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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高不见章台路-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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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那里危险,可是你在那里,我能怎么办?若是就这样老实留在宫里等消息,到不了天亮我就得急疯了……二哥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沈菱紧皱眉头,看着低头认错的沈莙,心里除了心疼还带着对姬浔这个人的无边怒气。
  “你和那个姓姬的到底怎么回事?疯了是不是?怎么就一时猪油蒙了心和他搅在了一起?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纵然他位列亲王权倾朝野又怎么样,说到底他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宦官,往日里你恨不得和所有权贵划清界限,怎么就为着这么个注定没有好结果的人什么都不顾了呢?”
  沈莙心里一直对她瞒着沈菱这件事觉得羞愧难当,沈菱不是旁人,为了沈莙的人生,他压根不会像其他局外人一般顾及姬浔的身份,且他知道沈莙心里最在乎最不能碰触的底线是什么,因而他说出来的话也是最一针见血不留情面的。
  姬浔如今可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无论他爬得有多高都无法改变他是个宦官不能延续香火的事实。沈莙跟了他,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赐做对食,顶着个亲王王妃的头号又怎么样,姬浔树敌不少,接下来这个虚名所带来的无止无休的危险和麻烦才是真的让人头疼。沈莙没有楚鄢那样一颗八面玲珑的聪明心,又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面对什么危难就自然无法自保。她没办法拥有一个正常的女子该有的正常人生,没有子嗣,没有家世,后半生仅仅凭借姬浔一人的好恶生活,这将是一件多么令人不安又沮丧的事。
  沈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久了,从不肯轻易现身人前面对这些腌臢事,可是她一旦要和姬浔在一起,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就是难以避免的,这也直接戳中了她的软肋。
  沈莙知道沈菱是为自己好,也知道他说的都是些再现实不过的事情,可她迷茫了,脑海里兜兜转转的全是姬浔对着自己浅笑的模样。
  她低着头,沈菱也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彼此都知道,这短短片刻算不得什么,因为它决定的将是沈莙日后的生活。
  小院里静悄悄的,静到只能听见风声和沈莙略微急促的呼吸声,良久,她抬起头来,瞳孔漆黑发亮,像是隐蔽了万千星辰,又像是将所有的光华都汇聚成了一枚闪烁的珍珠。
  “哥哥,这么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想要拥有些什么……”
  沈菱瞳孔骤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心里的火气堆积到了一个极点,当即就想要开口把沈莙骂醒。
  沈莙岂能不知道沈菱的脾气,眼见着他竖起眉头二话不说就整个人扎进了他怀里,双手死死箍着他,嘴里不住道:
  “二哥,你听我说完,听我说完好不好?”
  沈菱几次想要挣开沈莙的手都未果,自己又不能真的狠下心来使蛮力,一时又气又急,深吸几口气,咬牙切齿道:
  “好好好,你说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沈莙见沈菱退步,终于是松了口气,心里的热度都快要漫出眼眶了。
  “二哥,你还记得小时候同我要好的琴君姐姐么?”
  沈菱不知她是何意,没好气道:
  “魏家的二小姐,如今的李府孙媳妇,是也不是?”
  沈莙就着将头埋在沈菱怀里的姿势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无限的惆怅与苦涩,
  “琴君是怎样标准的官家小姐,怎样循规蹈矩的淑女典范,这些不用我提,二哥也都知道。当初她嫁入李陵侯府的时候京中所有人都说她与李元峰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两人是天作之合,那迎嫁的炮仗热闹了半个京城。”
  沈菱被她说的越来越糊涂,板起脸来道:
  “你既羡慕这些,就更应该好好找个正经的官宦人家嫁了,他日姬浔兴许能给你名义上的热闹风光,可是你们连正经夫妻都算不上!”
  沈莙脸色发苦,复又摇了摇头,心里的悲凉在想到琴君时愈发被放大。
  “是啊,当时多美好,连我都几乎要相信了,相信琴君找到了个真正意义上的好姻缘,相信她最终会得到幸福,因为她是我所遇到的最美好温婉的大家贵女。可是如今再看看她,过的那是什么日子?李元峰三天两头往屋子里抬人,她年初就生了个小公子,照大家的说法,她的生活再完美不过了,如今连下半生的倚仗都有了。可是二哥,你不知道她的苦处,府里各处势力倾轧,她忙得找不着头,丈夫却又从不怜惜,今儿去了西屋,明儿去了东屋,生下孩子之后身子就更差了。她还那样年轻,却已经失去了所有年少时光最明媚的天真活泼,如同老妪一般,淡了情爱,枯守青灯,若不是有了个孩子,日子只怕还要更难捱些。难道琴君没有母家扶持吗?难道她还不够优秀出众才名远扬吗?可是就连她这样的女孩儿最终都过成了这样,我的婚事还是由老爷太太做主的,将来嫁了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沈莙抬起脑袋,仰望着沈菱,她的表情看起来茫然又无助,叫沈菱心里也很是难受。
  “二哥,我怕极了,怕极了自己会像琴君一样或者将来比她还不如。若要我半点念想也不存,昏天黑地地嫁给一个自己见也没见过的人,守住那几房姬妾过日子,我不甘心,我不情愿。姬浔是个心狠手辣的恶人,可他纵我容我,从没对我耍过狠。他若是对我动了心,只怕要面对的麻烦比我还要多,他没犹豫,真心待我,我喜欢他,所以不愿意辜负他,叫他伤心。他叫我相信他,我就信他能护我周全。即便他不能与我一起养育儿女也无妨,总比隔三岔五往身边收人要来得好些。临了临了,我们就相依为命。”
  沈菱被沈莙这一番话弄得心烦意乱,他伸手摸了摸沈莙的头,思绪仿佛飘到了别的地方,烦躁之下只问道:
  “你这身上熏的什么香,闻得我头疼。”
  沈莙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出了这么句话,糊里糊涂地答道:
  “许是坠盒里头的香料……”
  沈菱眉头微皱,冷声道:
  “我怎么觉得这香味像是在别处闻到过似的?”
  沈莙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沈菱曾经是进过提督府和姬浔就近打过照面的,自己这香料和姬浔身上的香又有几分相似,顿时就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的挂盒。
  沈菱见她慌张,原本只是随意提起这事的,如今倒看出了些鬼祟来,伸手就扯住链条将沈莙藏在衣服里的挂盒勾了出来。
  沈莙阻拦不成,一时着急,却没想到沈菱看到挂盒之后那气势汹汹的滔天火气突然却蔫了不少。
  “这是他给你的?”
  沈莙没有等到斥责,疑惑地偷偷抬起眼角去觑沈菱的脸色,颇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沈菱的表情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动容,嘴上却是一点不客气地哧道:
  “他倒是真下了一番功夫。”
  沈莙看出自己这位二哥的态度有所软化,心里有些欣喜,一时却不敢再趁热打铁。
  沈菱原是对沈莙的话有所感叹,低头一眼便直接看到了她手腕上那个冰花芙蓉玉的粉色镯子,不由地心头一软,伸手勾起镯子内缘将沈莙的手腕抬了起来。
  “你一直戴着?”
  沈莙觉得沈菱的神色有些古怪,也没深想,点头道:
  “沈葭那一回我原是很难受的,可是二哥将这个镯子给了我,我也就看开了,那点子心结算什么,我有二哥就够了。”
  沈菱脸色一滞,过了许久才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你与姬浔这事你便自己看着办吧,到底他还是懂你的心思的,也肯为你花心思。”
  沈莙见沈菱突然干脆地让了步,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对方,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沈菱没打算再瞒着她,只是轻声道:
  “这镯子本是那日在提督府姬浔交给我的,我犹豫了许久才决定拿给你,只因他说这是你的心结,若是不能好好地解开了,难保你不会从此以后胡思乱想地钻了牛角尖。我竟不知,他何时已经这样了解你了。嘉兰花是一样,这镯子又是一样,兴许他果真是最适合你的人也未可知。你要记得,若是你嫁给了寒门士子,将来受了委屈我还能替你出头,可是你一旦选择了姬浔,便再没有人能替你与他相抗衡,日后有苦有咸,你都得受着。”
  沈莙有些想哭,为着自己,沈菱不知干涉了多少后宅俗务,不知操了多少心,她眼眶泛红,死死抱住他,发狠道:
  “他以诚相待,我必然不负真心不离不弃,他日他是好是坏,是贫是富,我都不会退却。若是他先辜负于我,我也不会纠缠不休,远远地离了他,该如何过活就如何过活。”
  沈菱替她擦干了眼角的泪花,叹息道:
  “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掉眼泪。”
  沈莙不管不顾,只管自己哭够了才想起开口问道:
  “二哥你昨儿是怎么回沈府的?都已经好久没理我了,今日怎么这样急匆匆地来了,府里出什么事了吗?”
  沈菱想起这事儿又生起了对姬浔的恨意,咬牙道:
  “昨儿晚上我们压根就没能顺利走到沈府,山路崎岖,父亲母亲走到半道就走不动了。后来是京郊附近楚宅的一个小厮见着了我们,因而楚鄢便将我们接到楚宅过了夜。你以为我不气你了?是楚鄢那人夜间来寻我,说是既然姬浔送我们下山,那必然是你也在青茴馆。青茴馆夜间有杀戮,你胆子小,若是我不进宫开导,没准你就会躲着自己哭呢!不过话说回来,你又是怎么和楚鄢扯上关系的?”
  沈莙实在不好说她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就成了楚鄢的‘小姨’,因此只把因为那些古书才认得的事说了。
  她现在只顾咋舌,说实话,沈莙从没想过沈菱进宫竟是为着楚鄢的一番话,心里对这个少年奇才的深不可测又有了新的认识。
  青茴馆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沈莙不知道该怎么排解自己心里的难受。沈菱对她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只发狠道:
  “如果你现在还会觉得愧疚难受,那就好好珍惜这份感觉吧,只要你跟了姬浔,将来对这些画面只会越来越无动于衷,到那时你没准还会怀念此时的心境呢!”
  沈莙知道沈菱气姬浔,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来激她。
  她不能说沈菱说的不对,因为这些情况日后可能真的会发生,她会变得和姬浔越来越像,又或者……姬浔会和她变得越来越像……
  沈菱到底对沈莙不能十分狠下心来,他知道沈莙心里难受,自己进宫原本也不是为了叫她更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考完了,头晕脑胀,又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 这一章是在火车上用手机码的字,各位将就看吧,明天才到家,有可能到后天早上再更下一章,多体谅,实在腰酸背痛
各位,病了,每天都在吊水,没更请见谅

  ☆、雁寻塔(二)

  天色依旧灰蒙蒙的,沈莙的心情也如这天空一般,灰色斑驳,没有尽头。
  沈菱伸出食指,点着沈莙额头无可奈何道:
  “你啊!”
  沈莙被他戳了头,伸手捂着额头上的红印子直揉,沈菱是真的拿她没办法了,只道:
  “青茴馆那一遭事牵扯到了多少条人命,若是姬浔没能处理清楚,昨夜里多少宗室贵胄都会出事,裴榕既然做得出这样的阴险事就该承受这些结局。至于那些无辜受累的府兵……这不是你能救的,也不是你能改变的,你在这里东想西想不过是庸人自扰,看开些吧,实在是不能排解就找那个姓姬的抱怨去,是他招惹的你,还把你带到青茴馆那样的地方去,该他替你操心!”
  沈莙笑了笑,和沈菱说了这么久的话,人总算也是不似来之前那般抑郁了。
  “裴榕已经恨上我了,哥哥,从今往后你千万离他们夫妻远一些,也要把利害关系对府里的人说明白了,咱们可不兴再和裴家扯上任何关系了。”
  沈菱握了握沈莙的手,沉声道:
  “顾好你自己是正经,宫外的事皆不是你该操心的,楚鄢那里我还得备了谢礼送去,兄长下月就要娶妻,婚宴当日再想个办法接你到府里过一夜。”
  沈莙想起沈葮自持嫡子出身,对着她总是仰着头看的样子,心里一时有些啼笑皆非。如今沈葮娶的是楚门之女,听楚鄢的意思虽是远亲但到底也是宗室女子;也亏得楚门女孩儿知诗书明礼仪,不然沈葮娶了个出身渊源如此之深的贵女只怕再也端不起架子了。
  沈菱出宫之后沈莙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她不想回上阳宫,可又没有别的什么去处,兜兜转转居然是走到了雁寻塔。
  在灰青色的天空下,雁寻塔中规中矩的宝塔外观看起来显得肃穆而又压抑,沈莙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塔下看了许久,等到心终于安定了下来才弯腰捶了捶腿,叹了口气便往回走。
  青茴馆的事情似乎有些棘手,又或是姬浔和西厂不想轻易放过任何可以把裴榕拉下水的蛛丝马迹,一连几日下来沈莙都再没见到过姬浔,以往时不时来禁宫溜达两圈的小云子也不见踪影。
  慕容淳与萧楚瑜已经完婚,两人新婚燕尔,写给沈莙的书信里也全是在秀恩爱。沈莙被慕容淳这个小妮子撩拨了几下,心里越发想姬浔了,可又不能见面,因此只能在嘴上骂慕容淳几句出出气。
  上阳宫里最近也不怎么忙活,宫里平静得一时有些古怪。秦湄还是每日都到正殿侍奉,忍冬和岚绥也整日看不到人,沈莙连说闲话的对象都没有了,反倒是安下心来把打了一半的花扣络子接着完成了。
  她向来不用玉饰,因此没有一块拿得出手的美玉可以系在花扣上。络子虽然打好了,而且她也还算满意可是这上头装饰用的东西却叫沈莙心里发愁,本想写信给沈菱托他在宫外物色一块美玉的,可是沈莙一想到若是沈菱猜到这玉是要给姬浔的,依他的脾气,最后到自己手里的东西还不知道是些什么鬼呢!
  想来想去沈莙也没能找到个好方法,人在禁宫,没办法从沈府床下的暗格里拿东西,惠妃等人赏赐的玉又太过平庸,若是托人采买,日后送给了姬浔便有些冒险。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弄得她长吁短叹了半天,心道怎么谈个恋爱就这么难呢?见一面难,好好说说话难,约会什么的简直不要想,送个礼物也是麻烦一大堆。
  巧在那时司制局出宫采办,沈莙对慈姑软磨硬泡,最终得了机会跟着跑出宫了。
  既然是出宫办差,沈莙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翘班跑到自己府上翻东西,因而只好在聚灵庄东挑西拣,最终咬牙花了大价钱买下了一块墨玉玉胚。
  同行的女官只当她是借着出宫的机会在为自己挑些首饰,因此也没有多想。沈莙来时还是带着任务的,回宫的时候腰里揣着那块美玉,心里自然就舒坦多了。
  这块墨玉最终是要送给姬浔的,沈莙不敢再拜托宫里相熟的工匠雕刻,自己搞了一套锟刀和模子,整日里禁闭门窗在那里鼓捣。
  她之前没有学过这些个手艺,因而复杂的花样自然是弄不出来的,琢磨了几天才决定将玉胚最终雕成一颗小巧精致些的玉球。
  雕刻的活计考验手艺,打磨却是项体力活儿。沈莙忙活了足有两天,玉球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剩下的量再不够继续打磨时才很是满意地停了下来。
  沈莙原以为这些事情撑死忙不过一周,可是真要着手去做时却拖了将近十日。那时候西厂已经将青茴馆诸事都善后清楚了,沈莙在内务府领对牌的时候也时不时能看见小云子在堂内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姬浔进宫的时间多了,雁寻塔处也热闹了起来,因着他时隔多年要在塔内过夜,太极宫的女侍内官都十分重视,什么精贵就往雁寻塔堆。
  沈莙除了偶尔感叹几句穷奢极恶之外也有些庆幸,若不是姬浔一直待在雁寻塔,她想要见他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她想要把礼物交给姬浔是真,可是害臊也不假,每回看见姬浔饱含笑意又意味深长的眼神时,沈莙总是觉得羞赧地无地自容。
  她在雁寻塔下走来走去,弄得小云子和容弼云里雾里,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亲自将花扣亲手交给姬浔的勇气,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很没骨气地将东西塞给了小云子,自己则逃命似地跑远了。
  自从知道了沈莙和姬浔的关系,小云子几乎是把沈莙当承半个祖宗来对待的,时常给个大大的灿烂笑脸。只是有时候督主大人和这位沈小姐的相处方式却古怪得让人有些哭笑不得,说幼稚吧,他们二人又都十分认真严肃,说成熟吧,可他们却又是在一本正经地做着些蠢事。可惜了,小云子无论如何都不敢挑姬浔的刺,要不然这种小儿般的做法还不叫他数落死。
  就好比现在,他看着手心中央躺着的那一枚不怎么精致的花络,又是唉声叹气又是黯然神伤想起沈莙方才那副急着跑走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感叹道督主啊督主,你在哪儿捡来这么个宝贝啊!
  想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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