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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中年应声退了出去。
　　“这个傻子……”
　　书房里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最终缓缓响起一声叹息，淹没在了漫天滚雷般的轰鸣声中。
　　犹记得当年，那是一个下雨天，他的马车从一处歌舞坊路过，无意间看到一个瑟缩在巷子口的少年，浑身滚着泥水，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样貌，胸口处却在淌着血。
　　或许是他觉得这个少年太过悲凉，眸色不觉深了几分，让那个少年察觉到了他，他睁开眼，抬头看到了车窗里的他，那一道澄澈得没有杂质的目光，让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动了恻隐之心，将他救回了太子府。
　　也是在那一眼之后，少年昏睡了过去。
　　少年从昏迷中醒过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因为身体受了重创，少年无法修炼，也并不记得自己是谁，为何受伤，只是单纯的了他救命之恩，就那样简单而坚定的对他誓死跟随，冯信这个名字，也是少年后来自己给自己取的，取了“逢君之遇，三生有幸”的谐音和意思。

　　☆、368。第368章　368　决一死战（1）

　　冯信，便是逢幸。
　　十年，他一直把他这个心思纯净的少年当作亲生弟弟看待，让人教他读书识字，扶持他成为礼部尚书，只是想给他留下来的勇气和意义，不至于自卑，却从未想过，他心思是这么简单，简单到有些傻……
　　傻子，真的是个傻子……
　　誓死跟随，哪里会是你这样不顾一切？
　　凤明宸缓缓闭着眼，眼角泪光浮现。
　　靠近城墙附近一处宅院里，被能量波冲击得坍塌在水中的凉亭下，不断有鲜血从下方涌出，氤氲开来，染红了一片随着玄圣大战被震得波浪滔滔的湖水。
　　逢君之遇，三生有幸。
　　玄圣之间的战斗，说是排山倒海也不为过，连帝都坚实厚重的城墙都震荡出无数裂纹，距离城墙较近的楼阁建筑坍塌不计其数，鲜血染红了城墙内外。
　　战斗持续了大约半日，魔宫玄仙便出了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坐镇帝都的两名玄仙也出动了，一步之间，便跨越千百丈，几部之间便来到了战斗之地，将一名差点被魔宫玄仙击杀的正道玄圣救了下来。
　　“轰——！”
　　两名玄仙交手，没有借用任何武器，仅仅是玄气的比拼，便带起了暴风一般的动静。
　　“噗嗤！”
　　距离及近的两名玄圣当即被那狂暴的能量波冲开，口喷鲜血，直到落在了数百丈外方才稳住了身形。
　　“咔嚓咔嚓——轰隆——”
　　帝都的百丈之高，十丈之厚，掺了精铁所铸城墙在狂暴能量波的冲击下，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了下去，扬起漫天尘土，又迅速被紧接着席卷的狂风吹散。
　　“轰隆轰隆——”
　　城中十里之内的房屋纷纷爆炸、坍塌，只在眨眼之间，便化作一了一望无际的残垣断壁。
　　“你们先退下。”
　　鹤发童颜的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如洪钟，对十几名正道玄圣道。
　　“你们也退下。”
　　魔宫的两名玄仙之中，那浑身笼罩在黑色雾气之中的玄仙亦是开了口，竟是脆生生的女子声音，带着几分娇媚蛊惑的力量，然而任谁都无法忽略她声音之中那磅礴浩荡的力量。
　　待到双方玄圣各自撤退，四名玄仙方才要动手，突然鹤发童颜老者面前，虚空一阵奇异的波动。
　　老者心头一惊，当即毫不犹豫的闪身后退，然而他一步退开，脚下虚空同样也泛起了奇异的波动了，那奇异的力量，硬生生阻止了他瞬移撤离危险！
　　察觉到这点，老者心中更为惊骇，反应却也极为迅敏，当即催动玄气闪身暴退。
　　就在老者迅疾退走的瞬间，他面前的虚空中缓缓走出一名男子，那是一个眉目如画，有几分阴柔之美的俊美蓝衣男子，他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平静的看着闪身疾退的老者，微微抬了抬手。
　　虚空中，仿佛有一丝奇异的力量波动了下，老者的身形戛然顿住，完全动弹不得。
　　就在这刹那之间，鹤发童颜的老者便面色煞白，额间落下了冷汗，任凭他如何催动玄气，都无法挣脱虚空中那一丝微博却又坚固强悍的桎梏。
　　魔君，是魔君……！
　　鹤发童颜老者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失声惊呼。
　　十里开外，另外一名来至大秦家的体态苍老，形同枯槁的老者见此，心中也是压抑不住惊骇，同样是玄仙，魔君的实力却远在他们之上！
　　他们在魔君面前，简直就和孩童之与成年无异！
　　魔君并未急着动杀手，他粉色的唇瓣开合，声音低沉而好听，带着一丝危险却又无形的压迫道：“天苍大陆之上，除了妖玉阁这个从上古便存留下来的势力，能同时拿出两名玄仙的帝国，不超过三个，火云帝国的实力的确不错呢，可惜和万年前比起来，天苍大陆的实力真的是差了太多。”
　　声音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遗憾的叹息。
　　在那鹤发童颜的玄仙老者听来，此话却无异于魔音，叫他气血逆行，七窍之中都开始溢出鲜血，神情痛苦。
　　天地间都沉默了下来，和连绵数日轰轰烈烈的大战比起来，此时，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魔君倏然轻笑起来，好听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复杂和叹息，“你还不出现么？非要让我……大开杀戒？”
　　他说着便缓缓抬起手来，只是呼吸之间，天地能量便为之狂暴起来。
　　这时候，极为遥远的天际之外蓦地传来女子温婉轻柔的声音，娇声怒喝道：“风流苏，住手！”
　　“你总算来了。”
　　风流苏眉梢一动，转身看向那极为遥远的地方，微微勾唇，掩饰了他眼中闪过的复杂。
　　片刻之后，数千里外的女子便踏空而来，看着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的帝都内外，温婉可人的脸颊上泛起惊怒，“你做这些不就是为了引我前来？既然如此，今日我们便来决一死战！”
　　碧落说着，手掌一握，便以天地能量凝聚出了一把长剑，决然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风流苏唇瓣微抿，同样握掌凝聚出了能量长剑，如画的眸子就那么看着碧落，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别样的情绪，他告诉自己，哪怕是一点点，只要一点点，他今天便就弃剑而去，还这天苍大陆一个太平。
　　最终，他失望了。
　　女子那不算绝美的容颜之上，除了决绝和杀意，再无半点其他情绪，一丝一毫都没有。
　　风流苏缓缓提起能量剑。
　　碧落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凝重，同样提起了能量剑，警惕的看着风流苏。
　　瞬间，双方剑尖都是一颤。
　　“师妹！”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天际突然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很快，一声浅绿色长衫的男子便踏空而来。
　　男子眉清目秀，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眉宇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沧桑，除此之外，还有一丝对碧落的担心。
　　碧落目不转睛的看着风流苏，头也不回的道：“师兄，我当年一念之差酿下大错，也是时候该弥补了，你若再阻拦我，我们便恩断义绝！”
　　这半年，如果不是玄书一再阻拦，她早就出现了，何必等到今天。

　　☆、369。第369章　369　百死而不悔

　　玄书心中有些苦涩，还有些无奈。
　　万年之前，碧落眼中只有玄青，万年之后，碧落眼中便只有风流苏，无论是爱是憎，总之，从来不会有他。
　　这，或许就是命吧……
　　无声轻叹一声，玄书扭头看向风流苏，同样握掌缓缓凝聚出一把能量长剑，温和的笑着道：“师妹，你误会了，你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我寿元将近，何惧一死，愿与师妹并肩一战！”
　　碧落微微怔了下，依旧没有回头，口气认真的道：“师兄，谢谢你。”
　　“师妹何必跟我客气。”玄书温润笑了笑，“风流苏，没想到我们还会有交手的一天。”
　　风流苏几不可察的笑了，好听的声音如风一般轻缓地道：“我也没想到，万年之后，居然还能遇到玄字辈的正道玄者，可惜和玄青比起来，你差了太多，连玄青都被我用镇魂咒封印，你确定你能与我一战？”
　　玄书神色平静的道：“你也说了，时间已经过去万年，沧海桑田，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风流苏转而看向碧落，那双琉璃的眼眸中闪过复杂，几不可察的轻叹一声道：“碧落，你真当要与我决一死战？”
　　对上那双眼眸，碧落坚定的眸子深处微颤，清婉可人的脸蛋上却是笃定，“是！”
　　“那么便来吧，我们，一招定胜负。”
　　风流苏眸子里几不可察的闪过失望心冷，他云淡风轻的说着，手腕一动，天地间的能量都为之一颤，随即迅速变得空狂暴起来，朝着他汇聚而去，转眼便在他周身形成了与能量剑相似的铠甲。
　　光芒骤然亮起，并越来越耀眼，最终将风流苏完全笼罩。
　　而在三人交谈的时候，双方的玄仙强者已经各自退开，并通知各方的玄者尽快撤离，不顾一切的撤离，一刻也不要停留！
　　这一战只有一招，可这一招，便足以毁灭一切！
　　方圆数万里的天地能量都在疯狂的颤抖、狂暴、蜂拥，苍穹之上，相距数千丈的三个人各自凝聚平生最为厉害的一击，仿佛三颗耀眼的太阳诞生，伴随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弥漫开来。
　　距离三人不到千丈距离，天地能量狂躁的虚空中，有什么波动了一下。
　　随着时间流逝，三颗新生的太阳越来越耀眼，就连九天之上的骄阳都位置黯然失色，双方心照不宣的，没有立即动手。
　　时间过去了足足半个时辰，三颗光球忽然动了。
　　那耀眼得即便相隔万里都无比耀眼的光球相互靠近，仿佛宇宙之中，三颗燃烧着的流星的交汇。
　　那一瞬间，天地无声。
　　光，白色的光，铺天盖地都是刺目的白光，顷刻间便充斥了千万里内的每一个角落，天地陷入了一片苍茫的白。
　　数千里上万里之外，包括正邪两道的玄仙强者，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
　　然而那白光仿佛能冲破一切，即便是闭上眼，依旧也挡不住那茫茫一片无处不在的白光，此时天地间充满光芒，却比无黑暗更叫人害怕。
　　瞬间仿佛静止了下来。
　　“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战斗中心方才传出了拆天破地的巨响，眨眼便传向天地，哪怕是身在数万里外的人，也被震得脑中一阵轰鸣，完全无法思考。
　　几乎是同一时刻，漫天白光之中，一股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弥漫开来，速度快到令人无法想象，顷刻间便从一切物体之上掠过，到达了千万里之外。
　　也是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方圆数千里之内，一切生机都随被能量波吞噬殆尽。
　　都没有人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些即便已经狂奔逃走到了数千里之外的玄者，都无一例外纷纷感受到在那恐怖的爆炸声中，一股极致毁灭的力量自身上扫过，顷刻间便为之莫名重伤甚至失去生机，瞬间殒命。
　　待到轰鸣声过去，天地间一片绝对的死寂。
　　充满天地间的白光开始一点点散去，露出了被其笼罩着的山川大地，一切都是白光亮起之前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狂风从应运而生。
　　“轰隆轰隆隆……”
　　四方大地突然开始颤抖，山崩地裂，火云帝国的帝都在坍塌。
　　方圆数千里之内，那遍野的尸骸、那还保持着能量波席卷开一瞬间的动作的人，看似还存在着、活者，却在这一股狂风中化作了一碰流沙，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千万里内的山河在不断的崩裂，九天之上，相距千丈的三个人已经变换了位置。
　　玄书整个人挡在碧落面前，将碧落护在怀中，他身后十丈开外，是神色平静的风流苏。
　　“咳……”
　　玄书轻轻咳嗽一声，松开碧落踏空退开几步，打破了寂静的局面。
　　血，大量的鲜血从口中溢出，然后是眼、耳、鼻……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开始往外沁血，血液在脱离他身体的时候却又眨眼蒸发，触目惊心。
　　碧落回过神，不知所措的看着玄书，“师兄，师兄你，你这是何必……”
　　眼眶霎时通红一片，碧落已然哽咽无法言语。
　　玄书看向碧落，虽然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却发现，她的眼中终于是有他了，尽管那个他，是一万三千余年来，最狼狈，最虚弱的他，可他却觉得，这样就值得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句话，他一读就读了一万三千多年，一悟就悟了一万三千多年，终究是要亲身经历了一回，才明白了其中的真意。
　　可若能用死，换来她目光的停留，他，心甘情愿。
　　“咳咳……”玄书淡淡的笑了起来，大量的血液涌出，他的声音却格外的平静，“师妹，玄青师兄说得不错，我们师兄妹几个，唯有你是最有资格走到那最后一步的，此生幸能……”
　　话音戛然而止，他浑身一震，气息彻底断绝。
　　此生幸能与你相遇、相识、相知，百死而不悔——最后一句话，他终是没有机会说出来。

　　☆、370。第370章　370　劫后余生

　　“师兄！”
　　眼泪滑落，碧落不禁大喊一声，扑过去扶玄书。
　　却在触碰的一瞬间，玄书的身体砰然支离破碎，化作漫天尘埃，随风消散在天地间。
　　“你从不曾为我落泪。”
　　男子低沉好听的声音轻轻响起，碧落泪眼婆娑的抬头看去，一眼就对上风流苏复杂的目光。
　　愣了下，碧落移开视线，垂眸轻声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我为何要为你落泪。”
　　“呵呵……”风流苏蓦地轻笑起来，带着几分叹息，还有说不出的轻蔑，对正邪不两立这句话的轻蔑，“碧落，你可知为何正邪不两立？”
　　碧落微微抿了抿唇道：“邪修残害生灵，为正道玄者所不容。”
　　风流苏轻吸一口气，琉璃般的眸子眺望向远方道：“你看看这万里河川，你可知道，它们为何崩塌？再看看这茫茫大地，你可知道，它们为何皲裂出条条深渊沟壑？”
　　“是因为，我找你决一死战吗。”
　　碧落说罢便咬了牙，再度落下泪来，都是她的错，原本不会这样的，她终于明白，师兄为何一直阻拦她，都是要阻止她酿下大错啊！
　　万年前是，万年之后亦是。
　　可是，她明白的是不是太晚了……
　　万年前，因为她一意孤行将风流苏重伤，致使他陷入沉睡，正邪两道为此展开大战，万年后，她又对风流苏下了手。
　　这一次，山河崩碎，师兄也因她而死！
　　“不是。”看她落泪，风流苏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疼惜，轻叹一声道，“我来告诉你，为何正邪不两立，因为……这是个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世界。”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碧落心中一颤，莫名的回荡着着两句话。
　　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风流苏低沉好听的声音接着道：“我魔宫的修炼之法固然残忍，但这世间，有哪个能踏上巅峰之列的玄者手中没有沾上数不清的人命？若那些所谓的正道修士足够强大，又何惧我魔宫之人肆掠？不过是因为怕了，想要挑起天下人对魔宫的仇恨，对天下人撒下的弥天大谎罢了。”
　　这就是事实吗？碧落不敢相信，却无言反驳。
　　她看了看还在不断崩塌、皲裂的山川大地，一个踉跄凭空跌退几步，脑海中，想起一万三千余年前，师尊们口中的正邪不两立，忽然觉得那么飘渺。
　　“这些话，万年前我便想告诉你了，可惜……没来得及。”
　　话音落下的瞬间，风流苏似笑非笑的嘴角也溢出了一小股鲜血，那血液落下的瞬间，虚空之中忽然一阵波动，伸出一只手来，精准的接住了一小团紧握。
　　在那只手出现的瞬间，风流苏眸子里倏然闪过寒意，扬手朝那处虚空挥去。
　　“砰砰砰——噗！”
　　虚空中，蓦地响起七八道连成一片的爆裂声，最后一口鲜血从虚空中喷了出来，身着一袭浅蓝长裙的女子身影自虚空之中浮现出来，她身体炮弹一般倒飞出去，俨然已经被一击震晕，右手却是死死紧握着，随她倒飞出去的，还有七八件已经灵气尽失、被风流苏扬手一击震碎的防具碎片。
　　居然还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风流苏眉梢一动，微微抬手，就要再度动手。
　　碧落却是看清楚了来人，跨步间追上了那倒飞出去的女子，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轻易便化解了她身上那股强大的力量。
　　见此，风流苏略微迟疑了下，缓缓卸去了手中的力量。
　　碧落正要救醒怀中女子，忽然察觉到一股令人生畏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笼罩而来，她惊愕的转过头，便察觉到那气息来至于风流苏，那是一股比之前的战斗更为令人畏惧的气息，带着一丝飘渺仙气，眨眼间便笼罩了数万里。
　　“你……”碧落错愕的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