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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刑场1927-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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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漂亮活儿给姓方的看看。
“老子在北市码头干那会儿,一背袋两分,一天挣个四毛钱不在话下,哪象这鬼厂子,臭气熏天,活儿也不轻,七块半就打发了。”糙酒也是酒,而且是烈酒。三两下肚,果然俞少爷的新同事们就已经个个脸红脖子粗,一连串的牢骚也就随之出来了。
“码头活儿也有码头活儿的难处。”俞志铭的一名新“同事”是个年岁看上去至少已经六十的老搬运工,他听到这儿忍不住冲桌面儿用力顿一顿杯底儿,有效将对方的牢骚阻住,“你知不知道李毛子在码头上是怎么死的?扛活活活扛死的!”
“李毛子盘下屋基又养爹娘还想娶媳妇,不上码头拼命咋办?”
“拼命也得先掂掂自个儿的斤两啊!”
“依我说哪,那是活该!他一人抢两人的活儿……”
“哈哈,还是咱好,一人吃饱合家不饿……”
苦力们都喝了酒,话题一放开,顿时七嘴八舌起来。
“活儿重些倒没什么,最可恨的是那个监工,那张嘴真比……比茅坑还臭。”其实俞志铭在此之前也曾不止十遍地提醒自己,他是来听人发牢骚的,不是自己要发牢骚的,要避免暴露身份,一定要多吃菜少说话,一定不能惹人怀疑。谁知三杯老酒下肚,这些警告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其实俞志铭这句话倒没惹出什么怀疑,只把工友们惹得一阵大笑。那老搬运也大笑,不过大笑之中他好象有意无意瞟了俞志铭一眼,然后慢腾腾道:“这兄弟面生,是新入行的吧……难怪受不了骂。其实工头骂骂人又伤不着啥,只要厂子里按时发我工钱,给工头骂骂又有啥呢……”
“您老干这行怕有些年头了吧?”俞志铭试探着地瞧着老搬运。
“说年头嘛,那是自己也数不清啦。”老搬运说话的工夫又喝下去了三五杯,“要说干这行的铆窍嘛,简单。想多挣呢就去码头,一件算一件,多扛多挣,若是力气足,一个月挣十块算少的;要稳妥嘛就去厂子,不管扛多少,反正月月到帐房伸手,不过一个月能有个七八块,就是遇到东家做善事了。所以呀,在厂里干活用不着死下力气,混过工头的眼去就成。”
“这兄弟干活的模样,今天我留意住了。”说到这里老搬运狡诘地笑了,露出两排比黄酒还黄的门牙,“三个字:嫩秧子。身手是嫩秧子,计策也是嫩秧子。”
“那依您说,要怎么样才算‘老秧子’呢?”俞志铭想把工作做下去,于是虚心讨教。
“啧啧啧,外行了不是?”老搬运的眼睛眯着缝儿,“我是看明白了,兄弟你就真是外行——外行得跟咱们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山头的。老汉我可不是瞎掰哪,大伙儿都来瞧瞧他这细皮嫩肉的,不是庄户人出身,也不是窝棚子出身,倒有点象高门大户……当然啦,我是说‘象’,也不肯定‘是’。人家高门大户人家出身的,再不济,再家道中落,就凭识得两个字,会写几笔狗脚迹,也不会来干这苦力营生哪……”
老搬运说到这儿,眼睛干脆闭了起来:“这兄弟,你若是真要听我钱老保教诲,那就先说说,你到底打哪儿来啊?”
俞志铭顿时瞪大了眼睛。
“天地良心,我真不是逃避干活,真不是故意暴露身份……我请他们喝酒,完全是想拉近与劳苦大众的距离,完全是想快些跟那些劳苦大众打成一片的……雁林,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天地良心,我是真的想把工作开展下去,这才……”俞志铭与张雁林走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发誓,一边发誓一边抱怨:“那家伙哪儿是个老搬运,分明就是只老狐狸嘛……” 。 想看书来
第三章(8)
“可是,你才工作一天,就搞成这样,也难怪大家有想法啊。”
对此,张雁林也很无奈。
因为俞志铭的辩解实在太……他实在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从校友情分来讲,他或许应该相信俞志铭,可是从现实情形分析,方于才好象更加占理。
事实上,这事除了张雁林尚未表态之外,支部其他部门负责人都已经明确表了态,一致认为这次俞志铭同志在工作中犯下的错误不轻,那是不经组织批准而擅自行动的严重错误。试想,俞志铭在毫不知道这群工人底细的前提下擅自外出聚会,并喝了不少酒,结果弄得自己暴露身份不说,还造成亚兴纺织厂的工作开展受阻,应予处分。
散会的时候,方于才还暗示,最好这回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干脆直接将这个大少爷开除出党了事。
方于才理由也很充分。远的不说就说他那次发言,绕着圈子说了老半天,最后露出了馅儿——而且还是个不小的馅儿:他如此挖空心思,原来是想叫北伐军散伙,北伐军将士都回家抱孩子去!瞧这险恶居心,已经不是简单的消极革命了,那简直就是唱革命的反调,简单些说,就是反革命。
所以这一回方于才信心十足。当初他把俞志铭派到厂里做工,就是想让他吃点苦头,体会一下劳动人民的日子,当然如果他吃不了苦,主动退党,那是最好。就算不退党,向他讨个饶也不错。他没料到俞志铭居然使出这招,才干了一天活儿就因某种“迫不得已”的原因撤了回来。这使他有些恼火,感受到了驾驭一个不听话下属的难度,同时也暗喜,他总算找了东风可借,有了把这只害群之马踢出去的可能。
张雁林一直在犹豫着。
如果只是纪律处分,或许他当场就投了赞成票,在校友情分与组织纪律之间,他肯定会支持后者;可现在方于才的意思竟是直接开除俞志铭,那问题就大了,就不能贸然行事了。
他决定单独约见俞志铭,再听听他的说法。
可是,俞志铭的辩解虽然长篇大论,却苍白无力。
“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想……”——这是有力的辩解吗?
张雁林与俞志铭两个人散着步,绕着那座著名的紫金山麈走了整整三圈,俞志铭的赌咒发誓也至少重复了十遍,但张雁林最终也没能从这些辩解之中寻找到有用的依据,他唯只在俞志铭的眼里看到了一种迫切与焦急,同时,还有一丝被冤枉的无辜。
可这些仍然救不了俞志铭,事实上,若非俞志铭还准备了最后一招,张雁林这回可就真爱莫能助了。
又一次会议在碧玉巷阁楼召开,张雁林进入会场的时候多数人已经就座,唯一令他意外的是今天坐在主持人位子上的人竟不是方于才,曲枫来了南京。
“小俞到底犯了什么错,以致一次会议就通过了开除的决定?”例行的支部会议结束之后,苏德信照例去门口送客,阁楼里只剩下方于才和张雁林的时候,曲枫问起了这件事。
“您是说俞志铭吗?”方于才的目光在张雁林脸上停留了一下,又转向曲枫,“俞志铭平日不遵守纪律,不管开会还是派任务,他不是迟到就是缺席——当然这些都是可以批评教育的小错误,口头批评一下就可以算了;但是这次派他去亚兴纺织厂工作,他贪图安逸,为逃避劳动,故意暴露身份,这可就问题严重了。您想想,他这么做不但他自己的工作做不下去,还可能牵连到介绍他进去工作的同志啊……” 。 想看书来
第三章(9)
方于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小张,你认为呢?”曲枫听到这儿,把头转向张雁林。
“俞志铭同志有时候的确有些毛病。”张雁林点点头,“我也赞同老方的看法,对他所犯错误进行严格的批评教育……可是,我们批评教育有缺点的同志,是本着挽救的精神,应该在批评教育中耐心细致地将他们的缺点消除,而不是简单地将他们开除。”
“那么,你怎么看待小俞这次在纺织厂犯下的错误?”
“俞志铭同志以前从没独立开展工作,没有斗争经验,所以容易在工作中产生疏漏,予人以可乘之机。”张雁林回答,“我已经找他本人谈过,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总的来说,这次他在亚兴厂的工作并没有违反组织原则,虽然因为经验不足处理不当引起了工友的怀疑,但是最后也并没向他人泄露身份,所以他这次最多……最多只能是没有完成任务,而谈不上什么犯错误……”
“他这还不是犯错?”方于才听到一半儿就坐不住了,“一天,才一天哪,才一天他就捅个大篓子,还不算犯错?……”
“犯错有两种情况。”张雁林道,“一种是有主观意愿的,就是说他的本意是不想把工作干好,有暴露身份的主观意愿;另一种是无意的,他在无意间让别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可是现在呢,两种都不是。俞志铭并没有暴露他的身份,面对对方的疑问,他从容以答,用一些话敷衍了过去,直到现在,亚兴纺织厂的搬运工人都还以为俞志铭是一名新闻记者,是到厂里去体验生活的。”
“哦,是吗?”曲枫倒觉得颇为新鲜。
“是的曲书记。”张雁林道,“俞志铭同志当时被问得哑口无言,于是灵机一动,对工友谎称他是记者,是报社派他到厂子里体验生活的。他还对工友说,今后如果有什么难处,就去找他,他一定不遗余力,为工友伸张正义。”
“好啊,很好啊。”曲枫听到这儿展颜笑了,把一枝久已夹在指间的香烟终于点燃送入嘴里。“小俞这样处理问题很好啊,这不仅不是犯错误,而且还走出了一条路子,使这些工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主动向我们靠拢。真没想到小俞这样聪明,懂得随机应变。这是应该表扬的事嘛,怎么反而要处分呢。——唔,说起来他现在应该真去找份新闻记者的职业才是。同时……你知道吗小张,他提醒了我,在现阶段条件下,以记者名义开展工作,说不定是条路子——记者,无冕之王嘛。老方,你认为呢?”
“我……是,是不错。”方于才尴尬地笑了笑。
“老方啊,”曲枫语重心长地笑笑,“青年人做事不免浮浅毛躁,你要学会区分哪。动不动就开除人,那可不好。”
“知道了曲书记。”方于才点点头,眼睛同时瞟向张雁林。
“你写的《龙田县暴动情况说明》我已经看了。”晚饭后曲枫叫上苏德信,走出了碧玉巷。
“我总体同意你对此次失败的经验总结,也同意你所列之各项教训,却不能同意你结语时所提出的请求。”
这天是农历十五,天气不错,月色自然明亮。月亮从云端中浮出洒向古城金陵八方道路四面屋瓦一片朦胧银灰,曲枫很欣赏这样的月色以及这月色下的古城。苏德信也喜爱这样的月色,只是无心欣赏。自龙田县一路走来,千里道路,千种风云,其中真正刻骨铭心的却不是离开苏家湾的惊魂和沿途风餐露宿的困苦,一切的惶惑与悲痛都来自一张报纸。那是在广西柳州,一个对他来说已然平安的地段,街头一个小报童正在用稚嫩的声音叫卖报纸,恰是这张报纸在头版以醒目的标题登载了龙田县苏家湾的暴动,暴动的过程与结局就这样的艳阳下白纸黑字地呈现眼前,谢老师成了龙田县首位农运烈士,黄大扣一家大小连同两个未成年孩子共计四口被自己二哥报复性杀害。苏德信见字瞬间他没感觉天塌地陷而是觉得整个世界顿时停顿了下来,唯有天际那眩目的太阳永恒照耀。他就这样拿着报纸木立街头,若非侄女见机得快赶紧用一个铜板打发走报童,说不定当时他就因举止异样而引人注目,被逮捕法办了。也许他倒有些情愿被逮捕法办,要不就这样站到地老天荒。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章(10)
但他最终没站到地老天荒,侄女苏秀容把他拉到了一处僻静地方,然后静静盯着他好象在等着他放声大哭。但他没有放声大哭,连低泣也没有。不是在侄女跟前要面子,而是哭不出来,或是欲哭无泪。他只想离开,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再不看见那张报纸,好象再不看见那报纸,这些事就没有发生。所以后半程他走得很快,他再不进城,再不看报,甚至街谈巷议都不再听,他埋头一直前行,一直到回了上海又来到南京。他听着上级的委派和安排,做着因这些委派安排而需要做的事务,却一直沉默,麻木地沉默,这沉默连他自己都已经无法分清是浅层次的自我痛责苦还是深层次的信念动摇,但现在这位引领他走上这条道路的老师站在了他面前,老师用他那柔和却盛着威严的目光凝视着他,他的思绪没有活过来反而快要凝成冰块。万籁俱静之中只有明月静静朗照,大错铸成,责任必须追究,后果必须承担,死者已矣,作为生者唯有他来承担,也唯只该他承担。苏家湾的家是回不去的了,现在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再留在组织里。
苏德信不知道除了自请处分引咎退党之外,还有其它什么承担责任的方法。
苏德信的退党申请最后被曲枫截了下来,曲枫见字,虽处百忙之中,仍抽空从上海赶来南京。他唯一没料到他一来到南京,还没顾得上找苏德信谈话,就遇到俞志铭的事情。
“城市资本家豢养的走狗凶残强大,乡村地主及其爪牙也同样的残忍狡诈,这都需要我们勇敢无畏地去斗争。革命道路不会一帆风顺,这条路上不可能没有坎坷曲折,不可能没有困难和牺牲。历史和时代需要我们这代人去面对这些困难,承担这种牺牲,哪怕是巨大的困难和牺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此时曲枫的心绪很复杂,一如脚下的秦淮河水,在静夜里翻腾滚涌。
“我……”
“谢云山同志的牺牲,我心里也与你一般的痛惜。可是只流于内心痛惜而不痛定思痛奋发图强,于民众于国家于民族都是无益。你在这个时候请求我将你开除,作为多年师生我只能认为你如此请求不是出于惧怕以图逃避,但作为领导我却只能判断你太粗疏冲动凡事不以大局考虑。你大概并未想过我处分你能解决何种实际问题,且不说其他同志的想法,就说谢云山同志,你对得住他吗?”
“这……”这句话深深刺中了苏德信,他霍地抬头。
“发生这一事件,非你一人之过。”曲枫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这些日子以来,我也一直在思量此事。思之再三,觉得甚至也不该简单归罪于黄大扣。总之,这件事很复杂……”也许是因为心里难过,也许是因为很多事情实在难以言明,曲枫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小了下去。
“龙田县农运问题,暂且不说它了,说说眼前吧。”过了好久,曲枫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继续说话。他换了个话题。“老方的工作积极性高,方向也正,只是方法时有欠妥。他此次对小朱的处分可能就有问题。按理说我该多呆几天,但最近南方前线战事紧急,上海工作繁多,实无法久留。我走之后,这儿的事就交给你了。这次增派来南京的同志,除了你,张雁林还年轻,俞志铭就更……总之我真正放心的人只有你。”说到这儿他停下了脚步,抬眼凝视苏德信。“从南京产业分布看,棉纱厂和纺织厂是重点,船工码头也不容忽视,至于学生运动,那就更是个大阵地……这情况是杂乱了些,但是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问题。”
第三章(11)
“老师……”苏德信嘴唇在颤抖。
“嗯?”曲枫恳切的目光深深定在他脸上。
“……是。”苏德信是紧紧咬住了牙,才稳定了自己,同时从齿缝中挤出来这个清晰明确代表着肯定的“是”字。
“运气真好……过关!”从碧玉巷出来,刚才在老师跟前一脸严肃的俞志铭从心眼里笑了出来。
“老师让你去当新闻记者。”张雁林还在想着刚才曲老师的说话。“你有什么打算?”
“工作嘛,得慢慢找,哪有现成的。现在——”这事俞志铭倒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拉起张雁林。“走,我请你吃饭。”
“不了。”张雁林摇摇头推辞,“快期末考试了,这两天我忙……改天吧。”
“那好,就改天,改在两天之后——后天,我请你吃晚饭。”俞志铭心情很好,执意要请客。
“那……好吧。”张雁林无可推托,只好答应。
两天之后距离期末考试更近,卫楚楚正在宿舍里临阵磨枪,但一看见门房传来俞志铭字条,就毫不犹豫扔下手里书本跑了出来。两人在校门口相见,苏小姐正从对面走来。她已经穿起了金陵女中的校服,与在碧玉巷时的形象大不一样,俞志铭差点儿没认出她来。卫楚楚倒是老远就瞧见她了,待她走近,拉住她道:“志铭请客,别回学校了,这就跟我们走吧。”苏秀容有些迟疑,卫楚楚又道:“这俞志铭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今天请客,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你不去吃他一顿,过了这村,可没这店。”苏秀容就忍不住笑了。不过她只是抿嘴一笑,旁边一人却是笑出了声来。俞志铭循着这笑声转眼瞧去,见苏小姐旁边还站着一个穿了校服的女孩子,虽不比苏小姐漂亮,但也是清丽可人。卫楚楚又叫起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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