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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起居注-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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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他们张家来贴补金家。
  孙氏的三观和行为已经超出了张清皎能忍受的极限,所以后来她便只当她是个普通亲戚。只要她别做得太过分,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她。横竖自家院子里的大头钱财都在她那里掌着,金氏也只能拿自己的私房钱去补贴舅家。若是孙氏教唆金氏来拿她手里的钱,她不介意让父亲张峦出来主持公道。
  “刚才见了新娘子,又瞧见一群十四五的姑娘家,仔细看了看,竟是没有一个长得比咱们皎姐儿更俊俏的。”孙氏笑眯眯地握住外孙女的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掐了两下,“哎哟,瞧这小脸儿嫩得,活像是能掐得出水似的。”
  金氏笑道:“可不是么?照我来看,那么多姑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皎姐儿的。不光是容貌比不上,才学性情也照样比不上。”
  孙氏立即接道:“不知什么样的少年郎才能配得上老身这外孙女哟。”说着,她朝金氏使了个眼色。金氏愣了愣,看向双颊微红垂下脸的女儿,突然才反应过来,孙氏今天打算说些什么——这些话可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能随便听的:“皎姐儿,带着鹤哥儿出去走走,顺带问问前头的酒宴是不是结束了,你爹喝醉了不曾。”
  张清皎轻轻点了点头,领着张鹤龄走出了堂屋。不过,她刚走到院门口便停了下来——今天的孙氏实在是太反常了。她何尝对她这个外孙女这般满口夸赞过?张鹤龄出生后,她可是连伪装亲近都懒得装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孙氏的来意必定与她有关,必定与她的婚事有关。
  想到此,张清皎便让张鹤龄带着平安去前院瞧瞧父亲。张鹤龄不乐意独自去,却不得不听姐姐的话,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张清皎将平沙和水云留在院子门口望风,自己悄无声息地立在正房门帘外,听着里头孙氏与金氏母女俩的谈话。
  “甚么?连皎姐儿有多少嫁妆你都不清楚?!真是个糊涂娘!”
  “我哪里有余钱给她置办嫁妆?私房钱大半都给了娘你,剩下的还能买甚么?如今只能指望公中的份例了。我也不贪多,只要能有瑜姐儿的一半就够了。瑜姐儿到底是亲孙女,爹又是进士老爷,咱们也不能与她比。”
  “瑜姐儿的一半究竟是多少?若是差得太多,何氏少不得会落个苛待你们二房的名声。她不怕丢脸,你们张家也不怕丢脸?!给我个准话,我去替你们娘儿俩出个头!就不信她脸皮能有那般厚!!”
  “应该少说也有两千两了。”金氏道,“一千两她总是该给的。”顿了顿,张清皎便又听她补充道:“她平时也不是什么吝啬的人,应该不会做得太绝。当年相公娶我时,她也好歹拿出了一百两。如今皎姐儿出嫁,翻个十倍又有什么?”
  屋里倏然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孙氏方道:“一千两……确实是该给的……那可是一千两呢。差的那一千两,也总该让女婿填补些回来才是。他在京师哪里能用甚么钱,倒不如都给了皎姐儿呢。”
  不用说,金氏听了越发欢喜:“娘倒是比我还上心些。放心,相公一向疼皎姐儿,知道是为女儿省钱,真恨不得自己不吃不喝才好呢。若是他出面去问伯父,少不得再讨来几百两银,都填到皎姐儿的嫁妆里去。”
  若是在平时,孙氏定然少不了不以为然,忍不住说些“为女儿省什么钱?为儿子省钱才是正理”之类的话。张清皎几乎不用思索,也能猜出她克制住本能反应究竟有多么不容易。只是今日确实别有目的,所以她才完全不像从前那样肆意而已。然而,金氏却始终未能察觉出异样。
  “皎姐儿的婚事呢?”孙氏的声音似乎都有些变了,嗓子捏得紧紧的,“你们可给她订下了?之前京师的就不必说了,这两三个月可曾相看过好的?孩子这般好,可不能胡乱许了人。若是差了些,我可不会答应!”
  “哪里相看了甚么好的?娘有所不知,相公在过年的时候便与伯父伯母提过,偏偏却不见伯母她老人家心急。唉,照我说,这种事哪里能交给外人呢?谁会像爹娘那般心疼自家的孩子?若是耽误了皎姐儿,可怎么是好?”
  “不是我说,你也得长点儿心,可别让皎姐儿被她们诓骗了去。随便寻个穷酸秀才就将皎姐儿许过去,也不是不可能。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家,谁知道会不会对皎姐儿好呢?倒不如咱们知根知底的人家……”
  孙氏的话音越来越低,再也听不分明。张清皎只听得金氏轻轻惊呼了一声,接着便是更加模糊的声音了。她心里一凛,暗道:来了来了,铺垫了那么多,总算是提起了她的意图。便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她也很清楚这位外祖母究竟是冲着什么来的。
  不就是眼红张家的嫁妆,想连着嫁妆带人都贪回去么?以孙氏的贪婪与重男轻女,定然不会想到金家如今与张家的差异,更不会想到张缙、张峦与何氏究竟会不会答应。她如今满心只有那一千多两的嫁妆,只有她的宝贝金孙什么样的姑娘都能配得的莫名自信。
  却也不想想,外祖父虽是秀才,却早已过世。舅舅金膂不喜念书,表兄金琦也不爱读书,父子俩在读书人中根本没有什么声名。张家这样的书香门第,怎么会将女儿许给这样的人家呢?她又怎么可能会嫁到这种重度重男轻女病患者控制的家庭?怎么会答应近亲结婚?
  至于母亲金氏……先前在京里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总不至于一回来就糊里糊涂地听信外祖母孙氏的话,随意给她安排婚事罢?
  张清皎转身,默默地穿过院子,蹙起眉轻轻叹息了一声:说实话,她对金氏确实没有什么信心。倘若她流露出将她嫁去金家的意图,她自会让爹爹给她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金岳母:我也不贪,比着瑜姐儿的嫁妆给一半就够了!
  孙氏:(口水)
  金岳母:听说瑜姐儿是两千两的嫁妆,那怎么也得给我们皎姐儿一千两!
  孙氏:(口水),等等,差了一千两也不好啊!都是自家姐妹呢!
  金岳母:会让相公再想想办法的。
  何氏:→ →,呵呵哒,都是我的钱,我爱给多少给多少,觉得不满你们就给我滚蛋!!
  张姑娘:……(一言难尽的母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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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系亲戚……怎么说呢,歹竹难出好笋啊
  也就是孙氏精明点,没让张峦知道而已~
  反正大家只要知道,这就是一群拖后腿的猪队友就行
  金氏对女儿还有几分真爱,孙氏对外孙女那就是贪贪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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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开了一天会,真的很抱歉,晚了一阵~


第43章 下作手段
  第二日一早; 金氏便催着仆婢去库房里拿了不少东西; 满面春风地对张峦说要回娘家一趟:“昨日娘过来探望我们; 我这才想起来已经有些时日不曾回去了。这些天正好没什么事,不如去看看哥哥与嫂子。”
  张峦也打算出门访友,点点头道:“替我向岳母和兄嫂问好。”他虽然不知岳母孙氏的真面目,却很清楚大舅哥究竟是什么德行。往好了说; 便是同他弟弟张岳一样的富贵闲人;往差了说,便是仗着家中殷实游手好闲; 话不投机半句多。因此; 除非必要的礼节; 他并不经常与岳家来往。
  金氏又特意将张清皎唤来身边:“皎姐儿; 横竖你也不忙着去女学; 不如告个假,陪着娘去舅舅家一趟?昨天你外祖母便说了,你舅舅与舅母都念着你呢!表哥表妹也有些时日不曾见了。亲戚之间还须得常走动才好; 否则哪里能亲热得起来。”
  张清皎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昨天孙氏刚提起话茬,金氏便立即将女儿往娘家带,她怎么可能不多想?本以为金氏不会太糊涂,却不曾想,原是自己太高估了她——她被孙氏哄骗了这么些年,对孙氏言听计从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与本能; 根本不可能拒绝孙氏的提议。以孙氏的脾性,这一回她若是去了金家,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不过; 眼下她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金氏。毕竟,孙氏并未明说她的打算。偷听长辈说话这种事,也不可能作为凭据提出来。在金家没有透露出更进一步的想法之前,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让张峦替她做主。
  于是,张清皎只得轻声答应,也没有忘记将张鹤龄带上:“娘亲,带着鹤哥儿一同去罢。咱们都出了门,也不好将他一人留在家里。这些时日,鹤哥儿的学业进度甚是不错,也该稍稍奖励他才是。”
  见张鹤龄睁圆了眼睛望过来,金氏心头一软,已经全然顾不上昨日孙氏叮嘱的那些话,连连点头。尽管她如今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分给了小儿子,但大儿子也是她的心头宝,她自是不舍得让他失望。
  不多时,金氏便带着姐弟俩乘着马车去了金家。金家与张家离得并不远,穿过兴济县城的数条街道,来到专门卖文房四宝以及书的文秀街便是了。金家在这条街上拥有一间书肆、一间笔墨纸砚铺子,都是祖业,经营得很是红火。当年给金氏当嫁妆的小铺子是外祖父还在的时候另外购置的,专门卖笔墨,生意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金家便住在书肆后头的两进院落里,马车从书肆旁边的胡同里穿过去,不多时就停在院子前。金氏下马车时,照旧是舅母许氏带着女儿金大姐前来相迎。趁着她们在寒暄,张清皎轻声对张鹤龄道:“今天我有些不舒服,鹤哥儿能时时陪在我身边么?”
  张鹤龄一怔:“姐姐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咱们这就让人去附近的药堂叫个大夫来瞧瞧。”
  “不是什么大病,不必担心。”张清皎微微一笑,“只是不想落了单而已。况且,你也知道,咱们与表兄表妹都说不上甚么话,倒不如凑在一起,或许更有趣些。”表兄金琦就是个大号的熊孩子,表妹金大姐每天只知道做女红,她与他们兄妹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我一点也不想见表哥表姐,倒不如咱们俩一起去外头走走呢。”张鹤龄虽然也曾经是个无可救药的熊孩子,但他与金琦差了足足十岁,彼此根本无法理解,更不可能成为志同道合的小伙伴。金琦嫌弃表弟年纪小,除了闯祸之外什么都不懂;张鹤龄嫌弃他看不起自己,长辈让他带着自己顽耍时,总是寻借口不管他。这对表兄弟可没有什么惺惺相惜之情,反倒是彼此都有些看不顺眼。
  姐弟俩达成一致后,便都利落地下了马车,给舅母许氏见礼。许氏是个性情软弱的女子,说话细声细气,极其柔顺。金大姐几乎复制了她所有的优点与缺点,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红着脸垂着眼睛,揉着自己绣的帕子,好不容易方细细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也不知孙氏究竟是如何安排的,当金氏领着张清皎姐弟跨入第二进院落,就见浑身簇新的金琦懒懒散散地行来,拱拱手道:“侄儿见过姑母和表妹、表弟。”
  或许孙氏是想让外孙女瞧一瞧孙儿的“一表人才”,这才让金琦换上了崭新的宝蓝色圆领绸缎衫子。只可惜,在张清皎看来,被养得浑身是肉的表兄与“一表人才”这四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且不提他圆滚滚的体型,只说这身新衣衫,仅仅是看着,便有种辣眼睛的暴发户之气扑面而来,令人不忍直视。
  “好孩子,今天穿得可真精神。”金氏打量着侄儿,目光在他身上的玉佩等物上转了转,满意地点了点头。至于张清皎与张鹤龄,都只是淡淡地唤了声表哥便罢了。
  趁着他们都走在前头,张鹤龄还轻轻地拉了拉姐姐的袖角,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姐姐,要是我没有瘦下来,以后是不是会长得和表哥一样?”
  “你说呢?”张清皎弯了弯唇角,“长辈都喜欢壮实的孩子,但是,肥胖与壮实可不是一回事。”
  张鹤龄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幸好有姐姐监督我。”他以前不懂得审美,也不觉得肥壮的自己有什么不好。直到姐姐给他重塑了审美观,让他脱胎换骨变成了俊俏可爱的小少年,他才终于懂得了鉴赏美丑。这样的他,自然将金琦当成了负面案例。
  众人来到金家第二进院落的正房,给孙氏问了安后,她连寒暄的话都省略了,笑眯眯地道:“你们表兄妹几个也许久不曾见了,不如去琦哥儿的书房里坐一坐?听说他最近从书肆里找了些不错的书,皎姐儿许是也喜欢呢?”
  于是,张清皎姐弟便与金琦兄妹转身去了金琦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更像是久无人光顾的库房。书架上落了一层灰,书案上连笔墨纸砚都不曾见,只铺着几本书。金琦大喇喇地将其中一本书推给张清皎:“表妹瞧瞧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我再给你淘换些来。”
  张清皎顺手翻了几页,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的书,而是些模仿《西厢记》的话本之流。言语不似《西厢记》那般精炼,颇有些粗制滥造之感,打发时间倒也过得去。不过,便是略有几分好奇,她自然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表露出来。所以,她立即将话本推了回去,淡淡地道:“这样的书,我素来是不看的。”
  金琦献宝失败,颇有些讪讪的:“表妹可别被那些夫子甚么的蒙骗了去,这些话本子可比甚么诗文史书有趣多了。不少杂戏都是用这些话本子改的呢,若是表妹得空,改日带你去看杂戏如何?”
  “看杂戏何须出门?在我们府中,若是伯祖母要看杂戏,便将杂戏班子请到家里来演就是了。”张清皎回道,“况且,我对那些咿咿呀呀的杂戏也没甚么兴趣。”
  看过了后世各种脑洞大开的电影电视剧话剧歌剧等形形色色的艺术,她对如今尚未发展完备的戏曲实在是兴致缺缺。虽说此时的娱乐并不丰富,但那些杂戏故事也不够吸引她。来来去去都是那些曲目,都是那些套路,一点也不新鲜。
  金琦哑然,嘟囔道:“你们内宅妇人看的杂戏与我们男子看的哪能一样呢……”说着,他转了转眼睛,嘿嘿笑起来:“改天我将那里的杂戏本子带回来给你瞧瞧,你就明白了……”
  张清皎从他的笑里觉察出几分“猥琐”,不由得微怒。若不是她很清楚这位表兄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号熊孩子,说话做事都没什么心眼,恐怕心里早就开始钉他的小人,把他当成“性骚扰”嫌疑犯了。就算他不过是无心之失,听起来也是极为不舒服的。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待在书房里谈论这样的话题呢?
  想到此,她转身便要离开。正要唤上张鹤龄,却见立在门边的金大姐忽然紧紧地握住小家伙的手,半强迫地将他带了出去。张鹤龄本能地反应过来,立即用力地挣扎,不住地踢打着她:“你想做甚么?!”
  张清皎察觉不妙,赶紧快步上前,赶在她关上门之前走出了书房。金大姐见她表情冰冷,浑身不由得抖了抖,忙将张鹤龄放开,呐呐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顾着继续扭自己的绣帕。而书房里的金琦一无所觉,正捧着自己的话本子看得眉开眼笑。
  张清皎扫了扫这兄妹俩一眼,冷冷地道:“鹤哥儿,我们走。”
  张鹤龄隐约察觉出不对劲,忙跟着点头:“好,咱们立刻走……娘也一起走么?”
  “我们先回去,再让马车来接她。”这一刻,张清皎已经不想再思索,金氏到底知不知道孙氏竟然存着这样下作的打算。无论她是否知晓,无论她是否有意为之,都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若不是她足够机警,今日之事便足以毁掉她的人生。再去追究有意还是无意,又有什么意思呢?
  金大姐是个木讷的,自是拦不住姐弟俩。等到金氏、孙氏闻讯而来时,张清皎已经带着张鹤龄乘着马车回去了。驾驭马车的是周老儿,如今只一心听大姑娘的话,哪里还顾得上在后头气恼的金氏?
  到得家里后,张清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里。张鹤龄不声不响地陪着她,看着她吩咐平沙,让周老儿迟一两个时辰再赶着马车去接金氏,忽然道:“姐姐,娘亲要将你嫁给表哥?”仔细想了一路,回想着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所学,他终于领悟出了今日之事的奥妙。
  张清皎垂下眼:“显而易见了。”
  “表哥配不上姐姐。”张鹤龄毫不犹豫地回道,“他有什么好的?”
  张清皎心中苦笑:连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都懂得的道理,怎么偏偏金氏却不懂呢?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将金氏当成母亲来敬爱了,可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她,磨灭母女之间的情分。既然为母不慈,将她也当成了补贴娘家的工具,她又何必再事事替她着想?又何必再待她用心?又何必再怒其不争?
  一滴泪轻轻滚落脸颊,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再抬起眼时,张清皎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唯有眼底的微红透出她的情绪:“去打听打听,爹爹甚么时候回来。等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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