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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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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是怎么烫到的?开水浇到身上了?”
“就是水瓢没拿稳,一下浇到自己手上了,当时用冷水洗了,抹了烫伤药,那会儿看着还没怎样,可第二天起来就说伤口疼得慌,然后这些天就越来越厉害。”陪同的妇人解释说道。
“这几天有接着换药吗?”
“有是有,可没见好转,而且昨晚上就不敢再抹药了。”
顾念没有问为什么,她已经解开了布条,看到的是开始溃烂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那妇人看着顾念的表情,惴惴地不敢说话,而病人已经在酒精中昏昏沉沉了。
顾念把那布条扔进废物桶,仔细观察着伤口周边的皮肤,判断当时烫伤的程度。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几天病人就一直用那东西包着伤口,没有换过新的,对吧?”
“大夫,我们做杂役的,没有什么好东西,连这布条还是跟别人借的。”
“哦,那回头就麻烦你回去跟人家说,那个我扔掉了,不能还了。”
“哎哎,行。”
“看她伤口周边的皮肤,她当时烫地是蛮严重,那时候就应该及时找大夫的,不然也不会恶化到今天这个地步。”
“哎呦,大夫,那怎么办,还有得救么?”
“有是有,痛苦一些,你扶着她,我要给她清洗伤口,这会有些疼。”
那妇人照做,蹲下身子按着病人,顾念拿着干净纱布和自己配的盐水一点点洗掉病人皮肤上结了痂的药膏残渣,病人在晕乎中哎哎哎地不停呼痛,她的同伴撇开脸闭着眼睛一下都不敢看。
伤口清洗消毒后,进入正式治疗步骤,顾念用了点自制的中品药来治疗溃烂面,药里含有冰片,适于溃烂敛口,其它烫伤的皮肤抹的是药铺买的烫伤油膏,最后包上干净纱布。
“好了,这样就行了,千万不要沾水,要是可以,最好休息几天,好好养养伤,除了要喝几剂汤药外,别忘了来换药。”顾念抛掉废物,到墙边水盆里洗洗手,回来坐下开汤药方子。
“要这么麻烦啊?”那妇人一脸为难。
“没办法,如果不想这胳臂废了,最好静养。你们在哪做事?不能休息几天吗?”
“嘿,我们就在前面南巷的久香院做洗衣妇,天天要沾水,打开水就是为了调上浆用的浆液,结果把自己弄伤了。几天不干活的话,这份工就保不住了。”
“哦。你们在那干多久了?没有人能帮你们说说情?”
“大夫你有所不知,虽说在ji院干活名声不好听,可钱不少赚,每天都有大量衣物床单被套要洗,多少外人眼红想进来,如今这有人受伤,管事还不趁机就把人辞了换别人了。”病人在同伴的搀扶下坐起来,接过话茬。
顾念搁下炭笔,把药方递给病人,“这着实难办,你的伤必须静养,不能用力崩裂伤口,更不能沾一点水,而且要连续几天换药,否则伤口久久不愈,那还砸我的招牌。你仔细考虑一下吧。”
两个妇人对视一眼,叹口气,默默点头,“大夫说得是,我回去想想办法。这里多少钱?”
“二百二十文。”这年头没有人工合成冰片,天然冰片价格昂贵,如果当时一烫伤就过来治疗,是不需这么多钱的。
病人走后,哑姑进来收拾东西,换掉洗手盆里的废水,把废物扔到外面垃圾筐,入睡前再倒到外面去,天亮前会有扫大街的清理掉。
顾念再到井边仔细洗了手,回药房制药,那两个洗衣妇提醒了她,她不应该只专注于金创药,还应该把像烫伤烧伤一类的外伤药也都制作一些,这是普通百姓在生活中更易发生的伤害,只要能控制好成本,以药养医也是个财路。
午饭后,顾念上街买了更多的原料药回来,将自己要制的药的药方默出来,放在药房备查。
第二天,顾念出诊给病人换药回来,昨天那个烫伤的妇人也来换药,她告诉顾念昨天买了东西贿赂了管事,得到了三天的休息,如果三天后还不能复工,就要辞了她。
顾念解开纱布看了看,溃烂面已有好转,她制的中品药药效不错,尽管原料产地不同。
“三天吗?如果你这里能顺利结痂的话,三天也许没有妨碍。这几天你也吃点好的,吃些红肉,伤成这样,就别舍不得花钱了。”
“我儿子还没成亲呢,为了给他攒钱娶媳妇,一文钱都要省着花。不吃肉行不行啊?吃豆腐可以不?”
“你的伤口要收口愈合,要耗费气血,多少吃点红肉,实在要省钱,你吃两个肉包子也行啊,起码也是二两肉下了肚。忍着点,我要给你清洗伤口,重新上药。”顾念拿起干净的纱布埋头开始工作。
完事后,病人付了换药费,抱着胳臂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大夫,我问一下,你治不治毒疮啊?”
“什么人得毒疮?”
“是我一个老邻居,跟我一般年纪,几十年的老姐妹,前些日子她说肚脐旁长了一个大包,不像蚊子叮的,有些疼,怕是热毒。”
“你见过那包长什么样吗?流脓吗?”
“不流脓,就是个大包,又红又肿。挺大的,比她肚脐眼都大。”
“啊,可能是热痈。”
“能治吗?”
“痈是阳症,发于肌肉,流出脓液后就可自愈。只是不知道你那姐妹体质如何?身体好的人不用药都不怕的。”
“她啊,平时看着还行,干活什么的也都利索,可每到换季的时节,她就易犯个头疼脑热的,前几天还发热来着,我还去看了她。”
“热痈是会引起发热和疼痛的,这样吧,如果你那老姐妹愿意的话,过来让我看看。热痈一定要化了脓才会好,体质虚弱的人,阳气不足,久不成脓,人也难受不是。”
“哎,行,那我回去跟她说说。谢谢大夫。”
妇人离开诊室,才走到院里,外面一群光膀子的汉子用门板抬进来一个胳臂上流血的男人,急火火地跟在哑姑后面来到诊室。
“大夫,快救救他吧,他伤得厉害了。”把床板放在平榻上后,一人急切地说道。
顾念此时手都未洗,她上前看了两眼,病人从左肩到肘部,老长的一道血口子,还在往外冒血,人是清醒的,疼得脸色发白,牙关紧闭。
“几时受的伤?怎么弄的?”
“就刚刚一会儿,我们一个兄弟在楼上抹泥灰的时候,不小心刀子掉到楼下,把他身上划了一道,一路来,在车上淌了一车的血。”
顾念向哑姑使了个眼色,哑姑倒了一大碗烈酒,又拿了一大块纱布按在病人伤口上,让他的同伴给他喂酒和压住伤口,她先去给顾念换水洗手。
清洗干净回来,顾念在伤者身边坐下,先检查伤口深度,“还好,伤口不是很深,只是肌肉伤,全部愈合需要半个月时间。”
“哎呦,半个月不能干活?他可是家里顶梁柱啊。”在旁围观的同伴们叽叽喳喳起来。
“那也没办法,已经伤成这样了,幸好没有伤到主筋脉,只是肌肉伤,不然这胳臂就废定了。要是日后还想做泥工,就老老实实静养。”哑姑在顾念身边放下器械盘子,顾念按部就班地先从清创开始。泥灰刀划的伤口,怪不得伤口周边沾有奇怪的物质,这些都得清洗干净。
这些工匠们都闭了嘴,除了留一个陪同,其他人都到外面的候诊室等待,议论一下同伴的伤情。
顾念很快缝合包扎完毕,把他膀子吊在胸前,开了汤药方,嘱咐他记得按时换药,收钱送人。
这病人走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也结束了,哑姑在厨房煮饭,顾念收拾了诊室,自己打扫干净,回卧室休息。
下午连续两个出诊,傍晚打烊前,两家邻居各抱一个破皮流血的男孩子进来,孩子哇哇大哭,大人也是互相指责对骂,听上去是这两个孩子为了争夺什么东西打了一架,然后就成这样了。
顾念被大人们吵得头疼,治疗完毕,都是邻居,就没收他们的钱,道声晚安送了他们出去,赶紧打烊关门,今天一天累死她了。
晚上入睡前,外面突然咣咣地在砸门,哑姑先跑出去应门,顾念匆匆穿戴整齐赶去诊室,里面酒气冲天,或站或坐四个衣衫不整各种出血的大汉,一看就是夏季常见病因——醉酒打架。
哑姑点了好几支大烛台才让平榻附近的光线勉强达到顾念的要求,伤者的身上有不同图案的纹身,看上去就像道上混的,但手背上都是干净的,没有顾念要找的图案。一个个治疗完毕,顾念以用了好药的理由一点都不客气地收了他们整整一吊钱,四人一起才凑足了诊费。
第20章
次日上午,顾念出诊回来,那个洗衣妇带着她的姐妹已经在候诊室等着了,顾念先给洗衣妇换了药,溃烂面结了硬痂,周边烫伤的皮肤也有好转,但三天的休息对伤势的恢复是远远不够的,顾念只能嘱咐她复工后自己多加小心。
而另一位妇人,解了衣裳露出腹部皮肤给顾念看了,的确是热痈症,红肿得发亮的一个大包,触之发硬,脓眼尚未出现。
这种热痈,长在脸上的话,通常被叫作痘痘。
顾念给病人搭了搭脉,柳依依有医学理论基础,但她实践能力不足,她只开过伤风咳嗽的方子,脉术的学习也只是拿家里人练习过,顾念全面承袭她的技巧,自然号脉的功力是有待加强的,好在还有其它手段可以帮助诊断病情,没让人发现她医术不精的事实。
通过查看舌苔和脸色,摸摸手温,问些平日里的生活习惯,最终判断病人是有体虚之症,无法靠自身阳气促发痈脓,拖久了对病人身体也不利,但说要吃补益气血的汤药嘛又好像不至于,顾念于是建议了几个补益的药膳,买些黄芪炖汤什么的,比汤药省事而且也少花钱。
看在是邻居老姐妹的份上,顾念只收了洗衣妇的换药费,后面的咨询当免费赠送,收了钱送了客,外面候诊室又已经有几拨病人在等着换药了,顾念让昨晚那两个打架的小男孩先进来,仍然是看在邻居的面上没收换药费,还跟大人们说了一番寄语,希望邻居们好好相处。
给小孩子们处理好之后就是那个伤到胳膊的工匠,虽然伤成这样,可还是要干活,工头体恤他,安排了给工友搬料的轻活儿,单手也能干,不扯到伤处,但工钱自然相应地也减少了,只能照小工的价钱给。
里头刚换完药,病人衣服还没穿好,外面跑进来一个胳臂流血的年轻男人,说是让柴刀给划了,抹过止血药,但仍然血流不止,只好跑来找大夫。
顾念赶紧让人先喘匀气再躺下,这得多傻大胆的人才会捂着伤口一路跑着来啊,这不加重出血的情况么。
一番紧急处置后,病人的伤势总算控制住了,缝合完毕上药包扎时,顾念随口问了一句病人在哪里做事,得知也是前面南巷另一家ji院的杂役,但他的伤用不着请假休息,比那洗衣妇好运一些。
顾念记得陆老六曾经提醒过她,要注意和南巷各家的妈妈们搞好关系,日后有什么麻烦好有人保她,顾念就有意识地一边给病人上药一边问他圈子里的事,有没有机会卖点药什么的。
“小顾大夫想卖金创药的话,一开始就走妈妈们的路子那不好走,可以先从我们这样的底下人开始,慢慢让更多人知道你的药效,才好说服妈妈和管事们做你的生意。”
“你们做杂役的也经常有人受伤吗?”
“我们受的都是小伤,难得碰到一回像我今天这样倒霉的,但是伺候姑娘们的丫头,那倒是经常受伤。姑娘们身子金贵,要赚钱,做错了事只能骂不能打,留下一点红痕都不好,妈妈气不顺,就拿小丫头撒气。管事得了外人好处,尽买些便宜无用的伤药,小顾大夫要是有好药,不妨可以卖她们一点,她们才是里面的可怜人。”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这几天你也要好好养伤,不要用力崩裂了伤口,不要沾水,要忌口,记得天天来换药。”顾念包扎好,写了汤药方子,病人付钱走人。
顾念洗净手,回到书房,坐下默了几张制药的配方,她认为那些作为出气筒的小丫头们需要的可能是棒创药一类的药品,被老鸨打到破皮流血应该不至于,不然就没人伺候姑娘们了。
午后午睡起来,顾念收拾了一番,去了玉府街的三春集茶馆,该交下月房租了。
这一个月下来,她觉得这里真是好码头,虽然凶手的线索依旧难觅,但的确是个锻炼医术又赚钱的好地方,可以在这里长住下来。
顾念去的有些早,说书人还没来,但陆老六已经在了,正跟同桌的朋友聊天,看到顾念来了,很大声地招手要她过去一起喝茶。
顾念推辞不过,也就坐下了,小二迅速地给她摆上茶碗,注满开水焖着。
“怎么样啊,小顾大夫,这一个月过得还如意吧?”
“多谢六叔福地,这一个月过得很充实,我今日来就是来续房租的。”顾念从怀里掏出一个崭新的银钱荷包推到陆老六手边。
“哈哈哈哈,好好好,小顾大夫就是爽快。”
“哟,这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小少爷,居然是个大夫?还真没看出来。”同桌的旁人出来搭话。
“啊,没看出来吧?我第一次看到顾小哥,要不是人家跟我说是想租个院子开医馆,我也真不会往那上面去想。”
“老六,那你当初以为的是什么啊?”
“我以为是来开私塾的,我还纳闷呢,在这开私塾有人来念么?”
“哈哈哈哈,这长相气质看着是像先生,在这里开私塾也不错嘛,就是穷得只能天天喝稀饭。”
“所以啊,人家开医馆,多聪明,又正好是个疡医,你们谁在外面受了伤,就找他医,年轻人,动作麻利,比那些个老眼昏花的老大夫好多了。”
“六叔谬奖了,老大夫经验丰富,晚辈哪敢跟老大夫们比。”
“不是我夸口,你只要在这里住上一年,你处理外伤的经验绝对不输给那些老大夫。”
“小顾大夫,接过夜诊么?”旁人问道。
“接过,好几回,酒气冲天,怎么受的伤都讲不清。”
“哎,酒后打架那还是轻的,多数都是一点皮外伤,你还没碰到帮派里的混混,那是动真家伙,砍断筋腱变成残废的,年年都有。”
“这附近有这样的?”顾念睁圆了眼睛。
“热天的这几个月,这玉府街热闹着呢,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的各个帮派,都会来找个乐子,尤其是北巷,老是有各帮派的混混们为了争个姑娘什么的,一言不合就抄刀子的。”
“哇,这么暴力?那我岂不要多准备一些药品绷带?”
“嗯,是得多备着点,等到了梅雨季,洪水上涨,大夫们要随时待命,轮流去堤上出差,照顾那些护堤的官军和民夫,城里就会大夫短缺,再加上这街面上又易出事,你呀只会忙得恨不得多长几双手几双脚。”陆老六呷了口茶,说道。
“啊,原来还有这些内幕,去堤上的那都是正经大夫吧?”
“那自然是的,你们这样的,官府也没名单啊。”
“那我都明白了,多谢六叔提点。”顾念揭了杯盖,以茶代酒,敬了一礼,再又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礼貌地告辞了。
回到烟花后巷,快到家门口,碰到万宝宝迎面走来,手指头勾着一个小纸包,漂亮的包装纸,不知里面是什么。
“姑奶奶午安,姑奶奶逛街回来?”顾念停下脚步抱拳一礼。不能当没看见啊。
“嗯,随便走走。你哪来?大白天不做生意了?”
“刚去交了房租来,正准备回家。”
“哦,那你去吧。我也要回家歇会儿了,逛得我累死了。”
“姑奶奶先请。”顾念让到旁边,一副老实模样。
万宝宝晃着手指头上勾着的纸包,正要迈步,瞥见顾念低眉顺耳的样子,眉毛一挑,一股无名火噌地就上来了。
“你往哪看呢?”
顾念吃了一惊,抬起头,“姑奶奶,晚辈没看哪呀。”
“还顶嘴?”万宝宝抬起胳臂,“你敢说你没看这个?你在想这是哪来的?”
“姑奶奶可冤枉死晚辈了,晚辈什么都没想,晚辈都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这家店名都没见过。”顾念真心觉得这小姑奶奶真是情绪多变。
“顾念,我告诉你,别把我想得跟她们一样,我自己花的钱都是自己挣来的。”
“没有,姑奶奶,晚辈什么都没想,晚辈知道姑奶奶家传医学,自己挣自己花最好了,别人口袋千文不如自己手上十文。”
“你真这么想?”
顾念高举双手,“千真万确,姑奶奶,自己挣钱买花戴,钱多就买大花,钱少就买小花,手心向上看人脸色,像街边乞丐一样,难受不。”
万宝宝咬了咬下唇,突然逼近顾念,吓得顾念连退几步,直抵到了墙。
“那我上次向你要东西,你是不是也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地看我?”
“那哪能呢,姑奶奶,那是两回事。你是长辈是前辈,我是晚辈是后辈,买点长辈喜爱的小玩意儿讨长辈欢喜,这是礼数,况且,不也就仅这一回么。上次当姑奶奶小姐妹们面说的衣料子,到现在不都一直没买么,晚辈那时就知道姑奶奶只是说说而已,不是成心要晚辈东西,就是想在姐妹们面前挣个面子。”
万宝宝抿着嘴唇,终于露了笑颜,“算你识趣,知道就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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