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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毒-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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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者并无任何差别。因此,在机器的标签和人的眉头上也许都可以刻下这样一行公平的断语:“无中不能生有”①,即你输入什么便得到什么。无论你是人还是机器,你所置身的环境总是以各种可感信号不断刺激你,同时你也会作出相应的种种反应。例如,在一根支点处于三比一位置的杠杆的长端施加一磅的力,在短端就得到三磅的反作用力。又如,若向诗人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②问起游记,他便回答你《沙那杜》③。就这么简单!

【①拉丁语,原文为“ExNihiloNihilFit”。——译者注。】

【②英国诗人、评论家(1772—1834),著名诗作有《忽必烈汗》、《古舟子咏》和评论著作《文学传记》,与华兹华斯合著《抒情歌谣集》,开创英国文学史上浪漫主义新时期。——译者注。】

【③“沙那杜”英文为“Xanadu”,系地名,柯勒律治曾在其诗作《忽必烈汗》中提及。关于此地名,现尚无定说。有人认为指上都,即今内蒙古自治区正蓝旗东约20公里处,元世祖忽必烈即位时称开平府,至元五年改号上都。忽必烈定都北京后,上都仍为行宫所在地。又有人认为指大都,即今北京,为元代首都。由此可见,诗人并未游历此地。所谓《沙那杜》一书实为该书作者杜撰,读者不必深究。——译者注。】

然而事情并非真这么简单!完全错了!八人体在养护槽里经过一阵震颤,认识到这样认识是错误的。至于为什么会错,如何错的,它却说不上来。为此它作出了一个罕有的决定:八位成员暂时分离开来。

分离开来后,特罗派尔一时感到不适应,比八人连成一体时更觉难受。养护槽里的生活把他的机体扭曲了。尽管他自己的双眼还能辨别出养护液里的昏暗、自己变形的趾甲以及那些安装在粉红色皱巴巴的双手上的错综复杂的电线和开关,但他有一种幻觉,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瞎了。他想,一定要重新调整养护液里盐分的浓度。

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些离子交换方程,向他解释手起皱的原因,原来那是在复合大脑里无休止地进行分析思维活动而留下的后遗症。

贾安戈·滕博自然先发话。“孩子们,”他说,“我连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没有了,对金字塔这些侵略者再没有一点同情。它们是十恶不赦的恶仆与反贼,我们必须与它们打一场战争,拼出个你死我活。”他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八人体曾经考虑过一种与金字塔妥协的办法,以求得以最小代价解决问题。

众人激愤,发出一阵无语的嗡嗡声,表示赞同。

“谁想出要分离开这个坏主意的?”威利问道,并大哭起来。

“唏!威利!”梅塞黛丝·范德伦安慰他道,“好啦,别怕,一切都会好的。我们都是你的朋友。”威利把拇指放在嘴上,手却仍然抓住开关不放。渐渐地,他安静下来,心里一遍遍地说:“这儿暖和,这儿好。”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接下来发言的竟是金颂:“我们应该谈谈北极水晶宫里躺着的那一位。那位长满触角的绿孩儿.他可是比我们当中任何一位都年老。”

“他死啦。”特罗派尔说,心中奇怪金颂怎么还会提起这个不值一提的话题。

“能这么自信固然好得很,只怕是太过自信了。”金颂冷漠地说道,“现在我自己都已经不死不活,算不得人了,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人家的死活。我所知道的是,早作准备,以免自己也中了金字塔同样的诡计,这才不失为明智之举。”

阿拉·纳罗娃说:“我想,金字塔一定也为自己杀了主人而内疚。它们整日呆在水晶宫里做这做那,一定是在尽力想让那位主人复活过来。它们一定想对他说,它们也很难过。”

“不,不!绝对不是这样!”科尔索·纳瓦龙叫起来,“你妇道人家的心也太易于宽恕了。它们是恶魔。它们哪是在救他,是在折磨他。这些罪该万死的魔鬼,我永远诅咒它们!”他一副满不在乎、昂然不屈的样子。可惜他的手动弹不了,要不他准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以表示他对金字塔的不屑一顾。可现在他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开关,他什么也动不了。

斯皮罗斯·古尔本基安终于开口说话了:“我的朋友们,还是让我们把整个形势前前后后通盘考虑一遍吧。我们不仅要公开打击它们,还要暗地里打击它们。我们的地下斗争开展得很成功。我们的地球同胞们已给它们造成了大规模的破坏。对这些破坏,目前它们的维修机器人还没有能力进行修复。有几十个妇女马上就要分娩,那可是人类的第二代,我亲爱的朋友们!不出13年或14年,新一代又进人生育期时,金字塔就要完蛋了。这颗行星的命运注定掌握在人类手里!当然我这是夸张的说法,但无论如何,地球村民的数量会迅速增加,金字塔及其机器们将无法控制他们。人类终将战胜金字塔,这只是个时间问题。时间对人类是有利的——只不利于像我这样的半死老人!误解也罢,不解也罢,人类将在这颗行星上自然而然地繁衍生息。他们将清除容器里的沉积物,以建成新的酵母培养基。殊不知这样做的结果无意中竟使炼钢用焦炭粒含有了沉积物杂质,而这又会进一步导致金字塔冶炼出劣质钢材。我们的同胞们还会发现一间屋子,温度和湿度均适合人居住,只是里面充满了氯气;他们自然会把鼓进氯气的鼓风机堵塞起来,这样无意中截断了氯气的供给;而缺乏氯气,整个星球上的氯丁橡胶生产也就停止了;没有了氯丁橡胶,防油衬垫也就生产不出来了。人类柔弱的血肉之躯,被饥饿与繁殖需要驱使的柔弱的血肉之躯,将给不可一世、冷酷无情的机器魔怪以毁灭性的打击!”

“我等不了一个世纪!”特罗派尔咆哮着说。

“为什么?”古尔本基安温和地问道。

“为了——为了——”特罗派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最后才连答带问地说,“为了重新做人,行走在地球上……上帝呀!我们在干什么?”

威利突然惊恐万状地哭喊起来,梅塞黛丝·范德伦急忙安慰他。

“我们在干什么?”特罗派尔又一次问道,口气尽量保持着平静,“我们为了自己的方便将自己的同胞从地球掳到这里来,使他们涣散为一群无恶不作的害虫。我们不是救苦救难的神仙,而是无恶不作的魔鬼!”

特罗派尔看着他的伙伴们,往事如转动万花筒般一幕幕从他眼前闪过。长期以来,八人体只知道确定不移地接受并执行指令,这种一成不变的确定性慢慢地改变并扭曲了八人体,使其逐渐丧失人性,蜕变为一台僵化而不知变通的机器。

“我们就是机器!”他哭喊道,“是与金字塔一样冷酷的机器,没有灵魂,没有同情心。”

“是啊,”阿拉·纳罗娃说道,她也突然感到害怕起来,“我们怎能干出这种事来呢?你仁慈的贾安戈·滕博,为何如此放纵我们而不加阻拦呢?”

那个有着为人之君——不过是非洲的君王——心肠的掏粪工显得异常不安,他告诉大家说:“看看我的心,你们就明白为什么我不理解你们的异议了。”

大家看了他的心,果然明白了,原来他一直为“不是神仙而是魔鬼”的论断所困惑。在他看来,这是最悖理、最不合逻辑的谬论。对赤贫荒凉的非洲大陆的民众来说,上帝与撒旦原本就是同一人。只有在非洲,人们才可能心安理得地吃人,而其它任何地方的人都做不到。西伯利亚的萨满教巫医会疯狂地撕下并生啖看他们跳神的人的皮肉,但事后得一口口吐出来,以便整个部族不因此相互残杀而毁灭。波利尼西亚群岛和美拉尼西亚群岛①的岛民们无视命运的惩罚而食人肉,但他们也不免身体发抖。只有在饥饿的非洲,人差不多就是肉。因此,当特罗派尔说“我们不是神仙而是魔鬼”

时,贾安戈·滕博则理解为“我们是神又不是神,是魔又不是魔”,因而自然不明白那算什么话,用的什么逻辑。事实上,真要有人说出那样的浑话,那谁也不可能明白。

【①分别为中太平洋和西南太平洋中的群岛。——译者注。】

古尔本基安也感到进退维谷,无言以对。

贾安戈·滕博虽感困惑,但还是说出一句大实话来:“朋友们,强大终比弱小好。结成一体,我们就更强大,这难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谁敢保证一生没个闪失,一脚下去不踩死个把蚂蚁的?”

“你们再也不能把我拉回去了。”特罗派尔说道。

“我也一样。”阿拉·纳罗娃应和道。

“你们不能这样,”科尔索·纳瓦龙叫起来,“阿拉·纳罗娃,我的爱人!特罗派尔,我信赖的朋友!难道你俩要成为背弃分子而脱离大家吗?你们绝对做不到!”

“我同意科尔索的看法,分离绝对做不到,”斯皮罗斯·古尔本基安来了兴致,“我可是认真的,我用理智说话,可没有性因素的干扰——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科尔索,此话不是针对你才说的。

试问特罗派尔和阿拉·纳罗娃,你们将如何摆脱我们?只要我们愿意,大伙的记忆一股脑儿倾倒在你两位的脑袋瓜里,还不把你们(的个性)整个儿淹没!”

“试试看!”特罗派尔咆哮着说。

“试试看!”阿拉·纳罗娃也吼叫起来。

“但愿你们不是因为威利的缘故,”梅塞黛丝·范德伦歉意地说,“没有我们,他会迷惘绝望的。”

金颂高兴起来,说道:“好好好,我正好看个热闹。我就喜欢看傻子打架。把一切都搅它个稀巴烂才好。”

特罗派尔和阿拉·纳罗娃首先感到了来自贾安戈·滕博的攻击。

对手企图扰乱他们的记忆,向他们的脑子里慢慢渗透错误记忆信号:耀眼的沙漠与戈壁吞没了白雪皑皑的大草原。地球的最后一头大象,滕博的崇拜物,那长有象牙的巨兽,终因年老体弱,关节发炎,而一头栽倒在德班的大街上,侧卧在地,含糊不清地呻吟着,快要死了……普林斯顿和加拉在特罗派尔的记忆里模糊起来,尼斯和盲老人也在阿拉·纳罗娃的记忆里淡去了。紧接着来了科尔索·纳瓦龙。他的思想尖酸、混杂,华而不实,他忠告他俩要像他一样胆大、顽强、团结、英勇与自尊。跟着而来的是斯皮罗斯·古尔本基安,他从来也不是一个煽风点火、惟恐天下不乱的人,他只在他俩的脑子里溅起些琐碎往事的水花。六年前的一天,在巴黎,他赢得了在第九大桥上收取过桥费的特许经营权。此举为他日后的发达奠定了经济基础。又一个夜晚,他炸开法兰克福①五戒监狱的牢墙,放走了他手下一个会计——自然,那人因犯狼性而获罪。

又一个下午,在司芬克斯石像②的巨大脚爪子间,他用法国糖萝卜与一个名叫沙洛姆的商人交换非洲谷物。

【①德国中部城市,位于莱茵河畔。——译者注。】

【②位于埃及吉萨金字塔附近的巨型狮身人面石像。——译者注。】

梅塞黛丝·范德伦泼来的记忆浑水是一段内心独白:可怜的威利,他的确什么事儿也弄不明白,但当大家在一起时,他会感觉好些,因为他忘了自己一无所知,也许他的状况正在好转,你们信吗?也许下一次当大家再结成一体时,他脑子会明白一些,那难道不是很好吗?格伦,阿拉,你俩难道不能为了可怜的威利而不作计较么?接着,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威利说话了。他说道:“你们最好及早采取补救措施。就在你们闯进南极书库时,就已经闯下大祸。可你们现在还没能耐允许自己去捅这样大的娄子。这一情况谅你们也不可能知道。”

“威利!”梅塞黛丝尖叫起来,喜悦万分。众人骚动起来,对特罗派尔和阿拉·纳罗娃的攻击也就不了了之。

威利继续说:“不,我不是威利。我得说,威利已经被我杀了,不会活过来了。我很抱歉,是我谋害并顶替了威利,干下这偷梁换柱的勾当,但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就是你们的朋友所说的那位‘长满触角的绿孩儿’。”

“是这样说过。”金颂说。

“是的,夫人,”威利说,“我们曾经掌握着你们人类,经营你们并把你们作为机器部件之一,继而又让机器为自己的需要自行经营。在那以前,人类世界是神奇而迷人的南非。”

“你怎么会说我们的话?”科尔索·纳瓦龙有气无力地问道。

威利充满向往地说道:“我们曾经有两百多种语言,有的长于表达此物,有的长于表达彼物。我们要求掌握所有这些语言,多掌握一种语言又有何难?我们聪明,上帝呀,我们聪明无比!好啦,听我说,当进入南极书库时,你们就闯祸了。”

对此,众人尚难完全明白。

“万能锥——地球人所谓‘金字塔’——一直在等待安置在你们星球上的那位同伴返回。现在它们的同伴已经返回来了,一行八个正朝这里赶来,要亲手完成一桩大事:彻底摧毁这个养护槽。我祝各位好运。不管怎么说,你们人类是一个了不起的可敬的种群。”

“救救我们吧。”古尔本基安慌慌张张地请求道。

“我不能,”他说,“我已经死了。”

众人一听这话,如堕五里雾中,浑然不知所以。

第十六章

还有什么话好说呢?特罗派尔和阿拉只得带着痛苦的遗憾,迅速溜回集体意识的大池塘里。如今,在这生死关头,所有的热血儿女都已经不得不看轻生命,放弃思想自由、人身保护权及随便穿戴的自由,投入到战斗的行列里去了,他俩又如何能例外?所有的手都已开始工作,各种键钮开关被按得咔咔哒哒直响,遍布对称星的电线、12台发电机、100套麦克风和电子眼组成的庞大军团开始行动了。第一个模拟显示系统为八人体快速提供了一幅全球敏感区域的分布图。安置在赤道地区的黑匣子间谍机器人报告,八个金字塔正结集在赤道这条假想线上,并沿此大圆周相互等距离地排列着。异乎寻常的是它们所处位置是整个星球地表最荒凉杂乱的地区。接着又进一步报告,每一个金字塔的塔顶左右伸出两条不知作何用的长线,并相互连接起来,构成一个巨大的八角形。

就在报告这一情况时,黑匣子间谍机器人突然死亡,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电流。电流沿连接八人体的电缆传到养护槽,差一点将八人体击毙,幸而赤道附近的电缆顷刻间熔解并气化,及时截断了电流。

几分钟后,第二个模拟显示系统建立并投入工作。这一次作局部显示,结果更为精确。八人体“看到”金字塔由耀眼的长线连成一体,慢慢向南运动。在穿越无空气的地区时,由于信号太弱,几乎观察不到它们的行动。在绕过星体曲面并最终在南极出现前,它们一直发着炽热的蓝光。各监视器在被摧毁前都向八人体发出了关于连接各金字塔的那条长线的情报。那八角形原来不过是几磅重氢,在任何固态、液态或气态物质形式都不可能达到的超高温下,分化为由赤裸的电子和重氢核组成的等离子区。正是这个等离子区在金字塔自身形成的磁场作用下,形成一束铅笔粗的扁平等离子粒团。这种物质的温度高达一亿度,压强高达每平方英寸2000万磅。

在此高温高压下,四处逃逸的粒子受到磁场的吸附,冲力减小,温顺地游离在磁场管的一角,无法逃逸,只有部分能量辐射出去。在一亿度的高温下,等离子粒团内的核聚变便可持续进行,同时释放出太阳一样巨大的能量。在这神奇的八角形行星腰带慢慢南移的进程中,途经地区的一切钢铁物质立即熔化,流失干净;所有铜制器物立即气化为一阵烟雾,飘散得无影无踪;八人体设置的远程电子眼只眨了几眨,就完蛋了。显然,金字塔的清洗行动开始了。为了保住北半球,它们只得对南半球展开大清洗。

很明显,在南半球,凡是金字塔能识别的东西将全部被销毁,不可能继续存在,包括电线、继电器、发电机、电子管、晶体管、热敏电阻、空间电荷管、变压器等所有电器及其组装品。八人体与外界的联系中断了,通讯系统失灵了。金字塔识别的生命形式——包括智能部件及八人体——也即将灭绝,只有它们不能识别的生命形式方可继续生存。

罗热·杰尔明在一束小火苗上烘烤着酵母饼,取火的燃具是自制的。把酒精盛于一个润滑油罐里,再把从保温管道上取下的隔热纤维捻成粗线,就成了灯芯,这样,一个燃具就制作好了。酒精虽丰富,但现在已无人敢再饮用。以前他们大量饮用酒精,可由于无人能区分那种无色液体究竟是乙醇还是甲醇,只有等到三天以后才知道,因为如果是甲醇,那么三天后饮用者就会失明并死去。良性的可食用酒精与其剧毒同类物间的这种难分辨性使十几个粗心男女送了性命。目前,一群人大幅减员,损失近半。几个如穆罕达什·杜塔一样的英雄已相继牺牲,余者尽是老弱病残、低能儿。这些人中,有五天不进食进水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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