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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起居注-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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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学会画舆图,正新鲜着呢。嘴上说是这个月定要画完宫里的舆图,每日都忙忙碌碌,也不知去了甚么地方。孙儿回坤宁宫的时候,有时都见不着他。”提起儿子,朱祐樘的神色越发温和了些。
  “画舆图?这可真是新鲜得很。他小小年纪,怎会突然想起来画舆图?”周太皇太后很是讶异,不由得笑了,“说来,我活了这么长的年岁,几乎没见过几幅舆图。明儿让他带着画的舆图来让我瞧瞧罢。”
  这一厢,祖孙二人气氛融洽地话家常;另一厢,坤宁宫里的氛围却带着几分沉闷。最近一段时日,张清皎已经让永康长公主、德清长公主开始准备自己的婚事,她只带着年纪尚小的仙游长公主处置宫务。却不想,岐王就藩的旨意传开后,无论是宫内的还是宫外的妹妹们都放下了手头的事,赶紧来了坤宁宫。
  “皇嫂,仁和姐姐,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仙游长公主气哼哼的,“二哥这才走了多久?大家好不容易才从思念和不舍里走了出来,三哥怎么又闹了这么一出?!我听说,皇兄之前还劝过他呢!他竟连皇兄的劝告都不听!!”
  张清皎垂目啜了一口热茶,淡淡地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们都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却也有人觉得如今的日子不是他想过的。按自己的心愿而活,这是人之常情,你们也无须反应太激烈。”
  “怎么能不激烈啊!二哥走是迫不得已,拖了这么些年才离开。而他呢,根本就是等不及了!活像是皇兄怎么亏待了他似的!”仙游长公主撅起嘴,“这些年来,皇兄皇嫂对咱们兄弟姊妹如何,谁不知道呢?他这么做,简直就是……就是白眼狼!”
  永康长公主蹙紧眉,叹道:“本以为咱们兄弟姊妹都是一条心,却原来是我们想错了。”
  “是啊。我还一直以为,二哥离开后,剩下的兄弟姊妹会更珍惜一家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呢。”德清长公主也无比感伤,“若是岐王府营造得顺利,明年此时,说不得三哥就会就藩了。接下来呢,是不是他们一个一个地都要离开?那皇嫂之前带着我们盘算的那些事,是不是会变成我们的一厢情愿?”
  “甚么‘一厢情愿’?”仁和长公主勾起唇角,看向张清皎,“自个儿想走的,我们的盘算自是与他们无关。唯有留下来的,才是情谊深厚的兄弟姊妹。我倒觉得这不是件坏事,至少能帮咱们分辨出亲疏远近来。想给皇兄皇嫂分忧的,便是自己人;想给皇兄皇嫂添烦忧的,日后也不过是面子情而已。”呵呵,不错,她的判断标准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姊妹多了
  确实会有亲疏远近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些不舍,可是这也许就是一部分成长的代价吧~
  岐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就藩的时候差不多提一嘴完事儿
  邵太妃嘛,我说过,求仁得仁啦~


第379章 益王迁居
  与多愁善感的姊妹们相比; 年少的亲王们显然更想得开些。既然这是三哥的选择; 他们自然没有任何可置喙之处。人与人之间的想法总是会有差异的; 谁也不可能强求,不是么?只是,三哥都不在乎甚么兄弟姊妹情深了,他们又何必太过在乎他呢?
  朱祐槟与朱祐楎早已知道此事; 也与朱祐梈提过了。朱祐梈实在是难以理解朱祐棆的选择,私下向张延龄、朱祐乌等嘲弄了几句; 便懒怠再多说甚么了。横竖大家不是一路人; 他又何必因着此人白白耗费时间呢?与其义愤填膺地寻他问个清楚; 或者苦思冥想他究竟在想些甚么; 倒不如自个儿多跑两圈马、射几回箭呢!
  寿王朱祐榰听说三哥主动上了就藩折子后; 便再也不曾与朱祐棆说过一句话,就连对朱祐枟亦冷淡了几分。他平日里存在感便不高,朱祐棆和朱祐枟都并未注意到他的变化。直到偶尔想起来他最近的举动时; 两兄弟才觉得心情略有些复杂。
  泾王朱祐橓带着弟弟申王朱祐楷,以课业繁重为名,回避了朱祐棆和朱祐枟在的所有场合。每次见着他们,朱祐橓不是在教导弟弟念书习字,就是在给他讲各种各样的大道理。许是朱祐棆变得敏感了,总觉得朱祐橓字里行间都有几分影射他的意思; 令他只觉得格外尴尬。
  至于荣王朱祐枢,难得地从顺从与逆反中抽身而出,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日后的打算。眼下他年纪尚小; 几年内或许都不需要面临就藩的抉择与考验。可他心里却藏着想要尽早逃离母亲身边的念头。但若以就藩来逃开母亲,离开了皇兄皇嫂,离开了兄弟姊妹,那他身边还剩下甚么呢?
  岐王即将就藩的消息所带来的影响很快便消弭了。宫中众人津津乐道的,是益王朱祐槟即将迁居;以及唯有少数人才知道的,李广马上便要奉命出京开启商道。
  每位亲王即将成婚之前,都会离开皇宫独居。因着国朝在京城不设藩王府,因此亲王大都暂居诸王馆中,一直住到就藩离京的时候。原本也没有甚么宗法规矩说,诸王馆里只能住一位亲王。兄长成婚尚未就藩,弟弟同样安置在诸王馆准备成婚的前例亦并非不曾有过。只是那时候兄弟之间年纪相差好几岁,同住的时日并不长,因此亦没有人觉得十分不便而已。
  岐王朱祐棆不过比益王朱祐槟年长两个月,婚期亦只相差四个月。按照常理,兄弟俩说不得须得同住好几年,才会各自出京就藩。礼部与宗人府给朱祐槟筹备婚事的时候,便已经考虑到了二王同居诸王馆内的情况。经过讨论,他们决定给诸王馆中间筑一道宫墙,暂时分隔成两座府邸。
  折子递上去后,内阁没有意见,皇帝陛下却很有意见。他特地将这群大臣唤过来:“诸王馆本来也只是三路七进的宅子而已。若是分隔成两座府邸,中间那一路的宫殿该如何归置?从中分为两半?归在某座府邸里?或者七拐八弯地平分了?”
  “回禀陛下,臣等打算,前头四进宫殿归左,给岐王殿下住;后头两进宫殿带半个花园归右,给益王殿下住。”礼部的大臣禀报道,“只需在前四进与后头两进宫殿之间,以及园子中央筑起高墙,便能分出两座府邸了。岐王殿下与岐王妃目前也多住在中路前四进中,无需惊动二位搬迁。”
  皇帝陛下摇摇首道:“你们眼下倒是划分清楚了,那以后呢?祐楎与他们俩只相差一岁,明年大约便是他的婚期了。若是他也要搬进诸王馆,难不成你们再重新划分一遍?”
  “若是衡王殿下定在明年出宫,不如便每位殿下居一路即可。中路给岐王殿下与王妃住;左路给益王殿下与王妃住;右路给衡王殿下与王妃住。”方才回话的大臣双目一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道,“如此,只需将各路的门暂时封住,便能隔出三座府邸了。”这样多好啊,连筑墙的功夫都省了。
  “……”皇帝陛下抬了抬眉,断然否决了这个听起来仿佛不错的提议,“三位亲王都挤在诸王馆里,像什么话?他们迁出宫后,本便不甚适应宫外的生活,若是住得不舒适,岂不是会觉得更难受?”
  “岐王殿下不日将要就藩,也许在衡王殿下出宫之前便会离京……”又有大臣回道。他们也并非不曾考虑过此事,但岐王不是眼看着就要就藩了么?
  闻言,皇帝陛下皱紧眉:“藩国王府的营造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兴王府是在前头王府上修缮改建的,尚且用了将近一年才修好。岐王府从头开始营造,至少须得两年左右方能建成。难不成,一直让衡王等着岐王离京就藩才能成婚?”
  众臣面面相觑,觉得陛下的考量确实有道理,他们也能够理解一向爱护弟妹的陛下此时此刻的心情。可他们能怎么办呢?难不成扩建诸王馆?但眼看着益王殿下的婚期便要到了,就算紧赶慢赶着扩建,也来不及了啊!而除了诸王馆之外,京城之内也没有合适的行宫或者别院能安置亲王殿下了。
  见众人迟迟拿不出主意来,皇帝陛下顺水推舟道:“御马监先前收了几座三路五进的宅邸,皇后挑了两处让工部改成了三路七进,本想拿来给永康和德清当作公主府。永康和德清的婚期最早也在明年了,倒不急着赐给她们。如今祐槟的婚事在即,便拿一座宅邸出来,让他先搬进去住着罢。”
  既然皇帝陛下提出了解决之法,自是皆大欢喜。虽说亲王别居似乎并没有先例,可这也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谁叫诸王馆不够住呢?住一位亲王,尚且符合规制;若是拖家带口地住上两位三位,贵人们挤挤攘攘地不够地方住,确实有失皇家的尊严。
  于是,益王迁居之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悄悄地将益王和衡王唤到坤宁宫,拿出了两间宅子的营造法式图,让他们俩各挑一座。朱祐槟和朱祐楎挑宅邸的时候,隐隐约约意识到了甚么,心跳得又急又响,仿佛快从胸膛里蹦出来了,脸上的喜意更是简直都要满溢了。
  “这两间宅邸改造得有些急,细节之处尚不完全符合规制。”张清皎笑道,“槟哥儿你若是住进去了,还可按自己的喜好再改一改。至于楎哥儿,离你住进去尚早,可先仔细想想该怎么改。在你迁居之前,工部定能将宅邸改造妥当。”
  朱祐槟兄弟俩连连颔首,分别选定了宅邸后,又要了营造法式图说是想回去之后仔细看看。朱祐樘和张清皎自是欣然答应了,叮嘱两人不必太着急,此事紧要,慢慢考虑妥当即可。兄弟俩甫离开坤宁宫,便赶紧去了慈寿宫,向张太妃禀报这个好消息。
  “这莫不是让你们挑王府?!”张太妃喜得抚掌而笑,“有了王府,在京里住下来便已成定局了!”她略作思索,又挑眉道:“槟哥儿,这两座王府,原本应该是给岐王和你准备的罢?毕竟你们二人今年成婚,楎哥儿还未定婚期呢!”
  “是啊。”朱祐槟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笑道,“可谁让三哥不领情,非得要就藩呢?他的王府须得建在封国中,那京里剩下的这座府邸,自然便是楎哥儿的了。”
  朱祐楎也笑:“我算是意外捡了个漏。回头我便借着去四哥府上的机会,去这宅子里逛逛,仔细瞧一瞧。”朱祐槟这座府邸算是过了明路,可他的却不然。因此,即使他想去好好看看,也只能暂且找个借口。
  “这可是件大喜事,我真想去寻邵氏,好好与她说道说道。”张太妃道,不由得面露惋惜,“可惜此事暂且不能明说,咱们也只能闷在心底了。你们俩也记住,名义上这宅子是给你们暂住的。可别因着太高兴而得意忘形,走漏了风声,坏了皇帝的大事。”
  “娘尽管放心,我们知道轻重。”朱祐槟道,“连梈哥儿我们也不会说。”以朱祐梈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定然会忍不住与张延龄、朱祐乌分享。便是只他们三人传来传去再传给家人,指不定也会传到有心人的耳中,猜出皇兄的打算来。
  将藩王留在京中,毫无疑问颠覆了/太/祖/高皇帝所定下的法制。一旦有消息传出,朝廷诸臣必定群情激奋。这事儿闹得越大,皇兄便越发不容易行事。因此,他们俩便是再如何谨慎小心亦不过分。退一步而言,皇兄之所以将此事透给他们,也有信任他们之意。他们当然不能让皇兄失望。
  第二日,朱祐樘便下了圣旨,命益王朱祐槟迁居宫外某座府邸。听说朱祐槟不搬入诸王馆,反而另居他处,兄弟姊妹们都议论纷纷。将此事理解为皇兄的爱护者有之;对那座府邸产生好奇者有之;想得更长远者亦有之。
  于是,等朱祐槟正式迁出皇宫,住进新居之后,一群弟弟妹妹便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去他的府邸里瞧一瞧。朱祐梈说的话深得众人之意:“诸王馆我们都去了多少回了,已经提不起甚么兴趣了。你住的地方我们都没见过,自然惦记得紧。”
  朱祐槟无奈,只得道:“若是皇兄皇嫂准许,你们便挑个日子过来罢。由我设宴,招待你们在宅子里好好热闹一番。”其实,亲王所居的府邸多半是大同小异的。毕竟须得按照规制来建,不能完全随心意而来。若不看宫殿内的摆设,只看景致,不过是园子内的布局有些变化,树木花草、假山流水等等各有喜好罢了。
  “一言为定!”大家便簇拥着朱祐槟去坤宁宫,一齐央求朱祐樘和张清皎。
  作者有话要说:  益王:我的王府离皇宫近,平时去也就两炷香吧。
  衡王:我的王府离皇宫也不远,过去也就是两炷半香吧。
  兴王:→ →,呵呵哒
  岐王:_(:3∠)_


第380章 太子出宫
  “皇兄; 皇嫂; 我们想出宫去四哥的宅邸里瞧瞧。”
  “是啊; 趁着四哥还不曾迎娶四嫂,还将我们这群兄弟姊妹放在心底的时候,自然须得赶紧去。不然,等他成了婚; 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我们?别说设宴招待我们了,便是我们想去他那儿歇歇脚; 肯定也嫌弃我们打扰他呢!”
  “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浑话?我甚么时候不曾将你们都放在心底了?就算是成了婚; 兄弟姊妹的情谊也只会深不会浅。”朱祐槟笑叱道; 伸手便要去拿住方才说那番话的朱祐枢。朱祐枢赶紧钻到兄弟们后头; 与他保持足够的距离。
  一片笑闹声中; 朱祐棆脸上勉强挂着敷衍的笑意,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与自己格格不入。犹记得,他刚迁入诸王馆的时候; 大家也是这般笑闹着说要去瞧瞧。他也曾设宴招待过兄弟姊妹,所有人都其乐融融。可等到就藩的圣旨颁布后,无形之间他们便与他产生了隔阂。他从未如此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对他的态度已然是天壤之别。
  他并非从来不曾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他也曾想过,弟妹们极有可能无法理解他的选择,觉得他不向着皇兄便是他的过错。那时候的他觉得; 皇家的兄弟情谊皆是镜花水月,本便不可能久留。他不过是提前揭破了这层假象而已,没有甚么不可接受的。
  可原来真正失去的时候; 他才意识到,这些感情其实并不是短时期内便能舍弃的。自幼一同长大,一齐悲伤,一齐欢笑,一齐兴奋,一齐苦闷,一齐游戏,一齐读书……在他十来年的生涯中,几乎每一日都有兄弟姊妹们的身影。无论是彼此的感情,还是那些记忆,他都不可能完全割舍出去。
  然而,在他觉得痛苦的时候,他们竟然已经毫不犹豫地将他排除在外。这种体验,无疑令他更加煎熬了几分。他甚至都有些分辨不清楚,究竟是他自己凉薄虚伪,还是他们比他还更凉薄、更虚伪。
  就如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欢笑,唯独他游离在外。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件事有甚么值得高兴的。不就是有了一座府邸,未来或许会成为益王府么?不就是拥有府邸便有了一直留在京城中的可能么?但那也只是可能而已,未必会成为事实。更何况,留在京中又有甚么益处?伴君如伴虎的道理,难道他们不明白么?
  张清皎不着痕迹地扫了扫朱祐棆,勾起唇角:“万岁爷觉得呢?”
  “祐槟乔迁之喜,自是该庆贺的。”朱祐樘笑道,“若非我们俩不能出宫,本也该去凑一凑热闹才是。既然我们无法前去,你们便替我们好好瞧瞧他的新居,尽情地顽耍一日罢。只是须得记住,可不能给祐槟添麻烦。”
  “皇兄放心罢!”朱祐梈拍着胸膛保证,“我们保证不会让四哥照顾不过来!”
  众人都纷纷答应,这个说绝不会喝酒醉倒,那个说绝不会借机外宿,还有的说绝不会闹得四哥收拾不了场面等等。张清皎掩唇而笑:“好,好,好。你们可得记着自己的话,在宵禁之前回宫。”
  大家喜上眉梢,又簇拥着朱祐槟,问他打算何时设宴:“择时不如撞日,就明天罢!”
  朱祐槟无奈道:“总得让我回去吩咐下头好好准备一两日罢。不然,若是甚么都没有,我拿甚么招待你们。订好了日子后,我便给你们发帖子。安心罢,每个人都会接到帖子,不会落下任何一个。”说话时,他的视线在朱祐棆身上停了停,随后便掠了过去。
  这时候,忽然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也要帖子。”
  大家回首看去,就见一只满脸是墨汁的小花猫抱着一卷画花的纸立在门口,认真地道:“我也想去四叔家里看看。”
  朱祐梈眼珠转了转:“这可不成。你年纪太小了,不能出宫。我们在你这样的年纪,连宫门都不许踏出一步,因为宫外太危险了。这样罢,等你再长两岁,我们就带着你去四哥家里顽耍,怎么样?”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坚持道:“宫外不危险,八叔骗人!小舅舅跟我说过,他很小的时候就去街上顽了!娘和大舅舅还带着他出门呢!”哼,他总算是明白啦,八叔说的话都不能信!要不是小舅舅和他讲过许多宫外的故事,他还不知道他撒谎呢!
  朱祐梈一时哑口无言,仁和长公主笑着接道:“大哥儿,你八叔和小舅舅说得都有道理。宫外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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