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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五世-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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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夙北那点小心思被他看穿,面上讪讪的,宫留玉用手指按了按眉心,继续问道:“他送你的那些礼,你可都处理干净了?”
江夙北点头道:“命比财重要,这事儿臣还是知道的,所以臣能扔的都扔了,扔不了的活人…”他单掌做了个下切的动作,然后苦笑道:“可是臣这边处理了也无甚用处,他那边还留着往来的账本子和书信呢,那才是最最要命的东西。”
宫留玉问道:“那这个行商嘴上是否严实?”
江夙北苦笑道:“平时两相便宜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如今遭了难,定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他为着自己保命,把臣供出去是必然的。”他一皱眉,脸色有些冷厉:“本来想一不做二不休,一次除个干净,可惜那人被督查院保护的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没有得手,臣试了几次都没得手。”
宫留玉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缓缓地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这便是答应帮忙的意思了,江夙北面色一喜,却不敢表露太多,便又是一抱拳,转身离去了。
杜薇在一旁听了个整个儿,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按说这事儿也在她的谋算之内,但她想到宫留玉,心中莫名的有些愧疚。
宫留玉这时却转头看了下来,神色已经恢复了从容,对着杜薇道:“给我换身衣服,我要出去。”
杜薇已经收敛了神色,轻轻一点头,转身出去备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宫留玉都跑前跑后地忙活,往上便取了账本子和书信来研究——这些只是抄录来的复本,正本还在督察院里,督查院的规矩,证物在调查清楚案情之前,除了主审管,谁都不能瞧一眼,就连证物的主人核对画押的时候看的都是抄录本。
这日晚上仍是冷清清的天气,杜薇站在自己房里想了想,把新做好的靴子取出来走到宫留玉住的地方。
宫留玉正皱眉仔细看着账本和书信,想从其中找出些纰漏来,却见杜薇手里捧着一双靴子走了过来,眉头不由得松了松,看着她手里的问道:“这是什么?”
杜薇道:“您上次抱怨靴子不合脚,所以我看了您脚的大小,特地做了双新的来,您看看这双趁不趁脚。”
宫留玉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让她这般上心,仰着唇笑了笑:“你有心了。”他又垂头半责道:“废了这么大的功夫,还不如你描了鞋的样子让针线房的人去做,硬皮子的靴子难做,又容易伤手。”
杜薇半蹲下身要给他脱靴,随口答道:“也不怎么费工夫,而且别人做来奴婢总是不放心,至于伤手…奴婢带了顶针,怎么也扎不到就是了。”
宫留玉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脚,任由她脱了下来,才忙拦住她的手道:“我自己来。”
杜薇起身在一旁看着,宫留玉穿上了靴子,走在立身镜前照了照,上面的麒麟纹精致非凡,只有她才有这样的好手艺,他心里喜欢,又在镜子前走了几步,转身问道:“如何?瞧着还合适吗?”
杜薇点点头,把一并做的绫缎袜子递给他:“这是配套的袜子,穿常服的时候配这个再合适不过了,奴婢给您靴子配的同色,看您觉着如何。”
宫留玉接过袜子,面色竟也带了几分唏嘘:“世上哪里再寻你这样的妥帖人。”
他微偏了头,见她垂首站着,神态依旧温婉而又冷漠,却让他瞧着分外亲切起来,一缕发自内心的喜欢破了层层积着的厚土,发出颗细微的芽。
多少人的情就是因为对方不经意种下了一颗种子,本来是没有在意的,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就连着那个人一并嵌进了心底,想拔却再也拔不掉了。
他穿着靴子,觉着走路都有几分飘飘然,慢悠悠地回了座位,微微笑道:“李家的礼送来了,你不去看看?”
杜薇摇头道:“都是您一力挣回来的,跟奴婢没得干系。”
宫留玉偏头笑道:“也是,先寄存在我这里,别你回头带着财物跑了,我可没地方诉苦。”
杜薇道:“奴婢的吃穿都在府里,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宫留玉抚弄着葫芦,慢悠悠地道:“怎么会没用?以后嫁人了也要嫁妆…”他说到这里自己先皱了眉,避开这个话题,含了几分暧昧笑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不得不问一句,你可有心上人了?”
虽是随口问出的一句话,他却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期待。
杜薇没想到他问这个,微皱了眉头想了想,竟慢慢点头道;“也算是有。”

第58章

宫留玉身子往前倾了倾,笑吟吟问道:“哦?是谁?”
杜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眯着眼睛仔细想人选,半晌才慢慢地道:“小时候在杜府,杜钟维有个庶出的小公子,跟我同年的待我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拿来给我…”
宫留玉直接截断道:“小时候你才多大点子?那时候的事儿怎么能当真?”他又微微抬高了声调,不满道:“我有什么好东西没给你吗?你怎么就不惦念惦念我?”
杜薇以为他非要个答案不可,左思右想又凑出一个人选:“奴婢在陈府的时候,陈府大管事的儿子倒是对奴婢颇好的,管事娘子还说等奴婢长大些要来提亲…”
宫留玉眉梢慢慢地扬了起来,居然都提亲了?他微抿了唇角,满面不悦道:“都是没自由身的奴才,怎么能作数?”
杜薇忍不住低声辩了句:“奴婢也是奴才。”她看宫留玉脸色微沉,为难道:“实在是没人选了。”
他容色慢慢地舒展开来,上前走了几步道:“那说明你没有心上人了,长这么大,心里没个惦念的人怎么成?”
杜薇不理解这怎么就不成了,皱了皱眉正要开口,他的手却突然搭了上来,滑到手肘处慢慢地摩挲着。他边摩挲边倾下身子,笑意盈盈地道:“那我做你的心上人如何?”
杜薇心里急跳几下,有点不明白他这唱的又是哪出,便只能往后退了几步,别过脸道:“您说笑了。”
宫留玉继续上前几步,直到她背抵着博古架才罢休,他更靠近了些,皱着眉道:“你不乐意?”
杜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硬是忍住没去搡他,头往后仰了仰勉强道:“您是殿下,您说什么是什么,能先往后退些吗?”
宫留玉顺着竿爬,得寸进尺地在她手背上暧昧地来回抚着,一边幽幽地道:“你也忒客气了些,怎么还是殿下?”他从从容容地笑道:“看在你对我一片痴心的份上,无人的时候许你叫我玉郎,要不玉哥哥,或者唤我小字九江也行。”
杜薇“……”还玉哥哥,早知道就抵死不松口了。
他见杜薇垂着头不说话,便权当她是默认,心里更适宜了些,稍稍退后几步道:“你过来给我研墨吧。”
杜薇松了口气,选了个离他稍远的地方站着,手里拿着墨砚缓缓地研着,她磨着磨着,忍不住抬眼看了宫留玉一眼,按说她伺候过的主子不算少了,但没有一个像他这般……鬼神莫测,她至今还是把不准这人的脉。
宫留玉却好像后脑勺上长了眼一般,一边看账本一边道:“就算你急着偷看你心上人,手上的活儿也不能停吧。”
杜薇“……”她张了张口想反驳,又怕他继续粘缠,便只能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低头研墨。
宫留玉又看了会儿,直到把手里的这本看完,才撂下账本子,从一侧案几的文书里翻了翻,突然手一顿,抽出一张文书上下细瞧了会儿,才慢慢地道:“这李威为了留在京里,真真是不择手段,连最起码的体面都顾不上了。”
杜薇心里一紧,心道了声来了,果然就听宫留玉一边皱眉翻看文书,一边嗤道:“他们把自己一个庶出的女儿,送给现在的中山王做妾,中山王这才答应给他们出头,进宫去求了皇上。”
现在徐轻鸿还没有承袭王位,所以如今的中山王是徐轻鸿的父亲徐展,岁数已经上了六十,李家人把个青春貌美的庶出女儿送给这位老王爷做妾,真是下了大本钱了。
宫留玉伸手弹了弹那纸张,冷哼道:“徐展年轻的时候也算骁勇善战,这才得了皇上的赏识,为子孙后代挣下了偌大的基业,可惜人老了却越发糊涂起来,不是炼丹问药就是沉迷女色,年轻时候那些功劳也不知道能由着他挥霍到几时。”
杜薇听他说了这番话,心里一紧,小心问道:“那皇上呢?已经答应中山王爷了?”
宫留玉又看了那文书一眼,微蹙了眉头道:“还没答应,只说是要斟酌,徐展又为他们李家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我看就是没有立时应下也差不离了。”他想着想着,缓了神色道:“不过李家没什么干才,唯一能顶事儿的李威也是个不成气候的,就是留在京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当下要紧的反倒是江夙北惹出的麻烦了。”
对宫留玉当然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但对杜薇来说,李家在金陵一天,她就一天不得安生,李家见不得她安稳活着,她也更见不得李家好。
她又看了宫留玉一眼,见他又低头研究账本子了,她试探着问道:“那这事儿…您打算怎么处置?”
宫留玉道:“先瞧着吧,若是实在不成,也只能强行把他保下来了。”他叹气道:“那时候动静可就大了,可没法子悄没声儿的没过去。”
她在心里斟酌一时,缓缓地开口道:“其实江指挥使这事儿…奴婢倒是有个法子。”
宫留玉抬头看她一眼,似乎来了兴致,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杜薇蹙了蹙眉头道:“这法子现在不好说出来,只是…”她一下子跪了下来,仰头看着宫留玉:“奴婢有事儿求您。”
宫留玉端坐在帽子椅上,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过了半晌才淡淡道:“你说。”
杜薇低垂了头,声音不紧不慢:“前几日您是看到的,李家费力设了这么大的套子要除了奴婢,虽然有您护着,但李家那里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事儿一定要有个结果出来,他们一日不除奴婢是不会停歇的,如今他们留在了京城,伸伸手就能够的着的地方,奴婢不能不提心吊胆。”
宫留玉的半边脸隐在梨花橱打下的暗影里,神情高深莫测,似乎因着她的话,两人才拉近的距离又募得疏远了。他低头看她,淡声道:“继续。”
杜薇低垂了头:“我想请您把李家人仍送回江南去。”
宫留玉嘲讪地扬了下嘴角:“等我把李家送回去之后,你再告诉我救下江夙北的法子,你打的真是好算盘啊!”他倾下身子:“那你倒是跟我说说,李家人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
杜薇低头,避开了这个话题道:“李家现成的罪状在那里摆着,您想要揪住他们的错,打发他们回江南,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而且李家人摆明了要跟中山王府站在一处,中山王府和六殿下…“她微顿了顿:”送走李家人,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宫留玉却突然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早就有了能救江夙北的法子,却一直不说,直到今儿个见到有了用处才抛出来?是不是?!”
杜薇任由他捏着,人却沉默了下去,她手中的牌不多,每一步都得细细算计,先引得李家出手,然后等到江夙北的事情发了,他是宫留玉的心腹,自然要来找他相救,这时候李家那边的后招也差不多出完了,她再抛出条件,和宫留玉做个交换。
杜薇沉默片刻,才慢慢地道:“这对您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
这话等同默认,宫留玉的手却突然下移到她的脖子处,脸上蓄满了风雷,对着杜薇恨恨道:“为我好,你当真是为我好,事事都让你算了个精细,没想到我身边还藏着这么个能人儿,以往真是屈了你了!”
他以为她身上的秘密虽多,但至少她待自己的心意是不掺假的,至少他漫漫长夜里,他身边还有个贴心的人在,再不是孤凄凄一个人了。现在想来,她事事的妥帖里不知藏了多少算计进去,想想他刚才的心思,简直像是一巴掌挨在脸上,让他恨得咬牙,又像是失了什么东西似的,只余了一片空寂,这种空寂让他更加失望,继而是说不出的恼恨。
眼前的这个人算什么呢!若是没有他的宠爱,她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一个奴才,仗着主子的宠爱,僭越无礼,任意妄为,直接拖出去打死就行了,他又为什么要恼火?
杜薇觉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听他咬着牙冷笑道:“你以为凭着这个你就能胁迫我了?!”
杜薇脖子被他用力钳着,所有的气就像是被封住,出不来也进不去,只能扯了他的袖子,断断续续地道:“奴婢…胁迫您…什么了?只是…交换而已。”
是啊,交换,这世上有什么不能被拿来算计的?人和人本就是算计来算计去,他和人合谋算计过,也算计过别人,这次只不过是不小心着了道儿,被人算计了而已。她说的没错,这事儿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他为什么不答应?
他冷静下来了,却也失望透顶,也不需要她在一旁分析利弊了,垂眸看了眼俯低身子大口喘着的杜薇。
刚才还是相谈甚欢的一双人,转眼就成了这样,看着就让人心凉。
他在原地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淡淡道:“你说你有法子救下江夙北,我就让你试试,不过这是要命的大事儿,你若是不能成,就自己了断了吧。”他眼神慢慢地冷却下来,说不出失望还是厌弃:“若是成了…你也不必到我身边来伺候了,去西府吧,我不想再瞧见你了。”

第59章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底儿,但真的听他亲口说出来,杜薇神情还是迷怔了片刻,才缓缓福身道:“是。”
她本觉着宫留玉是个绝对理智的人,在任何时候都能站在对自己有益处的一方,所以这次她才敢大着胆子把他也算计了进去,她知道他恼归恼,但做这种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儿的时候是不会拒绝的。可现在看到他冷到极处的表情,她头一次觉得有种莫名的揪心。
她想了想,福身道:“这事儿不是一方能成的,督察院的不是要求几个账房先生抄录账本子,然后让西北行商画押吗?账本原本您弄不到,这个抄录之权您弄到应该不难吧?”她又垂眸继续道:“还请您准备墨鱼汁子给奴婢。”
她不等宫留玉发问就继续道:“墨鱼汁子也是黑色的,写出来的字和平时用墨水写出来的字并无区别,只不过过上个几日就会慢慢地消失,咱们抄录的账本子明着看上去是和原本一样,别人若是查验账本内容,必然查验不出结果来,到时候哄着那个西北行商画了押,等再过几天文案的时候,上面的字多几笔少几笔或者多字少字,就跟咱们没得关系了,等账本子一改,江指挥使自然可以脱险。”
金陵离海边不近,而且如今又是冬日,墨鱼并不好弄,不过这对宫留玉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难题,他一直想在账本上下文章,没想到却是进了死胡同,杜薇却另辟蹊径,直接想出了改账本的法子,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淡淡道:“我立时命人给你备上,你需要什么只管向陈宁讨就是了。”
杜薇缓缓点头,两人默默无言,她忽然垂头道;“是奴婢对不住您。”然后就躬身走了出去。
有些事儿她不是不知道是错了,可明知是错的还不得不做,这才是无奈之处。李家想要她的命,可她亲娘还捏在李家人手里,她就是想想个狠毒的法子把李家连根拔了也不能,偏偏她的身上的隐秘又没法对宫留玉说,就是想光明正大地求他帮忙也不能,她也只好想出了这么一个交换的法子,人生的不如意之处,大抵就在于它的错综复杂,你算计来我算计去,那点子情分也就算计没了。
她走出了抄手游廊,长长地叹了口气。
宫留玉果然说到做到,她刚回屋不久他就命陈宁把要的东西送来了,杜薇用毛笔沾了墨鱼的汁水慢慢地写着,其实这改也是有方法的,比如账本上写着‘紫貂四百’,那个‘百’字就可用墨鱼汁子写,等到了时候,上面的字自然会变成‘紫貂四’,足足少了十倍,紫貂四十可以说是受贿,四条紫貂最多算是送礼。
还有记下江夙北的回礼,他知道这行商存的是什么心思,所谓回礼也不过意思意思,杜薇却要让两方数额相等,必须得在数量上下文章。
前世她也是凭着这个法子才得了江夙北的赏识,如今她为着自己,还得救江夙北一次,有的事儿果然躲也躲不掉,她循着前世的记忆慢慢地改着,又怕时间太短字迹消失不了,便时不时吊着火炉烤上一阵。
她连夜赶工,终于在三天之前抄录完了交给宫留玉,至于之后的事儿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反正宫留玉和江夙北能办妥就是了。
她做完了这些活儿,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了他的正院,那天从傍晚就下起了雪,檐下的灯笼被拍的啪啪响,在门首交替变换出一层迷蒙的光,她没注意到的是,他立在门口目送着他离去,神色复杂,等她若有所觉地转过头去的时候,门沿上却是空无一人。
杜薇这次从正院到西府算是被贬,当然没第一次住在西府那么大的体面,所以只分了间偏屋,冬冷夏晒的,她也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她抬眼看了看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铺了薄被的木板床,和一张四方的桌子,连个暖炉也没有,她一转头问带自己过来的管事娘子:“这里没得炉子吗?”
那管事娘子眉眼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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