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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皎皎-繁花落定-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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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白玛,她把我拖到一边,在鸨母和落雁的惊叫声中,也冲了上去。

他们都与纥干承基交过手,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纥干承基侮辱了我,就是侮辱了他们心中的绿度母。

那是吐蕃武士宁可死也不愿意承受的侮辱。
第三十五章 罗网误
纥干承基面沉如铁,迅速扣好衣带,“噔”的一声,宝剑光华四射,直将四人腰刀光彩全然压去。

我定定神,叫道:“白玛,你们下来,不用理他!”》

纥干承基大笑道:“容书儿,恭喜你有一群如此忠心的侍从!我们打个赌如何?我赌过了今晚,你将又是孤伶伶的一个!”

剑华大展,雪练般耀眼夺目。一身黑袍的纥干承基,飞舞在栏杆之畔,轻挑慢刺,不经意般的出手,如暖阳下的春花漫舞,潇洒迅捷,却将四人迫得一齐退后,在剑光中躲闪回避,虽是努力设法还击,但在那如电般的出手之中,血光如雨洒下,但见白玛、贡布身上俱被伤到,甚至被迫得掉下楼来。

我忙高叫道:“纥干承基,手下留情!”

纥干承基长笑道:“也行!今天你就和落雁一齐侍奉我一夜,侍奉好了,明早我不为难你们!”

白玛、贡布闻言,两眼尽赤,一跃从地上爬起,不顾淋漓洒上的鲜血,又往楼上冲去。

我大急,匆匆赶上楼去,叫道:“快停手!”

纥干承基得意地在刀丛中向我挑衅:“你答应了么?”

我恨恨道:“纥干承基,你明明不是畜生,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变成畜生?”

纥干承基面色一变,道:“你还嘴硬么?那可怪不得我了!”

他的剑势一变,屋子里陡然冷到冰点,森森寒气,带着肃杀的死亡之气,幽幽笼住屋子。

他动杀心了!

我虽然不再有当年对于游魂的敏锐感觉,但我觉得出那种杀气,那种从纥干承基身上散发出的死亡气息。

我一阵阵眩晕,甚至听不到屋外传来的阵阵暄闹。

而纥干承基和贡布、顿珠等却听到了,他们住了手,看着成群的官兵全副武装持着亮晃晃的刀冲上来,又有十余位个禁卫服色的人夹杂其中,看来是特地调来的内廷高手。这些人迅速将所有人团团围住,行动极是敏捷,显然训练有素。

而屋外,同样是暄闹不断之声,只怕来的官兵少说也有百来个。百余把冷冷举起的刀锋,映着稀薄的月光,凝着可怕的光泽。

“内廷侍卫?”纥干承基嘲讽地看着围上来的一群,冲我道:“你带来的?”

我身形摇摇欲坠,倒是落雁正在我身边,眼明手快扶住了我。我擦着鼻上的冷汗,勉强道:“他们不是我带来的。可是,是我害了你,纥干承基。”

纥干承基似有触动,有些黯然笑道:“你倒还算老实。看在这一点上,我不为难你,你走远一点,刀枪无眼,不然给误伤了,那可怪不得我!”

我心里一寒,道:“你要拒捕?”

纥干承基哈哈大笑,指住几乎将落雁楼挤满的侍卫,道:“你们那么多人过来,大概也没打算善了吧!”

众侍卫之后,一名绯衣官服的中年官员正在数名武将护卫下挥手道:“纥干承基,放下剑来,跟咱们回去,有些事情,只是请你老人家解释一下!”

绯衣,在唐朝只能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穿得,而且此人腰佩金鱼袋,必是朝廷大员了。

纥干承基笑道:“原来却是大理寺卿亲自来了!纥干承基好大天面,居然惊动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亲自领兵来抓人!如果我不放下剑呢?”

大理寺卿脸一沉,道:“下官奉命行事,自然还是要将公子带回去!只是公子本来尚有生机,务要抗官拒捕,必然罪加一等,便是当场格杀,想来太子殿下也无甚异议!”

纥干承基冷哼一声,笑意中讽刺意味更深,高声道:“可惜了,我纥干承基,自来不懂什么是放下宝剑!”

大理寺卿也不多话,挥了挥手。

十余把刀剑,一齐向纥干承基身上招呼。

纥干承基一声长啸,如大鹏飞掠而起,剑光如长虹闪过,冰冷如雪光灼目,闪电般在空中游走飞驰;但闻惊叫声不绝于耳,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当先几名官兵已然受伤,急急退后。

后面的官兵见他神勇,鼓噪着又冲向前,只不敢就动手。

我的耳边,却飞快旋着方才大理寺卿说过的话:“公子本来尚有生机,务要抗官拒捕,必然罪加一等,便是当场格杀,想来太子殿下也无甚异议!”

纥干承基再是神勇,想把这百余名官兵和内廷高手全部诛杀,也绝不可能。便是侥幸逃脱了,后面会有多少追兵在他后面盯着?

而若是他在伤害了许多官兵后寡不敌众败下阵去,面临的,可能是当场诛杀!

他知道我盗的信给了魏王之后,一直都不曾逃去,是否等待的,也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激烈斗争,直到像一个剑客一样,痛快地死于刀枪之下?

我心念意转,忽然冲了出去,冲到了纥干承基面前,抱住了他结实如铁打般的身子,抱住了他握剑的有力胳膊。

纥干承基身体颤抖了一下,继而哼了一声,就要推开我。

我执着地不让他推开,轻轻在他耳边说道:“承基,我喜欢你。” 

纥干承基瞳孔蓦地收缩,激烈的心跳和喘气,清晰传入我的耳中。眼底那一直强装的坚硬,开始如冰块搬溶化。

他还是喜欢着我!只是骄傲得不肯承认,甚至用对我的折辱来掩盖自己的感情罢了!

我将他搂得更紧,继续道:“我真的好喜欢你,别硬拼了,给自己一点活下去的机会吧,也给我一个机会!”

我握紧纥干承基拿剑的手。

纥干承基并没有放下剑,却低下头,迷惑而认真地看向我,看着我凝泪相视,苍白憔悴的模样,有隐隐的怜惜和犹豫在轮廓分明的面容闪动。

而在我握着他的手时,另一柄宝剑如毒蛇般蜿蜒而来,恰恰刺入纥干承基的脉门!

纥干承基如梦初醒,痛楚地失声惊叫,宝剑“当”地落地,一串血从腕间汹涌喷出,将我素色的衣衫,淋满鲜红夺目的血花。

剑客失了剑,便不再是剑客,亦不再可怕如召唤死亡的魔鬼。伺机而动的无数刀剑,立刻瞬间指住了纥干承基的全身要害。

我瞪着眼前溅开的血花,有一瞬思维不能转动,只是下意识地慢慢松开抱住纥干承基的手,在纥干承基惊痛的眼神里发怔。正迟疑恍惚之际,已被一个人拽到了一边,正是方才刺了纥干承基一剑的侍卫。

这人穿了一身宫廷侍卫服装,面容好生熟悉,正是跟我告别没多久的苏勖!

纥干承基的骄傲倔强在见到我和苏勖站在一起后全然化去,如同被抽去所有骨髓一般颓落失落,无限愤怒和绝望地瞪着我:“容书儿,你又骗我!”

他认定了,我故意用手段拖住他,好让苏勖暗算他得手?

我努力牵动嘴唇,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脸,却止不住眼中的泪水和面部肌肉的僵硬;他那绝望的面容,忿恨的黑瞳,直刺到我的心里,撕扯我得五脏六腑俱在扭曲疼痛,胃里又在阵阵泛着酸水,又吐,又吐不出,那几盏如豆的灯火,渐渐弥散成无数乱晃的星星,在漆黑的夜里铺满,铺满…
第三十六章 恨伤
醒来时已经躺在梅园我自己的卧室里,绣着缠枝牡丹的松软被子,柔柔覆在身上,怀里还掖着只暖炉。可为什么还这么冷啊!浓重的寒意,不从外面来,却在身体里由内而外透了出去,冻得我一阵阵的哆嗦。

白玛正在铜盆里拧着一块面巾,哗哗的水声,在寂寞的夜里,轻挑着每一根灵敏的神经,慢慢叫我回忆起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桃夭跟在白玛后面,小脸涨得通红,泪珠在长长卷睫下滚来滚去,直磨蹭着白玛低问:“纥干哥哥真的被抓走了?他犯了什么事?该怎么救他?怎么救他?我的纥干哥哥是好人啊!”

白玛想来给缠得久了,颇不耐烦道:“纥干承基也是自己找的。你没看他把小姐给气的?”

她取了面巾走来给我擦脸,一眼对上我疲乏无力的眼睛。

“小姐!”白玛慌忙拭着我肿痛的脸,干涩的眼,温柔道:“觉得好些么?正叫人温了些清淡的桂圆莲子粥,端来你吃好不好?” 

我摇摇头,问道:“不吃了,没胃口。现在什么时候了?”

白玛道:“只怕快天亮了。苏公子把你送回来时,夜就深了。你这模样,可把老爷给吓坏了。好在大夫来过,只说受了惊吓,休息几日便好,老爷才略略放心回去睡觉呢。”

我“哦”了一声,却在慢慢回忆着晕倒前的情形。

纥干承基,他的腕间流了那么多血,受伤必是不轻,这一被押去大牢,便是今日不审,明日也必是要暗审的,他又岂是肯随便招承罪过之人?到时不知会受些什么罪哩!

一个如此桀骜不驯之人,把他陷在不见天地的牢笼之中,受那些他素来看不上眼的下等皂率的侮辱鞭笞,再加上他认定我冷血无情,在最后的关头,还在利用他的感情欺骗于他,心中不知在受着怎样的折磨!

不断泛起晕倒之前所见的他的绝望忿恨,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甚至比听说东方清遥出事更不堪忍受。

我告诉他,我喜欢他,当真只是为了用一个谎言骗过他,让他俯首就擒,好为他自己留下一点生的希望么?

我用被子掩住脸,不愿再想下去。

清晨,第一缕阳光才从窗格中柔软地照耀到我的床头,容锦城已经步了进来,坐到我床边,抚着我的脸,温和道:“感觉好一点了没?”

“父亲!”我撑起身子来,低低唤了一声,看着他这些日子又多出的许多斑斑白发,和眼睛周围发青的眼圈,哽咽难言。

容锦城将我搂过,小心地呵护在怀中,轻叹道:“慢慢养着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昨天下午我已经打点好了,上了保书,清遥今天就可以出来。接出他来后,我就给你们把事情办了,清遥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我在父亲那温暖的怀中摇着头,却无法告诉父亲,甚至无法告诉我自己,我的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什么!

可我却清晰地知道,我不想再和清遥在一起!

就是没有容画儿,我也没办法在牺牲一个最爱我的人后,还心安理得地过我的幸福小日子。

容锦城却还在盘算道:“我们不必再做什么事了,只要清遥平安,朝廷里,爱处怎么闹,就怎么闹去,谁当皇帝都一样。我们回洛阳去,过我们的安乐日子,好不好?”

我想点头,头却有千斤重,纥干承基一对悲伤的漆黑眼睛,似正高悬在空中,含恨看着我,冷冷笑着。

容锦城把我又扶回被窝,微笑道:“总之,你做得已经够多了,现在只管歇着,剩下的事,我去打点。”

他挥手向桃夭、白玛道:“过来好好照顾三小姐,我先去刑部把东方公子接出来。”

容锦城扭头走了,等他再回来时,东方清遥也该一并回来了。

我却无法为之喜悦,甚至不知道他回来以后该怎生对待他。

我眼睁睁看着纥干承基走上绝路,还能为我这样卑鄙的成功欢呼雀跃么?

我咬着牙,捏紧了拳头。我绝对不能这样做。

我起身问白玛:“你和贡布的伤,重不重?”

白玛道:“嗯,纥干承基似乎下手时留了几分力,都只伤了皮肉,上了药,两三天就能恢复。”

这时,一直服侍在一旁的桃夭似再也忍不住,含泪道:“纥干哥哥素来不过嘴上狠毒些罢了,其实哪里舍得伤了小姐和小姐身边的人?便是偶尔欺负了小姐,想必也不是有意的。”

她忽然“扑通”跪倒在我脚边,抽抽噎噎哭道:“小姐,小姐,纵然纥干哥哥有得罪你的地方,就看到他那么几年一直牵挂小姐的份上,原谅他,救救他吧!”

她哭得如带雨梨花一般,我却只能苦笑:“救他,我有这个能力吗?”

桃夭道:“小姐既有办法救出东方公子,又怎会没办法救纥干哥哥?”

我默默沉吟许久,回头叫桃夭:“桃夭,帮我梳妆吧;剪碧,去帮我取件可以出门的衣裳来,别太素了。白玛,你伤不重的话,就去帮我通知顿珠他们,给我备顶舒服些的小轿 ,准备出门吧。”

白玛犹豫道:“小姐,你不休养两日,又准备去哪里?”

我淡淡道:“准备救人。”

桃夭顿时狂喜,忙替我拿镜子,取首饰脂粉。

白玛知我倔强,一旦决定了,必不肯更改,只得匆匆去了。

本来我比较偏爱淡色的衣衫,所以剪碧拿来的衣衫,亦多是素色。

我瞧镜中自己的面色本就苍白如鬼了,再搁不住素衣衫的映衬。何况东方清遥回来的日子,总不能显得太丧气。遂选了件这个时代并不时兴的霞绯色织锦花鸟宽襟广袖的外衫,罩在隐着水色花纹的绯裙之上,掩了我过于单薄的身段;又用赤金点翠的簪子,挽起高高的云髻,以玳瑁珍珠碧玉制的各类珠花细细点缀了,才淡抹胭脂,轻敷花钿,巧点绛唇,镜中人方才有些动人神采,清逸而不觉流俗,雅丽而不显招摇;只是曾经明若秋水的眼睛,深沉得如千尺玄潭,沉静得已经看不出任何内容。

白玛扶我上轿时,才低声问:“小姐,去哪里?”

我还能去哪里?我皱眉道:“先去苏勖那里吧。”

太子一党,现在必想着救纥干承基之策,但纵然他们与我目的一致,我又怎敢自投罗网,与虎谋皮?

苏勖世代在朝廷为官,又深得皇上和魏王信用,自有他在朝廷的势力,他至少可以告诉我目前纥干承基的状况。

因身体好生不适,我只乘了顶四人的小轿,慢悠悠向前走着,大约一个时辰后才到苏府。可惜苏勖并不在府中。据近侍说,苏勖不知去刑部,还是去大理寺了。

刑部,目前东方清遥正要出来,而纥干承基正被下在大理寺受审,这两件事,只怕都是苏勖关心的。我赶早过来,倒显得考虑太不周详了。

但既然来了,我也不能就这么走了。等苏勖回来,正好可以细问问二人现在的情形。

不知喝了第几杯茶,苏勖终于回来了。

这时已经是正午过后,我甚至已经饥肠辘辘,颇识大体的苏府家已经为我们设了虽不丰盛却很精致的午餐来,等我们去用餐。

苏勖看到我时大是意外,但还是急忙过来,问道:“书儿,你身子这么弱,又跑来做什么?有事叫人跟我说一声,我去探你,也是一样的。”

我微笑道:“我来有什么事,苏公子如此聪明,不会猜不到吧!”

苏勖沉默一会儿,道:“我本以为至少你今天会在梅园。你父亲接走了他,说是东方家的书苑冷清,先接回梅园,调理好身子再带他一块回洛阳呢。这会子,东方清遥只怕已经回到梅园了。”

我也料到了,既然确定了东方清遥没事,我也就放下一半心,转而又问:“纥干承基呢?”
第三十七章 营救
苏勖沉默一会儿,笑道:“我们先吃了午饭再说吧。我饿得很了。”

我虽是着急,但苏勖已经步入后厅,直奔午餐而去,也只得随了过去。何况我虽没胃口,白玛他们,却早该饿了。》

我只吃了几筷清淡小菜,草草吃了两口白饭,便算饱了,静等苏勖说话。

苏勖也不自在,只在指点着哪样菜清爽可口,哪样菜太过肥腻,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我听他东扯西扯,独不提纥干承基之事,心知不妙,沉了脸只坐着,也不答话。

苏勖情知瞒不过我,叹了口气,带我去了书房。

依旧是那逼仄幽暗的书房密室,因着春日草木繁茂,暗窗全被那些藤罗的叶子盖满了,虽见得窗外绿意盈盈,屋内反而比上次见时更加阴暗。

“他到底怎样了?”一进密室,我迫不及待地追问。

苏勖只盯着窗外透出的一两星亮点,许久才道:“他承认了和齐王有来往,不过,你是知道的,李世绩已经发兵齐州,齐王已毁定了。现在我们并不是要找齐王造反的证据。”

我早料到了,心里寒得如数九隆冬,被朔风刮过。我没有感情地吐着字:“你们要找的,是太子谋反的证据!”

苏勖垂下头,略显凌乱的发丝飘落额边,眸光黯淡,沉声道:“毕竟,他是太子的人。而且你给我们密信的目的,不就是报复太子和汉王么?现在回不了头了,继续我们的计划吧。”

我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尽量平淡地问道:“用刑了么?”

苏勖回过头,小心地观望我的神色,觉不出太大异样来,才道:“用了。不过他身子骨硬,经受得住。”

我心里还是收缩了一下,苦笑道:“他那么倔强的一个人,一定不肯招了?下面,你们打算继续用严刑逼供?”

苏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息。

我盯着窗外隐隐的亮光,冷笑道:“苏勖,魏王可以派人严刑逼供,而你,最好别再参与了。扳倒太子,魏王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

苏勖蓦地抬头,眼中精光闪现,凌厉得与方才那种黯淡判若两人。我说的话,莫不是关系了他的身家性命?苏勖啊苏勖,功名权位,真就那么重要么?

心里不满而悲哀,但我还是回瞪着苏勖,冷静地不霎一下眼。

“你确信?”苏勖终于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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