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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之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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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刚没织几针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一愣,随即麻利地将毛衣装进袋子压到了背后。她捋了捋头发,道:“谁啊?”
“啊,小李啊,是我,开开门!”门外传来刘庆洪的声音。
李艳红心头“咯噔”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犹如触电般游遍了全身。
“什么事啊?”
门外的刘庆洪此时拎着湿淋淋的雨伞,有些不太自然地含着肩。听到李艳红的问话,他的肥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心里不禁低低骂道:“自以为清高的小骚狐狸,还给老子端起大小姐的架子来了,我呸!”但是脑海中晃过张大艰透着凶光的鱼泡眼,不禁打从心里一哆嗦。便又堆出一副笑脸尽量软着声说:“小李啊,你先开开门,开了门再说。”
屋里却没有一丝动静,他眨了眨眼睛将耳朵贴到了门板上,似乎要用耳朵代替眼睛看看里面的人到底在干啥?少顷,他失望地仰起身子,伸出手正要拍门,突然房门“吱”一声猛地拉开了,高挑美丽的李艳红一下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刘庆洪一只举起的手骤然如木雕般定在了半空中。
“嘿…你看,我以为……”刘庆洪干笑两声缓缓垂下了手臂。
“刘书记,找我什么事,要是加班干活那免谈,今天可是放假。”李艳红口气显得不卑不亢,却没有一点让他进去的意思。
“啊,哪能呢,不是不是。要不进屋说。”刘庆洪打了个哈哈道。
“不好吧,刘书记,女同志的房间你进来不太方便。有什么话还是就在这说吧!”李艳红依然纹丝不动。这一来刘庆洪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想不管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院党委书记,是她的领导,而受了她的这般奚落,正打算一摆脸,呵斥两句,但脑子一转又觉得不妥。于是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硬生生将一股火给摁了回去。
“呃,哈,哈,也对,也对,那就这儿说。”他自我解嘲地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珠。
“您说吧,我听着呢!”
“是这样的,今天晚上,县革委张副主任做东,专门请你到公社大院去吃饭。这不,专门让我来通知你。小李啊,你这面子可真够大的,现在有很多人哭着骗着要请张书记吃一顿饭,拉一拉话,那可比登天还难呐,更别说能让他老人家亲自设宴邀请了!多少人可都稀罕得不得了啊!”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羡慕之情。
听着他的话,李艳红只感到一阵发怵,她白了刘庆洪一眼道:“不去,谁稀罕谁去。”说毕便欲转身关门。
这时刘庆洪可是再也按奈不住了,便脸一沉,厉声道:“李艳红,我说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啊,说话可不能含沙射影,要注意你的言行和态度,更要注意自己的阶级立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心眼里在想什么?有些人还是要离远点好,别不知道个好歹,省得到时后悔!”
李艳红一怔,随即便杏眼一瞪道:“想什么,你说我在想什么,你说话可得有证据,你今天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得给我说清楚!”
刘庆洪没料到李艳红竟一下子如此泼辣,竟给镇住了,翕动着嘴憋了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一甩手丢下一句话来便逃跑似地匆匆下楼去了。
“我,我不跟你争,张书记说了,今天这顿饭可是关系着你的前途,更关系着某些人的命运。下午6:00有车到医院接你,去与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完刘庆洪的话,李艳红便知道今天这顿鸿门宴是注定逃不掉的了。显然刘庆洪和她都知道这个某些人指的便是郑之桐了。若是只为自己,她是宁可没了前途也不会去的。可是为了他,为了自己在心里深爱了千万遍的郑之桐,她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拼一把,因为她深深知道任何扼杀他理想抱负的行为都会将他的心变成死灰,并最终连同他的肉体一道死去,一道坠入毁灭的深渊。
为了爱,她宁愿让自己毁灭,只要这种毁灭能因此而拯救和照耀她所爱的人,那也是无怨无悔的。虽然她并不曾真切地感受过这种爱的互动所带来的感动与甜蜜。但她的心还是像天空中纷飞的雨丝果敢地做了一次义无返顾的下落。
下午6:00,一辆草绿色的北京吉普停在了她的楼下。
在跨进车厢的一刹间,她不禁数次回头,多希望此时能看到她的心上人会突然出现,她甚至幻想,他会像童话故事中的王子一样毅然冲上来将她拥入怀抱,而她亦不必再去了,所有的不如意都只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那该多好啊!可院子里除了纷纷扬扬的雨雾却空无一人,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凄凉的悲壮感。
吉普车扬起一路的泥水疾驰出了医院大门。
郑之桐连忙往边上一闪,但车轮带起的泥水还是溅了一些到他的裤腿上,他从伞下抽了抽眼镜,目送汽车消失在医院大门外。
“谁的车,开那么猛!”他下意识的低语了一句。不过,他却没有心情去猜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因为他今晚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廖家大宅远比李艳红想像的要宏大,一门三重的大院内有厅房近百间,雕梁画栋,重楼飞檐,煞是壮丽。
一个灰衣兰裤的工作人员引着她穿过了前院径直到了内院的一排楼房外,拐过了几处廊道便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厅房内,李艳红拿眼一扫,只见房间里的摆设大都是些古色古香的木雕家私。桌、椅、柜、几,一应俱全,大厅中吊了一盏明晃晃的白炙灯,将厅堂映得光亮如昼。中间一张八仙桌上摆了七八样荤素不一的冷盘热菜。张大艰正座在靠门右手边的一张椅子上同刘庆洪窃窃私语。
一见李艳红出现在门口,刘庆洪和张大艰都停止了讲话,露出一脸笑容道:“啊呀,咱们的李大美女可来了,我还真怕你肯赏光呢!”
“是啊,是啊,张书记刚才还一个劲跟我念叨着你呢!”刘庆洪谄笑着帮腔。
李艳红没说话,只是有些不自然地笑着点了下头,便局促着站在了门边。张大艰朝门口的人一挥手,那人便欠欠身子转身离开了。
“哈,来来来,别站着,快进来坐下,咱们就等着你开席了,啊!”张大艰连连向她招手。
李艳红慢吞吞挪到了桌子前,张大艰和刘庆洪也围坐了上来。
张大艰似乎看出了她的狐疑,便哈哈一笑道:“艳红啊,你今天不要有什么拘束啊,今天就咱们三人,聊聊天,说说心里话啊!”说毕见李艳红依然垂着眼帘不吱声,遂拿眼色一看刘庆洪。
“是呀,是呀,张书记他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今天是三八国际妇女节,请你吃个饭,加深一下同志间的阶级感情,啊,你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刘庆洪对张大艰的意图心领神会,便进一步地消除着李艳红的心理防线。
“啊,那咱们就开席,啊,开席。”张大艰一挥手,便又打开了桌上的一瓶红葡萄酒,强行地给李艳红也斟了一大玻璃杯。倒完酒,张大艰首先举起杯子道:“来,首先啊,我们祝艳红同志节日愉快,啊,干了!”言毕便拿眼睛盯着李艳红。
刘庆洪也呵呵笑着举起了酒杯,可半晌也不见李艳红端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尴尬,刘庆洪脑门不禁冒出了一层热汗,顿时干笑着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除了窗外风雨的“沙沙”声,满屋子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脏的跳动声。
半晌,李艳红终于欠起身道:“谢谢两位领导,可这酒我真不会喝。”
“天哪,她终于讲话了。”刘庆洪在心里暗暗吁了口气,他知道李艳红只要一开口,那这种几乎要凝固的空气便立时流动起来了。果然,只见张大艰哈哈一笑道:“唉,这算不上是酒,这是我特意托人搞到的山东烟台葡萄酒,是甜的,啊,甜的,根本就不会醉人嘛,啊!”
“是呀,是呀,这就是糖水,糖水啊,来来李医生,就不要拂了领导的一番美意嘛!”刘庆洪乘机劝起她来。
李艳红见实在拗不过,便只有称谢,浅浅啜了半小口。
放下杯子,张大艰兴致一下子又高了起来,夹了一块白切鸡腿到李艳红碗里,一边让她快吃一边道:“哎呀,喝着这个酒,看见眼前的艳红,倒叫我想起了古人的一首诗,啊,是怎么说的啊,恩,对了,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摧......这后边是怎么说来的?”
看着张大艰摇头晃脑的滑稽相,李艳红忍不住“扑哧”一笑。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刘庆洪连忙补上。
想不到张大艰一看李艳红笑了,马上也开怀畅笑道:“好啊,好啊,今天可终于看到艳红同志的笑容了,啊,看来能博得艳红这百媚生辉的倾城一笑,我张某这顿饭可就值当喽!”
李艳红一听这话顿时感觉有些肉麻,便敛住了笑容,低头不语。
席间张大艰和刘庆洪倒是显得谈资正浓,只是李艳红很少搭腔,二人便不时拿她来扯些不痛不痒的闲篇。一晃,近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可桌上的饭菜却大多未曾动过,看着这逐渐形成菜凉酒冷的局面,张大艰扯着嗓子喊人把菜又拿去热了一遍。
“两位领导,时候不早了,我想先回去了。”李艳红沉吟了一下,便提出要辞行了。
“啊,不急,你看饭都还没吃好,再坐一会,到时候我派车送你们,啊!”张大艰挥手示意她再等等。
“可…”李艳红欲再说下去。
“哎,咱们还有要紧的事没谈的嘛,啊,就是关于南山乡的事,不是还得听听你的意见嘛,啊,这事啊,老罗他们也一直在摧,可不能再拖了,啊!”张大艰口气一转。
不一会,热好的菜肴又端了上来。
“二位领导,这事我有个请求。”李艳红迟疑了良久,还是鼓足了勇气道。
“嗯,说说看!”张大艰放下了筷子。
“我想能不能不要派郑之桐,郑大夫下去,而另外考虑人选。这原因嘛,我以前也说过了,主要是像郑大夫这样优秀的外科人才太难得了,别说在咱们县,就算在整个宾州恐怕也难找第二个他这样的主治大夫了,我想,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郑大夫在现在的岗位上更适合他才能的发挥和施展,能更好地为无产阶级的医疗革命事业做贡献。要是真到了小南极,那可就太埋没了!所以我……”
他们听着李艳红说完。刘庆洪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嗫喏着没出声。张大艰其实心里早有预谋,故而反倒显得淡定自若,只是慢慢点了支烟,并不急着表态。
“嗯,你说的这些我和几位主要领导同志都考虑过,可是啊,艳红!这也是现在革命形式的需要嘛。”张大艰徐徐吐了个烟圈,不急不慢地说道。
“张书记,难道这事就一点转还的余地都没有了吗?”李艳红有些着急了。
看看时机差不多了,张大艰眼珠一转,又换了一副笑脸道:“当然了,事情也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毕竟红头文件还没下嘛,啊!”
李艳红眼睛一亮,顿时又感到了一线希望。
“张书记,只要您能帮忙不调郑大夫下去,其它的您说什么我都没意见。”
望着急切的李艳红,张大艰在心里冷冷一笑道:“好商量,好商量,啊,别人的忙不帮,艳红你的忙还是要帮的嘛!艳红啊,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帮这个郑之桐呢?啊。”
“我,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吗,我也是为了革命工作。”李艳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呃,我看不止吧,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啊。”他和刘庆洪一换眼色。
“我 ,我们是同乡,而且一直在一起搭档多年了,工作上比较默契,也有一定的同志感情。”李艳红低着头,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同志感情?呵......啊,知道了,知道了!怪不得啊!”张大艰意味深长地呵呵一笑。
“哪,张书记,您看……”李艳红抬头急切地望着张大艰那张泛着油光的脸。
“呃,行,啊,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张大艰自顾点了点头。
“行,行,您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也没问题。”
“哈哈,不用,就一件。”
“好的,那您说吧,我答应。”
“喏。”张大艰用手一指她面前的空酒杯。”只要你干了这一杯,一切都好办!”他说着提起放在脚下的酒瓶给她的杯子里斟满了葡萄酒。
“您,说的是真的。”李艳红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所谓的条件就这么简单。但她潜意识里马上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越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往往越是隐藏着复杂的玄机。她的内心不禁有了一瞬的犹豫。但一想到从此以后,她所爱的人就能获得解脱,她的警惕和防备便一下子消失了。
“我张某人一向说话算话,啊,今天老刘可以作证,啊,哈……”
“那,我就代郑大夫谢谢您啦!”李艳红此时脸上浮现出了一缕发自内心的笑容,举起酒杯,仰着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尽了杯中的酒。
望着李艳红修长白皙的脖子,张大艰一双色眼中顿时窜起了淫邪的火苗。
“好,干脆,啊,不愧是巾帼豪杰。”张大艰率先鼓起了掌,刘庆洪也连忙陪着笑脸拍着一双厚掌。
“那,这事……”李艳红放下酒杯,不禁感到一阵晕眩。
“定了,另行选人,啊,你把心就放回肚子里吧,啊,来来来吃点菜。”张大艰一拍桌子,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回锅肉。
“不,我,我头有点晕,我要先走了……”李艳红只觉得手脚发软,一下子跌坐到了椅子上。此时,她刚才心里那种担忧和恐惧又浮了上来。但她的身体却已不受意识的控制,眼皮沉沉地合了下来,她眼中最后的影像便是张大艰模糊晃动的身影。而她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不对,酒里有药,而且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了。救我!”
雨依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远处传来隐约的闷雷声,不时,一道惨白的闪电会划过天际,将廖家大宅照得雪亮。
李艳红的眼皮感到很涩,很重。她努力睁开了一缝,可眼前却似有一堵墙,看不到任何东西。最糟糕和令她觉得不寒而栗的是她真切地感到,有一双潮乎乎的手正在揉捏着她的乳房,然后便是下体宛如撕裂般的一阵刺痛。
“天呐!完了。”她想。她已经逐渐意识到挡在她眼前的不是墙,而是一个男人赤裸的身体。她的眼皮一翻,看到了张大艰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她头皮一阵发炸,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身体此时正被他发疯般地蹂躏着,她的心仿佛一下子滑入了无底的深渊。“我被强奸了!”她无声地尖叫到。但尽管意识已经开始清醒,而身体却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不受她的指挥。
突然,她看到(不如说是感受到)门缝外有一双眼睛正窥视着这一切。
“救救我!来人呐!”她在心里呐喊道“求求你,帮帮我!”
但忽然门外的眼睛消失了。一道闪电划破黑夜,惊雷砰然炸响在房顶。骑在她身上的张大艰一瞬间有些惊恐地立直了身子,转头望着门外。
两行眼泪在她的眼眶中打了几个转,最终无声地滑下了面颊......
第一卷 第九章 一\祭魂
第九章
一、祭魂
1
走下从省诚开往坪山老城的夜班车,李艳红有一种愰如隔世的嘅叹。早晨的空气中充满了令她熟悉而略感惊慌的味道。
她匆匆地走出了车站,尽量避免看见任何能使她产生对往事回忆的东西。她原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踏上这块土地了,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整整三十一年后,她又回来了。应着某种神秘的召唤和宿命的安排,她又回来了。一趟不能拒绝的行程。
道路两旁那些阴郁高大的杨腊树,在经历了三十一年的风雨后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化,它们粗糙的树干依然笔直地刺向蓝天。又到了一年树叶泛黄的季节,一阵秋风拂过,金黄的椭圆形树叶便会依依不舍地离开枝头,宛如跳着一支忧郁的舞蹈洋洋洒洒飘落在地。
整个老城与三十年前比较有了一些变化,但总体的格局却没有大的改变,如果从东山脚下远离城区的新高速路面上望过来,整个老城就会呈现出一个难看的“尸”字型形状。很多人在私底下都悄悄议论说,老城之所以渐渐跟不上了时代前进的步伐并日渐被日新月异的现代化文明所遗忘,都是因为这不吉利甚至是透着些凶煞气息的“尸”字型城市布局所累。
“也许人们私底下的议论不错,这个城市留给我的只有比死亡更痛苦的回忆!”她看着一片树叶打着旋儿飘落在自己的鞋上时,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暗想道。
青灰色的柏油路面显得坑洼不平,显得已长期缺乏护养了,新城搬迁后,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老城似乎就渐渐被人们所淡忘了,现在全城常住人口不是三万人,多是些世代聚居下来的老居民户,政府的机关单位除了少数留院和外派的机构,几乎都搬空了。
“要三轮车吗?到哪里?”忽然一辆三轮摩的夹着一阵风尘嘎然疾行到了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不要。”她淡淡道。
“走嘛,两元钱。看你是外地人嘛,不会骗你的。”开三轮摩的是个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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