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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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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渍,”
  乔乐梓闻言小眼儿不由一亮:通常在双手未受束缚的被勒缢致死的死者甲缝中,都会留有自己或对方身上的一些渣渍,比如皮肤屑、衣物上的丝毛等等,这是因为颈部被勒导致窒息时,受害人惊惧之下会急于扒开勒着自己的东西,如果是用绳子,当绳子陷入肉里,受害人在扒绳子的过程中往往会抓伤自己的皮肤,导致皮屑留在指甲缝中。如果凶手是用胳膊来勒受害人,受害人急于摆脱凶手,往往会胡乱向后抓挠,企图令凶手吃痛而放开自己,凶手如果躲避不及时,常常会被受害人抓伤,那么受害人的甲缝里就会留下凶手的皮肤屑亦或身上衣物的碎屑。
  只不过……这次的死者甲缝里留下的却是画画用的颜料,这颜料又是从何而来的呢?死者听说是画艺社的社长,每日里同画打交道,甲缝里留下颜料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章旻是个爱干净的人,”一道慢吞吞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乔乐梓的沉思,却见燕家小九爷不知几时站到了身边,揣着手望着他看,一双乌黑的瞳仁又亮又沉,“他对画画一事,虔诚无比,每画之前必先焚香更衣洗手,每一画完必先将手上污渍洗净再去碰画纸,唯恐将纸弄脏,且他一惯只爱清淡水墨,总将墨汁兑水调到稀且淡,若他甲缝里留有颜料渣渍,必然不会是他自己无意弄在手上的,这渣渍,一定来自凶手。”
  乔乐梓望着燕九少爷:“若按照人遭遇勒颈时的正常反应,死者应当会伸手向后挠抓凶手的脸,亦或是拼命阻挡凶手持刀的手,再或是努力想要扒开勒在颈子上的胳膊,倘若死者甲缝里的颜料来自凶手,那么凶手又是什么部位会有这些颜料的呢?莫非是不小心沾在脸上或手上的?”
  “我想知道,凶手既然是从身后偷袭,为何不索性直接扎向死者后心,为何偏要费力地先勒住死者的颈子,而后持刀的手绕到前面去扎死者。”燕九少爷道。
  “唯一的可能就是怕被血溅到身上,”乔乐梓道,“从身后绕到前面去扎,就能利用死者的身体挡在自己身体前,伤口喷溅出的血不会溅到自己的衣服上。”
  “如若凶手有把握杀死死者后立即翻墙逃走,就不必在乎血会不会溅到自己身上了不是么?”燕九少爷慢吞吞地反问,“凶手从后心下手,可以一击杀死死者,且还不会令死者发出声音,从而亦不会立刻引来其他人,如此一来凶手有充足的时间翻墙逃走,甚至躲到什么地方换下沾血的衣服,再大摇大摆走到书院外墙处越墙逃出,总比为了不使血溅到衣上而不得不冒险从前面攻击,万一一击不能使死者死亡,发出的声音招来了其他人,使得凶手很可能无法成功避开众人视线而逃脱这种方法要好得多吧。从易行性和成功率两方面来看,显然都是前者办法更胜一筹才是。”
  乔乐梓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
  燕九少爷慢慢地道:“怕血沾到衣上,便说明凶手没有把握能立刻逃离书院,亦或说,他若逃离书院,很容易就会被怀疑到头上,再或说,这个时候他必须待在书院里才是正常的情况。而这个时候应该待在书院里才算正常的人,当然就是被安排负责接待宾客的人,和画艺社的成员。”
  “而死者章旻是画艺社的社长,”乔乐梓接道,“所以首要的嫌疑对象,就是画艺社的成员!”


第235章 隐身    隐身也是一门艺术。
  负责询问并记录口供的衙役李丙将众人的口供拿了过来,乔乐梓细细翻看了一遍,抬眼望向燕九少爷:“这些口供是对每个人分开、单独询问的,其中问到所有画艺社成员一个问题,那便是‘死者章旻生前可有得罪过人,亦或据你所知谁曾与他结怨、或背地里曾对他有怨言,再或谁与他有利益关系、他若死亡谁会得利’,而所有画艺社成员的答案都很一致,那便是‘没有’。章旻平日人缘极好,鲜少与人口角,性格温和,待人诚恳,在画艺社中有口皆碑——如此看来,又似乎不大像在场的画艺社成员行的凶,亦可暂时排除仇杀的动机。”
  说完这番话,乔乐梓自己也是愣了愣——干嘛要跟这孩子交待这些啊,好像还真把他当个大人似的探讨起案情来了……都怪这孩子太老成,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把他当成燕子恪那货。
  正说着,去检查墙壁的王乙回来了:“大人,属下已细查过整面墙,并无任何被脚蹬过或其他东西划蹭过的痕迹。”
  “咦?难道这凶手还真是个会功夫的?”乔乐梓稀奇,“通过才刚的口供询问,可知画艺社中并无会武之人,七八尺高的墙,不蹬墙面怎么可能翻得上去?看样子凶手极可能并非画艺社之人,怕是要待明日再从其他人的身上展开调查了。”先随便捏个说法儿把眼前这孩子打发了再说。
  “本案至此疑点有三:”燕九少爷压根儿没理会乔乐梓后面那两句,揣着手垂着眸,语声清晰又低沉,语速也不再慢吞吞,“其一,凶手为何会选在此处动手,此处除了这面画墙,没有能够令他杀完人后可以立即逃离众人视线的有利地形,如若凶手不会功夫,这面墙根本利用不上;如若凶手会功夫,选在这个很可能会被人及时发现的地方动手便不合常理,更不会用了四刀才将章旻杀死。
  “其二,章旻指甲缝里的颜料究竟是从何而来;
  “其三,鉴于我更倾向于凶手不会功夫,在此前提下,凶手是如何做到徒手翻墙而不在墙上留下印迹的?假设翻墙逃走不能成立,那么凶手又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逃离众人视线的呢?”
  “凶手持刀在身,说明其杀人意图并非临时才有,”乔乐梓的思路一下子又被燕九少爷的分析吸引了过去,“既想杀人,为何不选在人少的时间和地点?今日画展,书院里哪儿哪儿都是人,若说凶手选在今日是为了借着人多容易逃跑的话,却又为何偏等着闭展之后宾客都走了个差不多的时候才动手呢?难道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出手?但明日还有展出,大可明日再动手,亦或是实在等不得了,憋着一股子气必须要今天杀死章旻,可凶手又如何能保证在这个地方动手不会被别人看到?本是一个极易曝露的地点,他却完美地逃脱了众人的视线,怎么看这凶手也是计划好了要在这里动手的!”
  “所以凶手选在这里动手,一定是因为这个地方可以让他完美逃脱。”燕九少爷抬起眼皮儿看了看旁边这道画墙,两道清秀的眉毛却又微微一沉,“只是他不会功夫,又是怎么在不蹬墙面的情况下翻过墙去的呢?”
  “或者这凶手根本没有翻墙,而是跑得快,在其他人闻声赶来之前就已经沿墙跑了个没影儿?”乔乐梓道。
  “不大可能,”燕九少爷慢慢摇头,“他若沿着墙向北跑,跑到一定距离时就会被后面赶上来的众人看到,因为这道东西向的短墙和凶手所形成的角度已经挡不住后面众人的视线了,他跑得越远就越会被众人看到。”
  “不错!”乔乐梓暗赞小孩子脑子就是灵活,“这么说来,凶手肯定没有沿墙跑掉或是向西面的空地处跑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凶手,就是翻墙跑了!一定是用了什么妙法可以瞬间跳到墙的那边去!”
  “这就解释了凶手为何非要把杀人地点选在这里,为的就是借助画墙来帮助自己迅速逃脱,他事先想了逃脱的妙法,这个杀人的地点就是他特意选在此处的。”燕九少爷从袖里伸出手,慢慢地比了个“二”,“第一个疑问暂时解决了,下面是第二个。”
  乔乐梓:“……”你这孩子怎么还在这儿?!老子为什么又和你讨论起案情来了?!
  “章旻的指甲缝里有颜料,确定不是来自于他自己,而是来自于凶手,那么就只有是在他被凶手从身后勒住颈子后拼命挣扎抓挠时从凶手身上弄下来的了,”燕九少爷一边冲着那厢招招手一边和乔乐梓道,“凶手能够勒住章旻的脖子并且将胳膊绕到前面去刺中他的肋骨,说明凶手的个头至少不会比章旻矮,在场的画艺社成员中李然可以首先排除在嫌疑之外,他要比章旻矮一头。当凶手从身后勒住章旻脖子时,章旻会怎样挣扎抓挠呢?”
  “叫我什么事?”召唤兽燕七走到面前。
  “转过身。”燕九少爷道。
  燕七乖乖转身,燕九少爷至她身后,伸臂勒住了他姐脖子。
  燕七:……
  乔乐梓:……
  “想象一下这种情况下章旻会如何挣扎?”燕九少爷的声音从耳后慢悠悠地传来。
  燕七抬起双手扒住他圈着自己脖子的胳膊:“首先当然会试图扒开对方的胳膊。”
  “如果没能扒开呢?”燕九少爷问。
  “应该会袭击凶手的面部吧,”燕七抬手向后伸,在燕九少爷的鼻子上捏了一把,“通常会想去戳凶手的眼睛,戳到眼珠的话那种疼痛是很难忍住的,凶手十有八九会松开手,而如果戳不到眼珠,退而求其次应该是想要挠凶手的脸,使之吃痛而不小心松了胳膊,再或是去抓凶手的头发?”
  燕九少爷松开他姐,转而望向乔乐梓:“胳膊,脸,应是章旻临死前袭击过凶手的部位。”
  这一点乔乐梓当然清楚:“若说章旻指甲缝里的颜料是从凶手身上这两个部位抠挠下来的,这岂不离奇?谁会在衣袖和脸上沾这么多的颜料?那不是更加引人注目?”
  “脸上可以没有,衣袖上未必不能有。”燕九少爷道,“画艺社的人前些日子天天来这里往墙上画画,许多画都用的是粉和漆涂上去的,很难不将颜料蹭到袖上和身上,只不过……今天到书院来的所有学生,都穿的是院服,不可能有人袖子上还沾着颜料……”
  “难道凶手作案时穿的不是院服?”乔乐梓眼中灵光一闪,“为的就是防止杀人时的鲜血沾到身上——虽然是从身后进行的攻击,但执刀的那只手的袖子,甚至勒颈那只手的袖子都有可能被溅到血迹,凶手杀人时穿的是画墙面时的那件已沾了颜料的衣服,就算血迹沾到了袖上还可以冒充是颜料,杀完人后只要将身上衣服脱了藏起来,亦或是直接套在院服之内就可以瞒混过去!——来人,去检查那几个画艺社学生的衣服,重点在袖口,以及胳膊处的皮肤上是否沾有血迹!”
  衙役们应声去了,燕九少爷伸出三个手指:“第三个问题,凶手究竟是跳墙走的,还是用了别的方法在短时间内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跳墙走的话应该会被人看到的吧,”燕七道,“就算近处的人因为角度关系看不到,凶手又怎么能保证远处的人不会看到?这个法子十分不保险,如果凶手是事先预谋犯罪,这一点他不会想不到。”
  “然而我们已排除了凶手沿墙跑掉或是向着西边空地方向跑掉的可能性了,”乔乐梓道,“再排除跳墙逃走的可能的话,那就只剩下最不可能的一点——遁地。”
  说着自己也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地面,见是青砖铺就的硬地面,严丝合缝铺得十分结实,凶手是不可能从地里头跑掉的。
  “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燕七道。
  “那也一定就是真相。”燕九少爷慢吞吞地接上。
  “……你们认为遁地是真相?”乔乐梓眨巴着黑豆眼儿。
  “这一点已经做为不可能被排除掉了。”燕九少爷道。
  “那你们的意思是?”乔乐梓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孩子们的节奏了。
  “东边南边是墙,西边是空地,往北跑会被看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皆不可能,亦不可能上天入地,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九柯南燕慢吞吞、一字一字地道,“凶手,就留在了原地,哪儿,也没去。”
  乔乐梓打了好大的一个激凌:好一股阴森森的恐怖气息啊!这孩子说什么?!凶手就留在原地?!谁啊?鬼吗?还是说——凶手就是章旻自己?!这更离奇了啊!
  见这孩子越说越不象,乔乐梓准备赶紧把这俩打发回家吃饭睡觉去,还没待开口,刚才去检查众人衣衫的衙役回来了,报曰:“大人,在场众人衣衫皆无异样,从内至外都不曾沾到颜料和血迹。”
  乔乐梓的八字眉就皱了起来,眼下这案情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凶手还真是厉害,竟能将自己杀人之后的去向掩藏得不留半点蛛丝马迹!……不对,还是留下了一点的,那就是章旻指甲缝里的颜料,这点颜料渣成了唯一有用的线索,可也就只限于此而已,通过这颜料能查到什么,此刻却是毫无进展。
  眼看着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乔乐梓也不免有些心急起来,总不能一直压着这帮学生不让回家,人可都是官家子女,惹到了身后的家长可就不是他老乔能兜得住的了,也幸好章旻家离得稍远些,一去一回也得不少时间,这会子他的家长还没有过来,否则还得更乱。
  一时找不到突破口,乔乐梓只得再将众人一一叫过来细问口供,燕七重新回到武玥陆藕身边,武玥便问她:“乔大人说咱们能走了吗?我都饿了,再不回去我五哥他们该冲到书院来寻我了。”
  “应该能了吧,咱们不在嫌疑之列,”燕七道,“你和小藕先走,我还得再等会儿,我家小九正跟那儿协助乔大人破案呢。”
  “乔大人也不嫌饿啊?瞅他忙的那一脑门子汗,都这个天儿了。”武玥道。
  “父母官,都是操心的命。”燕七道。
  “怪不得这个年纪了还娶不上媳妇。”武玥悄声道。
  “快别乱说。”陆藕好笑地瞪她,“这样一心为民的才是好官儿,总比那后宅里妻妾成群,一有事便只叫手下跑前跑后,自己不肯亲力亲为的官儿要好。”
  “是啊是啊,我们太平城有位青天大老爷!”武玥揉了揉肚子,“不行,我真饿了,先找点吃食垫巴垫巴吧!我记得那边桌上有给宾客准备的点心来着,咱们过去吃点吧。”
  五六七三个便往较远处摆有待客桌案的地方行去,还未到近前,武玥就叫了起来:“咦?!我明明记得桌上有点心的!怎么不见啦?!谁给拿走了?!”
  却见那桌上只剩下了堆成一堆的画轴,乱七八糟地摆在那里,武玥顿足,气乎乎地跑过去,才要发飚,定睛看时却又笑了:“哎呀,我看错了,点心还在呢,跟画儿混一起了,你俩快来,咱们把这盘子先干掉!”
  燕七道:“你俩先吃,我去找小九。”
  转身往回走,见自家弟弟还在那里揣着手盯着死者附近的画墙看,慢慢走上前去拍了拍他已日渐结实的肩膀:“我大概已知道了凶手逃脱众人视线的方法,你要不要为我验证一下?”
  燕九少爷便转过身来看着她:“说说。”
  “跟我来。”燕七带着他走回武玥陆藕那边,武玥连忙招呼:“小九,快来,饿了吧?这有点心吃!”
  “不了,我怕发胖。”燕九少爷慢慢道。
  “……”武玥有点吃不下手中剩下的半块点心了。
  燕七从桌上的画轴里抽出一卷来铺开,拿过桌上备着的纸笔递给燕九少爷,而后用手指在画上圈了鸡蛋大的一小片,和他道:“你在这张纸上把我刚才圈的这一小块画下来,要求尽量与原画的大小和图案一样,画吧。”
  燕九少爷看了她一眼,也未多说,果然拿笔画了起来,顷刻间完成,燕七将纸拿过来,把旁边的空白全部小心地撕掉,而后放在那卷画轴上她方才用手圈过的位置,就见纸片上的局部画正与原画周围的图案完全吻合,不仔细看的话丝毫看不出这里盖着一小片纸。
  “我明白你的意思,”燕九少爷并未惊讶,“可纸是又薄又扁的,而人不一样,且离得这样近,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人也是可以做到的,”燕七看着他,“这种情形也是一种视觉错觉,将人体从头到脚全部刷上与背景画面一样的图案,背景画越复杂越纷乱,越不容易看出人的轮廓线条,不仅背景画要复杂,周围的环境也是越复杂越好、层次感越强越好,如此一来很容易让人混淆各种实物与平面之间的立体关系和轮廓线条。比如事发现场旁边的那两块墙,墙上全都是浓墨重彩的山水楼阁画,图案复杂,颜色繁多,墙的旁边还摆着桌椅画架,桌上还堆着各种用物,这样纷乱的场景,最方便‘隐形’,尤其当人们闻声赶来时,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地上的死者身上,即便想到立刻寻找凶手的所在,意识里也只会去寻找一个鲜明的人的形象,反而会疏忽距己不远的、已与画墙融为了一体的伪装者。”
  这种奇巧的构思,燕七前世在网上也欣赏到过,叫做人体彩绘隐身艺术,诸多的中外艺术家都曾精彩演绎,在人来人往的超市或大街上,用彩绘将周围的景致逼真地画在身上,然后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隐了身一样,不明真相的行人甚至就从身边过去都不曾发现!
  ——所以,燕九少爷说,事发后凶手就留在了现场哪儿也没去,是完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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