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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醉入君怀-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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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眸环顾十二影卫,竭力抑止住满心的惊涛骇浪,半晌才能稳住语声,“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南宫汐月第一次以与他同样血脉为耻!”

    影卫们颔首朝我作揖,下一瞬,身形一腾,如暗夜蝙蝠般,诡异快速不见。

    我走回墓碑前,执起那盏酒壶,倾斜。

    香醇浓郁的酒香味扑鼻而来,掩过空气中的血腥味。清冽的酒,缓缓洒在地面上……

    月夜下,山顶诡异的亮堂。

    我跪在墓碑前,点燃香火,稳稳将其插在碑前的土地上。

    鼻尖微冲,眼前渐起白色长烟,形成一道笔直长线,再到半空妖娆宛转慢慢散去。

    上官若雨半晌没有言语,握紧了拳,站在那里久久凝视我,双目之间的寒霜之色渐渐化作惨淡,“如今怎么办?”

    我深吸一口气,“他失踪的消息不能放出去,在府内也不能宣扬。暗中加派人手到山脚搜寻,找到为止。”

    她捡起地上的长鞭,系回腰间,讥诮的口吻,“失踪?”

    我起身正视她,“眼见为实。”

    “这么高的山崖……当年老堡主夫人就是——”她情绪激动着。

    “那就好好找!”我盯着她,“仅凭一地血迹能说明什么?谁保证是他的血?谁保证他一定掉了下去?谁保证掉下去就一定会出事?”

    她脚软着后退一步,目中怒火含着哀怨,声音轻飘无力,“若……若真有什么不测……”

    我咬着唇开口,“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文章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软禁

    今天知道事情的人已全被喝令三缄其口。回到府内,又是另一番波折。

    整晚一直跟在一旁看着事情经过,却没有说话的尤临,突然和冷氏拦住我的去路。

    刀鞘横在身前,尤临面色沉着,凛然与我对视,缓缓道,“若堡主真遇不测,堡中应当如何?”

    我回眸看他,倘然与他正视,“上官堡不能一日无主,为避免外人有机可乘,上官清立马继任堡主之位。”

    尤临蹙眉,似在思量,目中神色繁琐。

    一旁的冷氏面色一僵,脸上涨红,说话的声音发着抖,“凭什么?”

    “族中规矩,立嫡立长。”

    尤临突地冷笑出声,傲慢睨着我,“你以为你还坐得稳堡主夫人这个位置?这满府上下有谁服你?”

    这是光明正大的挑衅了?

    “人服不服是别人的事。做不做得稳这个位置,得由上官若风说了算。”我勾唇笑,冷眸斜睨冷嘤秋一眼,“我的名字,端端正正写在上官堡宗室金漆族谱上。上官一族宗室,不得不认我这个当家主母。”

    顿了顿,“不像有些人,连宗室庙堂都不能进。”

    冷嘤秋面色突地刷白。

    尤临目色一寒,盯着我,语意冰冷彻骨,“堡主失踪,这个罪责,夫人怎么当?”

    心蓦地重重一跳。长袖底下暗暗握紧了拳,该来的早晚会来,我早已没有了推脱的退路。

    “我南宫汐月不是什么都担不起的人。”我不急不慢地开口,“在人未寻到之前,我任你们处置便是。”

    “夫人爽快。”尤临神色冷淡,目中讥讽毫不掩饰,“那就有劳夫人这些时日好好待在房中,省得再惹是非。”

    后面四个字,咬得极重。

    风过,曳起周围满树枝叶,沙沙作响,袍卷发飞。

    变相的软禁呐……

    我不去理会他态度无礼,冷着眸看了一旁的上官若雨一眼。

    她自回来后便一言不发,此刻双唇紧紧抿着,见我看她,便垂眸偏头过去。

    我冷冷笑笑,“我话说在前面,若府中有乱,可别哭着求着再让我出来。”

    “若府中有乱,自不需您多费心了。”尤临斜眼过来,目光有意无意在冷氏身上落下,话语傲慢,“府中,可不止您这一位夫人。”

    “哦?是么?”我笑得璀璨,淡淡眄向冷嘤秋,“只怕她担不起。”

    言罢,转身便走。

    尤临一路跟着我到东苑,见我进房,明目张胆的在我房门上头落了几把锁。然后再一声令下,很快有人拿了木条过来,榔头敲着铁钉“铛铛”杂响,四周窗户很快被封得严实。

    一切早已计划好了似的尽然有序。

    声响太大,吵醒了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上官清。

    稚嫩的声音夹着愤怒,“你们在干什么?谁落的锁!”

    听到这声音,我心中一紧。

    接着就是门板被拍得“啪啪”直响。

    “娘!你在里面吗?娘?!”声音惊慌中夹杂着几分恐惧。

    心弦猛颤,刀割般的疼。

    我疾步跑到门边,手抚在门上,惊惶失措,“清儿……娘在,清儿……”

    他听到我的声音,反而更加激动,“娘,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怎么会把你关起来?父亲呢?”

    一字一句猛烈的敲击在我心房。

    他说到“父亲”两个字时,我再也坚持不住,足下一软,整个人没了力气的坐到地上。

    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没有得到回应,门被敲击得愈发激烈。

    面对那么多人的诘问我都镇静挺过来了,可是,我该怎么和我的儿子说……他的父亲因为我的一声令下,跌落山崖,生死不明。

    苡翠的声音突然焦急响起,“少爷,别敲了,您的在手流血……”

    声音被淹没在一阵拍门的声音中。

    我咬着唇,浑身忍不住的颤抖,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我稳着声音冷冷开口,“苡翠,把上官清带回房里去,不准他出来。”

    “娘!”

    我闭着眼不去听那一声熟悉的叫唤,咬了咬牙,运起真力,“带走他!”

    门外清儿的声音愈来愈远,愈来愈小。

    好不容易静下来,好不容易安静了。

    我倚着门靠坐着,房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也没有炭盆暖炉,冰冰冷冷的,没有一点儿温度。

    酸痛的感觉变成细细的长针深深刺入骨骸,浑身的疼,浑身的痛。

    我不敢闭目,眼皮微微阖上,就能见着满地的鲜血,和他白天临走时决绝冰冷的目光,黑衣银面的十二影卫……

    从小到大,我任着性子我做错过很多事,没有哪回如如今一般……我不敢想像这样的后果。

    我儿子的父亲,我的丈夫,我心底深深念着又爱又恨的那个人……

    心如刀割,伤痛难言。

    长袖里突然跌落两枝细长东西。

    我自嘲的捡起,合在手中,狠狠磨撮。

    这是那个小铁盒子里装着的东西。

    生辰那日,二哥托苏流觞带来的小铁盒子。里面是一枚再无作用的白玉戒指,和三枝响箭,三只响箭,许我三个愿望……

    可是,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十二影卫没有若没有他的意思,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血脉至亲也能利用得这么干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钝痛不已。

    种种疑惑、痛楚丝丝袭来,我仰着头看着这一室的漆黑冰凉,心似也堕进了冰冷的黑暗里,无穷无尽,无限深远。

    我不知道我还能够坚持多久,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只求能够快点醒来。

  

文章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事发突然

    天不知何时破的晓,房内慢慢被外头透过窗户进来的光影照亮,一夜未眠。

    我从地上起身,缓步走到妆台前落座。

    一日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呆呆看着铜镜里映出来如云发髻上显目的白玉长簪,我黯然失神。

    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皮卷肉翻深可见骨。昨日的鞭伤,没有上药。再加上焦急策马去后山,一路之上,伤口裂了再裂。

    我静静看着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面目。

    我笑,她也笑。我蹙眉,她也蹙眉。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彼时,被从外封着的几扇窗户间快速掠过一道人影,眨眼,女子玲珑的身影映在离我最近的一道窗扇上,窗梗被清脆敲响三下,“府中出事。”

    “怎么,昨晚的消息没有封锁住?外头乱起来了?”我自嘲笑笑。

    好事不出门,坏事总是一拨一拨的接踵而来。

    窗外女子迟疑一会儿,犹豫道:“看情形,不大像。”

    莫非是蜀地的事?

    我微微闭目,“说。”

    “今晨五更时分,突然来了许多拜年的。”

    “拜年?”

    “今日初三,按理亲戚间走动拜年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今日却很不一样。”苡翠说话声音和缓,言语中带着几分不解之色,“大清早就来,也不知会一声,气势个个嚣张的说来拜年,一群人约好了似的直接就往正厅走,守在门口的侍卫怎么拦也拦不住。然后冷氏出面,也没得到什么好脸色看。”

    “哦?这样。”再睁眼,镜中人,双目睁开后眸中如泉井幽深,冷澈见底,“你方才说,一群人?”

    “约莫有三四十多个,把正厅占得满满的,一点儿也不给冷氏面子,一会儿说茶不香,一会儿又说点心不够甜,一个个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冷氏站在一旁,一说话就被人打断,左右脸色难看得很。”这一些话说得倒透了几分的幸灾乐祸。

    “这么大气焰,这三四十多个人都姓上官?”我顺手开了妆盒。

    苡翠讶异,“夫人神了,这都知道!”

    人来得这么快?心中暗忖,捏起牛角梳,细细梳理一头青丝,“管家怎么说?”

    “冷氏倒是支了人去请,但是管家那一直没有消息,管家没路面,倒是那尤临一大早就跟在冷氏身边,也不知道这背地里干了些什么勾搭。”最后一句含着愤懑。

    “你也学会嚼舌根了?”我冷声开口。

    “属下知错。”苡翠一哂,打着哈哈换了话题,“夫人,昨晚少爷他……”

    心底骤的一紧。

    头发梳到一半,被打结卡住,梳子顿在那儿。

    我低眸,“你看好他,这一阵事情会比较多,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别让他出半点意外。”

    话毕,苡翠很快离开。

    我锁眉,微微思忖会儿,继续梳妆。

    抿上朱红,匀上脂粉,细挽长发。

    深红镶金曳地长裙换上,镜中女子高贵端华,眼光流动之处,寒气凛凛直逼眉间,尽是严寒与压迫。

    “哗”的一声响,门锁落开。

    我挑眉。

    管家尤昆的声音在门外恭敬响起,“老奴求见夫人。”

    门窗闭着,房里流光黯淡,带着几分逼仄的压迫感,不舒服得很。

    我施施闲闲倚在主位浅抿一口香茗,目光扫过下人齐齐布上来的精美吃食,慢条斯理的开口,“昆叔有事?”

    尤昆一点不耽搁,直入主题,“五更时分,天刚破晓,上官嫡系旁支上下四十五人齐至府中。”

    “五更呀,倒是个好时候。”我舀了勺粥,转而更加闲散地靠着椅背,笑,“这么说来,昨晚没人能睡个好觉?”

    “看来夫人已知晓此事。”尤昆低目,唇角含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知道又如何?”

    “那四十五人此行目的昭然若揭,府中无主,犬子与冷氏已在府中正厅周旋,如今还请夫人出面调和,以保府中安宁。”他话语谦逊有礼,让人挑不了一点儿刺。

    “瞧昆叔这话说的。汐月何德何能?能让昆叔亲自来请。”我将茶杯搁在桌上,笑得懒漫,“调和?冷氏在府中管了四年事都周旋不过来,又何况是连人都不见得识得全的的汐月?”

    尤昆眯了眯眼,双手递过来一本长册子。

    我疑惑,接过翻开,略眼一扫,心底暗惊。

    四十五个人的画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旁边注明了名字生辰及家中排行,甚至连人际关系、嗜好、隐私也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最新鲜的私密事情记载的日期是昨日,这定不是今早才开始整理的。

    连自家人都防范得如此深,这一大家子背地里的东西又该藏得多深。

    敛去笑容,再无心思玩笑,冷冷道“昆叔什么意思?”

    他定定地望着我,眸底深湛,笑意沉沉,“堡主曾说,夫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我狐疑看他,“昆叔应该知道汐月为何被关在房里。此事关重大,昆叔就信得过我?不怕汐月耍些什么手段,不但不帮,反而帮着那些人反咬一口?”

    “夫人不会。”尤昆笑意不减,

    “哦?”

    “若夫人真有那份心思,昨日事端突发,便不会首先下令封锁消息。夫人机敏,老奴望尘莫及。”

    我冷哼了哼。微微垂眸翻看手里头的长册子,“昆叔昨晚没露面,是摆明了试探汐月?看汐月够不够格当这个堡主夫人?”

    尤昆双目一凝,双眸微深。

    “老奴昨晚睡得稍早,并不知晓当时事情。”

    “昆叔,明人不说暗话。”我捏纸翻页,“昨晚那么大的事,您也睡得着?”

    他定定看我,突地一笑,“夫人聪慧。”

    我眼底暗沉,撇嘴,“昆叔,不厚道呀。”

    尤昆是上官堡的老人了,近年来虽不大管事,但府中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他。威信极重,他的话,上官若风也不得不听一听,更何况其他人。

    昨晚那么大的事,他一直没有露面,任我当时一力以暴行管束了众人的嘴,事后,亦任我被他儿子和冷氏软禁,直到今早有事才来见我。

    利用完了便抛到一边,又要用到了再重新拾起,从始至终都维持着好人形象,黑脸总叫别人唱。这如意算盘倒打得极好。

    指下页面不断翻过,半晌,到了最后一页。我抬眸看他,“昆叔要的是个能对堡中有利的堡主夫人,而不是飞扬跋扈的南宫汐月。我说的可对?”

    尤昆眼底眸光刹那间一抹清明透亮,似夜空突现的一瞬流星,闪亮即逝。

  

文章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庭笞

    这事到底比我想象中的要严重。

    婢女奴仆擦着冷汗进进出出,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里头的厉声诘问。那声音有男有女,有讥讽,有嘲笑,还有挑剔。与之相比,冷氏的软声周旋,怎么都了无力气。

    行至门口,尤临眼尖见着我,便从里头出来,寒目看了我一眼,便冲着我后头的尤临问,“爹,你怎么把她放了出来!”

    尤临沉目,呵斥,“闭嘴。见着夫人,一点礼数也没有了?”

    “爹,里头已经够乱了,您还把她带来……”似是在里头被磨灭了耐性,尤临此刻说话毫不顾忌。

    “昆叔还是在这好好管教儿子吧。”我侧眸看了尤昆一眼,“汐月一人进去就是。”

    言罢,自顾上了那厅前石阶,向门走去。

    府中正厅并不如我想象的喧闹,说话的人虽多,却无同时几人开口的现象。厅中热闹正好,隔着几层幕帘,盘算好了似的一人一句或几句,再有几声附和,井然有序的倒像是在进行一场族中会议。

    “我们天明时至,到如今坐了已有两个时辰,茶水都来去好几趟,却始终只有你一人招待,这便是这偌大府邸对待宗亲之道?”声音闲懒,却话语逼人。

    冷氏的声音没有什么底气,声音含糊着,“众位恕罪,堡主事忙——”

    话还未说完就直接被打断,“事忙还是不在?再怎么忙连来见见我们这些宗亲的时间都没有?”

    “这……”冷氏语塞。

    内里传来一声妇人的讥讽,“从头到尾就你一个下人前来说话,府中连个管事的都没了?”

    我在幕帘后头止步挑眉,“下人”这个词用得真真妙极,也不知那冷嘤秋此刻神情如何?想必定时十分精彩。

    一个声音娇甜的年轻女子很快接话,“娘,您看错了,这哪是什么下人,这位可是堂兄的如夫人,当年堂兄纳妾,那排场,可真羡煞极了旁人。”

    之前的妇人继续搭话,“不过一个婢子出生的妾,说是下人也差不离了。”

    言语里的讥酸意味毫不留情。

    年轻女子故作一叹,“就这么个人来招待,府内说得上话的人都死光了么?”

    “你什么意思!”令我意外的,上官若雨也在厅内,这话恼怒的似要上前同人拼架。

    那女子继续嘲讽,“有些人,恬不知耻的与男人私奔,如今还算是这府里的人?”

    上官若雨本就是个直性子,被人说到这个份上却无话反驳。

    有一男声低沉呵斥,“若霜,说话注意点。”

    那换做若霜的话语一顿,声音清脆,“哥哥,也没什么好注意的,我看这府里就是没什么人了——”

    再听不下去,运起真力愠声开口,“谁说府内没人的?”

    陡然一声,厅内众人齐齐一怔,转眸向我的方向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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