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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快醒醒[出版]-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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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桑小姐……啊不,林夫人近来可好?好像快生了吧?”

    “有劳小梅姑娘挂心,沐云一切安好。先前王爷说,沐云所中之蛊多少会影响腹中胎儿,可能不足月便会出生。如今她已怀胎七月,我不放心将她独自一人留在京城,遂将她送回锦城娘家安胎待产。”提起桑沐云,林铮的神情变得柔若春水,唇畔不知不觉地含了一丝笑意。

    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桑府烟桥画柳的庭院中,望见一树梨花盛开似雪,树下静静伫立着那名痴心守候的少年。

    我最喜花好月圆的美满结局,由衷替他欢喜,遂道:“等到孩子出生,我要去讨杯满月酒喝。对吧,圣僧?”

    希音淡笑道:“小梅说去,那肯定要去。”

    林铮笑道:“恭迎大驾。”

    几日来,燕军与御林军有过几次小规模的冲突,燕军主力仍然留在温宿城,拓跋飞并不着急开足火力,仿佛正在等候时机。希音与大司马李远取得联系,共同部署战略,同时调派御林军副将威国将军至蜀军军营。

    西北的夜空澄净如幕,仰头可见月明皎洁,满天星斗。刺骨的寒风愈加凛冽,吹得篝火摇曳不息。远远近近的火把明明灭灭,火焰肆无忌惮地舔舐着漆黑的夜。

    时近子夜,希音仍然与林铮和几位将领在外议事,我则百无聊赖地坐在帐里杵药,顺便等他回来。

    同床共枕什么的,起初我还甚是羞涩,但转念一想,横竖亲也亲过了,抱了抱过了,床笫之欢好像可能或许……也有过了,便也就半推半就地应允了。身在军营,考虑到影响问题,除了亲亲抱抱之外,他也没有什么越轨的动作。

    起初,被他抱着,我浑身僵硬难以入眠,现在却变成了没他在身边我睡不着……我仰天长叹,人生,真是无常啊。

    蓦然,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若有呼喊声、兵刃声、马蹄声交织成片,在广袤的原野上回荡不息。我忙放下手中的伙计外出查看,只见蜀军士兵行色匆匆,似乎正忙于集结。

    我随手拉过一人,问道:“小兄弟,出了什么事?”

    那人答道:“刚来探子回报,关外一百里外发现大规模燕军行进。王爷下令全军集结,立即出兵抵御。”语毕,急匆匆地向城门方向跑过去。我心下一刺,不敢迟疑,提步紧紧跟在他身后。

    燕军按兵不动,一直不与御林军正面冲突,原来竟是打算保存实力,趁夜奇袭蜀军军营。但拓跋飞这么做委实有些没道理。温宿离敦煌较近而离嘉峪关较远,就算他要采取先寡后众的战略,可关外茫茫大漠黄沙千里,他舍近求远,率军长途跋涉绝非上策。再者说,沙漠中气候风云变幻,万一碰上个沙尘暴什么的,全军覆没也是有可能的。他为何要冒这个险?

    思前想后,我怎么都想不通拓跋飞这种诡异行为的理由是什么。

    城门外,夜色寂寥如水。

    我远远望见希音静立在战马旁,他并没有披盔甲,只是着一袭黑衣,愈发显得清俊雍和,恍若天神。夜风吹动他的衣袂,如同翻飞的蝴蝶。他负手而立,修长挺拔的身形仿佛与夜色溶为一体,在他身后,蜀军将士正严正以待。

    我加快步伐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圣僧,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燕军会忽然来袭?”

    他向我投来安抚的眼神,一句话便解释一切:“领兵的将领是拓跋珊。”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以……这个坏女人是因爱生恨来报复了吗?

    希音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叮嘱道:“夜深了,你先回去睡吧,不用等我。”说完,便要转身上马。我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他回眸看我。我忽觉喉头有些干涩,本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无奈到了唇畔只剩下一句:“拓跋珊诡计多端,一切小心。”

    他点头,“放心。”

    希音一跃上马,马儿扬蹄长嘶。我默默退到一边,他勒紧马缰,马儿不安分地原地打转几圈,方才渐渐安静下来。他望我一眼,眸光如融化的冰河般潺潺流动。我微笑着挥了挥手,他用力一夹马腹,挥手甩动马鞭,率大军驰出嘉峪关。

    我仍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林铮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旁,道:“姑娘莫要担心,王爷自有妙计应付拓跋珊。”

    我暗自叹息一声,对林铮说:“你不了解拓跋珊,此人行事诡谲,阴险狠辣,而且还有点变态。最重要的是她自幼生活在西北,对沙漠内外地形十分熟悉,蜀军却是初来此地,我担心圣僧会上的她的鬼当。”

    林铮笑着解释道:“小梅姑娘言之有理,不过此次出战正是王爷计策中的一部分。燕军多日按兵不动,王爷与李大人合谋诱其出兵,他以两万蜀军正面迎敌,李大人便率领三万御林军从后方突袭,双方前后夹击,将燕军主力一举歼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可就算林铮解释得再清楚不过,我的心里却仍然隐约有几分不安。我又抬头望了望茫茫大漠,大军早已消失在苍茫寂寥的夜色中,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我和衣在塌上摆平,思绪纷乱如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东方天际泛白,帘外再度响起喧闹人语声,我一溜烟地从榻上爬起来冲出帐外。

    晨风扑面,清爽宜人。朝霞灿烂若锦,布满淡蓝的天空,旷古而空灵。我环顾四周,除了三三两两的几名伤病相互搀扶着进出医帐外,一切如常。

    我问一名伤兵:“王爷在哪儿?战果如何?”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却仍是喜气洋洋道:“昨夜我军大胜燕军,燕军主力被杀个片甲不留,王爷生擒了燕军将领,此刻正与几位大人在主帐议事。”

    生擒燕军将领?我不禁心生疑窦,拓跋珊轻而易举就被抓住了,简直就像天上掉下桂花枣糕一样教人难以置信啊!是希音的人品太好,还是拓跋珊的人品太差?

    我到主帐时,帐内只剩下希音与林铮二人。

    希音见了我,微微笑着朝我伸出手,道:“小梅。”

    我忙不迭扑上去,将他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好生查看了一番,确认他毫发无伤后,这才如释重负道:“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希音将我半搂在怀里,轻柔抚摸我的脊背。林铮笑道:“小梅姑娘,我没有骗你吧,王爷怎么去的还怎么回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半晌,道:“对了,你们当真生擒拓跋珊了吗?”

    希音与林铮对视一眼,眸底闪过涟漪,沉声道:“理论上是,但我怀疑这个拓跋珊……是假的。”

    “假的?”其实我也这么想。

    他点头,目光深沉如海,道:“昨夜与燕军相遇时,拓跋珊并未露面。当时我便觉得事有蹊跷,于是留了一手,兵分两路,一路迎敌一路沿原路折回。果然不出我所料,折回的那一路军队在途中遭遇燕军的突击。拓跋珊诱我正面与燕军对抗,实则利用地势之便,派兵埋伏在沙丘中,欲意从背后袭击,所幸我及时有所察觉。后来,李远率御林军及时赶到,蜀军与御林军前后夹击,将燕军打得溃不成军。两军交战时,我在燕军中发现拓跋珊的身影,却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擒住,我猜想那只不过是她用来迷惑我的替身而已。”

    我问道:“她在哪儿?”

    “现在被关押在囚帐里。”稍顿,希音似是勾了勾唇,与我道:“罢了,是真是假,去看看便知道了。”

    昏暗的囚帐中,有一人被铁链禁锢在角落里。由于手脚都被捆住,她只得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缩着,冰冷的美眸中依稀闪烁着一丝桀骜讥嘲的光。

    “拓跋珊。”希音走近她身边,俯身毫不怜惜地扳起她的下巴,迫她与自己对视。“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拓跋珊冷冷地将他望着,咬唇不语。

    希音眸光骤变,双手抚上她左右脸颊用力一扯,一块人皮面具陡然剥落,随之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庞。

    那人略带几分挑衅地扫视我们,嘲弄地笑道:“真是傻得很,堂堂大燕国的三公主岂是这么容易便被你们捉拿的吗?蜀王殿下,公主让我向您转告一句,趁她心意未变,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事到如今拓跋珊还惦记着与希音的盟约,这委实教我有几分意外。不过,不知道她念念不忘的究竟是希音,还是敦煌与西北四郡?若是后者,显然她得逞的希望甚是渺茫,还是趁早死心的好。若是前者……那就更该死心了!

    我作义愤填膺状,道:“啊呸,许国乃是中原正统王朝,不屑与尔等蛮夷为伍!”

    希音紧攥着人皮面具,骨节隐隐泛白,冷笑道:“燕军主力已然尽数伏诛,她有什么资格与我互为盟友?”

    那人的目光直勾勾地黏在希音身上,一抹怪异的笑容凝固在了唇畔。下一刻,一汩鲜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溢出来。不待我们察觉,她竟已服毒自尽。

第四十九章


  昨夜一战;蜀军共歼灭燕军三万两千人;燕军损兵折将;锐气大减;而我方的损失却微乎其微,死伤不过百人。一切多得希音及时识破拓跋珊的诡计,当机立断命一路蜀军沿原路折回;破解了燕军从后方包抄的埋伏。

    当夜;希音在军营中摆下庆功宴犒赏将士。

    嘉峪关地处西北苦寒之地,食物简单而粗糙,除了百姓自发为将士准备家常菜肴,便是一些灼烤的野味。

    夜幕很快降临;军营里四处燃起篝火;火焰随风飘忽,美酒醇冽的香气随风飘散。士兵们围坐在篝火吃肉喝酒,有些人吆五喝六行酒令,有些人早已醉得七倒八歪。

    希音难得兴致高昂,与士兵们把酒言欢,共饮三巡。他的酒量好得深不可测,接连喝了两三坛仍不见半分醉意。不少主动与他拼酒的将士纷纷败下阵来,输得心服口服。

    夜色越发浓重,不少人已经意兴阑珊,跌跌撞撞地回了营帐,还有一些人索性抱着酒坛睡倒在篝火边。明艳的火焰渐渐熄灭,深沉的黑暗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整个营地。偶有一两句不甚清楚的叫嚷声,间或打破幽深的寂静。

    酒饱饭足,我将希音扶回主帐,由衷叹道:“圣僧啊圣僧,你究竟能喝下多少酒?”

    他揽着我的肩头,挑眉似笑非笑地望了望我,坦言道:“若是光明正大地喝,我大约只能喝下一坛。”

    我便奇了:“难道你方才不是光明正大地喝吗?”

    他从襟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悠然道:“我早先服过解酒药,方才自然能想喝多少便喝多少。莫说以一挑十,便是以一挑百都不是问题。”

    原来如此……

    我略带鄙视地瞟他一眼,道:“我说你怎么酒中豪杰千杯不醉似的……既然是庆功,就要敞开胸怀喝得尽兴而归。你偷偷先服下解酒药再与将士们拼酒还有什么意思?你这是旁门左道,胜之不武啊不武!”

    希音摇头,振振有词道:“今夜有客到访,我不能醉。但若我不喝,必将扫了众将士们的兴。我预先服下解酒药,既能与他们喝得尽兴,又不至于怠慢访客。如此两不相误,有何不可?”

    我略作思忖,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遂问道:“谁要来访?”

    他没有回答我,却是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有客自远方来,岂能不相迎?”

    子夜,香炉内燃着气味清芬的药香,青烟袅袅飘散在空中。

    希音坐于案边审阅军情,我则和衣在榻上摆平,手边是一套武经七书。行军在外,话本就不要想了,能看的书册只有这些。本着学点兵法好傍身的想法,我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六韬》,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这场战争的战况。

    燕军主力受损,如今只余下八万不到兵力驻扎在温宿,短期内应当不会与许军正面对抗。拓跋珊深藏于幕后,一直未曾露面。就算希音公告天下休妻废妃,她也不曾出面辩解或是诘难,如同人间蒸发一般,甚至整个燕国王室都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

    我摸了摸下巴,这个狡猾而变态的女人啊,下一次又会想出什么花招来对付蜀军呢?

    这厢正当我想得出神,耳畔响起一阵脚步声,抬头望见希音侧身坐于榻边。他的唇畔抿起一丝笑意,道:“怎么还不睡?”

    我翻了个身,舒服地趴在他腿上,道:“不是说今夜有客到访吗?我好奇,我想见。”

    他轻抚我的头发,道:“这位客人,你未必想见到他。”

    我思量一瞬,认真道:“现在只有拓跋珊是我不想见的。”

    “那么,裴览呢?”

    我心下一刺,倏然抬头,“……裴览?”

    希音点头:“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正是裴览。前几日我收到他的密信,信中说他将于今夜丑时来嘉峪关与我会面。”

    我难以置信道:“但、但他不是身中蛊毒连早朝都上不了吗,怎么会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到西北?”

    如今京城全面戒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裴览瞒过柳丞相和满朝文武来此见希音,难不成……我问:“他是来向你求医的吗?”

    希音摇头,“不是的,生情蛊之毒,只有燕国王室成员才懂得如何解。这一点,裴览自己也很清楚。况且,依拓跋珊所言,裴览体内的子蛊已然化作剧毒游走全身,想要刮骨剔蛊也不可能了。”

    我垂眸缄默不语。若再不击败燕军取得解药,只怕裴览时日无多。

    照拓跋珊的意思,我身受廷杖等同于将附骨之蛊强行取出,而体内余毒仍未解除,理应不能恢复记忆的。可自从离宫以来,我却已然陆陆续续地想起了从前大部分的事。

    真真是蹊跷得很。

    “那是为什么?”

    希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我的耳垂,目光变得深沉。

    良久,说:“恐怕……京城要变天了。”

    丑时,一辆马车停在军营外,几乎被夜色所淹没。不多久,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被随从搀扶着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

    裴览脚步虚浮,即便在隐在浓重的夜色中,也不难看出他的面色惨白如纸。他时不时地掩口轻咳,眉宇间似乎压抑着隐忍之色。

    希音挑帘而出,快步向他走去,二人交谈一番。裴览轻拧了眉间,面色甚是凝重,希音扬唇轻笑,转身领他向主帐走去。裴览身形一顿,忽的回头向这边望了一眼,眸光清浅若流水。

    我呼吸一窒,忙不迭放下帐帘隐身其后,不教他发现我。半晌之后,当我再向外看时,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方才那匆匆一瞥,我分明望见他动了动唇,瞧他的口型,仿佛是轻唤了声……梅儿。

    我有些坐立不安,一会儿坐坐躺躺一会儿爬起来踱步。脑中反复回想在宫里的那段时日,我究竟接触过什么可能是解药的东西。奈何想了半天,终究是毫无头绪,遂只得作罢。

    希音与裴览密谈整夜,直至破晓时分才回帐歇息。

    我睁着惺忪地睡眼将他望了一眼,他面有疲色,利索地宽衣解带躺在我身旁。我替他盖上绒毯,忽觉腰上一紧,身子被他搂进怀中。

    我埋首在他的胸前,闷声问:“裴览走了?”

    希音极轻地嗯了一声,闭目道:“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人明明已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却还不知足,非要将那一人也拉下来,自己登临九龙宝殿方才罢休。”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我的脊背,湿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地喷洒在额间。

    我一惊,蓦然清醒了。“你的意思是,京中有人要谋反吗?”我复仔细品了品他的话语,问:“莫不是……柳丞相?”

    希音不置可否,显然默认了我的猜测。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已然蒙上了几分睡意,“裴览如今的处境很是危险,进退维谷腹背受敌。他此行专程来向我求救,你说我当救不当救?”

    我不动声色地抬眸觑了觑他,他闭着眼睛,面色沉静如水,不见丝毫波澜。我思量许久,斟酌道:“当救。”

    他忽然笑了,叹道:“小梅说当救,那便救吧。”

    我顿觉哭笑不得,戳了戳他微微扎人的下巴,嗔道:“喂喂,这是开玩笑的事吗?”

    希音捉住我不安分的手贴在胸前,蓦然睁开眼睛,眸中清辉一片。薄唇轻扬,笑意再深三分,他风轻云淡地说:“柳丞相扶裴览登基,有拥立之功。起初他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大肆敛财,裴览皆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曾深究。如今裴览病重,他趁机发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裴览无子嗣。此番燕国忽然兴兵南下,许国朝中必然有他们的内应。”

    我忽然想起拓跋珊那日对希音说的话——若要单纯地选择盟友,你非上选。这本就是利益交换,你能给我的,旁人未必不能。

    原来她所指的“旁人”,竟是柳丞相。

    “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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