叫云儿的丫鬟来了。
　　她本想小声提醒，苏白桐却满不在乎道：“看着是有些眼熟。”
　　“你……你少要瞧不起人！”那丫鬟气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看来苏小姐的记性真是差的可以，前几天才跟你说的话，现在就忘记了？”梁小姐迈步走进来。
　　苏白桐略一点头，“哦……原来是梁小姐。”
　　梁小姐冷笑，“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作不认识呢。”
　　苏白桐淡淡一笑：“我一向记不住那些下人。”
　　此言一出，铺子里的伙计们全都忍不住掩口发笑。
　　梁小姐面色一僵，想要发火却又寻不到理由，这话说的好像只有她才特别注意那些下人似的。
　　本来嘛，谁家小姐去会注意别人家的丫鬟，不过这话从苏白桐的嘴里说出来格外的刺耳，明明是在讽刺她，却让她找不到还击的借口。
　　“这间香料铺子是你的？”梁小姐只得转移了话题，打量着周围。
　　“梁小姐想要预定香料么？”苏白桐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她还记得前阵梁府的夫人向苏府递过帖子，想请她过府呢，没想到现在她跟梁小姐竟是在这种场合下认识的。
　　“我对这种俗气的东西没有兴趣。”梁小姐不屑道，“我只是觉得好奇，那一日的事你是怎么跟陈公子解释的。”
　　“你是指什么事？”
　　看着苏白桐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梁小姐更加来气。
　　“就是你被陌生男人抓去的事……你是怎么向陈公子解释的？”她上下打量着苏白桐，越发觉得苏白桐这身旧衣裙碍眼。
　　“我要向谁解释又与梁小姐何干？”苏白桐直言道，目光直视着对方。
　　梁小姐只觉得一股恶气涌上胸口，“苏白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想要进陈府的门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以为攀上陈府的这棵高枝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劝你还是早点收了这心思，只要有我在，你这店就别想开起来！”


第067章　云梦香三不卖，把衣裳脱了！
　　铺子里的人全都被梁小姐的气势惊到了。
　　站在那里，半天没人敢说话。
　　苏白桐站在那里，平静的望着气急败坏的梁小姐，“你的话全说完了么？”
　　梁小姐眨了眨眼睛。
　　对方这是什……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想反驳不成？
　　苏白桐抬起左手，指向门口。“门在那里，梁小姐请。”
　　梁小姐愣在那里，她这边火气冲天，那边却轻描淡写的，她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连点反应都没得到。
　　“你……”她紧咬贝齿，“苏白桐，你给我等着！”
　　“梁小姐慢走，不送。”苏白桐轻挥衣袖，连看也不看她。
　　梁小姐怒冲冲带着云儿出了铺子，云儿愤愤道：“这苏白桐也太目中无人了。仰仗着陈公子这么嚣张！”
　　梁小姐咬牙道，“她想在祁凉城这里做生意，做梦！”
　　云儿附和道：“她哪里懂这些，得罪了小姐您。这铺子就算开起来也没有生意，陈公子想来对她也只是一时好奇，过阵子就忘了。”
　　两人一边说着，上了马车绝尘而去，全然没有注意到马车一旁立着一个身上裹着黑色披风，戴着兜帽的男子。
　　梁府的马车走远后，那人抬起头来，兜帽中露出一张狰狞的鬼面具。
　　苏白桐根本就没把梁小姐刚才的挑衅放在心上，她正忙着列出采买药材的单子，让慧香带着店里的伙计去城中进货。
　　当慧香看到苏白桐从身上的荷里拿出几片金叶子时，惊的瞪大了眼睛。
　　“小姐……这是……”她不知道小姐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那日巡按御史大人给我的酬金。”那天凌霄天送她的锦匣里装了一袋金叶子，“我要的东西务必全都收购齐全，能进多少就进多少。”
　　伙计看着单子不住的撇嘴，单子上的药材就那么几样，就算是香料铺子也不可能只卖这么几样东西。
　　“你们只管买回来便是。”苏白桐嘱咐道，“还要多购些空的香囊回来。不求式样，只要能装香料便可。”
　　慧香应下，带着伙计出门去了。
　　苏白桐将铺子里里外外全都看了一遍，铺子里面有三间空房，原来是做为仓库和给帐房先生使用的。
　　苏白桐指着其中的一间对海棠道：“以后这里专门用来接待前来购买云梦香的客人，由你招待。”
　　海棠愣住了。紧张道：“小姐，这怎么行……”
　　“此事就这么定了。”苏白桐根本不容她反悔，“我会教你如何应对那些前来购香的贵客，她们与我们并无不同，就算身份尊贵，可是只要她们进到这里，就只能任凭你来安排，你以后便是这里的女掌柜。”
　　“这……这真的可以么？”海棠从没想到朝一日她会成为女掌柜。
　　“怕么？”苏白桐定定的看着海棠。
　　海棠深吸一口气。“不怕！只要有小姐在，奴婢不怕！”
　　苏白桐笑了，眼中光华四溢，就连海棠也看呆了。
　　“我这云梦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的。”苏白桐淡淡道，“此香一个月我只能制十支，而且我还有个规矩。”
　　海棠认真听着，“小姐请讲。”
　　“我有三不卖。”
　　海棠惊讶道，“什么三不卖？”她还没听说过做生意有拒绝往外卖的。
　　“我这云梦香不能卖给三种人，一是负心之人，二是黑心之人，三是无心之人。”
　　海棠呆呆的眨着眼睛，“这是何意？”
　　苏白桐自怀中取出一小支粉色的线香，海棠注意到那只香只有小指那般长。
　　“这便是云梦香，睡前焚上一支，可在梦中得其所愿。”苏白桐看着海棠，“负心之人若得之，必会更为痴迷身外之物，抛弃身边之人；黑心之人若得之，必会利用此物害人；无心之人若得之，本身既为无心，又怎会对他有用？”
　　海棠恍然大悟，道：“奴婢晓得了！”
　　她们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伙计们的说话声：“东家，慧香姑娘把药材全都买回来了。”
　　苏白桐收好云梦香，对海棠道：“我们出去看看去。”
　　铺子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慧香带着小伙计跳下车来。
　　“小姐，您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因为实在太多了，所以只好雇了马车……”慧香解释道。
　　苏白桐点了点头，吩咐让铺子里的两个伙计出来帮忙搬箱子。
　　苏白桐仔细的一箱一箱的查看，海棠也跟在旁边，有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问苏白桐。
　　“这是茅香、细辛、零陵香……”苏白桐伸手点指着，“那边是山柰、川椒、藿香、千金草和莪术……”她们只顾说着话，全然没注意到身边的箱子倾斜了下来。
　　慧香抬头惊见最上层的箱子掉了下来，不由失声惊呼：“小姐小心……”
　　还未等其人反应过来，苏白桐只觉眼前光线一暗，一道黑色的影子来到她面前，用身体挡住了上面落下的箱子。
　　好在箱子里装的都是药材，并不十分沉重，就是掉在地上也没有摔坏。
　　慧香吓的白了脸，“小姐您没事吧！”她跑过去拉着苏白桐的手将她扶起来。
　　苏白桐抬起头，正对上鬼面那张狰狞的面具。
　　“我没事。”她淡淡道，并伸手抚平了衣裳的皱褶，“多谢。”她向鬼面微微点头。
　　鬼面一语不发，将手中接住的箱子放到地上。
　　他弯下腰的时候，苏白桐瞥见他披风的肩头被箱子勾破了一块三角口子。
　　伙计们上前，将箱子整理好，抬进铺子。
　　忙活了半日，苏白桐将制驱虫香的方法教给了海棠，又让几个伙计帮着海棠将药材挑选出来，细细切碎，预备着制成粗末。
　　“小姐，午饭来了。”慧香依着苏白桐的吩咐去外面定了饭食。
　　平时她们在青云观里吃的全是素斋，难得吃顿好的，就连慧香也异常兴奋。
　　苏白桐跪坐在矮桌前，放下手中的毛笔，“你先把饭送给外面那些伙计，还有……帮我寻针线来。”
　　慧香愣了愣，“小姐要缝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她从没见过自家小姐用过针线。
　　苏白桐也不解释，利落的收好了桌上的纸笔。
　　慧香只得将食盒留在桌上，然后退了出去。
　　“鬼面。”苏白桐侧过头，看向窗户。
　　几息间窗外现身出鬼面的身影，“苏小姐有何吩咐？”他背着身站在窗外，主子命他随时保护苏白桐的安全，所以他只能寸步不离的跟在她周围。
　　“进来，用饭了。”
　　鬼面微微蹙起眉头，若说这是邀请，可是言语也太过冷淡了些，若说这是命令……可又处处露着关心。
　　鬼面转过头去，见苏白桐看也不看他这边，低头从食盒里将饭菜端出来，摆在桌上。
　　完全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就像她已经习惯了做这种事似的，根本无需叫丫鬟进来伺候。
　　“小姐，您要的针线……”门外传来慧香的声音。
　　苏白桐起身走到门口接过针线，“你跟海棠也去用饭吧，这边不用你们伺候。”
　　“是。”慧香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苏白桐转身，惊见鬼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窗外跳了进来，坐到了桌前。
　　他抬手将面具摘了下来，动作慢的就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苏白桐知道他是怕吓到自己。
　　“苏小姐不觉得可怕吗？”鬼面沉声道，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什么可怕？”苏白桐走回桌前，两手拢住裙角，跪坐下来。
　　鬼面嘴角抖了抖，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主动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这张脸了。
　　那些敢于窥探他真实面孔的人，无一不在黄泉之路上。
　　苏白桐望着鬼面那张伤痕累累的面孔，平静道：“把衣裳脱了。”
　　“什么？”一瞬间，鬼面脸上的表情就像见到鬼似的……


第068章　补袍惹嫌疑，齐人虫娘
　　苏白桐看着鬼面脸上的表情，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的披风破了。”她指了指他的肩头。
　　鬼面这才注意到他披风的破口。
　　“脱下来，我帮你补一下。”苏白桐拿出针来，从容的穿上线，恍惚间。她似乎见到自己坐在春日的花窗前，为一件墨色的锦袍补上脱开的金线……
　　她持线的手不由得一滞，幻觉转瞬即逝。
　　鬼面没注意到苏白桐的异常，他尴尬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白桐回过神来，挑起眉梢，“没想到你个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
　　鬼面无言以对，他的这张脸不知吓退过多少敌手，没想到在这个女子的面前，竟连一点威力也没有。
　　他只得将披风解开递过去。
　　苏白桐接过披风，头也不抬道：“你先用饭吧，再放着就要凉了。”
　　鬼面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突然间觉得自家主子给他派了个闲差。
　　以往在主子身边，别说准时吃饭，有时忙起来一连几天也不会有闲空坐下来正经吃一顿饱饭，多少年了。他早就习惯了。
　　苏白桐本就是话少之人，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