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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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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了、身着铠甲手持利刃的先登选锋则接替了架桥队的位置、块要踏着浮桥、木筏冲到河对岸了。于是立刻开始低声而又沉着地喝令。
    当然,另一个导致柴克宏出声喝令的原因是,到了这一步,再隐蔽行踪也没有必要了——河对岸的夹城城墙上,已经有吴越军的弓弩手开始放箭了,很显然,他们已经被发现。
    “嘣~嘣~”的弓弦声一阵阵一波波地连环回响,密密匝匝的箭雨几乎如山岚漫卷一般吹拂而至,当先一条由三根合抱粗细、八丈长短巨木构成的壕桥上,整整二十多个南唐军士卒被正面飙射而来的密集火力全部扫倒。不是中箭后惨叫落水,就是被连续七八根箭矢射中后硬挺挺地直接钉死在巨木上。
    偶有几个悍不畏死、又身披重盔铁甲、手持巨盾的大力勇士。看上去也都是都头、军使一类的中低级军官。在吴越人箭雨射过来的时候,靠在一起顶着铁皮包面的巨盾猛冲,堪堪冲过了木桥,却听一声如闷雷余音的回响响起,随后三四重铁甲、数面巨盾竟然连同着几具身体被一并串成了羊肉串一般的形态。
    几具尸体余力未消,竟然被射飞起来往后腾腾地飞出数丈之远,钉在了河西的堤岸上。这时,有几个侥幸刚好经过尸体旁边的南唐士卒,才看清楚那是一根长约九尺、通体浑铁的巨箭。
    “不好!是三弓床子弩!”一箭之威,居然令尸体旁边十几步内的南唐军士卒气势顿时为之一挫。虽然床子弩的射击频率很慢,上弦绞动折算到后世的话,约摸半分钟才能射一箭,消耗的上弦人力又多。但是这种武器射击对偷袭敌军的心理挫动则是非常明显地——因为这意味着,敌人早有准备,不然不可能仓促接战就使用床子弩。
    南唐人的攻势略微顿挫了数息,随后硬着头皮的先登选锋继续举盾冲杀。吴越人的箭矢也依然如同循环播放一样瓢泼挥洒,数台床子弩自然也捞到了几次表现得机会,渐渐找到了合适的纵向封锁浮桥的射击尺度,每次开火,都可以钉上一串人肉串。
    当然,在先登选锋全部展开冲锋之后,柴克宏少不得让跟在后面的南唐军弓弩手也在黑暗中排开阵型、布好大面积的藤牌木牌遮蔽,随后对着对岸的吴越军夹城阵地进行盲目的抛射压制——
    根据此前白天的侦测,柴克宏知道,南闸镇附近的东圩河宽度在七八丈,河东岸的堑壕和羊马墙还要占据差不多的宽度,再后面则是一丈半高的夹城土墙。也就是说,如果南唐军弓弩手在河西十几丈开外站定列队、只要根据经验对着三十丈、也就是约摸八十步外的距离盲目抛射,就可以把弓箭射到吴越军据守的夹城城头。不过瞄准这种事情,在这样的距离和黑夜环境下,就纯属痴心妄想了。
    这完全就是拼人命的消耗,所幸南唐军目前不缺乏人命,就算以三换一或者五换一的局部伤亡比突破,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吴越人要防守的夹城全线有八十里长,就算派出两万人马守护夹城,平摊到每一段也就很少一部分兵力。而南唐一方却可以集中兵力击其一点、取得突破,所以绝对伤亡人数便不会多。以柴克宏的坚韧心智,他完全知道该怎么干。
    ……
    当河西悉悉索索地发出轻响的时候,陈二蛋正靠在夹城土墙的木橹上,以一种半睡半醒的惺忪神情放哨。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总归比那些正睡死的士兵和彻底在一旁喝酒躲懒的同僚要清醒得多——谁让他是一个五年前从留从效哪里投诚过来的泉州降兵呢?在彭城王殿下的嫡系军队当中,这样的降兵自然是要干苦活累活的。
    所以,河里传来“噗通噗通~”的木筏浮桥丢进水里的声音时,还保持着一分警醒的陈二蛋为了自己的小命,立刻扇了自己一耳光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随后定睛一看,已经有一小撮一小撮的黑色人影开始往河里丢东西,甚至踏进河里。
    “凯哥,敌袭,是敌袭!”陈二蛋匆匆忙忙射出一支响箭,随后转身踢了一脚他的上司什将张凯,他们两人当初是泉州一战中一起投降了顾长风、当带路党端掉了几个烽火台、杀进泉州城的,张凯当时在投降前是个队副,尽管是个软骨头老兵油子,但是到了吴越军中,发现吴越军的待遇和军纪确实比当年泉州的清源军要好得多,所以这些油子居然也激起了一些上进之心。五年下来,张凯已经做到了什将,算是升了半级、副职转正。
    张凯虽然喝了点酒,裹着衣服蜷在那里,但是毕竟是多年老兵油子的滚刀肉警觉性了,吃陈二蛋一踹,马上跳了起来,端着弓箭看了一眼,随后大喝一声“兄弟们抄家伙,弓箭手放箭!二蛋你去把猛火油扛到木桩垛堞背后,刘三王五对两边的阵地吹号示警,右边的营有床子弩!。”
    吴越军夹城中,守军虽然大部分在睡觉,但是好歹也是穿着铠甲睡的,兵刃弓箭都放在手边,加上也是知道这几日南唐军必有袭击,因此反应还算快捷。
    陈二蛋和张凯因为当兵多年都是做的哨卒戍卫,所以目力不错,而且这个角色在各个兵种中来说,对个人武艺要求其实不高,只是要求弓箭要有准头——毕竟那些敌楼哨橹上的士卒,就算投入战斗也只有用弓箭杀敌不是?弓箭要是用的不好,是没有资格当专职的哨兵的。
    传令和示警的活儿完了之后,陈二蛋和张凯以及同一队的二十几个弟兄,自然就是专心对着西面进攻的南唐军士卒放箭了。陈二蛋自从五年前的泉州之战后,至今还没遇到过防备敌人夜袭的战役,紧张自然是多多少少会有的。尤其是不知道敌人会从哪里冒出来、有多少兵力,更是给防守的一方造成一些心理压力。
    不过,三五支弓箭射过之后,陈二蛋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了。
    对面的南唐军弓箭手都开始盲目的抛射压制了,但是吴越军那些站在木质的敌楼望橹当中的弓箭手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威胁——因为他们所在的楼橹是有木质的厚实顶盖的,抛射的弓箭除非从侧面的木柱空窗之间、或者横开的射击孔里射进来以外,别的角度是伤不到楼橹当中的吴越弓箭手的。至于那些直接站在夹城土墙上、靠着木桩垛堞遮蔽大半个身子的弓手,则因为没有顶棚的保护,还有可能被大角度抛射的弓箭射中头面肩膀。
    南唐军的压制弓箭散漫、低效,导致吴越人渐渐静了下来,似乎天地之间只有面前的敌人、手中的硬弓、空中的箭雨。其余事物,都已经超然于异时空了一般。
    陈二蛋觉得自己的目力似乎远超过他自己的想象,黑夜之中,虽然没有月光,只有靠星星的微光和偶尔火箭扎在木头上的火光照耀,但是他依然可以看清对面敌军的位置和距离——虽然看不清头脸面容,但是这也够用了。随着心逐渐静了下来,吴越军的箭矢准头也越来越高,与盲射的南唐军几乎不可相提并论。
    当然,陈二蛋和张凯,还有其他吴越戍卒当中的弓手都不知道的是,他们之所以在暗夜当中看得比南唐兵远、清晰。其实都是因为他们平时军中吃的大锅饭里面,多出来的那种原本没见过的橙红色圆片状蔬菜,以及殿下要求的、偶尔拿肉食下水给普通士兵们加餐补补营养。胡萝卜和动物内脏的效果,潜意默化之中让士兵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改善了他们夜战的能力。
    
    第144章 五代朱可夫
    
    天色渐渐亮了。两个时辰的强攻,没能起到应有的效果。黎明前的黑暗中,吴越弓弩手的弓箭虽然不能说长了眼睛一般精准,但是技术至少高出南唐军同行两个数量级。数以千计的南唐军卒在渡河、填土、扫除桩砦、以及撞门的时候被吴越人射翻在地。
    好不容易打开一些局面的时候,却因为几次反复拉锯、给敌人的援军留出了足够多的时间,以至于南北两个方向上、数千人的吴越守军在确认南唐军的主攻突破点位置之后,疾驰而来增援。夹城内的甬道本就比外面野地里的路要好走、便捷,内线作战的吴越军兵力集结后,柴克宏就更没有希望了。
    五更三点,当天色微明的时候,吴越人最后发动了一波总反攻——对着几队扛着大盾、遮蔽同伴用巨木撞击砦门的南唐军,城头上的吴越人丢下了好几桶猛火油,然后用火箭扫射,在夹城的门前形成了一片炼狱。
    身先督战的柴克宏本人,也身中了三根箭矢。也多亏了他身着重甲、把箭矢的大部分动能都挡住了。而且黑暗中吴越人视力再好也无法和白天一样看清对方身上的装扮甲胄、判断敌人的重要性,这才让他躲过了一劫。
    要是换了大白天,他敢和昨夜那般站在距离敌军夹城城墙八十步之内的位置上、穿着带有明晃晃黄铜护心镜的山文甲、挥舞白银一样雪亮的青钢宝剑指挥部下攻城的话,就算弓箭不把他攒射成刺猬,床子弩也会重点招呼他的。
    病儿检校官在一旁给柴克宏上药裹伤,他的行军司马已经等不及凑上来汇报战况:“都帅,昨夜我军被砍啄、射杀等战死总计600余人,这些都是可以明确找得到尸首的。不过还有千余人不知踪迹,应该是中箭后落水溺亡、或者是在城下被火油集中烧杀,尸骨无存。弓箭手、士卒、力夫被箭伤生还者两千余,目前已经安排尽力救治了。”
    “哼!茫茫夜幕之中,居然还会被敌军的弓矢火油、灰瓶砲石给打得如此之惨。平时让这些贼厮鸟苦练战技,还自满意得。唉……”柴克宏恨恨地把宝剑往地上一插,剑刃入土五寸、随后因为受不住戳刺猛砸的巨力,在撞到土下的石头之后崩断了。
    柴克宏没来由地心中搅动起一股烦躁嫌恶之情。这柄宝剑还是李弘冀赏赐的,若是在战阵上被砍断也就罢了,自己发脾气使那么大劲儿不小心砸断了,那算怎么个事儿?不过眼前烦心事儿多,也管不上这种细节了。
    “不说损失了,告诉我昨夜可有突破。”柴克宏挥了挥手,让行军司马改说一些提气的事情。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当下就接着柴克宏的问题往下说。
    “回禀都帅,昨夜至少堆砌起了大约十五处壕桥、浮桥。另外还拆毁了吴越人河堤上三四片尖桩木栅。今夜如果还要袭击的话,这些被新开辟出来的滩头都能进一步分散吴越守军的注意力,届时我军再黑暗之中一路主攻、数路佯攻的话,吴越人就没那么容易立刻判断出主攻方向、并且集中防守兵力了。
    除了这些之外,南闸镇附近的河段,也有一些地方被虾蟆车的填土给堆平了一些。河道宽度也窄了不少。不过这毕竟是运河而非护城河,要想彻底填平某些河段的话,就不太经济了。而且也会导致源头而来的活水泛滥、使周遭阵地泛滥泥泞、难以进兵。”
    “便只有这些?杀伤了多少吴越军,攻破了多少楼橹城垣?这些都估算不出来么?”
    柴克宏不怒自威的语调,顿时让行军司马气势一矮,畏畏缩缩地回复到:“杀伤吴越军兵……约摸两三百之数,以撞木、火罐、床弩破坏敌楼5座、望哨若干。另外,我军最后猛撞砦门的那队兵马,原本都快成功了,吴越人最后危急关头才用猛火油焚烧我军撞门队。
    但那道本就已经被撞残破的木门,也在猛火油焚烧之中彻底崩毁。退下来的士卒回报说,当时吴越人已经动用了塞门刀车临时顶上。可惜我军这一退,吴越人又有一个白天的时间临时修一道简易的砦门了。”
    “区区一道夹城,不可以拖延太久,最多三天……五天,五天之后,必须要从这附近突破一段夹城,哪怕付出五千人的代价,也要做到!突破之后,我军就可以批亢捣虚,往南北两翼拓展。彻底把吴越军的防线摧垮,把残敌逼回无锡城和江阴。到时候,便让游骑烧杀无锡以东诸县、镇。
    吴越军要是拢城死守、避而不战,那就尽数迁掠其民。要是钱贼的游骑还敢袭扰我背后,那么钱贼的游骑敢烧杀一处村镇,我军就烧杀三处作为偿还!”
    “谨遵……谨遵都帅号令!卑职这便去传达都帅的意思!”
    那行军司马只不过是文官出身,如何有柴克宏这等冷血?当下闻言几乎是被柴克宏的气场吓得哆嗦难言。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怪柴克宏心狠。实在是如今这个形势,双方为了让自己保持隆冬时节的守势优势、逼敌来攻,都已经用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钱惟昱派遣顾长风的游骑四处烧杀、专挑南唐军没有分兵的地方屠戮手无寸铁的平民,就是为了把南唐军逼出来。既然钱惟昱让顾长风做了初一,自然也怨不得柴克宏做十五了。在柴克宏看来,攻破夹城之后,对无锡甚至苏州外围的郊县村镇烧杀抢掠,定然可以把吴越大军从坚城里面逼出来野战、决战。
    于是,战争的车轮就这样被加速了,随着越来越大的惯性,几乎停不下来。这一天,在南面的青阳镇,朱匡业的兵马也没能在第一轮猛攻中就取得实质性突破。当然,朱匡业失败的原因,相当一部分也要归结于吴越军似乎夜视能力远远高于南唐军士卒,借着雪夜的反光,弓弩等远程打击效率高出南唐军十几倍。
    只不过,这些原因南唐军将领们还没有总结出来,在他们面前,总归要再碰一两次壁才能发现问题。当然,至于其中真正的营养学原因,南唐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分析出来的,他们最多也就知道一个现象而已——谁让吴越军的兵将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吃了那个橙色的萝卜才夜间视力大增的呢?
    ……
    此后的数日里,柴克宏和朱匡业的大军以多点出击、车轮佯攻的战法,与吴越人进行着血腥的消耗。每一夜,都有至少千余士卒付出流血伤亡的代价,而且其中八成都是南唐军的人,但是这样的攻伐却始终没有停歇。
    因为河堤工事被破坏的区段越来越多,南唐一方在可用的佯攻点选择上也越来越多样。每天晚上,吴越人要想清楚弄明白究竟哪里才是主攻、哪里才是佯攻也就需要消耗更多的时间。
    因此,虽然在局部战场上,吴越军的杀伤交换比依然有着一切防守作战的大军所固有的优势、可以做到每杀伤三五个南唐军士卒而自身才付出一个伤亡的代价。但是,吴越军对南唐主攻战场的驰援速度,也变得越来越缓慢。临近阵地的援军,从一开始的一炷香就到,慢慢拖到了后面需要一刻钟、甚至一个时辰才能赶到。
    毕竟,无锡到江阴的夹城,足足有80里长,吴越作为守方,在战事没有爆发之前,只能是分兵把口、平铺直叙地部署力量。而南唐作为攻防,则可以提前趁着夜幕进行兵力集中。也正是基于这一认识,在战役持续到第五天的时候,即使柴克宏已经发现了吴越弓弩队的战士似乎真的夜视能力远胜于南唐同行,但是他依然坚持夜间进攻。
    柴克宏很清楚,如果是围攻那些据点型的小城池——那样的城池四周城墙周长总共就只有几里地、却有数千或者上万兵马驻守——那么夜间偷袭带来的佯攻分兵效果就不那么重要了。但是如果对付的是夹城之类绵延数十里、兵马平摊下来之后不多的防御工事,那么佯攻分散敌军援军就至关重要了。
    即使夜战会让柴克宏的士卒在弓弩对射和滚木礌石之下、比白昼进攻多付出三倍的伤亡。但是只要夜间进攻对于干扰敌军判断主攻方向这一点上起到的效果依然不变,那么柴克宏就要坚持夜间进攻!
    当然,南唐军将帅当中也不是人人都有柴克宏这般的冷血和担当的。在南面靠近无锡那边,朱匡业的两万大军后续的打法就要保守一些——朱匡业同样在战斗持续了数日之后,渐渐察觉到了吴越军夜视能力的优势。而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朱匡业就认为南唐军继续夜间进攻就起不到干扰敌军火力的效果了,既然如此,不如白天堂堂正正攻打。
    这样的行动,导致了朱匡业的兵马在伤亡速度上比北面柴克宏的人马要慢一些,而且杀敌交换比数据也比柴克宏好看一些——柴克宏几乎是在拿六七个比一个的伤亡比填东圩河夹城这道窟窿,而保守的朱匡业这边最多才三四个比一个。
    血与火的洗礼,从腊月二十晚上开始,持续到了腊月二十五。在这一天,冷血、坚忍不拔的柴克宏终于证明了自己——这天晚上,坚持不为伤亡所动的柴克宏继续让南唐军连夜出击,兵分十几路、打着火把全力猛攻。
    当然,其中除了两路主攻之外,其他各路都是只有两三百名弓手、对着此前被南唐军破坏了大半外围工事的河堤进行弓箭牵制的佯攻部队。
    或许是因为数日来的猛攻,让吴越军防线上存在隐患的攻击点已经太多了,部署在夹城北段的万余吴越军被南唐的攻势充分分兵摊薄了兵力。最终,在三个时辰的持续猛攻之后,柴克宏的大军在南闸镇南面几里地的一处阵地,强攻突破了夹城内外两道砦门,彻底把吴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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