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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苏鸾看着有些晃神的苏湛，轻声唤道，“快进来吃饭吧！”
　　“诶……”苏湛应道，随她进了饭厅。
　　刚一落座，筷子还没拿起来，就见琴香站在门外禀道：“老爷，夫人听说您回来了，已经备好了饭菜，正等着您过去用膳呢！”
　　苏禛放下筷子，眸色一厉，扫向琴香，冷声道：“琴香，你怕是跟在姨母身边久了，让她纵得忘了规矩！这主院是你说进就能进的？！”
　　琴香浑身一抖，忙跪了下：“奴婢失礼，请少爷息怒……奴婢只是一时情急……”
　　苏禛冷哼一声，显然根本不信她口中的“一时情急”。他抬眼看向父亲，语气不善道：“父亲是要陪去留香阁见姨母，还是留在这与我和鸾儿一同用膳？”
　　苏湛看了他一眼，随后凉声对堂下的琴香说道：“回去告诉红绡，让她自己用吧，我就不过去了。”
　　琴香垂着眸子，轻声应是。
　　其实苏湛对于江红绡并无感情，当初娶她，不过因着那是亡妻的遗愿，而且那时候鸾儿太过年幼，他又驻守边疆不得归。江红绡是她的亲姨母，总归比下人要上心一些。可却没想到，却因此让儿子对自己产生了误解。
　　原本的和谐的氛围被琴香的到来打破，用罢晚膳，三人便各怀心思的回了房。苏鸾原本想问的话，也没能问出口。
　　翌日，八月十五。府里的下人一早便在院子里摆起了祭月的香案，案上摆满了供奉月神的祭品。
　　苏鸾站在廊下，看着府里的下人忙上忙下。
　　铃铛从屋内抱着一个浅粉色绣着落樱花瓣的斗篷出来，附在她耳边悄声道：“郡主，外头来了位叫了婳的小姐，说是寻您有要事，您可要见见？”
　　苏鸾一愣，柳眉微蹙，轻声问道：“姨母可在府中？”
　　铃铛点点头：“小夫人在前院花厅接待送拜礼的各家女眷。”
　　苏鸾眼神微动，附耳与她吩咐道：“你去与了婳姐姐说，让她去天时书斋等我。”
　　“郡主，这府里头人杂，若是被小夫人知道，怕是要找您麻烦呢……”
　　“没事，她眼下忙着，许是注意不到我。”
　　就在苏鸾偷溜出府不久，一个穿着灰色短褂的粗使婆子便匆匆从后门离开，她贼头贼脑的盯着身后，见无人注意，这才拐进一旁的巷子里。
　　巷子深处停了一抬朱红软轿，轿顶镶着一颗石榴红的玛瑙，四角坠着金黄的琉璃穗。
　　那婆子弓着身子一脸谄媚的与轿子边上的婢子小声私语了几句，随后便接过那人递过来的银锭子，满脸笑意的收进袖袋里，嘴上还不住的念道着“谢谢贵人”。
　　待那婆子出了巷子，绣着金丝云纹的轿帘被掀开，羲和从轿子中缓步走了出来。
　　她勾起一抹冷笑，凉声道：“芊芝，把桂花酿提上，咱们去将军府。”
　　“是。”
　　将军府内，江红绡刚送走几位前来送拜的官家女眷，边听门房小厮前来通禀：“禀告夫人，羲和郡主来访。”
　　江红绡一怔，随后略带惊讶的问道：“羲和？”
　　“是，宣王府的羲和郡主。”小厮躬身答道。
　　“快请进来。”她缓缓起身，出了花厅，往门外迎去。
　　羲和迈着莲步走了进来，见了江红绡忙盈盈福身道：“将军夫人安好。”
　　论品级，江红绡虽顶着将军夫人的头衔，却未曾受封。比起郡主来，她这身份可受不得这一礼。她受宠若惊，忙还了一礼：“郡主金安。”
　　羲和亲热的将她扶了起来，笑盈盈道：“夫人与汀婼就不必多礼了，今日我是替家母过来送节礼的，这是府上自酿的桂花酒。”
　　琴香忙替自家主子将东西接了过来。
　　江红绡将人请进了花厅，吩咐门外伺候的丫鬟上茶。
　　小丫鬟是新入府的，刚学好规矩，眼下见可贵人，心里不由有些紧张。她小心翼翼的端着茶盘，正准备将茶盏放在桌上，脚下一个踉跄，那茶盘便哗啦一声摔在了地上。琥珀色的茶水溅在了羲和的裙摆上，甚是显眼。
　　小丫鬟脸色一白，忙俯首磕头求饶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江红绡瞪着眼，斥道：“没用的东西！”随后十分不好意思的看向羲和，“是妾身管教无方，还请郡主见谅。”
　　羲和看了看裙摆上的茶渍，眉头微蹙了一下，随后温声道：“夫人不必如此，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衣裳……”
　　江红绡见她的为难的表情，当即恍然，忙吩咐琴香道：“快去掌珠阁取身衣裳来。”
　　“小女与郡主身量相似，郡主若是不介意，便随下人将这衣裳换了可好？”
　　羲和点点头，随琴香去了掌珠阁。
　　天时书斋。
　　苏鸾快步走进后院，见到了婳才将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递给了铃铛。
　　她拉住了婳的手，问道：“姐姐要见我，可是有急事？”
　　了婳点头，眸子黑沉如墨，与她说道：“妾有求于郡主。”
　　苏鸾微怔，正色道：“姐姐直说便是，若是鸾儿能帮，定然助你一臂之力。”
　　“妾……”了婳犹豫了一下，随后飞快说道，“求郡主帮妾出城。”
　　初壹拾玖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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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道理谁都懂
　　“出城？”苏鸾挑了下眉，疑惑道，“这有何难？京都尚未戒严，还有人敢拦姐姐不成？！”
　　“是凌爷交代了下头，不许妾私自离开……”了婳沉了眸子，脸色有些晦暗。
　　苏鸾看了她一眼，幽幽道：“姐姐莫不是想瞒着凌大人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了婳目光凝结了一下，眸色突转幽深，语气也染着丝寒意：“妾只是有些私人恩怨，想去了结一番。”
　　“私人恩怨……”苏鸾抬眸定定看向她，随口说道，“这恩怨怕不是牵扯了某位大人物吧？！”
　　了婳低着头，冷嗤一声道：“不过是个狗贼！”
　　苏鸾怔了怔，试探着开口问道：“淮南王？”
　　了婳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抬眼看向她：“怎么，郡主也要拦着妾吗？”
　　苏鸾摇摇头，展颜一笑：“我不会。姐姐心里清明着呢，既然做了如此决定，想必自有计较。你都不吝自己的那条命，我有何必做那绊脚石呢？！”
　　道理谁都懂，可是爱和恨，都是最不能讲道理的。
　　了婳看着她，似松了口气一般，露出个清浅的笑容来。
　　“不过，我这身份……姐姐是从哪儿得知的？”苏鸾自认是把这消息捂得密不透风，一时想不出究竟哪里漏了马脚。
　　了婳掩唇一笑，低声与她道：“长公主府那日，妾也在。本想与你打声招呼，不曾想被羲和郡主给截了胡。”
　　想起那日，苏鸾不由失笑一声。
　　既然应了眼前人的请求，苏鸾也没再耽搁。简单粗暴，直接让铃铛去了侯府，将那唬人的金顶楠木大马车一牵，把人往里头一塞，直奔城外。
　　守城兵远远看见那马车顶上的金麒麟，一个个屏气凝神，颔首行礼，连拦也是不敢拦的，更别说大着胆子拦车搜查了。
　　苏鸾将斗篷戴好，借着铃铛的掩护，走街串巷，迅速往府里走去。
　　而此时，将军府主院，一个身着淡蓝若水烟纱裙，腰间束着白色织锦腰带的女子神色匆匆的沿着回廊朝书房走去，她头上的幂蓠被风轻轻拂开，露出小巧的下颌。
　　主院内巡视的护卫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后颔首行礼，道了句：“见过小姐。”
　　女子只微微垂首，便轻轻错过他们，进了书房。
　　苏湛虽是个武将，可他的书房却雅致非常。一张长桌临着窗，桌上除去笔墨纸砚，还摆着个烟青色的瓷瓶，瓶里插着一截枯了的梅枝。
　　长桌一侧是两个一人多高的书架，架间摆着不少瓷器玩意，还有些文人的珍稀孤本，剩下的便是满眼的兵书竹册。另一边则摆着软塌，榻上还有个桌几，几上时一局残棋。
　　女子将头上的幂蓠摘下，放在案上，随后快步走向书架那侧的墙壁，将墙上那副熟悉的美人丹青移开，露出后头的暗格，她手指灵巧的将暗格勾了出来，把里头羊皮卷取出，随后嘴边滑过一丝冷笑，自怀里取出一物，放了进去。
　　这一出偷梁换柱作罢，她将丹青重新摆正。这才将幂蓠戴好，转身出了书房，身姿盈盈的朝掌珠阁的方向走去。
　　而走到半路，便转了方向，进了离掌珠阁不远的厢房。
　　厢房里，芊芝正拿着琴香从掌珠阁寻来的衣裳，一脸急色：“主子，得快些了，方才丁婆子来，说是那苏大小姐正从小门往这边过来了。”
　　她听罢，飞快的将身上的纱裙褪了下来，往芊芝手里头一扔：“把这衣裳让丁婆子拿下去烧了！”
　　“是。”芊芝应了一声，将那裙子往一边儿的麻布里一裹，又将幂蓠上的白纱一扯，快步朝柴房的方向走去。
　　柴房门口，那丁婆子正蹲在一边儿拾掇干柴，见她过来，忙把手往身上一抹，接过她手中的麻布包袱，往一旁的灶台下一塞，扔了个火信子进去。
　　芊芝见她处理的干净利落，从袖袋里摸出个银角子往她手里头一塞：“辛苦婆婆了。”
　　丁婆子佝着身子，满是褶皱的脸笑得跟菊花一般，应着：“不敢不敢……”
　　芊芝探了探身子，见没人注意，脚下像生了风一般，快步往主院走去。
　　走到院门口，见自家小姐正与江红绡依依道别，看见她还嗔了句：“不是说去看个同乡？！怎么去了这么久！”
　　芊芝忙垂下眼：“奴婢一时忘了时辰，还请郡主责罚！”
　　羲和睨了她一眼，摆摆手，道了句：“罢了，念在你这么多年没能归乡的份上，且放过你这回！”
　　“谢郡主。”
　　江红绡轻笑一声，道了句：“羲和郡主待下人真是宽容，能跟您这般的主子，也是福气。”
　　羲和听了她这恭维之言，只轻笑了一声，说道：“既然这丫头回来了，汀婼就不多叨扰了，夫人不必远送了。”
　　江红绡一笑，朝她福礼道：“恭送郡主。”
　　羲和前脚刚出府门，苏鸾便进了掌珠阁。
　　阁内的小丫鬟见了她，与她禀道：“小姐，方才夫人身边的琴香过来了。”
　　“她来做什么？”苏鸾眉头一凛，“她可问了我的去处？”
　　小丫鬟点点头，小声回道：“问了，奴婢只说您在园子里随便走走，她便没再多说。只说外头来了位客人，被茶水碰湿了衣裳，借了套您没穿过的衣裳。”
　　借衣裳？
　　苏鸾眯了眯眼，没再多想。
　　当夜，苏湛进宫未归，苏禛一人先从兵部回了府，刚进府门，宫里头便赐下了团圆宴。而与这送宴席的宫人一块来的，还有两位大人物。
　　苏禛看着来人，迎了过去，拱手道：“不知世子和凌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两位见谅。”
　　凌少堂看了他一眼，凉声道：“少将军真是会说笑，下官一个从三品，哪敢让您相迎啊？！”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惹得苏禛眸色微沉，语气不善道：“凌大人若是有事找在下，直言便是，在下一介武夫，听不懂您这言外之意！”
　　唐明琲将两人皆是一副凌厉之色，开口缓和道：“苏少将军莫与他计较，今日我二人前来，确实有些事情要问少将军。”
　　“世子爷但说无妨，苏禛定直言不讳。”
　　“锦官城的布防图，可在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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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老虎嘴里拔牙
　　锦官城布防图失窃之事，清楚原委的人寥寥无几，苏禛也只是略有耳闻。
　　眼下唐明琲问的如此开门见山，苏禛略一思索，便猜到是有人有意祸水东引。而这人，怕是已经有所动作了。
　　他本就清冷的神色染上一丝阴鸷，沉声道：“在下不懂世子爷此话何意！苏府确实有一份布防图，不过，不是锦官城的，而是平江城的。而这布防图如何到苏府的，怕是凌大人心中明白。”
　　凌少堂一哽，暗暗咬了咬牙，他确实明白，那布防图是他鼓动何尚书上了折子，由圣上亲自下令，交由苏湛保管的。他以为自己暗搓搓的将这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却不曾想，人家压根一早就看破了，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今日，一直追查布防图下落的暗线却探得了消息，说是那日在藏龙寺有位俗家居士看见了一位身着紫袍的男人曾出入后山。而那日，他记得清楚，这苏禛正是一身紫袍。
　　思此，凌少堂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苏少将军，此事事关重大，光凭你这一面之词怕是不成了。”
　　“怎么，难不成凌大人还要搜查我这将军府不成？！”
　　“搜自然是要搜的！下官也是为了苏少将军的清白着想！”
　　“凌少堂，我敬你与我同朝为官，不愿与你计较，可是你也莫要得寸进尺，我苏禛可不止是玄武将军，还是定国侯世子，这苏家的府邸可不是你想搜就能搜的！”苏禛目光如刃，直直射向这二人。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三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苏湛一身常服，利落的翻身下马。
　　唐明琲和凌少堂朝他拱手行礼：“苏将军。”
　　苏湛一愣，拱手还了礼：“两位来府上可是有事？”
　　凌少堂刚想开口，便被唐明琲一个眼神止住。
　　“苏将军，是这样，今日接到密报，少将军疑似被牵扯进了一桩案子之中。”唐明琲收敛了周身的寒气，说的很是委婉。
　　苏湛看了面色不善的苏禛一眼，问道：“什么案子？”
　　“锦官城的布防图失窃一案。”
　　苏湛听罢，神色微顿，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小儿性子虽劣，可不至于失了分寸。不过，既然两位寻到府上，那老夫便给你们一个交代。”
　　苏禛眸子带着几分冷色，看了自家父亲一眼，没在开口。
　　唐明琲和凌少堂对视一眼，随后跟着苏家父子进了府门，直奔主院书房。
　　苏湛知圣上对他二人的器重，索性没避讳这二人，小心翼翼的将墙上的丹青移开，拉开暗格，可当目光触及格子内的那羊皮卷，却登时变了脸色。
　　他眯着眼，眉头拧成了死结，将那羊皮卷取了出来，放在了案上。
　　苏禛一见，猛然抬眼看向父亲，错愕道：“父亲，这是……”
　　当然，愕然的不只是苏家父子，还有唐明琲和凌少堂。
　　当然，这二人也不是傻子，看两父子这神情便知，其中定有猫腻。
　　唐明琲伸手将那羊皮卷拿起，展开一看，随即扔给转手扔给凌少堂：“这东西，虽然已经没了用处，不过还是得物归原主才好。你带着它进宫请罪吧！”
　　凌少堂嘴角抽了抽，对于唐二爷这种完全不给面子的做法颇有微词，可碍于此人淫威，只得默默忍着，不敢造次。
　　苏湛见他此举，眸子眯了眯，问道：“世子爷这是何意？”
　　唐明琲迎着他的目光，直言道：“在下不过是相信苏将军对圣上的忠心罢了。不过，此事既然出了，恐怕不止大将军难辞其咎，整个苏家也要因此受累。”
　　这个时候有人暗搓搓的密谋对付苏家，无异于是想在老虎嘴里拔牙，虽凶险，却也有可能让这老虎失了利器，变成那虚有其表的病猫。
　　而这结果不用唐明琲多说，苏家父子心中明白，只是这将军府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何况这主院日夜都有府兵巡视，想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大将军的书房里将这布防图偷天换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苏禛看了自家父亲一眼，问道：“可要把徐护卫唤来问问？”
　　苏湛点点头，看了一旁的二人一眼，说道：“世子和凌大人也一起听听吧，毕竟事关皇权。”
　　唐明琲和凌少堂默然不语，没应声也没拒绝。
　　苏湛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并不在意，对自家儿子说道：“禛儿，你去找徐宪，让他将今日值岗的府兵都带到院子里。”
　　苏禛应声出去。
　　没过一盏茶的空挡，院子里便集结了二十来号府兵。
　　苏湛眯着眼巡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徐宪身上，他沉声问道：“今日可有人来过书房？”
　　徐宪一怔，随后拱手答道：“回将军，您走后夫人曾来过，不过只在书房外转了一圈，并未进入。”
　　说罢，似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午时三刻左右，大小姐进过书房。”
　　“你说谁？！”苏禛猛然抬眼看向徐宪。
　　徐宪重复道：“大小姐。”
　　这个答案倒是让众人出乎意料了些。
　　苏湛沉吟片刻，朝苏禛说道：“去，带你妹妹过来。”
　　“父亲，你难不成是在怀疑妹妹？！”苏禛目光瞬间厉烈如刃。
　　苏湛深深看了他一眼，语调沉静道：“禛儿，正因为为父相信，不会是她，所以你才必须带她过来。”
　　苏禛敛了神色，举步往紧邻着主院的掌珠阁走去。
　　苏鸾听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