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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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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姐代她前去,一直要念到避暑假过完前才能回府……”
  燕九少爷端了盅子的手半空里顿了片刻,半晌眉尖微微一动——燕六?
  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眸,唇角抹上一丝凉笑,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还有被自己亲闺女坑得不幸躺枪的那位,脸色难看?岂止。只怕整个人都感到很难堪吧。大伯鲜少插手她分内的事,在合府人面前给足了她尊重和颜面,可惜,她却辜负了丈夫的信任与好意。
  在他们这样的大府人家里,教导女儿本就是母亲的职责,逼得辛苦挣钱养家的丈夫百忙中分出神来劳心劳力,她脸上有光才怪。
  而至于燕五,呵,教训她那样的人,责骂与惩罚早已起不到任何作用,对她来说,最难以忍受、最让她心根儿都疼的事,就是越想得到的越得不到,越想去的地方越去不了,就比如,御岛别宫。
  姜还是老的辣,燕九少爷慢悠悠地喝了口粥,一出手就是直击要害,打蛇要打七寸,说的就是这个了。打上那么几次,让她从骨到筋都深深地记住这疼,下一次再想胡乱咬人的时候,她自己就会条件反射地先疼起来了,疼得多了就成了教训,教训得多了,就改变了习惯。
  ……
  六月初六一大早,煮雨烹云几个丫头就把燕七的衣服从柜子里翻出来搭到外头衣绳上暴晒,因为这一天差不多是在小暑的前夕,一年中气温最高、日照时间最长、阳关辐射最强的日子,京里头时兴“晒伏”,宫里要晒皇帝的龙袍,百姓就晒自个儿的衣服,为的是去潮去湿防霉防蛀,被子鞋冠也要晒,花花绿绿的转眼搭了一院子。
  燕七同武玥陆藕约了出门逛庙会,因而换上了行动方便的胡服,头发编了几条麻花辫,总到脑后绾成个花朵儿似的髻,用一根烧制成仙客来花式的琉璃簪子固定住,看上去也算得上是一团利落的小肥肉了。
  事实上这样一个日子没有哪个孩子愿意在家里宅着,哪怕外头烈日流火。就连还在同燕子恪闹脾气不吃不喝好几顿的燕五姑娘也从房里走了出来,画了精致的妆,穿了夺目的裙,脸上虽然还很是不爽,但也挡不住这个日子对于她的吸引力。
  为什么这样一个酷热难耐的日子如此招人待见呢?
  因为每年的今日,京中百姓都可以“宣武城南尘十丈,挥汗骈肩看洗象。”
  皇帝老子的仪仗里它有象啊!虎豹各二,驯象六。否则你以为象棋里的“象”是怎么来的?每逢皇帝在朝会、祭祀或出巡的时候,为了显示其至高无上的皇威,都要摆出一支由车、马、象、鼓乐、幡伞组成的庞大仪仗队,其中强壮威武的大象是不可或缺的成员,甚至这些象还特么依照等级官衔领取奉禄呢,官衔从武士一直到大将军,按级别享受不同的待遇。
  听说皇帝老子宫里一共养了五十头象,多是些相邻小国进贡来的,每头象都配上一间高大的象房,另有毛毡被子各一条、饭桶水桶各一个,每头象约均吃掉官米三斗、稻草一百六十斤,还要每头都配上几个象奴,只象奴和驯象师加起来就多达百余人,每头象都跟人一样起个名字,象奴要和象生活在一起,天天训练它直到能通晓人意、为人所驱。
  逢年过节或是皇上兴致来了的时候,这些象还能拉出来表演节目,而且这些象还可做兼职当保安,听说举行大朝会的时候,皇帝上朝之前,象奴就指挥着六只大象每边三只地排列在皇宫大门外,背上驮着宝瓶,在场地上漫步吃着草等待。
  皇帝上朝的时候大象就按照礼仪在御道两边垂鼻耷耳安静地站在自己应站的位置,一动不动地送朝廷大臣们进入正门。然后呢,大象会分别向前两个两个地伸出长鼻子相互绞在一起拦住去路,不许别人再进入。再然后就这样长时间互相绞在一起与宫廷禁卫们一起屹立着不动,直到听到散朝令后才会把象鼻子分开退回到原来站的位置上,待百官退出皇城,仪式结束,大象才能回到象房。
  而皇帝之所以重用大象,据说是因大象有“鼻验铁器”的特异功能,凡遇有携带铁制凶器的人经过它眼前,它就会甩着鼻子嗅着不放,因此没有人敢越过它们的防守闯进去。
  ——说白了就是皇帝骚包,做为天下最大的一个壕,人有钱就是任性啊!想怎么炫富就怎么炫富,想要多拉风就要多拉风,如果不是因为恐龙早就灭绝了,燕七琢磨着当今这位被誉为史上最浮夸皇帝的货怕是连弄几只霸王龙给他看家护院的念头都敢有。
  既然养了象,那总得对个时间给人好好洗个澡清理清理个象卫生吧?民间六月六的风俗之一就是把家里的猫猫狗狗们在这一天轰下水去洗个澡,于是皇帝也就把这一日定为了“洗象日”,每年六月六,都会让象奴们驭着象队从皇宫里出来,而后沿街游行,一直去往旸谷河边,而后给象们洗澡清理,皇帝本人有时还会亲自在河边观看洗象,更莫说难得能见着一回大象这稀罕物儿的平头百姓们了,因而每逢六月六这日,象队会经过的街道两边以及旸谷河边都会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有钱的人家甚至会提早占据附近酒肆茶楼的好位置,以求届时能一饱眼福,那热闹劲儿比之端午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
  燕家孩子虽然年年也都能看着洗象,可这么好玩儿的事一年只看一次怎么够呢,而且这一天还有大象表演节目,年年的节目都不一样,一年比一年的节目更精彩,这热闹无论如何也是不能错过。
  于是众人去了上房给燕老太爷夫妇请过安打过招呼之后,就各自带着出门标配的下人们热热闹闹地跑上街去了。
  燕七这次带了燕九少爷一起,大象那种动物温驯起来很可人儿,但发起狂来也是不得了,所以燕小九这比乌龟行动还慢的货,还是跟着她一起才能让人比较放心。


第133章 洗象    安安与长生。
  乘马车去了金庭坊的大牌坊下同武玥陆藕碰了头,而后取路向南,直奔地设大街,届时象队从宫里出来就是要沿着地设大街向东去往旸谷河边洗澡的。
  “崔四呢?”武玥陆藕都凑到了燕七的马车上,没在燕七身边发现崔晞的身影,武玥不由稀奇。
  “中暑了,在家歇着呢。”燕七道,“向大家隆重介绍舍弟燕小九,今儿逛街由这位负责给大家拎包。”
  武玥陆藕嘻嘻咯咯地笑开了,这才想起同燕九少爷打招呼——没办法,大家彼此太熟了,不是很能礼貌得起来。
  燕九少爷揣着手垂着眼皮,“嗯”了一声算是回了招呼。
  “走走走,逛街去!”武玥兴致勃勃地伸出手向外一指,和车厢外头坐在副驾上的随侍小厮道,“珑缠桃条先来半斤吃着!”
  “你看你,动辄论斤买,有没有姑娘家的样儿,”燕七道,探出头叫住那小厮,“先来八两。”
  武玥:“……”
  未出阁的女孩子们上街也买不了什么贵的大的物件儿,因此五六七这三个多半把钱都花在吃食和小玩艺儿上了,什么蜜冬瓜鱼儿、雕花金橘、香药木瓜、砌香樱桃、酥胡桃、缠梨肉等等堆了一桌子,燕九少爷已不忍直视这几个吃货,早把头偏到车窗方向去了。
  后来武玥又买了几条专用来擦汗的棉帕子,陆藕买了打络子用的彩线,燕七买了可用来装在书匣子里带到书院去的迷你食盒,给燕九少爷买了提神醒脑的八仙薄荷香筒,拔开塞子凑到鼻下闻一闻,能驱散睡意五窍生凉。
  地设大街是国道,出来赶集逛庙会的人多如牛虻,富人家的马车在这人海汹涌里就像是一艘艘随着人浪起伏的小船,艰难缓慢地向着旸谷河的方向划过去。原本因着一会儿象队要从地设大街上行进,届时整条街都要被戒严,无法再行马车,五六七三个便想着早早先赶到旸谷河边占个有利的位置,不成想今年跑出来看洗象的人格外多,三人对此情况的预估不够,足足在路上被堵了近一个时辰,还未到旸谷河边呢,戒严的官兵就已经拉了警戒线跑过来,所有人都被扒拉到了大街两侧,马车一律不准再通行。
  五六七连同燕九少爷只得从马车上下来随着人流徒步往河边去,纵然有随身带着的壮实家下保护左右,也是很难挪步,正跟这儿和人群死磕呢,朝廷的象队都已经远远地走过来了,人们发出一浪又一浪的欢呼和惊叫,这叫声由远及近,像狂浪一样袭卷了过来。
  “来了!来了!哈哈哈!”武玥叫着笑着,仗着身形灵活挤到了警戒线的最前沿,转着头拼命向着街道的另一端张望。
  燕七陆藕和燕九少爷都没能挤进去,三个人站在那儿,只能看见围观人群的一片后脑勺和屁股,听着众人和武玥一起喊着“过来了过来了”,然后突然后脑勺们一阵躲闪,屁股们一阵摆动,人们发出一片笑声:“还喷水呢!”
  那些大象排成一队,边走边从旁边奴仆推的小木车上的水桶里用鼻子吸水,而后故意喷向街两侧的人群,引得众人争相去沐浴那水,武玥被弄了满头满脸还一脸乐呵地从前头退了出来:“大雄比去年又胖啦!莲花的牙好像长长了呢!三姑娘好像不太高兴啊,刚才在那儿叫,你们听见了吗?”
  这些大象的名字有的是皇帝赐的,有的是皇后妃子或是大臣们起的,好多百姓都知道,尤其是资深象粉,连哪个名字对应哪头象都认得清清楚楚。
  “咱们赶紧往河边去!”武玥一厢用新买的帕子擦脸上的水一厢叫道。
  几个人在家丁们的掩护下往河的方向挤,好容易挤到近河处,却见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想要挤到岸边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失策失策!”武玥郁闷地顿足,“就该天不亮时让人过来占地方!”
  “这河这么长,哪能提前预料到象要在哪里洗呀?”陆藕笑着安抚她,“算了吧,往年又不是没看过洗象,再说方才你也见着它们了,也算不虚此行,咱们甭在这儿挤了,找个卖浆饮的摊子坐下来歇歇脚纳纳凉吧。”
  武玥纵有不甘,无奈身单力薄也只得作罢,跟着燕七陆藕从人堆儿里钻出来,四处找卖浆饮的摊子。
  “七小姐,”一枝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前,向着燕七行礼,“老爷请小姐少爷同二位娇客移步春江花月楼。”
  “可这会子春江花月楼上的位子怕早就全被旁人占下了吧,一只?”武玥迟疑地望着“一只”。
  “老爷包了雅间。”一枝恭声答道。
  “我就知道燕大伯最牛逼了!”武玥拍着手跳起来。
  燕七:“……”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个词的字面意思呢……
  一行人就跟着一枝去了不远处的春江花月楼,一楼是平民大厅,提前抢到位子的食客们这会子都挤在窗前扒着头向外看,越往楼上走规格越高,最顶楼高七层,只包厢费就百十来两银子,听说还有最低消费,非土豪可不敢上七楼。
  七楼临河那一面最大的一个雅间,名字唤作“见月阁”,押的是《春江花月夜》诗中“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句子。推门进去,珠帘纱帐琉璃屏,字画花草博古架,布置得雅致又清贵。
  房间大得很,东一张桌子西一张几,窗前八仙桌旁已坐了两个人,大脑袋的那位转过头来后就挂上了一脸“怎么又是这帮熊孩子”的神情,坐他对面那位今儿穿了件大袖丝袍,霜白的底子上水墨绘了浅浅淡淡的烟峦云树海棠雨,抬起手来端茶盅,那宽大丝柔的袖口就滑到了肘弯,露出一截修长结实的小臂来。
  “坐。”这位对孩子们向来没什么架子。
  孩子们纷纷同这二人行礼招呼,却没人肯坐,一股脑地涌到窗前,抻着脖子向外看。
  “哇!在这儿能瞧得一清二楚!每一头象都能看见!”武玥开心大叫,指着外面旸谷河边已经列好队了的象群。
  正扒头瞅着,见月阁的门又开了,哗啦啦进来一群人,全是燕家的孩子,又是一阵纷乱的行礼招呼,然后目标亦是窗口,把燕子恪和乔乐梓活活挤到了一边去。
  “你占的地方太多了,”燕五姑娘在燕七身边冷眼看她,声音压到只能她两个听见,“往旁边挪挪,我都没有下脚地儿了。”
  燕七就从窗前退了下来,反正大象她上辈子也没少见,何必热烘烘地非跟这儿挤着看。
  坐到旁边椅子上喝侍者端上来的茉莉薄荷茶,手里团扇一扇,倒也凉快。
  “要表演啦!要表演啦!”一群孩子叫起来。
  乔乐梓摇摇大头,偏脸和燕子恪道:“皇上今年不出宫看洗象了?”
  “嫌热。”燕子恪道。
  “今年确乎是比往年都要热,”乔乐梓点头,“听说后日你们便要动身伴驾前往千岛湖御岛上的别宫?这一回要在御岛上待多久?”
  “约到六月末。”燕子恪道。
  “对了,你把那刘漳提到刑部大牢后,他可吐露了那杀人的手法是谁教他的了?”乔乐梓压低声音问。
  “不曾。”
  “没用刑讯?”
  “用了。”
  “用了还不肯招?骨头够硬的啊!”乔乐梓很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刑部的刑罚有多可怕,而是惊讶居然有人被燕大神经病用刑后仍能咬紧牙关一字不招。
  “死了。”燕子恪为他解惑。
  “——!”乔乐梓大惊,“你把人给刑讯逼供死了?!”卧槽那可是官眷啊!就算是杀人犯也不能直接用刑弄死啊!
  “他牙里藏了毒,才刚动刑便自尽了。”燕子恪道。
  “哟?这事儿有点巧啊!”乔乐梓捏着自己的双下巴,一双豆豆眼放着精光,“之前的崔美琳,还有那个邢珠珞,再加上这回的刘漳,三个人用以杀人的手法都是别人教的,最后又都是服毒而死,再巧也不能巧成这样,这说明……”
  “说明教他们杀人手法的幕后,是同一个人。”燕子恪道。
  “我立刻让人调查这三人身上牵涉的人际关系网!找出交叉点后便可缩小范围!”乔乐梓振奋道。
  “我已令人去查了,”燕子恪却平静如常,“在李桃满、崔美琳两案之后,我便已令人去查这二人之间的交集,至邢珠珞案发,又添上对她的调查,而得到的结果却很令人失望,这三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交集与共同的直接认识或间接认识的人。”
  “啧……这就有点儿稀奇了嘿,”乔乐梓皱起了八字眉,“这是否说明那位幕后之人并非官圈中人?并且不常出现于公众场合?而若非官圈中人,像李桃满、邢珠珞这样的官家小姐又是如何能结识到的?或者调查一下这几人日常共同去过的地方是否能有线索?”
  “这一点还在调查,”燕子恪对于乔乐梓的思路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只不过要耗费些时间,毕竟这几个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且又都犯过案,与之相熟的人多半不愿谈及他们生前之事,调查进展略显缓慢。”
  “若这世上当真有这么样一个人存在,未免有些可怕了,”乔乐梓望住燕子恪,“他(她)所提供的这些杀人手法,或用心巧妙,或匪夷所思,所涉及到的学识范围更是宽泛,最可怕的是此人似乎能够控制人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保证令犯罪人一字不透露有关其之情况,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自信这一点的呢?”
  “慢慢来,”燕子恪勾起唇角笑了一笑,“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不可能的犯罪’,区别只在于,究竟是犯罪者更聪明,还是缉捕他的人更聪明。”
  “哇——把人抛起来了!太厉害了!”观看大象表演的孩子们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喝彩,将燕子恪同乔乐梓的对话打断。
  乔乐梓好笑地摇了摇头,循声望向窗前,见姓武的那个丫头都激动得快从窗口飞出去了,姓陆的丫头在旁边很是担心地拽着她,连表演都顾不得看了,这姑娘一看就是个操心的命。
  咦,燕子恪家的小胖子呢?乔乐梓一打眼儿,见小胖子稳稳当当地坐在屋角里喝茶呢,那叫一个“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这还真有不被新奇事物吸引的小孩子啊?说到底还是有其伯必有其侄,伯侄俩都不正常吧?!
  正暗暗吐槽,就见不正常的大伯站起了身,向着他不正常的侄女走过去,低头不知说了句什么,小胖子起身,俩人手拉手地就出了门。
  ……就……出……了……门……
  这特么神经兮兮地是要去哪儿啊?!
  把老子跟一群熊孩子扔在一起人干事?!
  燕子恪也没走远,带着燕七从见月阁出来之后向左一拐,抬手敲了敲隔壁“照人居”雅间的房门,听见里头有人道了声“进来”,便带着燕七推门进去了。
  照人居内的一应陈设亦是雅致高贵,房间被一扇落地大纱屏隔做两边,纱屏的另一边影影绰绰的坐着人,燕子恪却也不转过去同那人打照脸,只道了声:“带孩子来看象。”
  “啊。”那人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燕子恪便把燕七领到窗前,而后站在那儿同她一起往下看。
  “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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