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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起居注-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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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随身带着。
  朱秀荣捧着层层叠叠的重瓣牡丹,脆生生地道:“哥哥; 弟弟; 你们房里的花要是快谢了; 就让人拿来给我的宫女。我让人多收集些干花朵; 到时候给爹娘、哥哥弟弟都做一个香包。”她年纪尚小; 还不曾开始学女红,张清皎也没打算让女儿早早地学这些。说做香包,她或许对碾磨成粉与加入香料调制的过程更感兴趣。
  朱厚照原便对花啊草啊不甚在意; 散漫地点了点头。倒是朱厚炜捧着手里的花,微微皱起眉头:“爹,娘,为甚么花谢了晒干了还有香气?”
  这孩子正处于十万个为甚么阶段,朱祐樘与张清皎从来不会随意敷衍他。两人都回答不上来的时候,便鼓励他自己去寻找答案。“这……爹娘也不知道有甚么缘故。二哥儿; 若是你能发现其中的缘故,记得告诉爹娘。”
  朱厚炜似是有些失望,但想一想自己也能“教”爹娘; 又禁不住露出了笑容:“嗯!我好好想想!”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有好多好多问题需要仔细想想,告诉爹娘答案。可每天每天都能发现那么多谁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他也是没有办法嘛。
  散步归来后,朱祐樘便带着朱厚照去乾清宫上“书法课”。张清皎特意嘱咐道:“大哥儿待会儿早些回来,今儿我想带着你们三人去南宫走一趟。”
  “南宫?那里头有甚么?”朱厚照问,“我记得,先前几位婶婶都住在里头。如今她们已经先后与叔叔们完婚,不是该空下来了么?”他绘制过南宫的舆图,前前后后进去逛了不下百遍,对那座说不上宏伟精巧的行宫并没有甚么特别的印象。毕竟南宫是当初景帝时期英庙困守的所在,意头不太吉祥,虽然年年都修缮,却也年年都没有人前去游玩。
  “正因着暂且空下来了,所以才能安置人。”张清皎道,“说来,你倒是去过许多回,也带着桐桐走过,但二哥儿应当不曾去过。”就连她,也不过是曾经前去探望过几位未来的亲王妃罢了。
  “安置甚么人啊?”朱秀荣轻声问。
  “待会儿你们便知道了。”张清皎微微一笑。
  不多时,便听得有宫人欢欢喜喜地传报道:“启禀娘娘,御马监掌印太监王献求见。”
  张清皎勾起唇角:“快请王伴伴进来。”她话音方落,风尘仆仆的王献便进来了。尽管舟车劳顿,但他脸上依旧带着激动的笑意,躬身行礼道:“老奴王献,拜见皇后娘娘。奉命前去南直隶经营两年,总算没有辜负娘娘的期望。”
  “王伴伴且坐下,饮几口茶后再慢慢说。”因着来自后世,张清皎对宫女与太监都没有任何偏见。在她看来,如今她的这些左膀右臂都是得用的下属。爱护他们、尊重他们、替他们考虑都是理所应当的,若是不给得力干将们足够的福利,他们怎么会愿意竭尽所能呢?故而,在种种细节处,只要不违背宫中规矩,她与朱祐樘对这些底下人都极为不错。
  王献心中感念,坐下来接过小太监送来的热茶,啜饮了两口解渴。这时候,他的师父戴义也不紧不慢地过来了,在旁边坐下来,摆出一副侧耳细听的模样来。张清皎便笑着让肖尚宫、沈尚仪都坐下来:“且听王伴伴讲讲南直隶的故事罢。”
  南直隶的故事,说来亦是跌宕起伏。许多曲折,王献都曾经在信件中详细地说过。但再如何曲折,信件里瞧见的也不过尔尔。倒是听他说起来,更像是一折又一折的戏,时而平缓时而紧张,到得高潮处越发牵动人心。
  不仅仅是张清皎听得认真,就连朱秀荣和朱厚炜也不再顽耍,坐在娘身边听得格外入迷。王献将他遇上的种种事描述一番后,感叹道:“老奴曾经以为,江南山清水秀,文士之风大兴,巧取豪夺这样的龌龊事应当不如北直隶。毕竟北直隶勋贵更多,个个都是被纵容惯了的皇亲国戚,少有像寿宁侯府这般家风持正的人家。”
  “却不想,读书人为了自家的钱财利益,往往能做出更多事来。靠着姻亲与师徒关系勾结在一起,欺上瞒下,颠倒是非黑白。甚至还会想出毒计,想引着我们上套,陷害中伤咱们皇庄的声誉。更有人贿赂咱们皇庄的管事与佃农,让他们从中作梗使坏,留下假证据等等。种种行径,简直令老奴大开眼界——原来读书人使起坏来,那才叫防不胜防。”
  “若不是有南京户部尚书与刑部尚书暗中支持,老奴平常格外警醒,又有锦衣卫时时私访这些人的动向,恐怕皇庄在南直隶的声誉便会教他们毁了。他们这些读书人又惯会夸大其词,三分错也要说成是十分错。到得那时候,不仅仅是皇庄,或许连皇家的清誉也会教他们连累,朝堂上指不定会掀起甚么样的风浪。”
  听罢,张清皎感慨道:“教王伴伴受累了。我也不曾想过,这一趟竟是教王伴伴如此辛苦。若是没有王伴伴坐镇南直隶,恐怕这事儿最终成不了。”南直隶乃鱼米之乡,良田千万顷,关系到许多人的利益,括隐自然会遇到无数艰难险阻。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派出王献前去主持。但饶是如此,她也低估了这些人维护自家利益的决心。
  只能说,幸而朝堂上出身南直隶且品阶最高的是首辅徐溥。这位徐大人为官清廉,性情持重,对亲友都颇多约束,对括隐这件事亦是十分支持。有他作为表率,就算朝中某些出身南直隶的官员有心想保住自家的利益,也不得不权衡一番官位与隐田哪个更重要些。至少在明面上,他们都须得摆出清廉为官的态度来,暗地里也得叮嘱家人学会看风向行事,千万不能做了出头鸟,连累了自己的仕途。
  真正手握实权的官员不敢明着与皇庄作对,剩下那些地头蛇就算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过南京户部尚书与刑部尚书两人合力。且因着不少小官小吏联合起来用各种手段,南京吏部尚书已经被撤下去了。剩下的南京礼部尚书、南京工部尚书不是南直隶出身,担心掺和进去有损仕途,也转而支持起了皇庄。
  如此,好不容易皇庄才将那些隐匿的良田给括出来。南京户部尚书帮忙上上下下细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甚么漏网之鱼了,这才高高兴兴地送别了王献,同时也赶紧上折子隐晦地给自己表了功劳。
  “到得后来,老奴已经无需出面,那些人家亦会赶紧地将多余的投献田都给吐出来。持着投献田的原主也知道咱们皇庄行事规矩,便顺顺当当地定了‘承包’契约。老奴置换了好些处田地,拢共汇集成了十二处大皇庄。闲暇时候,老奴还去了一趟浙江。许是南直隶之事惊动了浙江仕宦,有好些人主动地交纳了投献田,咱们也已经有了两个大皇庄。”
  “这倒是个好开头。”张清皎笑道,“江浙的土地都极为肥沃,他们若是能想得清楚些,与皇庄一些方便,推广玉米的时候不妨也给他们一些方便。”
  “老奴已经与他们提起了此事。”王献道,“他们消息灵通,也打听到了玉米是高产的粮种。只是如今种植得不够多,所以种子稀少。知道北直隶的皇庄乃是玉米种子的来源后,不少人都赶紧过来询问。虽然江浙的土地大都肥沃,但也并非没有下等田与山地。老奴便与他们私下商议,若是他们能妥当处理投献田之事,便允许他们从皇庄购买玉米种子。”
  “南直隶与浙江两地扩张艰难,但福建与广东倒是很顺利。老奴只是派了几个得用的管事,就从官府拿到了许多山地的鱼鳞图册,也以合适的价格购得了不少山地与下等田。他们山地多良田少,官宦世家亦不似江浙那般盘根错节,只要许出玉米种子,倒是都愿意退一步。”
  “如此甚好。”张清皎浅浅笑道,“王伴伴只需记得,江西暂时别动就是了。便是有了时机,也尽量不往南昌府、九江府等地去。”换而言之,便是别惊动宁王一系。她还记得当年宁藩的异动,纵使知道他们一系的藩王都未必规规矩矩,也不能打草惊蛇。不然,极有可能耽误宗藩改革的大事。
  “娘娘放心。”王献道,又提起了南京济慈堂,“谈宫医的儿子去岁中了举人,也顺利地娶了一门好亲,阖家都很欢喜。先前只谈宫医在济慈堂内忙碌,成日忙得脚不沾地,中途还病了一场,家人都很疼惜。后来她的相公索性放弃了读书,帮着她一起经营济慈堂。她的儿媳妇对医道也颇有兴趣,正跟在她身边学医呢。”
  张清皎记得,谈允贤的相公姓杨,早早地便中了举人,但后来考了许多年也未能考中进士。如今不再专注科举,倒是帮起了妻子的忙,可见为人亦是极为不错的。“谈娘子有家人扶助,想来亦能轻松些。”
  “娘娘这回让济慈堂将年长些的女童送来京城,她更觉得松快了些。”王献笑道,“如今南京附近都知道,留孩子一条性命胜造七级浮屠,每天都有人将女婴送来济慈堂。就算离了上百里,都有人听说济慈堂的名号,抱着孩子走几天路赶过来。济慈堂的孩子愈来愈多,就算购置了临近的屋舍,也有些安排不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大家的留言我看到了,改天整理一下,告诉大家我会写哪些番外
  有些事会在正文里说哒,大家放心


第457章 安置女童
  张清皎心中轻轻一叹; 抚了抚身边两个听得懵懵懂懂的孩子。他们年纪尚小; 又是金枝玉叶; 自然不知世上还有许多孩子虽与他们同龄,却从未得到过来自于爹娘的疼爱,反倒会被父母无情地抛弃。不过,既然命运让她们好好地活了下来; 顺顺利利地来到了京城,她便会努力让这些孩子能够过得与众不同。
  想到此; 她微微颔首道:“我正打算给她写信呢。等我琢磨出如何更好地安置这些孩子的法子; 便派人去南京协助她。济慈堂毕竟与养济院不同; 经营女医馆须得懂得医道; 但照料这些孩子的人却未必须得是医女。跟随你回京的孩子; 眼下都已经在南宫安置下来了?”
  “刚送进南宫,许是还慌乱着呢。虽个个都是好孩子,但毕竟年纪小; 忽然来到陌生之地,难免有些紧张。”王献道。他与这些女童并不熟悉,只是在进京的这一路上有些接触罢了。但任何一个心存善意的人瞧着这些懵懂可爱、命运多舛的孩童,都会禁不住怜惜她们,他自然亦不可能例外。
  “我待会儿便去瞧瞧她们。”张清皎浅笑道,嘱咐肖尚宫与沈尚仪; “你们也与我同去,带上几个细心又耐心的宫女。若是一时间选不出合适的人来作为小管事,便从桐桐和二哥儿身边抽调两名敦厚得用的宫人领着她们做事。”能在她的儿女身边服侍的人; 人品德行都是信得过的,必然不会怠慢这件差使。
  肖尚宫和沈尚仪点头应了。张清皎便让王献扶着戴义回去歇息,休息够了之后再来坤宁宫商议皇庄下一步的扩张计划。此外,她有意经营茶马商道,须得在江南辟出合适的地来种茶,还得派人去云南修习当地的制茶之术。需要忙的事情很是不少,却也须得循序渐进,不能失之急躁。
  待到朱厚照结束了“书法课”回来,张清皎便带着三个孩子乘着辇车去了南宫。辇车自宫中穿过,由北面的玄武门出,沿着宫墙往东行片刻再折向南。因着须得出宫,故而用的仪仗浩浩荡荡,前前后后足有上百人。
  朱厚照问弟弟妹妹,娘可曾说过去南宫做甚么。两个小家伙都不约而同地回答:“去瞧瞧从南直隶来的小妹妹。”他们俩倒是聪敏,将方才所听到的关键词都说全了,回答得自然毫无问题。但事实上,两人都不明白为甚么这些小妹妹会进京。
  倒是朱厚照觉得奇怪:“咱们哪有甚么南直隶来的小妹妹?”别唬他啊,南直隶可是陪都南京治下,从来没有藩王封在此处。况且,就算藩王要带着家眷入京,也是暮秋初冬时候的事,怎么可能赶在别的宗亲都回封地的时候进京呢?
  虽然他有很多疑问,但抬眼见自家娘亲似乎在思索甚么,他便没有再细问。总归就像娘先前所说的,去了南宫便知道了。
  到得南宫后,就见角落里连成片的几座院子里正是人声鼎沸,哭声、笑闹、嬉戏不绝于耳。细细听去,竟然都是年幼女童的声音。朱厚照拧紧眉,带着弟弟妹妹大步前行,往院子里一瞧,就见里头居然是一群群穿着同样衣裳的小姑娘。
  这些小姑娘年纪小,乍然来到陌生之地,难免都觉得惊惶。虽然有她们熟悉的女医一直陪伴,心大些的已经平静下来,但不少敏感的孩子依旧哭着说想回济慈堂去。一个哭闹起来,便引来一群跟着哭闹,两位女医安抚了这个又免不得安抚那个,一时间简直是焦头烂额。
  朱厚照被哭声激得有些不耐烦。与当初妹妹与弟弟年幼时的哭闹相比,数十个孩子齐声大哭简直就是魔音穿脑。他正想教她们别只顾着哭,张清皎便轻轻按住了他的肩。有娘在身边,就算觉得再烦躁,他也不由自主地宁静许多。
  数位宫人鱼贯而入,帮着两位女医,细声细气地宽慰着哭泣的女童。随着哭声暂歇,其他孩子也注意到了这些陌生的客人。她们好奇地打量着为首的年轻贵妇,目光随即落在她身边的三个孩子身上。两位女医一路上也教了她们一些简单的觐见礼仪,于是听说这便是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等贵人后,她们便都赶紧跪地行礼。
  张清皎温声让她们起来,笑问:“你们这一路进京,觉得累不累?”
  “回娘娘的话,我们一点儿也不累。坐着船,还能看风景呢。”有位胆大的小姑娘回道。她看起来与朱秀荣年纪相当,明眸皓齿,肤白柔嫩,生得很是秀丽。从她的回答也可瞧得出,是个聪慧的孩子。
  “若是不累,就四处走一走罢。你们今后会在这里住下,熟悉熟悉周围也好。”张清皎道,“不过,危险的地方可不能去。去湖边、溪渠附近都得小心些,别落了水。也别在山石附近打闹,免得摔着碰着,知道了么?”
  “嗯!”听着这位皇后娘娘谆谆叮嘱,小姑娘们便不由得想起了仍然留在济慈堂的女医们,不约而同地觉得娘娘很是和蔼可亲,就像是熟悉的长辈似的。她们到底年纪太小,大都不懂得尊卑。听了娘娘的话,多数人就高高兴兴地牵着手儿去游逛了。
  张清皎又对管理南宫的女官与太监管事道:“今后你们不仅须得负责南宫的洒扫、照顾里头的树木花草,还须得注意些孩子们的安危,不让她们落入险境。南宫常年安静,难得热闹起来,你们也得抓紧机会,让我瞧瞧你们的能力。”
  与西苑相比,南宫堪称无人问津。若有未来的亲王妃们住在此处倒是好些,但亲王们先后完婚之后,这里便与冷宫没有甚么差别了。没有主子伺候,只能日复一日地打理宫苑,谁都觉得没有盼头,难免便容易生出懒怠之心。如今忽然来了这一群不知底细的女童,竟然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此处的宫人与太监自然便像是终于见着了希望,立即恭恭敬敬地满口答应下来。
  接下来,张清皎便带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稍走了走,瞧瞧每间屋子里的铺盖用具是否安排妥当,附近的楼台是否能够充当这两百多个孩子的食堂,特意开设的小厨房外是否随时能取用水灭火等等。见娘娘如此用心,南宫的女官与太监管事更是不敢怠慢。
  朱厚照三人头一次见着这么多同龄的女童,都觉得格外新鲜。更不必说,她们住的大通铺很稀罕,她们用膳的地方摆满了长桌与条凳也很稀罕,她们所穿的衣裳都是一模一样的素净,简直分辨不出谁是谁……
  朱秀荣有心想与这些同龄人说说话,可是彼此都很陌生,她也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等到自家娘将这几个小院子都走了一遍,叮嘱肖尚宫和沈尚仪得空便过来看看,她才寻得机会轻声问:“娘,她们为甚么要从南直隶进京呀?离开爹娘,她们不觉得难过吗?”
  “是呀,哥哥说,南直隶很远很远。”朱厚炜张开胳膊,努力地比划出“很远很远”的距离,“她们的爹娘舍得她们离开这么远?爹娘连哥哥去外头住都舍不得,每天都想见着哥哥呢。”
  朱厚照听了,勾了勾嘴角,用力地揉了一把弟弟的小脑袋。他到底年长些,也见过民间的种种事,自是想得更多。不过,此时此刻他却不愿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而是静静地听自家娘回答。便听娘淡淡地道:“她们没有爹娘,从小便在南京的济慈堂长大。因着谈娘子照管不过来,所以便送她们来京城安置,由我代为照管。”
  “没有爹娘?”朱厚炜睁圆了乌溜溜的眼睛,“怎么会没有爹娘呢?她们的爹娘都死了?”他已经模模糊糊知道甚么是生死,明白死了就是死了,就是消失了,就是甚么事都做不成了。
  “或许罢。”张清皎低下头,对三个孩子道,“也许是爹娘都去世了,所以没有人愿意养她们,就将她们送到了济慈堂。又或许是爹娘都还在,却不喜欢她们,所以也将她们送了出去。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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