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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高不见章台路-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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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始患得患失,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容弼会不会没有注意到这边,如果能够避免去云南郡……能够吗?沈莙不敢确定,她一路上看到的希望太多了,然而每一次都落了空,那种失落的感觉实在太过难受。而且这几日她已然做好了去云南郡见姬桓的心理准备,甚至在内心深处认为那里才是一切真正开始的地方。
  她有了心事,在搭上离开始兴的马车前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酒楼朱红色的大门。
  月兮看起来很是喜悦,她离开自己的家乡太久了,自从被送到裴榕身边便再没回过云南郡,此次若不是押送沈莙,她甚至不会有回来的机会。沈莙感觉到了身旁女孩儿的欢喜,她一路上面无表情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外露,可是此时却是真真切切地笑开了。
  直到离城门不足一里地之前,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就在出关的大道上,她们这一路人却被堵住了。月兮很不耐烦,一个领路的地方官兵过来的时候先是挨了一顿骂才被问道:
  “怎么回事?不是早就吩咐过要清路吗?始兴的城主呢?他难道没有收到命令吗?”
  看那官兵的穿着应该也还算是个长官,可是对着月兮却是一副哈腰躬背的模样,
  “城主月前就进京述职了,如今还未踏上回程。只因京城户部度支司的外派官员正在益州清点财政收入支出和商会贸易,前头堵的那些都是商队,正在进行严格的出关检查。”
  度支……沈莙的眉头一皱,忽又摇了摇头,不会的,这里已经够麻烦了,别再自寻烦恼了。
  月兮的脸色很难看,她方才满腔喜悦,如今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那前边还要多久才能轮到我们通行?”
  那官兵讪笑一声,表情有些为难,
  “现在正是建宁郡商队最多的时候,又因度支司前来查账,那些心里有鬼的商会都急着离开,四面八方堵得水泄不通,行人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看这速度,少说也得到明日清晨才能通畅。”
  沈莙此时已经确定她那日看到容弼并不是一时看岔了眼,只是月前就将城主宣至京城述职,难道姬浔早猜到她会往始兴过吗?度支司呢?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月兮将帘子一甩,看起来出奇的愤怒,她将腰带上系的几串银铃拨弄来拨弄去,叮叮当当的声音听得沈莙都有些心烦意乱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马车都没什么前进的意思,月兮终是忍不住了,扯开前帘对赶马的马夫吩咐道:
  “去将方才那人再找过来!”
  沈莙也有些浮躁,神经紧张地盯着月兮的一举一动。方才那官兵很快就赶了过来,月兮强压怒气,忍耐道:
  “始兴还有没有其它出城的道路?”
  那官兵细想了想,小半刻之后才犹豫道:
  “城西有一个小门,离这里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只是……”
  月兮颇为粗鲁的急问道:
  “可是什么?”
  那官兵将手中的佩剑一放,严肃道:
  “西门虽然人烟稀少并不存在拥堵问题,可是相对的守门的官兵也少,如果改道,临时也不能从各个辖口调人。”
  月兮一时也有些犹豫,她回头看了一眼老实撑着下巴发呆的神经,复又向前扫了一遍看不见尽头的队伍,最终一咬牙,冲那兵官吩咐道:
  “叫底下的人精神点儿,我们改道去西门!”
  沈莙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月兮坐回了马车,没过一会儿,她们的马车便开始调头动弹起来了。随着四周的嘈杂越来越远,沈莙知道她们离城门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她听着马蹄蹋在泥地上不怎么干脆的声音,深呼吸了几次,开始安静地等待着。
  有了夷族偷袭的那次经历,这一次马车骤然被逼停的时候沈莙看起来就镇定多了。上回遇到袭击时月兮也是在场的,她之所以决定改道,是因为坚信没有人敢在益州胆大包天地进行突袭,可是当外头传来和泉陵那夜如出一辙的声响时她便坐不住了。
  沈莙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缩成一团窝在角落。月兮看她一眼便没再多注意,自己果断地从靴子里扯出一把一丈长的越女剑,先是威胁了沈莙几句,然后便撩开帘子跳下马车。
  几乎是在月兮离开的同时,沈莙果断地掀开侧帘向外张望。她的马车是这一队人马中最显眼的,四周站着的人一直恪尽职守,紧张地拔刀防备,并不加入前面的主战场。
  沈莙心跳极快,她吞了吞口水,盯着外边的的每一丝变化。
  渐渐的,月兮那边的人有些力不从心了,守着马车的兵官到底只是听上头吩咐来办差的,看着自己的同僚死的死,伤的伤,终是按捺不住,拔刀冲过去帮忙了。
  沈莙早已看到了厮杀最利落的容弼,他周围的人已经替他腾出了一条道。
  外边乱作一团,她心中太过激动,一时双眼竟有些发昏。沈莙用力在自己的胸口捶了两下,缓过气儿来之后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马车外头。赶车的车夫见有人从里头出来,当下大惊,犹记得月兮下去之前吩咐过他的话,无论如何不能叫里面的人离开马车。沈莙速度极快,出来得又突然,没费多大劲就站在了车夫旁边。
  那车夫放下赶马的鞭子,回过头来就要将人按进马车。沈莙早就料到他会阻止自己,趁着对方要从自己的位置上爬起来的时候用尽浑身力气将人一推,然后使劲踢了一下马背。
  车夫摔落在地,马车又适时地前进起来,眼见着车轱辘就要从他腿上碾过去,他也顾不得什么吩咐不吩咐了,一个翻身,及时避开了车轮,见着那马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了人群。
  他自知追不上,若是事后被月兮责难,只怕性命不保。这车夫本就是在路上花银子雇来的,此时见那边打成一片,哪里还有心思多留,忍着身上疼痛挑一条小路逃命去了。
  在说沈莙那边,马车突然开动,她用力抱着车壁才没被甩下去,等稍稍平稳下来便挣扎着再次站起来,冲着容弼那边大力地挥着手,不住叫唤道: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容弼一双鹰目,锁定了沈莙的马车便不再和身边的人纠缠,调转了马头疾驰而来。月兮被围在人群中自顾不暇,见状恨得眼睛都红了。
  沈莙看着策马往这里来的容弼,觉得他简直就像一个救世主一样。
  她雀跃地等待着他过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就在容弼离马车不过五十米之处,沈莙腰上一紧,不等反应过来身子便被一股力气往后拖拽。一切发生的太快,容弼到时她人已经在另一匹马的马背上了。
  沈莙呈趴伏状被扛在马前,坚硬的马鞍膈着她的腹部,一颠一颠的让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要穿孔了。
  头朝下的情况下血气不住上涌,沈莙挣扎着抓着马蹬仰头往后看,然后便僵愣住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铎……他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送南诏王出场

  ☆、云南郡

  陆铎科举出仕,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官,可是此时沈莙才知道一直以来她对这个人的印象都是错的。此时的他黎色对襟,紫檀为绶,青巾束发,一身骑射胡服英姿飒爽。眉宇间的英气和骁烈比裴榕毫不逊色。
  容弼在后头奋力追逐沈莙没空多做惊讶,她费劲地把住陆铎一只手臂,挣扎着想要直起身子坐起来。马速本就已经接近极显,任何的外力都会给马上的人造成莫大的危险。沈莙一番挣扎,不止让身后的陆铎皱起眉头,就连追过来的容弼也看得心惊胆战。而沈莙自己却不知道她正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在陆铎腾出一只手来按住她时更加用力地扭动挣扎。她的腿不停刮到马蹬,连带着缰绳也不好控制,马头被她硬生生地转了方向,马果真受了惊,狂躁地甩动着头部,然后高高地仰起了脖子和前蹄。
  容弼被后来赶到的援军挡住了去路,他本就离得远,沈莙尖叫着从马上翻滚下去的时候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甚至还因为分神而被人趁机刺了几下。
  沈莙跌下马的时候视线所及皆是天旋地转,她吓得汗毛直竖,尖叫一声便头向地面栽楞下去。混乱中陆铎毫不犹豫的趋身借着惯性缓冲了力度,抱住了她一同滚下马去。
  沈莙和他在地面上打了三四个转才堪堪停在了坡道前。尽管陆铎护住了她的头,没让她跌断脖子,可是两人还是清楚地听见‘咔嚓’一声,随即沈莙的膝关节处一阵剧痛传来。她睁开眼睛,这才感觉到额头上的湿热,一时双眼发黑,胸口灼烧般的疼痛。
  陆铎忍痛撑起身子去察看身下的人,却只见她闷头呕出一口黑血,然后双眼一翻,失去了知觉。
  四周的熙攘渐渐远去,沈莙感觉到有人在掐她的人中,耳边还有急切的呼唤声。她太累了,想要睁开眼睛却力不从心,头脑昏沉,然后整个人陷入了某种难得的宁静之中。
  沈莙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长很长,跨过了两辈子的时光。所有过往都像走马灯一般闪过,梦里的姬浔要比平时更有温度,他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微笑蹙眉,虽然倨傲依旧,可是多出的那一分温柔如同暖阳,捂热了沈莙的心。在她梦境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人是沈菱,从年幼时的清秀稚嫩到后来的成熟俊朗,让沈莙双眼发酸,就如同过去的十几年时光中,只要看到沈菱的脸,她就会平静,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心。
  在一间宽敞向阳的屋子,朱褐色是主色调,室内布局很雅致,一众家具都散发着檀木独有的淡淡香气。层层纱帐和一方烫染镶珠的梨木素绸屏风将外室和里间隔开。
  屋子外头的长廊正对着一处园子,花草被照料的极好,绿叶粉团簇拥,在艳阳下神采奕奕。几个身着鹅黄色齐胸襦裙的小丫鬟端着东西在廊间走动,偶尔开口说话,声音十分悦耳,典型的吴侬软语。
  陆铎由一个贵重打扮的一等丫鬟领至里间时沈莙榻前已有两个年轻丫鬟在那里忙碌着换药了,见有人来,赶忙提着裙摆站到一旁。
  陆铎往床榻走近两步,一旁的年轻丫头伶俐地将青色的纱帐拨开挽上。阳光透过花样繁杂的木窗直直打在床头,沈莙的肌肤苍白接近透明,看起来有种虚幻的感觉。她额头上一处伤口已经落痂,丫鬟们上好药膏还没来得及缠绷带。
  那个打扮稍客气些的一等丫鬟敛气站在陆铎身边,压低声音解释道:
  “这姑娘一直昏睡着,只近两日突然开始梦呓,总见眼泪流下来,就是不见清醒。大夫来了之后说身子已无大碍,可是施了几次针,却依旧没有起色。”
  说话间亦有一行眼泪从沈莙眼角滑落,顺着侧脸一路流淌。陆铎接过丫鬟递来的湿手帕,仔细地替沈莙擦干了泪痕。
  “她梦呓都说了些什么?”
  一黄衫丫鬟听得问话,走近两步规矩答道:
  “不曾说出句整话来,大多时候是在叫‘二哥’这两个字,有时也会唤另一个名字,听着模糊,像是‘姬芸’之类的发音。”
  陆铎莫名地笑了一下,倒是好脾气地纠正道:
  “是姬浔。”
  那三个丫鬟照顾沈莙多日却一直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多问多打听。此刻听到‘姬浔’二字就更是装作没听清一般低下了头。她们这辈子也没离开过云南郡,只知南境不知北方,可是瑞王姬浔的名号却是清楚地知道的。
  陆铎站在榻边静静地盯着沈莙的脸看了一会儿,动身离开时对那两个小丫鬟吩咐道:
  “再叫大夫好好看看她的腿,好生照顾她,别留下病根,若是醒了便及时通禀。”
  那黄衫丫鬟见陆铎要离去,急忙追上去问道:
  “此事是否该禀告王爷?”
  陆铎转头看她一眼,面露嘲讽道:
  “这里是南诏王府,你们王爷要知道什么事难道还要靠你一个二等丫鬟禀告?”
  说完也不顾她的脸色,转身便出了房门。待他和方才领路的丫鬟走远了,一直沉默着的另一个年轻丫头只对那黄衫女子讥讽地横了一眼,啐道:
  “也不打量自己的身份,连去主殿的资格都没有,成日里只想着往王爷跟前凑,难道是想做第二个萱夫人不成?”
  黄衫丫鬟被她刻薄了一番,胀红了一张俏脸,咬牙冲对方一跺脚,掀开纱幔往后院去了。
  沈莙清醒过来还是一日之后的事了。阳光刺眼,那时她被照得浑身暖融融的,挣扎了一番睁开双眼时朦朦胧胧地看见窗口木几边一个青灰色背影。
  一旁洒扫的丫头眼尖,立马就扔下手中的掸子过来将人扶起。沈莙浑身使不上力,恢复意识之后还处于懵懂状态,呆愣愣地环顾着四周。
  窗口的背影转过身来,恰是和她有着深仇大恨的陆铎。他走到圆桌旁倒了一杯白水,端着茶杯走到沈莙跟前,后者这才发现喉咙里烧灼一般的疼痛,一时竟连开口说话都困难。
  她接过那杯水急急地饮尽,发现还不足以缓解口干舌燥时陆铎已经提起茶壶替她续了一杯。
  沈莙一连喝了小半壶白水这才稍稍舒服了一些,她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绸布寝衣,用手一摸额头,却只能感觉到纱布的触觉。陆铎一直在旁边耐心地等着她反应过来,沈莙只觉恍如隔世,半晌才用沙哑的嗓音艰难地开口问道:
  “我,在哪里?”
  陆铎见沈莙强撑着要下床,伸手将她的身子一按,皱眉道:
  “你昏睡了近二十日了,腿上还未大好,最好不要下床,免得跌跤。”
  二十日……沈莙完完全全的愣住了,她以为自己不过睡了一觉,怎么竟过了这样久……
  外头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汁走了进来,用那甜腻的南方俚语娇滴滴地开口道:
  “大夫说醒来之后还是得再用一次药才妥当。”
  陆铎点了点头,那丫鬟便端着药碗递到了沈莙跟前。沈莙伸手推开了药碗,呼吸有些急促,
  “我,我究竟在,在哪里?”
  陆铎趋身上前拍了拍她的背,见她顺了气才开口道:
  “这里是南诏王府。”
  沈莙浑身一僵,云南郡……南诏王府……她神色呆滞地消化着这一信息,突然想起一事,用力抓住了陆铎的手臂,
  “容弼呢?他在哪里?”
  陆铎弯起嘴角,颇觉好笑道:
  “你一醒来便发现自己身处南诏王府,不去忧虑自己的处境倒罢了,怎还有闲情担心上旁人了?”
  沈莙急得连冷汗都出来了,哪里还有力气和陆铎舌战,皱着眉头又追问了一遍。
  陆铎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碗,一面塞到沈莙手中一面强硬道:
  “先把药喝了。”
  沈莙无法,心里担心容弼的情况,因此只好乖乖地将药喝完了。满嘴苦涩的药汁味道,她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陆铎从另一个丫头手中的瓷罐里挑出一个个头不大的蜜饯喂进她嘴里,沈莙这才好些,慢慢舒展了眉头。
  “容弼呢?”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开口询问容弼的情况了,陆铎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不耐烦道:
  “你慌什么,那时都在忙你的事,谁有那闲工夫去追究他的下落?在始兴时你一条小命都险些没保住,余毒未解就敢逃跑,还在马背上挣扎,旁人还道是你一心寻死,我看就是犯了蠢病。”
  沈莙听到容弼没有被抓住,总算松了口气,而后又有些尴尬。那日从马背上翻下来确实是她咎由自取,认真计较起来若不是陆铎护住了她,只怕她真就折在那里了。看样子也就是因为惊吓过度所以引发了毒性,这才昏迷了这许久。沈莙思忖着,她身上的毒应该已经排尽了,否则能不能醒来还难说。
  沈莙正在这里东想西想,这时却突然有一个端庄打扮的妇人进了屋。围在榻边的丫鬟见她进来,皆恭敬地唤了一声“苏嬷嬷”,然后便退至一旁。
  那苏嬷嬷径直往陆铎身边来了,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呆坐在床上的沈莙,像是在确定她的状态一般,然后一面满意地笑着一面冲陆铎道:
  “陆大人,王爷传唤。”
  陆铎像是早已料到这事一般,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
  “王爷现在何处?”
  苏嬷嬷侧了侧身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客气道:
  “王爷现在萱夫人处,大人请随我来。”
  沈莙静静看着他们二人离去,思绪早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这里是南诏王府,她昏睡了近二十日,陆铎南下了,他先是阻止了她逃跑,然后又救了她的小命……这一桩桩事都在这一瞬间涌入沈莙脑海,让她有些接受无能。度支司在益州清算经济税收,所以陆铎被外派益州,是这样吗?还是说他来云南郡还有别的目的?
  沈莙快要被自己逼疯了,她刚刚清醒,要消化的事太多,脑子根本转不过弯来。一旁的丫鬟想扶她躺下,沈莙看她一眼,决定还是从自己能弄明白的下手。
  “请问,萱夫人是谁?”
  那被问到的丫鬟恰是前日的黄衫少女,她拿枕头的动作一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底下照料沈莙的人摸不准沈莙究竟是个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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